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怎么回事?快给我讲讲!”宋清扬方才还因薛淮的事有些不好受,现在马上打起精神加入讨论。
“阎君好像在和一个姑娘谈恋爱!”
宋清扬:?!
她震惊地问:“阎君是可以谈恋爱的吗?地府有阎王妃这种职位吗?”
大家显然也没想到这个问题,一时都看向资历最老的许姐。
“这个……”许姐一时语塞,过了会儿,她说:“我来十殿这么多年,地府没出现过阎王妃,不过,我隐约记得,阎君是可以谈恋爱的……”
许姐微微皱眉,似在回忆什么,一帮子鬼大气也不敢出,睁着亮闪闪的眼睛等她展开说说,可惜她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最后一拍桌子:“反正阎君可以谈!你们谁说说那姑娘的事情?”
“话说回来,阎君这么多年过得像个和尚,哪儿来的姑娘?”
“笨,六界那么大,咱们小阎君这条件,他只要有那心思,哪儿愁没姑娘!”
“说不好是哪家的仙子呢!反正阎君日后也是要飞升的,岂不是正相宜!”
众人对此事热情很高,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
小阎君……真的谈恋爱了?
少女的瞳孔微微张大,她个是嗑陆薛的,现在想不起来要为自家CP平反,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酸麻。
许姐悄摸走到她身边碰了碰她的手臂,“有心事?”
宋清扬回过神,动了动嘴唇,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你今晚去鬼市了吗?”鬼差们叽叽喳喳的背景音里,许姐兴致很好地和她聊起来。
“嗯。”
不仅去了,还是小阎君带着去的,她买东西,小阎君还账那种。
虽然还账用的也是她在人间的记忆。
许姐意味深长一笑,果然去了。
想起晚上阎君身边的女子,身量娇小,一头短发,衣着也和小宋极为相似。许姐脸上露出个只可意会的表情来:“阎君同那姑娘瞧着感情不错呢。”
薛淮他……
宋清扬捏着袖子,心里有些酸,正要说什么,010的声音忽然响了:“归置好了,过来睡吧。”
她猛一抬头,把旁边许姐吓了一跳:“作死哦,小姑娘怎么一惊一乍的!”
“姐我错了姐。”宋清扬乖觉求饶,心里却在问:“小阎君?”
你自爆了?
那边010顿了顿,才说:“嗯,阎君也在。”
宋清扬皮笑肉不笑:可以,这演技比有些流量明星还好点。
她忿忿地走到柜子边,翻出一大堆打劫来的零食,收了一麻袋,迈着大步就要往外走。
“小宋?”许姐拉住她,“都这个时辰了,你去哪儿?”
宋清扬洒脱一挥手:“姐,我走了,去主殿打地铺了,不用太想我!”
许姐:?
每一个字她都认识,怎么连起来就听不懂了呢?
宋清扬不等她问,掏出十几包零食:“来来来姐妹们,吃着唠着才有滋味嗷!”
一群姐妹蜂拥而上,瞬间把两人淹没,宋清扬身上只剩了个小包裹,她艰难地从人堆里爬出来,脚底抹油溜了。
夜间的地府充斥着鬼哭狼嚎,宋清扬一溜烟儿跑得飞快,直到走到主殿,离寝殿越近,鬼哭声越小,最后完全听不见。
阎君寝殿的更衣室如今被改成了一个小卧室,里面亮着灯,说起来这个新卧室哪儿都好,就是门有点多。
宋清扬拎着小包裹,推开更衣室的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里面的男人也正从另一个门中过来。
“哟,阎君晚好啊。”她掀了掀眼皮,把小包裹从背上卸下来。
“晚好。”薛淮的头发异常浓密,因是夜间休息的时段,所以也没有束起,长长地垂落下来,盖住背后的蝴蝶骨。
他手里拿着只雪白的兔子,本来要放到宋清扬床上去,见她来了,索性递给她:“给你的。”
干锅兔、烤全兔、自贡冷吃兔、腊兔、香辣兔头……
宋清扬压了压肚里的馋虫,伸手接过兔子:“阎君给我这个……嗯?”
她猛地抬起头,“这不是真兔子?”
