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是谈轻歌的回应。按照谈轻歌自己的理解,这个字的意思是,我知道您的意思了。但禹墨显然不是这么理解的,什么意思,是答应了还是不答应。禹墨瞬间觉得自己的理解能力不够用了。
“你不反对,我就当你答应了。”谈轻歌并没有进一步的言语,禹墨觉得,今天无论如何要得出个结果。从上次出游到现在都一个多月了,禹墨每天都得花费相当的经历来理顺自己的情感,结果是越理越乱,越想越没头绪。
“啊?”谈轻歌震惊了,这也太霸道了吧。事实上,谈轻歌对于重新开始一段新的感情生活不仅是完全没有准备,甚至有些抵触。所以,当第一次听到禹墨的表白时,她根本就没去想应该答应还是应该拒绝,然后就莫名其妙蒙混过关了,对此,谈轻歌心里还曾经有过些小小的窃喜。而这一次,依旧是突然袭击,而且,比上一次更进一步,这件事情……有点棘手。等等,他刚刚说的是,不反对就算答应了,什么逻辑,我为什么要答应啊。
“那个……禹先生……”
“禹墨!”
“诶?”
“叫禹先生太疏远了,以后你可以叫我禹墨,或者你也可以想个别的你专用的称谓。”禹墨对于自己霸道下的效果还是很满意的,眼前的这个小女子眼看着就要被收入囊中了。
这都哪跟哪啊,这回轮到谈轻歌额上青筋直跳了。“禹先生,我觉得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怎么还没改过来,禹墨有些不快,“误会?”
“可是我们之间除了工作,并不熟悉啊。而且,您和我……也不合适啊。”
“不合适?”禹墨挑眉。
谈轻歌飞快地点点头。
“我觉得挺合适的。”禹墨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有了些捉弄的意味。
“我不觉得啊。”谈轻歌理所当然,
谈轻歌的这句话瞬间浇灭了禹大老板捉弄人的好心情。“那么你是要反悔,不答应?”
“我从来就没有答应过啊。”还是一脸笃定。
算你狠,禹墨心里哀嚎。话说禹墨对于谈轻歌的不置可否有些闹心,但这么直白,似乎更让人……心塞。轻轻叹了口气,禹墨定定地看着谈轻歌,“谈轻歌,我是不会放弃的。”然后,转身离去,留下谈轻歌一个人在空荡的酒店回廊中静静地站着,有些不知所措,不明所以。不过有件事情忽然跳进谈轻歌的脑海,刚才大老板在自己额上的那个轻吻,自己居然不是那么抵触,至少没有因此雷霆大怒,为什么呢?
Part 23
自那以后,谈轻歌似乎还是一如既往地开展自己的工作,但潜意识里却开始尽可能避开与禹墨的直接接触,比如,需要交给禹墨的文件,坚决把文件送到秘书手里或者经过容天铭转交,又比如,碰头会的时候尽早开溜,再比如,如果远远见到大老板或者他的座驾,快速转身视而不见。谈轻歌虽然不想让自己的避让举动显得那么明显,但显然不是太成功,至少禹墨是肯定感受到了,而八卦如封家骏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似乎又错过了什么好戏。
禹墨、封家骏和颜承捷的例行健身中,封家骏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谈轻歌,并追问到底进展如何。禹墨有些郁闷。在两个兄弟的轮番轰炸下,禹墨把那天酒店回廊里的情形简要地说了一下。
“不合适?谈轻歌觉得你和他不合适?”封家骏对于这个理由有些哭笑不得。
“也许她内心里还是有些自卑的,况且你们俩之间的差距……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种大心脏厚脸皮的。”颜承捷现身说法。
封家骏觉得颜承捷说的似乎也不无道理,但在禹墨看来,“不合适”根本不能称之为理由。况且,就那天的情况,这充其量似乎也就只能算是个冠冕堂皇的说辞罢了。禹墨认为,由于自卑心理,谈轻歌把自己包裹得太严实。另外就是凌楚寒的事情……有些棘手。
“其实,我知道这件事情确实不容易,她本身有着不同寻常的自卑和敏感,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包裹得密不透风的。另外,我更担心的是凌楚寒。”
“凌楚寒?谁啊?”封家骏显然也有选择性遗忘症。
“那个去世的赛车手,谈轻歌的前男友?”颜承捷明显记性要好的多。
禹墨点点头。“她一直都没有忘记他,所以,我还得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战斗,这可比搞定活人难多了。”
封家骏和颜承捷都没有问禹墨怎么知道谈轻歌没有忘记凌楚寒。事实上,从那天在赛车场的情景,得出这样的结论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想得真远啊。”封家骏拍着禹墨的肩膀,“兄弟,你是任重而道远啊,不过,我们一定鼎力支持。”
