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9
“要喝点什么吗?”看着无言的谈轻歌,禹璃一起招呼着。不管怎么说,这是禹墨看上的人,刚刚一帮人一致决定,在深入了解这个人之后,如果没什么问题,还得想办法帮禹墨一把。至于禹墨愿不愿意接受,那都是后话。而眼前,让她一起喝点酒,会不会有酒后吐真言的效果?禹璃在心里默默盘算。
扫了一眼四周只有啤酒和预调酒,谈轻歌选择了一瓶紫色的预调酒。
又是紫色。一直关注着谈轻歌的禹墨自然不会错过这一幕。
禹墨自是不知道自己的发小和妹妹妹夫正在为自己的艰苦鏖战推波助澜,但对于乐思涵和禹璃对谈轻歌的热情招呼还是觉得很有必要的。谈轻歌的防范心理太强了,或许对女生会好一些。禹墨其实并不知道,谈轻歌对于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人,可算得上都是一视同仁,不论男女。
然后,谈轻歌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周围的一帮人热火朝天地聊着,仍旧几乎不说话。禹墨就在篝火的另一侧默默地看着她。
天色渐晚,大家纷纷散了,三三两两返回住处。乐思涵和封家骏这两个聚会动物喝的稍有点多,禹璃、颜承捷和禹墨扶着两个人回去了。
下午睡多了的谈轻歌还不困,也就没有跟着一帮人一起回去,而是拢了拢身上的大衣,一个人走到水边,静静地站在那里。禹墨安顿好众人,没看到谈轻歌的身影,又走了出来,然后,就看见谈轻歌站在水边有些寂寥的身形。
对于是不是上前,禹墨有些纠结。
良久,禹墨终于还是走到了谈轻歌身后,谈轻歌似乎又陷入了神游状,完全没有觉察身后有人。禹墨有些无语,这要是身后的人不是他,而是什么居心叵测的人,谈轻歌这岂不是坐以待毙吗。这个小女子看似自我保护意识很强,怎么到头来连最基本的自我保护都做不到呢。
其实,谈轻歌事先是做了评估的。作为一个宅女,谈轻歌可算是三点一线,“蜗牛壳”,公司,老宅。平时在外面一向行色匆匆,警惕性十足。今天集体出游,潜意识里就把这里当成了在公司,周围都是同事,或者是旅馆的管理人员,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要不然,她也不会选择独自一个人站在这里,而是应该把自己扔上床,就算睡不着,也躺着神游。
“轻歌,不要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把保护你的职责分给适合的人吧。”猛然听到身后传来的话语,谈轻歌一愣,侧身回头看到了满脸怜惜的禹大老板。
“诶?”谈轻歌有些不确定刚才听到的话是不是真的出自眼前这位大老板之口,而且,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暧昧。
看到谈轻歌的神情和反应,禹墨无奈地笑了笑。虽然隐晦,但他话里的意思应该很明白吧。谈轻歌并不傻,相反,从她日常处理事务和分析问题的能力看来,她非常聪明。但是,她的神情看上去怎么是一脸茫然,甚至是不确定呢?
谈轻歌就这么双手环抱胸前侧着身定定地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禹墨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种反应又一次在他的意料之外。现在想来,除了工作上的事情,谈轻歌在很多时候尽管言语不多,表情变化也不大,但处事方式和态度却常常出乎他的意料,一如他第一次看到她的名字时的感觉。觉得好像应该是那样,但实际情况往往却不是。咖啡吧的事情如是,赛车场的事情如是,吃饭的事情如是,现在的事情也如是。是他对谈轻歌太缺乏了解,还是谈轻歌的处事风格跟他的差距太大,抑或者,两个人真的如封家骏所说,不是一个世界的。
最终,禹墨做了一个并不是自己事先计划内的决定,把谈轻歌整个人转过来,拥入怀中,在谈轻歌的耳边说了一句:“轻歌,我喜欢你。”
在海边吹了一阵子风,谈轻歌的身上有些凉。事实上,就是不吹风,以谈轻歌的正常体温而言,也是偏低的。在禹墨的怀里,一股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谈轻歌听到这句话,瞬间睁大了眼睛。记忆瞬时回到了十年前,也是在四月底五月初的时间,凌楚寒约她出海。正当她难得专注于海钓的时候,凌楚寒忽然从背后拥住了她,在耳边说了一句:“丫头,我喜欢你。”也是那种温暖的气息。
谈轻歌第一次认识凌楚寒时,他并不是真么叫她的。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在慢慢玩熟了之后,忽然有一天,他拿了一串铃铛在她眼前晃了晃,然后说:“以后我就叫你丫头吧,你被我的铃铛套住了,以后,你就是我的专属丫头了,坏蛋的丫头,哈哈。”虽然听着有些诡异,当时的谈轻歌觉得反正大家也玩熟了,她还管有事没事总以欺负自己为乐的凌楚寒叫“坏蛋”呢,慢慢的,也就成了习惯。
凌楚寒在临终前,拉着谈轻歌的手,说:“丫头,记着,你要好好的,要幸福。”但谈轻歌至今也没走出凌楚寒的死,什么幸福,什么好好的,可能吗?