手里的兔子皮毛柔软顺滑,身体有些硬度,却带着温热,要不是眼睛绿汪汪的,一时还真看不出来是假的。
“是玩偶。”薛淮点头,“可以抱着睡觉。”
第41章
更衣室被薛淮改换得十分精致。
原本放杂物的地方新置了一张床,床上挂了烟粉色的床幔,与被褥是一套的,配色和谐又粉嫩。窗旁新放了一个梳妆台,左侧的妆奁上整整齐齐地码了各式各样的胭脂、眉黛、面脂,拉开小抽屉,全是钗饰。
宋清扬抱着兔子,又打开了挨着床放的巨大衣柜,里面是五颜六色的衣裙,材质轻盈,如梦似幻,最下方的格子里甚至搭配了绣鞋。
她关上柜门,严肃地说:“阎君,时间不早了,我准备休息了。”
薛淮看她一眼,点点头,离开之时还不忘带上门。
房里静了许久,宋清扬从窗口探出头去,薛淮没回他的寝殿,是直接走的,如今看不见他的身影,应是已经走远了。
宋清扬面无表情地关了窗,把兔子放在床上,矜持地走到衣柜前选了一件裙子换上。
落地镜里,女子唇红齿白,乌发在昏暗的光线里散发着蒙蒙的光,对襟齐胸襦裙露出她精细莹白的锁骨,姜黄色的裙摆垂及脚面,探出一双豆青色的小巧绣鞋,同色的披帛从臂弯垂下,更添几分清新柔婉。
!
宋清扬:我就知道!我果然是个美女!
主殿中,鬼火摇曳,魁梧的阎王真身已经阖眼,男人披着头发,打开了座椅背后的卷宗库门。
这夜过去得快,连同后面的日子也过得快。宋清扬怕出去碰到那些姐妹不知怎么解释,也只每日换一件衣裙,在房里看看本子,衣柜里的裙子试到第八件的时候,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宋小姐?”
好一段时间没见着,她差点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手忙脚乱穿好衣服去开门:“来了!”
来的却不是别人,是小白。
宋清扬想起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性子,张口就问:“什么事?”
小白心里不知装着什么,宋清扬单刀直入地问了,他反而有些怔愣,所幸眼睛眯缝着,乍一看也分辨不出。
他低着头,神色莫辨地看了宋清扬一眼,“阎君有请。”
宋清扬点点头,关了门,跟着小白去主殿。
“是去出任务吗?”
小阎君找她,怎么不直接用010,要让小白跑一趟?
“嗯。”小白走在前头,闻言应声。
宋清扬看着小白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小白好像飘得比刚才快了些。
“阎君,宋小姐到了。”
主殿中除了薛淮,另还有几个面生的男人,宋清扬进门的时候偷偷看了几眼,一共四人,除了陆阎君,另外三个她都没见过,只是他们穿得和薛淮一般无二,应是另外几殿的阎君。
小白把她带到,人就退出去殿外了,殿上的阎君们都把视线放在宋清扬身上,她绷着个脸,压力山大。
“宋清扬,今日找你来,有件要事。”
她抬头看座椅旁的薛淮。
他今日仍穿得一身黑,衣服上绣着不知名的暗纹,从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一片花叶。他笔直地站在公案旁,原在翻看卷宗,见她来,就手将卷宗合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本君近日探查卷宗,发现一事。”他目光淡淡地看向她,神色无波无澜,声音里没有笑意,也没有温度:“你六岁那年,有一次溺水,命数本已应尽,却不知为何,活了下来,可对?”
宋清扬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只低低地:“嗯。”
六岁那年,她还住在乡下外婆家,上午溜出去看人打槐花,回家的时候贪玩掉进小河里,许久没被发现,捞上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一个晌午,外婆为这事还去拜了神佛,感谢庇佑。
薛淮见她应是,便往下说:“你此次能在十殿换取功德,本就因宋家先人的机缘,如今看来,你先前本已有一次死劫。”
“阎君想说什么?”宋清扬看他,试探着问:“是我要攒的功德点数需要叠加吗?”
“小妹妹,你想得有点天真啊。”陆昂不知从哪儿搞来张椅子,坐上去翘着二郎腿,“你这次没死,是因为有机缘,所以才有机会用功德续命。”
“那你上次没死,是因为什么呢?”
吊儿郎当的九阎君头一次正眼看她,他眸色幽深,直如看一个罪犯,看得宋清扬如芒在背。
她硬着头皮回答:“可能、可能我机缘比较大吧……”
就一机两用呗。
陆昂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闻言只是嗤笑一声,倒也没接着咄咄逼人。
“宋清扬,你有两条路可以选。”薛淮眼中有一瞬犹疑,旋即消失不见,“一,你配合我们调查,到底是什么让你侥幸活下来;二,取消本次功德续命的机会,立即准备进入一殿核定。”
进入一殿核定……所以,不配合就要死是吗?
宋清扬哂笑:“阎君,我有得选吗?”
“既然如此,你把生死契签了吧。”陆昂旁边一个浓眉大眼的男人走过来,他面相幼态,乍一看还以为十位阎君中最小的,可实际上,他是老大秦广王蒋阎君。
宋清扬接过那份契书,条例不多,核心点只有两个:一,答应配合,前事结论不管如何,皆由地府处理,她仍然可以攒好功德回到阳间。
二,配合调查期间,生死勿论。
她深深看了薛淮一眼,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好,我签。”
摁了指印,那契书化为一道灵魂烙印,印在宋清扬额心。她看了看四周,几个阎君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阎君还有什么吩咐?”
