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来之,则安之,谈轻歌决定,豁出去了。
坐在禹墨座驾的副驾上,两人一路无言。
S市另一家五星级酒店,名曰“风帆”。这家酒店最有名的是它临海的露台,可以边品尝美食,边欣赏海景。
诶?不是说有正式场合吗?怎么周围除了服务生,就他们两个人。
禹墨拉着茫然无措的谈轻歌坐了下来,自己则坐在她的对面。然后,服务员点上蜡烛,斟满红酒,送上餐食。
看着被烛火映红的谈轻歌的脸,禹墨端起酒杯,“轻歌,生日快乐。”语气中已经没有了霸道,而是充满了宠溺和温柔。禹墨的声音如同清风,透过包裹着谈轻歌的厚重的保护壳上唯一的缝隙,进入谈轻歌的心里,撩动着最柔软的神经。
谈轻歌愣住了,所以,这一切,都是禹大老板为了给自己庆贺生日?等等,他怎么知道的?简历。谈轻歌迅速想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思绪回到了十年前,那是凌楚寒第一次和谈轻歌一起过生日。在与黎重远一家一起庆生之后,凌楚寒把自己拽到海边,为自己戴上了一条紫水晶十字架的项链,在自己的耳边轻声说了句;“丫头,生日快乐。”
这样的幸福,谈轻歌一共经历了四次。后来,凌楚寒赛车出了意外,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真正过过生日。
而今天,另一个人,独自为自己庆贺生日,尽管时间不对,禹墨知晓的生日日期应该是7月23日,而且,今天仅仅是7月21日,但眼前的这个人,还是费尽心思,为自己安排了这场晚宴。不知道为什么,谈轻歌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什么东西正悄悄融化,虽然很缓很慢,但确确实实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流淌。而谈轻歌恍然不觉的是,泪水已经滑过她的双颊,滴落。那其实不是忧伤的泪水,而是略带甜蜜的幸福的泪水。
谈轻歌仿佛又回到凌楚寒临终前的时刻,凌楚寒拉着自己的手:“丫头,我不能再陪你了,记着,你要好好的,要幸福。”谈轻歌曾经觉得,没有了凌楚寒,自己是不可能再品尝到幸福的感觉的,但是,在眼前这一刻,谈轻歌却似乎又感受到当年曾经甘之如饴的感觉。对于这份感情,谈轻歌还不确定自己该如何应对。但是,眼前,谈轻歌决定,如果可以,就让她先放纵一下,再体味一下那种已经久违的幸福的感觉吧。
看到谈轻歌的反应,禹墨的第一个感觉是,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轻歌,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高兴一些,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勾起你不好的回忆了?”禹墨放下酒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急忙忙解释着。禹墨发现自己每次看到谈轻歌的眼泪时,总是手足无措。
谈轻歌笑了,是那种不带疏离和冷漠的温暖的笑容,让禹墨觉得如春雪消融,春暖花开。“禹墨,虽然……有一些事情我还不是很确定,但是,今天……还是……谢谢你。”
禹墨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亮了。至少,这个让他这几个月寝室难安的不一般的小女子第一次给他回应了,而且算是正面的回应。他当然知道不论是谈轻歌的身世问题,还是凌楚寒的问题,都有可能成为谈轻歌完全接纳他的障碍,但是,有些事情,确实需要交给时间。还有就是,她终于不再称呼自己禹先生了,这是不是代表她对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进了一步,她已经开始接受他了?“没关系,我知道,有些事情对你来说有点难,我可以等,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
谈轻歌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举起了酒杯,往禹墨的酒杯上碰了碰,“我是寿星,先干为敬”,然后,把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神情中有些任性的意味。
这样的谈轻歌是禹墨所未曾见过却又乐于见到的,瞬间,他的幸福感有些爆棚,“好,敬寿星。”说着,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随后,他拿出一个盒子,里面一条紫水晶手链,挂坠的形状是两只满月下蹁跹的蝴蝶。禹墨有些自嘲地笑笑,“我们认识了半年多,但其实,我真的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个,我觉得至少是你喜欢的颜色。”
酒量本就不佳的谈轻歌在刚刚的豪饮之后,眼神有些迷离。看着禹墨拿在手中的手链,她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把左手伸了过去,让禹墨帮她把手链带上。紫水晶带着凉意,在它的衬托下,禹墨掌心的温度显得那么温暖,甚至可以说有些炽热。有些不舍地放开谈轻歌有些微凉的手,禹墨专注地看着谈轻歌的表情,后者正歪着头定定地看着手上的新装饰,看不出悲喜。
“喜欢么?”禹墨有些不确定。
“很漂亮。”然后,谈轻歌往两个人的杯子里又斟上红酒,“谢谢你,”和刚才一样,碰了碰禹墨面前的杯子,又一饮而尽。
禹墨尽管对谈轻歌的酒量并没有确切的了解,但也看得出谈轻歌有些微醺,在烛火的映衬下,谈轻歌的被映红的脸上始终带着恬淡的笑意,没有冷漠,没有疏离,
“轻歌。”
“嗯?”
