“祁憬舟、你不觉得你也太自私了吗?”
柔柔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眼底的悲伤浸在浅浅的泪水里,眼神清亮,直直望进眼前人的眸中。
“在你心里我到底是什么?”
这么多年的怨恨在这刻崩塌,姜昭昭拽住祁憬舟的衣领,手指纂得发白,她拉他低头,恨恨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你什么都不说,别怪我恨你了两辈子。”
她松手,一滴泪从眼角滑落,“你的喜欢我承受不起,还是喜欢别人去吧。”
祁憬舟苦涩地一笑,他举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低声道:“那不如杀了我的好。”
他感觉到她要收回手,直接上前一步圈住她整个人。
“谁稀罕你。”姜昭昭嗡嗡地声音传来,“别以为你解释了我就能原谅你之前的所作所为。”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可不代表那些时光带给她的伤痛就能一笔勾销,不仅如此,知道真相觉得他更可恶了,还不如不知道。
“你要是早点告诉我,或许就没那么多事情了。”
姜昭昭被他圈在怀里没动,一言一语控诉着她对他的不满,或许心结解开了,她身上的刺也收敛起来,看起来格外乖巧。
“你觉得委屈我还觉得委屈呢,你不想让我喜欢你你直说啊,嫌我父皇给你的压力太大可以不喜欢我,可你呢?”
她气得牙痒痒,猛地一抬头,撞上祁憬舟的下巴,他痛的闷哼一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不管他疼不疼,姜昭昭被他揉着头顶情绪没有被安慰到一分,跟炸了毛的小猫一样盯着他仰头看。
“你倒好,喜欢我还让你觉得憋屈?你怎么那么大能耐,还跟个哑巴似地,从不肯对我我一句心悦我。”
“怎么,说一句这个有那么折你颜面吗?”
她说到这里已经在气头上了,下一句不知在骂自己还是在骂对方。
“合该最后你喜欢的人死了。”
祁憬舟一下下捋她的背,听到最后一句手上的动作停下,他低头咬上她的唇,只一下又离开了。
他说:“不许这么说。”
把她搂在怀里,祁憬舟枕在她的肩上,眸色如墨翻涌,沉声道:“以前是我不对,千错万错都在我。”
要是他早点坦白就好了,如果早点认清自己的内心就好了,为了区区的自尊失去心上人,怎么看他都是个傻子。
所以这辈子他什么都不介意了,一开始就对她表明了自己所有的心意。
“是我不该忽略你的心情,以后都不会了,我保证。”
她爱他的光芒如太阳,灼热又明亮,一开始他避之不及,后来贪恋,再后来太阳落下,他才知原来那光也是会熄灭的。
追悔莫及的时候,他才恍悟,他对她的爱不比她对他的少。
他爱她唤他憬舟,爱她夜深钻他怀里取暖,爱她笑盈盈地看他;而他喜欢牵她的手,喜欢为她梳妆描眉,喜欢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人间烟火,寻常日子,她的喜怒瞋痴一幕幕他都记得很清楚。
在此后独身一人的时光里,那些记忆成了他唯一的慰藉,撑着不能死的每一个日夜。
姜昭昭没说话,她眼角起红,没出息地吸了下鼻子,不想让眼泪流下来显得自己没骨气,可眼泪还是止不住流下。
她回想起他们曾经的相处,猜忌、怀疑、彼此怨恨,究竟是为了什么?蹉跎那么久,还好都重来了一次。
以前宁愿执着听他一声心爱于她,也不愿揣摩他和自己相处的那些行为,她好像也被自己误以为得到不到的爱意蒙蔽了双眼。
不过她才不认为这是她的错,要怪就怪他连一句话都不肯说,还有谁让他成日里不爱笑,搞得她以为自己多勉强他同自己在一起呢。
“谁稀罕。”
不屑的语气配着委屈的神情,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祁憬舟笑了,他听见她的话直起身子,一手擦去她脸上的泪,哄道:“是不该稀罕。”
她往后的时光里可以没有他,但他不能没有她,她不稀罕他是对的,谁让自己伤了她那么多。
他牵住她走到桌边,姜昭昭难得的不挣扎,跟着他一起走,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看着他牵她的手,目光出神。
下瞬,她觉得自己身子一转,往后一倒,惊呼出声。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他的腿上了,当即脸上多了浅粉,眼神躲闪,这行为放上辈子是多正常的事,现在倒让她觉得羞耻,说不上来的别扭。
特别是知道这人也是重生之后,再看祁憬舟,老觉得哪里都不正常,又说不上来哪里不正常。
姜昭昭挣扎地要起身,一手撑在他肩上,看向地板,不管不顾地要站起来,边动边咬牙说:“你放开我!”