想到这些,谈轻歌的眼泪夺眶而出,她猛地推开禹墨,头也不回地往房间里跑去,留下站在原地的禹墨茫然无措地看着谈轻歌逃离的背影,感受着谈轻歌滴落在他手臂上的泪水从炽热很快变成冰冷。
木屋里已经从微醺中醒过来的封家骏和乐思涵,正和禹璃、颜承捷夫妇聊着天。门猛地被推开,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平时谦和有礼的谈轻歌一路头也不回地冲进自己的房间,“嘭”关上房门,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客厅里的所有人面面相觑,完全状况外,什么情况这是?
然后,带着忧郁和烦恼的禹墨出现在众人面前。
“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禹璃赶忙问。
禹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把头深深埋在胸前。他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喂,说话啊。”封家骏有些着急,尽管他是来看戏的,但是,这出戏似乎总是有些脱离剧情啊。“你不会……表白了?”最后三个字,封家骏的声音很低。
禹墨还是不说话。
“喂,在座的都是你最亲近的人,别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嘛。就咱们五个人的头脑,我就不信有什么能够难倒我们。”封家骏难得的有些焦虑。
良久,禹墨终于把头抬起来,有些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双手插在头发里。
“喂,说话啊。你这个样子,我们怎么知道要怎么帮你?”封家骏快抓狂了。他没有见过这副模样的禹墨。“你表白了,然后被拒了?”
禹墨点点头,又摇摇头。
封家骏彻底抓狂了。“你哑巴了,你不说话我们怎么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是关心你,别一副与你们无关的样子。”
乐思涵见封家骏火了,拽了拽他的胳膊,示意他别说了。
看着依旧无言的禹墨,封家骏忽然有了想打人的冲动。
就在封家骏彻底爆发的边缘,禹墨终于出声了,“我是跟她说了。”
“然后呢?”接话的是禹璃。
“然后?没有然后了。”禹墨也不知道然后是什么。
“什么叫没有然后?”封家骏火气未消,“她拒绝了?”
“她哭着推开我,然后跑回来了,算是……拒绝吧。”禹墨其实不是太确定,或者说,在心里深处,还藏着些许希望。
这叫什么事儿,在场的其他人又一次面面相觑。表面上看,是拒绝了,但是,哭啥啊?刚才看到谈轻歌进门时的模样,哭得那叫一个伤心,可是一点喜悦之情都没有啊。被吓着了?女孩子被表白后被吓成这个样子的还真是不多见。还是……推开根本就不是代表拒绝,而是被感动了?但是,尽管不是很了解谈轻歌,感动成这样也似乎不像谈轻歌的风格啊。总自诩是情场老手的封家骏这回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Part 20
木屋里的其他人的表情如何谈轻歌没注意,也压根就没想关注过。冲回房间后,谈轻歌就把自己扔上了床,把脸埋在被子里无声地哭泣。然后哭累了,就这样睡着了。
各自回房的其他人也都心思各异。好奇者有之,一夜无眠者有之,总之,今天晚上的这一出,给这次旅程留下了颇为独特的印记。至于事件的后续发展,就算是这五位似乎能够排除万难的贵族们,似乎也都没什么把握。整个木屋流淌着一股压抑而又有些诡异的氛围。
第二天一大早,谈轻歌在闹铃的召唤中睁开了眼。事实上,谈轻歌对于休息日早起的怨念是可以暂时压制一切的,譬如现在。黎君平称之为休息日综合征,其实就是当谈轻歌在熟睡过程中被人吵醒时所表现出来的症状,包括超乎一般人的起床气之外的脾气暴躁、情绪低落、思维混沌、头脑瞬间短路。换言之,在她熟睡过程中,特别是如果休息日不能睡到自然醒,在被吵醒的瞬间,谈轻歌的脑子会处于一种暂时的短路状态,而且脾气暴躁,心情很差,幸福感极低。这个时候,其他的一切,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在谈轻歌看来,都是浮云。
现在的谈轻歌就处于这么一种状态。有些茫然地看看周围的环境,谈轻歌又把整个人埋进了被子。然后,不对,这是哪?公司组织出游,然后……谈轻歌的休息日起床综合征忽然消失了,腾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直接把自己扔床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啥情况?谈轻歌的思绪瞬间回到了昨天晚上。原本大家一起参加篝火晚会,然后大家散了,她还不困就一个人走走,然后,大老板出现了,再然后……谈轻歌睁大了眼睛,他说他喜欢我?然后她推开大老板哭着自己跑了回来。谈轻歌,你记忆错乱了吧,肯定没睡醒。然后,她冲进盥洗室,仍旧有些红肿的双眼告诉自己,她的记忆应该没有出错。
昨晚听完禹墨的话之后,她满脑子都是和凌楚寒在一起的场景。焦躁、逃避,这都是凌楚寒离世后谈轻歌的常态,就像昨天晚上那样的情绪发泄,在凌楚寒刚刚去世的时候,谈轻歌每天都要经历好几轮。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尽管忧伤的感觉仍在,在大多数情况下却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住自己。在厚厚的保护壳下,以一种谦和有礼却又不亲近的方式对待周围的人和事。事实上,谈轻歌压根就没想过是要怎么回应禹墨的话,是要答应还是要拒绝。换句话说,当时的两个人完全不处在同一个状况里。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谈轻歌有些头疼。这件事情显然不是说过去就过去的。别说谈轻歌还在天禹工作,就算是明天就辞职,今儿她可还和大老板住在同一屋檐下呢,至少在旅行结束前,总还是要碰面的,这可怎么办?