为什么禹墨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得到了安慰。
转眼谈轻歌到天禹已经半年了,在她看来,天禹的整体运作还是不错的,应该算是L&S在M国的战略合作伙伴的不错的选择。
作为一个职业的法律人,谈轻歌从不干涉除了知识产权法律事务以外的领域。就算是与黎君平在电话里交换看法,谈轻歌也会很注意保守天禹的商业机密,虽然天禹和L&S算不上竞争对手,但是难保隔墙有耳,谈轻歌在这些事情上一向谨慎保守,公私分明。
让黎君平没想到的是禹墨对谈轻歌的态度。谈轻歌自己并不愿意多谈这些事情,只是黎君平从谈轻歌对于几次与禹墨的接触的描述中,似乎感觉到了些什么。
在谈轻歌周围的人当中,黎君平算是足够了解她的人,甚至是最了解的,没有之一,其了解程度甚至要高于与谈轻歌一起长大的谈轻尘。而谈光熙虽然是位心理学大拿,毕竟总还不是太愿意总对自己的女儿进行心理分析,他还是愿意让女儿保留一些自己的隐私和空间。
黎君平对于既自己死党的女友,又是与黎家交好的谈家妹妹谈轻歌的关心是毋庸置疑的,他更是希望谈轻歌能尽快走出五年前的阴影,开始新的生活。而禹墨这个钻石王老五,貌似还是个不错的选择。虽然谈轻歌的身份似乎有些门不当户不对,但想起禹璃和颜承捷,似乎禹家也不是那么刻板的。不过,现在问题的关键显然还是在谈轻歌身上,黎君平清楚地知道,谈轻歌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过。
在这件事情上,黎君平确实说对了一大半,却不是全部。当电话里,黎君平刻意问起谈轻歌对于禹墨的看法的时候,谈轻歌的态度让黎君平觉得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的不完全一样。他在谈轻歌的语气捕捉到一丝纠结和疑惑,让黎君平瞬间觉得有些自己已经盼望了许久的事情,或许……也不是没有发生的可能。如果是这样,如果禹墨能够真心对待谈轻歌,自己可以……推波助澜一把。
于是,谈轻歌就在不知不觉中,被自己前男友的死党给算计了。
Part 24
天禹有个项目开展得并不顺利,一部已经制作完成的电视剧,却无法过审,拿不到播出许可,这让整个法务部一时气压低沉。
这件事情和谈轻歌其实没什么太大的关系,电视剧的拍摄、剪辑不是法务部的事情,送审则只是法务部把成片送到相关部门,然后按部就班按照惯常的流程等候领取播放许可。送审这种流程□□务有专人在负责,谈轻歌主要负责的是知识产权合同的审阅和协助版权交易的谈判,这是需要一些创造性劳动的。但项目卡壳,总归是一件闹心的事情。为此,法务部的老总容天铭已经被禹墨问了无数回了。由于后续牵涉到广告商、播出平台等一系列事情,没有播放许可就意味着这一切都必须搁浅,而整个项目前期拍摄、制作的成本也无法收回。对于天禹来说,一部剧可能不会影响大局,但是,这部剧是禹墨接手天禹之后投拍的第一部剧,毕竟已经投入了三年多的时间和精力,情感上总是会有些不同。这也是禹墨对于这部剧无法上映一直耿耿于怀的主要原因。
对于M国的审片制度,谈轻歌并不熟悉,也没办法说出了所以然来,因此,在碰头会上,谈轻歌是三缄其口的。但是,这并不影响整个法务部,乃至整个碰头会,甚至整个天禹上空的低气压高悬。
时间进入七月。
对于谈轻歌和禹墨而言,这个月份都是有重要意义的。谈轻歌是在七月份被谈家从福利院领养走的,由于不知道谈轻歌确切的生日,谈家人就把领养谈轻歌的日子定为谈轻歌的生日,7月23日,狮子座的头一天。
知道自己被收养的经历,谈轻歌本人对于谈家人是由衷感激的。因此,谈家人每年在7月23日给谈轻歌过生日的习惯一直保留了下来,哪怕是在谈轻歌远离S市的那五年。而这个日期,也是谈轻歌写在简历上的日期。于是,对谈轻歌事无巨细都十分关注的禹大老板很自然地把这个日期记在日程表里。
而对于禹墨来说,二十多年前的7月15日,他和妹妹成了没有父母的孩子,从此跟着爷爷生活。尽管年代已经有些久远,但是,幼年丧失父母的痛楚,当年还不到十岁的禹璃可能还不能完全体会,已经进入中学的禹墨却知道,他只能快快成长,肩负起这个家庭,代替父母为妹妹撑起保护伞。特别是在爷爷去世,禹璃结婚后,每年的这个时候,那种孤独的感觉深入骨髓,就像独自陷入冰冷的寒潭,看不见陆面,孤立无援。
7月15日,周六。
禹家兄妹对于父母的纪念仪式其实很简单,到父母墓前送上鲜花,祭扫一下。当前,禹墨的父母在出国旅游途中因为交通意外双双故去,留下一双儿女,当时的小女儿禹璃还没满10岁。当年,由于是飞机失事,父母的遗体都没有送回来。于是,禹老先生就在里禹家老宅不远的教堂背面的墓园里,为自己的唯一的儿子儿媳立了块碑。三年前,禹墨又在父母旁边,为禹老先生立了块碑,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重聚。