祁憬舟才不,相比于姜昭昭的慌张,他很随和地搂上她的腰,指尖一动,怀里的人一下子就泄了气。
姜昭昭怕痒,祁憬舟轻轻挠她一下就让她失去力道,沉沉地坐稳在他怀里。
她脸上的浅红还在,表情僵硬,坐在祁憬舟腿上跟木头人一样,然后扭过去瞪他:“你就是个混蛋!”
“嗯,我是。”祁憬舟大方地认下,他见人不挣扎了,腾出一只手去拿了一块小花般大小的糕点,然后递到姜昭昭嘴边。
“吃吗?”
姜昭昭看着自己爱吃的杏仁糕,硬气地说:“不吃!”
这人是怎么这么厚脸皮地?抱了她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就算了,还好意思问她吃不吃糕点。
祁憬舟点头,他手又往她唇边一凑,抵住了她的唇瓣,再问:“吃吗?”
到了嘴边的食物,不想吃是不可能的,然而姜昭昭还是选择了很有骨气地回:“不吃!”
在她说话间,那小块糕点已经被祁憬舟趁着她张嘴的空隙塞进她口中了。
那块糕点被姜昭昭含了一半在嘴里,她被迫地咬住糕点的半边,沉了眸子看一脸笑的祁憬舟。
祁憬舟满意地松手,看姜昭昭红唇间多出的一半糕点,再问:“真的不吃吗?”
他看姜昭昭不说话瞪他,也没动嘴,眼里笑意更浓,似星辰攒动,声音如沐春风,柔顺地响起。
“那我吃。”
手指撑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而后前倾,薄唇轻启,垂眸间,他叼住了那另外的半块糕点。
唇与唇轻轻挨在一起,若即若离,光影一寸寸划过两人。
这时候,祁憬舟抬眸,眼里是抹不开的深情浓意,看向姜昭昭怔愣的眼睛。
第66章 不许我不躲,也不许你躲。
姜昭昭脸上一下子绯红,在安静的屋里,她只听得见屋外的风声和自己压制不住飞快跳动的心跳声。
这是久违的悸动。
她抵不住他的视线,在下刻就慌乱地垂眸,浓密的睫毛颤动间挡住了她的神情,姜昭昭一口咬下嘴里的糕点,与他分开。
祁憬舟斯文优雅地吞了那半块糕点,然后看见姜昭昭呛住侧头咳嗽,他拿过茶杯,里面还有温茶,是他刚刚顺手沏的。
他待姜昭昭咳嗽地差不多了,拿起茶杯举到姜昭昭唇边,唇上多了茶水的印子,白瓷冰凉的触感传到她唇上。
姜昭昭顾不得推拒,就势张嘴,一手轻扶在祁憬舟的手腕上,喝了这杯茶。
茶入喉她觉舒适不少,脸上的绯红在咳嗽间也悄悄落下,喝完茶她看着祁憬舟又把杯子放下。
她略显局促地抿唇不说话,手指抠着衣袖边的金丝绣纹,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停在了那个杯子上再没转移开。
许是很久没有这样跟他亲昵过,姜昭昭觉得这个感觉怪异的很。
要说熟悉,她觉得此刻坐他怀里如坐针毡,一点都没从前的惬意;要说陌生,她又觉得这样的怀抱让她有几分想念。
本来就混乱的思绪因为祁憬舟的动作无限放大,脑子里如浆糊化不开拧在那里。
“好些了吗?”
祁憬舟的声音里有愉悦,她不用看也知道他在笑什么。
她咬唇了下压压自己的怒火,回道:“没好!”
“那再喝一杯?”