谈轻歌边想办法修饰着自己还有些红肿的双眼,脑子里不停地思索着这件事情的最佳解决方案。
收拾停当的一干人等出现在客厅,显然禹墨昨天并没有睡好,满眼血丝,还有些黑眼圈。其他人的情绪也有些恹恹的。
看到换了另一身藕荷色便装,背着包走出房门的谈轻歌,在场的人心思各异。
“早。”难得的,谈轻歌先开口打招呼,带着一贯的浅笑。
“早。”禹璃看看了其他人,回应道。
“一起吃早餐吧。一会还要去爬山呢,总得先储备点能量。”说话的是乐思涵。
看了一眼保持沉默的大老板,谈轻歌顺从地点点头。
整个早餐,除了餐具,一片沉寂。
一直到出发与众人会合,一行人都没人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虽说是集体出游,但爬山这种事情显然不适合几十号人一起行动,于是,一行人确定好下午一点半的时候在码头集合后,又很自然地分成了若干拨,开始各自为战。
禹墨以及一干家属、死党自然是一拨,虽然速度上并不一致,但整体上还保持着一个小团体的模样。
而谈轻歌就比较尴尬了,她自然不想和禹墨他们一起,又和其他人不是很熟,于是乎,选择了单独行动。其实,在谈轻歌看来,现在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回去睡觉,但显然,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
昨天晚上的举动估计已经把大老板惹火了,现在怎么着也得稍微识趣点,她可不是完全不懂脸色的人。
看着禹墨一家首先出发了,谈轻歌才跟着其他人一起出发。海边的路还是有些湿滑,谈轻歌手脚并用,才勉强跟上其他人的步伐。谈轻歌其实根本就没注意跟的是谁,只是她的方向感不算太好,所以决定跟着别人走过的路,免得回头迷失了方向。
“Ouch!”虽然都是运动,谈轻歌的登山水平显然远不及她的赛车水平。事实上,大多数情况下,谈轻歌对运动并不感冒,运动神经也并不发达,尽管对赛车和海钓看似熟悉,也都是迫于凌楚寒的“压迫”。显然,登山这件事情,谈轻歌是既不喜欢也不熟悉,只能赶鸭子上架,走一步算一步了。但是,这山路显然是为了嘲笑她而存在的。才走了不到半小时,谈轻歌就已经累得不行了。一不小心,脚下一滑,谈轻歌下意识地伸手要攀住旁边一块突起的石头,没想到,抓住的却是一块松动的石头。出门前真应该看看黄历,今天的黄历一定写着“不宜出行”或者“诸事不宜”,这是谈轻歌想着自己马上就要与地面亲密接触时的想法。
谈轻歌闭着眼睛等着与地面接触带来的疼痛与冰冷,随后发觉迎接自己的是柔软和温暖。“诶?”谈轻歌睁开眼睛,回头,看到了禹大老板满眼血丝皱着眉头有些阴沉的脸。谈轻歌瞪大了眼睛。他不是应该在前面吗?谈轻歌记得自己明明是看着他们先出发才走的啊,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后面去了。大老板的运动细胞不应该比自己差吧。
禹墨自是不知道谈轻歌看到他的那一瞬间脑子已经转了若干圈,他看到的是谈轻歌有些茫然的神情。
虽然是在爬山,但这个小女子的身体似乎还是有些微凉。“你没事吧?”看着这个似乎又神游了的小女子,禹墨试图唤回她的神智。
“诶?”
听到这句话,禹墨更确定谈轻歌刚才确实又神游了。
谈轻歌的脑子转了若干圈后,终于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于是,谈轻歌伸手确定扶住一块固定的石头后,脱离了禹墨的怀抱,自己站稳。“我没事,谢谢您。”为了爬山,谈轻歌把通常披肩的长发盘了起来,这会,她伸手把耳边有些凌乱的碎发理了理。
良久,谈轻歌才重重呼了口气,说了一句:“昨晚的事情,对不起。”
对不起是什么意思?是明确回绝了?禹墨瞬间觉得自己深埋在心底的那一点希望之火也要被彻底浇灭了。“是我唐突了。”不管怎么说,禹墨还是需要表现出绅士的气度和风范,况且这件事情,他确实做得有些唐突,“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