禹璃对于自己的父母的印象有些模糊,而且,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虽然有些情绪低落,但有了丈夫的陪伴,总还算过得去。中午时分,颜承捷就陪着禹璃离开了。赶走了希望留下来陪他的封家骏和乐思涵,禹墨一个人静静地站在父母墓前。
和往常一样心情低落的禹墨开车来到宇龙大饭店。他是这家饭店的实际投资人,也是常客。在酒店的酒吧里,禹墨一个人默默地喝着烈酒。酒吧的服务生似乎很了解禹墨的习惯,没有上前打扰。
许久,禹墨有些微醉,拿出手机,点下了那个总能撩拨自己情绪的让人看不懂的小女子的名字。
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好容易睡到自然醒的谈轻歌,此时还赖在床上纠结着是该起床要点外卖,还是继续在床上打滚。如果可以,谈轻歌真的希望每个休息日都能在床上呆满20小时。24小时有些夸张了,总还是有不得不下床的时候。当然不全是睡觉,可以在床上看书、上网、打游戏什么的,总之,就是得把自己埋在被子里。
手机响了,谈轻歌伸手从枕头缝里把手机摸索出来,扫了一眼上面的数字,有些眼熟,却不是通讯录里有记录的家里人的电话。
“喂,你好,哪位?”电话里的声音还有些没完全睡醒的迷糊。休息日的谈轻歌脑子是有些短路的,这是黎君平的评价。而谈轻歌对此的回应是,既然是休息日,就要让身体和头脑都好好休息,迎接工作日的挑战。
电话那边的禹墨皱了皱眉,又问“哪位”,还是没存电话?“我是禹墨。”在随后的日子里,禹大老板渐渐养成了给谈轻歌打电话要先自报家门的习惯,当然,这是后话。
“诶?禹先生……您有……什么事吗?”谈轻歌的头脑瞬间清醒了。这一段时间她一直想法设法回避的禹大老板,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轻歌,我……有些难受。” 禹墨的声调和平常似乎不太一样。
谈轻歌头上的青筋微跳,你难受,关我什么事?找我干什么?但这不妨碍她听出电话那边的那个人似乎有些不太正常。大老板没事儿吧。
“轻歌,你在听吗?”电话那边没有反应,禹墨仰头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继续道。然后,谈轻歌似乎还听到禹墨对身边的人说“再来一瓶。”
电话里略微有些嘈杂的声音让谈轻歌反应过来,禹墨可能是在酒吧里。喝多了?喝多了找我也没用啊。
“你能过来陪陪我吗?”电话里,禹墨的声音带着些哀求。
谈轻歌原本是想回绝的,但是听到电话里那个人的语气,又有些不忍。况且,之前,他也算是帮过自己好几回。谈轻歌,你要懂得知恩图报。
“好吧,您在哪?”
“在宇龙大饭店的酒吧。”电话那头的人的情绪依旧不高。
唉,谁叫他现在是自己的大老板呢,谈轻歌,就算命苦,你也只能认了。
Part 25
谈轻歌连平时形影不离琉璃之眼都没带,匆匆忙忙赶到了宇龙大饭店,问清了酒吧的位置,她很快就看到一个人靠在沙发背上一手拿着烈酒正仰头猛灌的禹墨。
谈轻歌揉了揉有些发疼的眉心,走上前去。
禹墨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面前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谈轻歌,略带歉意地笑了笑,伸手把谈轻歌拉坐在自己身边。
“对不起,还让你专门跑一趟。”
知道不应该,你还专门让我过来。谈轻歌抽了抽嘴角,对禹墨的道歉有些不以为然。不过,眼前的禹墨显然不是很正常。双眼微红,满身酒气。桌上已经有三个空的烈酒瓶了,而他手上还握着一个。
伸手把禹墨手上已经空了三分之一的酒瓶拿开,“别再喝了。”
禹墨顺从地把酒瓶交给谈轻歌,没等谈轻歌把酒瓶放在桌上,禹墨就把头埋进了谈轻歌有些微凉的怀中。“轻歌,不要不理我。”禹墨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哀求。
谈轻歌闭上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把禹墨扶起来,让他靠在沙发上。
“轻歌,你知道吗?我真的觉得很孤单。我父母二十多年前就离开了……”禹墨就这样靠在沙发上,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他这二十多年来的孤独、无助和寂寞,讲述了对于自己的第一个项目的期盼和失望。而谈轻歌一直定定地看着禹墨,一言不发地听着禹墨的讲述,看着泪水从禹墨的眼角滴落。
谈轻歌总算是弄明白今天禹大老板情绪低落的原因,对于眼前这个被孤独和无助笼罩的人,对于他的经历和故事,谈轻歌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谈轻歌也是个孤独的人,她能够想象和理解禹墨所说的那种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