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府送外卖——李木有星
时间:2021-12-22 13:52:45

薛淮的视线落在她的黑眼圈上,忽然想到地府的宿舍构造有如蜂巢般,睡的鬼差多,阴气也重。
她阳间的身体还没断气,到底还不是鬼魂,想来是受了影响了。
略一思索后,薛淮开口了:“以后搬去主殿睡吧。”
宋清扬整个一个大迷惑给到。
十殿主殿,只有一个睡觉的地方,那就是阎君的寝室。
总不会是让她去侍寝?
淦,不是吧!
宋清扬一个激灵,她委婉道:“阎君,这……我搬去主殿,也没有地方睡呀。”
薛淮淡淡地说:“无妨,我平日不睡寝殿,你歇在那儿吧。““……”大佬,你认真的吗。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祸国妖妃,而皇帝毫不在意地跟她说“龙床给你睡”。
宋清扬等了一会儿,发现薛淮一脸平静,显然是真有这个打算的。
“阎君,寝殿是阎君寝殿。”她怂兮兮地说,“我一个编外员工,睡那里,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先不说员工宿舍自由又快乐,她的安利大计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说搬去住阎君寝殿,保管一众姐姐妹妹们的八卦唾沫能淹死她。
而且,万一陆阎君他误会了呢。
咕噜,她咽了口唾沫。不敢动不敢动。
眼前的少女顶着黑眼圈,面容憔悴,一脸纠结。薛淮听完愣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有些思虑不周了。
他仔细想了想,才说:“寝殿旁边原有个更衣室,我改一下,晚些时候你搬过来吧。”
宋清扬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她还想说点什么,薛淮已经转身走了,只是他走出两步,又回头看她:“去九殿吗?”
宋清扬:?
去干什么?
去打包吗?
啊不是,可以嗑CP啊!
她眼睛一亮,“去!”
陆昂不知薛淮要来,两人进门的时候,他正在真身里给九殿的鬼魂们核定罪行等级,嘴里嘀嘀咕咕的:“这个罪,发到……这儿?唔……就蒸头刮脑小地狱①吧。”
宋清扬是知道阎君手下有各种小地狱的,并不是常说的十八层地狱就是十八个那么简单,在孟婆摊前见的恐怖鬼魂也不少,但听到“蒸头刮脑”时,还是哆嗦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这位是地府十大主事人之一,惹毛了说不好就要被抓去下几个小地狱。
又想到自己跟在小阎君身边来九殿,俨然一个千瓦大灯泡。
她默默缩在薛淮高大的身影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九哥。”
殿中高台上,魁梧的阎君真身抬起头,“小十?”
陆昂没好气地搁下笔,哼道:“你还敢来。”
宋清扬缩着脑袋,心里啧啧:惹,没看出来,九阎君还是个小醋坛。
“今日来找九哥,是有一件要事。”薛淮规规矩矩地朝殿上的人一拱手。
“行了,懂。”陆昂一个分神从真身里下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嘛,这回又来要什么了?你那个幼崽没跟来?”
他说着,越过薛淮的肩膀往后瞟了眼。
然后就看到缩成一团的宋清扬。
“薛淮!”他瞪眼睛,“你不要太过分!老子没吃的了!”
薛淮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裹,“九哥误会了,这些灵植是我特意去谷里采的,聊表心意,还请听弟弟一言。”
陆昂半信半疑地接过包裹,打开往里看了眼,乐了。
“都给我?”他举举小包裹,“那株你养了一千年的昉风华也给我?”
“自然。”薛淮养这些本就是工作闲暇顺带的,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表现得越在乎,灵植就越能发挥它的价值。
此刻陆昂就是被这么个他弟送的大宝贝美得不行的傻哥哥。
于是他又顺理成章地被薛淮拉到偏殿里谈事情。
“给她用香?”陆昂小心收好灵植,一面回应薛淮的问题:“你可想清楚了,她如今还算是个生魂,用了追思香,想起前世,再回人间,难免生出事端。”
他舒展的眉目渐渐严肃起来,“喝孟婆汤本是为了切断与前世的因果,而追思香,会把这些断了的因缘续上,你确定要用吗?”
陆昂的话倒是和十殿资料库记载的一样。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什么没有别的办法。”陆昂不解,“你想知道她的前世,命簿上都有记载,一看便知。”
命簿……倒也不是没查过。
“命簿上没有记载。”薛淮沉吟了半晌,才决定说实话:“她的前世……与我有关。”
陆昂惊愕:“什么意思,你不是一千五百年前……?”