“你能试着接受我吗?”禹墨的问话有些小心翼翼。
谈轻歌带着浅笑看着禹墨,良久没有回应。
“我知道……”禹墨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了,急忙解释,却被谈轻歌打断了。
“让我好好想想,可以吗?”谈轻歌的声音里带着歉意。
“好。”对于谈轻歌的回应,禹墨有些小小的失望。但他清楚地知道,谈轻歌和他之间隔着太多东西,并不是一朝一夕,更不是一个纵身就能跨越的,但只要能迈出第一步,后面的事情对禹墨来说都不是问题。“这杯酒,我敬你,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禹墨拿起了酒杯。
Part 29
酒过三巡的谈轻歌已经有些微醉。
禹墨打了个手势,一位小提琴手走上前来,奏起抒情的音乐。
“May I……”标准的邀请女士跳舞的绅士手势,禹墨在做这番安排的时候似乎没有想过,灰姑娘出身的谈轻歌是不是会跳舞。而就在谈轻歌望向他的迷离的眼神中,禹墨似乎想到了这个问题,禹墨甚至已经做好了挨踩的准备,或许,趁机能当她的舞蹈老师也不错啊。但是,禹墨的如意算盘再次落空。谈轻歌并没有在这种社交礼仪上有所闪失,禹墨甚至觉得,谈轻歌的舞跳得比从小就开始接受训练的禹璃还要好。尽管有些意外,也有些小小的失望,两人的默契很快让禹墨陶醉其中。
海风轻拂,也把谈轻歌的酒劲给带了出来,她已经有些睁不开眼了。
看来今晚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禹墨虽然觉得时间过得有些快,但这个夜晚,还算完美。
招来司机,禹墨把已经有些迷糊的谈轻歌扶上了自己的座驾。等车开到上次谈轻歌让他停下的路口时,谈轻歌已经睡着了,潜意识里仍旧双手环抱胸前。礼服的映衬下,禹墨觉得眼前的谈轻歌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他有些纠结是该叫醒谈轻歌,让她回自己家,还是干脆把谈轻歌带回他自己的住处,最后还是决定,做回正人君子吧。以他对谈轻歌的了解,谈轻歌一定选择回自己家,来日方长,禹墨不想由于过于急进而让才有些进展的关系受到负面影响。
车子听到了谈轻歌上次下车的路口。
“轻歌,到家了。”看着睡得迷迷糊糊的谈轻歌,禹墨有些无奈。
“嗯?”显然,酒精对谈轻歌的影响不小。
“到家了,要我送你上去吗?”禹墨私底下想着,能借此机会认认门也是不错的。
“嗯?”谈轻歌终于有些清醒了,尽管眼睛里还带着迷离,她看了一眼禹墨,停顿了一会,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对于“蜗牛壳”的保护,是深深烙在谈轻歌的潜意识里的,即使是在头脑不太清醒的时候,谈轻歌也会很自然地把别人排除在“蜗牛壳”的范围之外。
看着谈轻歌下车后有些步履蹒跚地消失在黑暗中,禹墨有些失落,谈轻歌的自我保护意识真不是一般的强。等他反应过来其实他还是应该把谈轻歌送回去,不是为了认门,而是应该保护谈轻歌的安全,或者说是一举两得时,车已经开出去好远了。
回家的路谈轻歌还是驾轻就熟的,尽管有些不清醒,谈轻歌还是顺着潜意识沿着已经走了无数回的路找到了家门,并在进门后把高跟鞋一甩,手上的东西一丢,直接把自己扔上了床。
禹墨有些不放心,犹豫了一会后还是拨通了谈轻歌的电话。已经睡得迷迷糊糊的谈轻歌还是有些条件反射地摸索着响得她极度烦躁的手机,却始终没摸着。显然被休息日综合征缠身的谈轻歌不耐烦地睁开眼,好一会才反应出手机铃声的来源——被自己甩落一旁的手包里,随后,她烦躁地下了床,抄起手包,摸出手机,把自己扔在沙发上,重新闭上眼睛,摁下了接听键,“喂……”
听着已经响了好一会的等待接听的声音,禹墨有些焦虑,正准备让司机往回返的时候,电话接通了,电话那边的人似乎并不清醒。
“我是禹墨。轻歌,你到家了吗?”禹墨一直提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了。
“嗯。”说这话的时候,谈轻歌已经又一次进入了半睡眠状态。
“那……晚安。”禹墨宠溺地道别。
“嗯。”谈轻歌直接一松手,电话落在地面,自行挂断。
电话这头,听着“咚”的一声,而后挂断电话的禹墨一愣,随即似乎明白电话那头的场景,开心地笑了。
经过了前一天晚上的醉酒,第二天谈轻歌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穿着礼服睡得有些腰酸背痛的谈轻歌,伸手摸了半天,也没找到手机。休息日综合征上身的谈轻歌有些暴躁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手机则躺在地上,有些迷茫地揉揉眉心。
头疼的感觉很快压制了休息日综合征的症状,谈轻歌怎么都没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回到家,还睡在沙发上的。猛然,看到手腕上的紫水晶手链,谈轻歌终于想起了昨天晚上的情景。难道是大老板送自己回来的?但是,他应该不知道自己具体住在哪儿啊,谈轻歌对于把“蜗牛壳”与世隔绝是相当有自信的。算了,不想了,头疼。
拿起手机,看看上面的时间,下午快三点了。实在是在沙发上躺得腰酸背疼,谈轻歌只能起身,把自己收拾停当,换了身睡衣。看到那身礼服的时候,谈轻歌有些纠结,送回去,似乎是不太可能的?可是……谈轻歌觉得,就这么把礼服收入囊中,似乎有些不合适。加上那串手链,究竟该怎么办,谈轻歌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洗漱完依旧头疼,谈轻歌决定先把那件事情放一放,随便垫吧了东西,准备收拾明天的东西,按照惯例,明天一家人会在憩园的黎家老宅为她庆生。由于明天肯定睡不到自然醒,谈轻歌决定,把睡觉时间提前。
手机响了,谈轻歌原以为应该是家里人的电话,却没看到家里人的头像,而是一串有些眼熟的号码;“喂,你好,哪位?”