哪有这样的人,姜昭昭一侧头就见祁憬舟笑得更欢了。
她沉默地看着他,眼中似有火苗升起。
祁憬舟收敛了些嘴上的笑,只余上扬的嘴角,眼里有无辜的神情和丝毫不收敛的笑,他抬手擦掉了她唇上的糕点渣沫,叹声气。
“公主怕是忘了以前如何对臣的了。”
姜昭昭眼里的火苗在他的话中消失,她怎么会不记得以前做了什么,少女整日里缠着少年,拉手是她要拉的,挽胳膊也是她挽的,也有过直接抱他身上的时候。
她听他道:“以前……”,前字拖长了音,连忙捂住他的嘴巴。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她语气激昂地说。
“嗯。”祁憬舟闷声震在她的掌心,他等她继续说。
“再提以前的事情,割掉你的舌头!”姜昭昭干巴巴地道,飞快的心跳声始终没安静下来。
祁憬舟点头,他拿开她捂住他嘴的手,看着她说:“不说以前,是我想做。”
他亲吻了她的手背,把她的手稳稳握在手里。
“公主一直在臣的心上,以前是,现在是,以后还是。”祁憬舟认真地道,他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的心跳不比姜昭昭慢半分,隔着衣服轻轻撞在她的手背上。
“只有你在,它才活着。”
姜昭昭眨眼,心角柔软了一块,她没有接话,不敢与他对视。
“所以我不能没有你,别离开我,昭昭。”
他高估了自己,要他一人承受没有她的未来,太残忍了,他不想再经历一遍黑暗。
这句话压得姜昭昭抬不起头,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两人的时光美好过也痛苦过,对她一人来说太沉重,不能轻易决定。
索性不回答。
祁憬舟见她沉默,眼神有些复杂,他的私心压在她身上,可他不得不这么做。
他低声道:“西北战事已起,得陈将军推荐,我已向皇上请命亲自领军参战。”
姜昭昭猛地抬头看向他,刚才的犹豫换成了诧异,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若我战胜归来,皇上许我做驸马。”祁憬舟目光坚定地说:“昭昭,我不躲,也不许你躲。说我自私也好,骂我混蛋也罢。”
他凑近她,额头跟她相抵,声音沉稳道:“我只要你。”
之所以他问昭昭皇上当初为何同意他当驸马,就是为了说出这番话。
重生后步入朝堂,一步步取得皇上的信任,他又是祁家人,自甘为皇帝效劳,皇帝自当对他青睐。
早时问过他做驸马的意向,此时他再提,怎么会不同意。
“你……”姜昭昭吃惊地出声,心里似有火团在烧,不知所措。
她不知该说什么,看着祁憬舟下意识就想躲开,眼神刚撇开半刻,唇上传来了柔软。
祁憬舟轻落眼皮吻上她的唇,浅浅的呼吸萦绕在姜昭昭的鼻尖,他的唇上有些许的凉意,引诱着人启唇。
他只这样贴着她,看着姜昭昭眼里的迷茫,勾起唇边,试探地一点点尝着。
姜昭昭的耳朵火红,她大气不敢出,被迫与祁憬舟十指相扣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攥紧许多,脑袋一片空白。
她见祁憬舟眼里的欢笑,心里紧张得要死,偏又觉得自己不能后退显得没出息。
于是板着脸任由对方亲,自己一动也不动,摆出一脸我无所谓的表情。
“公主不敢么?在怕什么?还是忘了?”
祁憬舟离开她半寸,呢喃问她,声音清冷不似主动的那个。
看他这样,姜昭昭又想起从前,做这些亲昵事的时候,动情的是她,羞愤的是她,而他总一副清冷似神仙地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与她缠绵。
让人看起来就来气。
她说:“对祁大人不敢兴趣而已。”
下一刻她闷哼出声,祁憬舟挠在她腰侧,直接沉沉地堵上她的嘴。
姜昭昭瞪大眼睛,绯红从脖子一路蔓延向上,她看着祁憬舟,心想,凭什么自己这么慌乱。
她强装镇定下来,轻轻浅浅地和对方纠缠,挣开他握着她的手,指尖划过祁憬舟的脊背,果然如她预想的那样,对方僵直了身子下意识顿住。
一点点的情|欲染在祁憬舟眸子里,眼神不再清明。
得逞后的姜昭昭笑了,她离开他,附在祁憬舟耳边轻声道:“祁大人,这叫自食其果。”
那么多日夜,她自知他哪里最敏感,食指又摸上他的喉结轻轻一按,喉结滚动,她松了手。
“天晴了,祁大人该回去了。”
姜昭昭狡黠地看着他,一根根掰开他与自己相扣的手,缓缓起身。
屋外的乌云消散,风声止、雨声听,麻雀在窗沿叽叽喳喳叫,雨水洗刷过的景色清亮,一片好晴空。
“驸马一事,还没定下,祁大人还是先保命要紧。”姜昭昭擦擦嘴,走到门口,转身看向坐着的祁憬舟,“□□焚身当心伤身子。”
她话里有话地说着,手一动,拉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恕不远送。”
如今沉溺情爱的不再是她,浅浅的心动浅尝辄止,一瞬间想明白许多,以自己快乐最重要。
即便知道祁憬舟心悦自己,她也要看他沉沦,这样才公平些。
离不离开是后话,何故想那么远。
有人跟她说要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她飞速跳动的心脏已经告诉她答案了。
门外的彩霞看了看门口的姜昭昭,见她眉眼弯弯,如这好晴天,一直吊着的心放下,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她们公主和祁大人一直纠缠来纠缠去,就连她也不知道她们公主到底在想什么。
公主这么一个受宠的公主,为祁大人哭过、为祁大人笑过、埋葬过他送她的东西、也不忘在梦里骂对方一声混蛋,希望祁大人不要辜负公主才好。
祁憬舟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绪,眼神无奈又宠溺地看向姜昭昭,他起身,走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