对面的小阎君点点头。
陆昂:我人傻了。
他原本布了一层隔音结界,现在惊得赶紧再布一层,双保险。完了才小声询问:“你是说,她的前世在一千五百年前?”
薛淮颔首。
陆昂瘫在椅背上,金丝眼镜都滑下来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鼻梁上。
一千五百年前,正是上任阎君飞升,新阎君不知何处的时节。这个节骨眼上出点差错本无可厚非,但是,如果漏了一个鬼魂近一千五百年没有投胎,这就是整个地府的失职。
往轻了说,他们几个的政绩都不会好看,往重了说,是要影响飞升的。
陆昂缓了半天,才打起精神:“这么说,你要用追思香,是想知道她前世死后发生了什么?”
“正是。”
“这事大哥他们知道吗?”
薛淮摇摇头,他还没和其他人说。
“此事可大可小,我们两个人不能决定。”陆昂叹了口气,“我去找他们商议完,再看吧。”
“还有一事。”薛淮也没想着立刻就给宋清扬用香,他点头应了,又说起了别的:“化神魂的地方,可是在一座山上?”
 
第38章
 
宋清扬在九殿喝完茶出来,就被带着爬山去了。
山很高,离九殿差了半个时辰的路程——对,驾云那种速度的半个时辰。
云把她和小阎君放在半山腰,就和周围的雾融为一体了。她往下看看,看不到底,只有隐隐约约的绿色,往上看看,最高的那一抹山尖尖小得像一粒豆子。
而身边的小阎君已经抬脚往上爬了:“走吧。”
体能废柴宋清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爬过最高的山是清明节扫墓的那座小山头。
确认了,明年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薛淮走出一小段,才发现人没跟上来,回头看到不远处一脸生无可恋的少女。
“怎么了?”
宋清扬哭丧着脸:“阎君,我们要走上去吗?”
“嗯。”山腰以上不能驾云,只能靠走的。
男人忽而想起上次出任务的时候,林欣班里体育课,她跑了个半死不活。
他看着她憋憋屈屈又不敢抗议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难得坏心眼地起了逗弄的心思。
“听说,九哥在这里花了八十一天。”
他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出口,余光瞥到落在侧后方的人脚步又沉重了两分,眼中闪过狭促的笑意。
蜿蜒的山路上没什么花花草草,满是荆棘丛一类的刺果,小路弯得堪比九曲回肠。
宋清扬跟着小阎君又走了一刻钟,拐了个弯前面的人就不见了。
“阎、阎君?”她有点慌。
窄窄的路上空无一人,风裹挟着冷意,凉飕飕的,刺木丛一晃一晃。
身后传来细微的动静,极小极小。
宋清扬腿都有些抖,“阎、阎君,你在哪儿啊。”
她从小怕鬼,恐怖片都不敢看。来了地府后,与之相处的人几乎都面容完整,举止如常,她大部分时候其实并不把他们当成可怕的东西。
尤其后来知道阎君是神,她身上还绑了个010,身边总有人陪,压根没落单过,就更不怕了。
现在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后面还不知来了个什么东西,她声音里都带了点哭腔。
宋清扬正在想是要撒丫子跑还是大声叫阎君救命,身后的动静忽然消失了,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戳了戳她的肩膀。
她绷紧的神经一下炸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宋清扬拔腿狂奔,跑了几步,察觉自己还在原地蹬腿,才发现后衣领被拽住了。
“哥哥姐姐叔叔阿姨大伯大婶求求你们放我一马呜呜呜!”
“是我。”淡淡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宋清扬僵硬地转过头,就看到方才不见人影的小阎君,手里还提着她的领子。
妹的!
人吓人吓死人知不知道!
宋清扬瘪了嘴,敢怒不敢言,眼角有些泪意,被她憋了回去。
骗她要走着上山顶是真,吓人倒不是薛淮本意。只是陆昂说此地有个古传送阵,他一路找过来,费了些功夫才看到,下意识就直接进去一探究竟了。倒忘了外面设有障眼法,结果把她吓个够呛。
薛淮看她一副憋憋屈屈的小样,忍不住伸手揉揉少女毛茸茸的脑袋:“抱歉,忘了阵外有个障眼法,你看不见,不是故意吓你的。”
大概因为是半神,薛淮的手不像鬼差般冷冰冰,而是暖融融的,像温度恰好的日光。
他道歉时眉眼低垂,比她高一个头的身体微微前倾,俊俏的面容离她更近,显出几分认真。
没出息的颜狗以一个绝佳视角,盯着男人说话时滑动的喉结发呆。
有点……想跟陆阎君抢男人。
她咽了口唾沫。
“没、没关系。”两人的距离和姿势都让她有些头脑发热,她眨眨眼睛,赶紧找话题,“只是,阎君刚才,去哪儿了?”