“我是禹墨。”电话那边的禹墨很自觉地自报家门,他觉得必须得找个机会把自己的号码存进谈轻歌的手机里,每次给谈轻歌打电话都觉得自己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这种感觉让禹墨有些郁闷。
“哦。”谈轻歌一边收拾这东西,一边接着电话,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喝得有点多,你还好吧?”
“还好,睡了一觉,没什么事了。”
“你在做什么?”
“收拾东西呢,明天要和家里人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禹墨听着这话,有些失落。明天是谈轻歌的生日,她要和家里人一起过,而自己则只能被排除在外,只能提前给她庆生。禹墨多想谈轻歌能邀请他参加与家人一起的庆生活动,但显然,谈轻歌不可能发出这样的邀请。
“哦,那你忙吧。Bye。”
“Bye。”
然后,禹墨放下电话,略微有些心塞。
Part 30
想到今天是什么日子,和往常一样周末在老宅度过的禹墨有些郁闷。
午餐过后,他和往常一样沿着海岸线漫步,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常常见到谈轻歌神游的藤椅上。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居然看到了和往常一样躺在那里神游的谈轻歌。
谈轻歌的生日其实过得很简单。
如果赶上是工作日,养母霍丽雅会在晚餐的时候煮一碗长寿面,一家人在一起晚餐,而如果实在休息日,就如今天,长寿面就改在中午,毕竟,养父母年纪大了,从养生学的角度来说,晚上实在不宜多吃。
养父母给谈轻歌的礼物一般不会很贵重,常常都是他们受邀外出讲学的时候买到的一些当地的特色礼品。对于谈轻歌而言,什么礼物都不重要,当年,是他们把自己收养了,并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关怀、照顾,把自己抚养成人,无论如何,对于养父母的养育之恩,谈轻歌永远铭感于心。尽管觉得与养父母一家隔着血缘,加上强烈的防范心理和自我保护意识使得谈轻歌很难完全放开自己,对其他人完全敞开心扉,但表面上,谈轻歌还是表现得很尽职尽责。她也从不逃避作为子女的赡养义务,尽管养父母衣食无忧,但两天一次的电话连线,每周或至少半月一次的举家小聚,除非公司有特殊情况或者父母外出,谈轻歌都从不缺席。尽管,这对于谈轻歌的休息日综合征是个很大的挑战。
对于谈轻歌的自我保护意识和强烈的防范心理,谈光熙选择了适当的开解,但是,似乎……效果不大。
谈轻尘对于妹妹的生日则更为重视,每年都要为送什么礼物而绞尽脑汁,老婆骆婧有时都抱怨说谈轻尘对她的生日都没有对谈轻歌的生日重视。当然,这只是玩笑。骆婧对于谈轻歌的身世及情感经历是同情的,但是,毕竟是外人,骆婧只能把关心寄托在谈轻尘身上,或者让自己刚上小学的儿子谈雨桐经常逗姑姑开心。
也许是自己自小不能在自己亲生父母身边长大的遗憾,使得谈轻歌对于自己的小侄子还是很上心的,几乎有求必应。谈雨桐也非常喜欢这位有求必应的姑姑,粘人的程度,每每让人有谈轻歌才是谈雨桐家长的错觉。
一大清早,好容易克服了休息日综合征的谈轻歌顶着有些还有些不清醒甚至略微还有些疼痛的脑子出现在憩园。一家人和往常一样,为谈轻歌过了一个平淡而温馨的生日,而在这一天,一定会有一个小小的仪式,就是谈轻歌会向养父母鞠躬,致谢。尽管谈光熙夫妇曾一再反对,但自从谈轻歌知道自己是被收养的之后,这个仪式就一直延续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