“既已签了契书,便开始调查吧。”
宋清扬觉得这样有些急,不过这个调查不知道要多久,想到她还有一半的功德点数没攒,也就不说话了。
反正反抗也反抗不来,准备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就当是一次平平无奇的裸考吧。
她被几个人带着进了一处暗室,里面地宽顶高,倒是有点恢弘大气的意味。暗室四角燃着几盘子火,当做光源。
薛淮与她面对面而坐,蒋阎君几个围在他们四方,宋清扬没有什么方向感,要是有,就能看出来,他们四人占据的方位正是正东南西北方。
陆昂点燃一炉香,把它送入薛淮手边。薛淮看了眼那香,动作起来,从他身后升起一个宝轮,那宝轮古朴漆黑,匀速转动着,渐渐生光,最后升到二人头顶。
十殿转轮王薛,法器宝轮,可九溯九往,三界六道,莫不在其中。
“此番入追溯轮,寻你前尘因果,万事循其本律,身在其中,不可转改,不可沉溺,否则永不得返,魂消魄散。”
“你可记住了?”
薛淮打坐的姿势依然挺直,头顶的光打在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美感。
宋清扬看着他睫羽下的阴影,坦然应是。
她的试探和小心翼翼都在一瞬间褪去,眼中沉淀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简称破罐破摔。
宝轮的光芒渐盛,另四个将他们围在其中护法的阎君也屏息以待,结界形成之时,宝轮的转速也达到临界值,它古朴的轮身完全看不见,只有夺目的光四射。
薛淮极快地看她一眼,小姑娘已经闭起了眼睛,卷翘的两弯逗号发尾无风自动,她气色很好,两颊粉粉的,只是兴许有些紧张,还皱着眉头。
她眼下的青黑已经消失不见,想来近日睡得极好。
“万事小心,切勿莽撞。”
入追溯轮前,宋清扬只听见这么一句话,眼皮便再也感觉不到光的布罩,极重的撕扯之力从上方传来,疼得五脏六腑仿佛都被捏碎了。
第42章
这一回,宋清扬是个小丫鬟,叫泽芝。
虽然有个好听的名字,却是个容貌不佳的小丫鬟,左脸上烙着一块碗口大的丑陋胎记,拉出去就是小儿夜啼的祸首。
“唉。”宋清扬弯着腰给缸里的荷花换水,才一低头便跟水中那张可怖的脸撞上,忍不住叹口气。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签个生死契,就为了来这大宅院里当个丫鬟?这个白府,说大吧住了一屋子姬妾,挤得不行,说小吧,这又是城里最大的府邸了。
可那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哦,不,她这个前世就是个丫鬟,五官平平无奇,脸上自带胎记,除了皮肤白点,个头也矮得没啥存在感。
最重要的是,宋清扬检查过了,她除了家务技能点满,其余啥都不会。
就这,还能因此得什么大机缘?
宋清扬换完水,捶着腰,忧伤望天:一定是哪个大佬搞错了。
哦,天色不早了。
她低下头,该去厨房领饭了。
一个洗得干干净净的小提篮,连个像样的食盒都没有,里面摆了一碟咸菜,一碟豆角炒鸡下水,一个鸡蛋并两碗清粥。
她用花布把篮子盖上,顶着厨娘和另外几个丫鬟的冷眼退出来,顺手拂去衣摆上被扔上去挂着的烂叶子。
这该死的以貌取人的世界,长得不好也要挨欺负,呸。
厨房里几个人还在叽叽喳喳地嘲讽她,远远地还能听到女子特有的略尖的声调,听得宋清扬心里十分想把那几个小东西嘴给撕了。
她动了动手,弯扣在花布上的指节有些微的抽动,但到底没能拿下来。
好吧,她如今就是个局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具身体做它原本该做的事,她的意志驱使不动它。
宋清扬调整心态,咽下了这口气,埋头往宅子里最偏僻的院落走。
这院落冷清得很,栽着成片的竹子,走进去,只有她踩踏干枝和风吹竹林的沙沙声,萧索又冷清。
她拐进去,打开其中一间厢房的门,将篮子里的菜一一摆上桌,只留下一碗清粥和一碟咸菜。
摆好了东西,又到书房去请人。
说是书房,其实只是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摆了一张桌脚高低不平的书桌并一张椅子,桌脚用石子垫着,维持平衡。桌上只有一套廉价的文房四宝,另有几摞翻得有些卷边的书。此外,墙上挂了几张主人写的字,就是唯一的装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