涉及地府和塑神魂的一些秘要,倒不方便跟她解释。
薛淮指指路边不远处,“有个障眼法。”
宋清扬跟着他一脚踏进那丛狰狞枯枝里,眼前顿时又是另一番景色。
他们脚踩着一个空旷的洞穴,洞中宽敞干净,光溜溜的石壁上连根杂草都没有。
薛淮走到洞穴中央,以他脚下为中心,亮起一个阵法。
他朝宋清扬伸出手:“过来。”
他站在那里,身姿如松,法阵生光,像一个深山的神灵。他伸过来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像温润的玉石琢成,在阵法里甚至亮着融融的光。
好看又温暖,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宋清扬眨了眨眼睛,把手搭上去。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待在小阎君身边时,总是很容易陷入这样的情景。明明在人间的时候,她的颜狗属性和怂包本质都能很好地藏在面无表情的假象下,要不是她长相太亲和,说是高冷御姐都不为过。
但薛淮在,她好像所有感官都无比敏锐,他一个抬眉,一个低头,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都能带着她陷入一种怪异又安心的氛围。
就好像,她和他之间有某种微妙的联结。
宋清扬想得有些走神,一个没注意,眼前景色变幻,仿佛她和薛淮是一双破土而出的新树,正冲破阻力拔地而起,急速上行。
传送结束时,宋清扬没能适应,身体晃了晃,她下意识握紧了旁边小阎君的手。
薛淮不动如山,他见宋清扬身形不稳,手上用了些力好让她依靠。他的目光落在这狂风呼啸的山顶,不远处有一座圆台,光滑圆润,约莫可容纳一个人打坐,台下就是悬崖,稍有不慎,落下去便是粉身碎骨。
想来这就是陆昂说的化神魂的地方了。
宋清扬站稳后就乖觉地松开了小阎君的手,视线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那个圆台。
她小说看得多,心里已经有好几种猜测:像是神仙跳下去就没命的那种诛仙台,也有可能是修炼用的打坐点。
小阎君来这儿是……?
她才想到这里,就听到薛淮的声音:“你就站在此地不要动。”
宋清扬:?
怎么,你要去买两个橘子?
山顶的风有些大,宋清扬不由得眯起了眼。
小阎君背对着她,信步闲庭地往那圆台走去。离得近了才发现,靠圆台越近处,风越厉,在此处打坐,说是一种修炼也不为过。
他蹲下身去查看,黑得乌溜溜的圆台上果然刻了一些纹样,不知坐上去会如何?
神力从根本上说,乃是驱使自然之力。阎君化神魂,便是将人魂置于天地契点上,接受风雨雪等自然之力的锤炼,以此得到自然之力的认可,等候水到渠成的天地契机,在一瞬间脱出凡胎,神魂便成。
阎君命格的人魂坐上去,便可开始修炼,若是已成的神魂坐上去……
薛淮正了神色,稳稳地走到圆台上,盘腿坐下。
他没有被弹开,只是风一瞬间更大,几乎要把他掀翻。圆台上仿佛自有一个空间,温度降至冰点,他的眉上浅浅结了层霜。
那霜雪才凝成,从座下骤然升起一团滚滚炽热,把那雪烘得消融殆尽。
风成了一个茧,将薛淮密密实实地裹在里面,他身上一分为二,冰蓝色和赤红色不断碰撞交织,激烈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整个撕裂。
宋清扬没见过这样的景象,截然不同的两种颜色碰撞起来绚丽夺目,她看得挺入迷。
只是时间一长,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薛淮此时在风茧的中心,整个人都自然之力撕扯着,根本不像陆昂说的锤炼、容纳,化为一体,倒像是他在与自然之力对抗。
那是一种微妙的敌对的情绪,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双腿发力想要站起来退开,但冰在上方,火在下方,两种力的对抗把他压在了原地,根本无法按照自身意志动弹。
宋清扬看不清风茧里的人是什么表情,只是,小阎君向来体态很好,无论走路还是坐下,腰杆总直得像棵饱经风雪的青松,凛然又挺拔。
她用手挡在眼睛旁,仔细看了一遍,确认没看错——薛淮身体稍稍往前倾,腿也轻微地动了一下,那是要起来的姿势。
圆台上恐怕有什么不好,小阎君应该是被困住了。
宋清扬脚下一动,下意识想过去。又想起他方才说的,让她待着别动,一时也拿不准是不是该过去,万一他有能力应对,她过去也是添乱。
算了,再观望一会儿。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风茧里的影子没能走出来,反而身形有些支撑不住地晃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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