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中的闻樾坐在车里面,只有半张侧脸,线条流畅的下颌微垂,带着漫不经心的高傲。
画像生动鲜活,一笔一画,都能看出作画人的心思。
那是她与闻樾第二次见面,也是闻樾“求婚”的那一天。
夏日午后,树荫之下,她喜欢的人垂眸看她,眼底*了她。
那一幕印在了她的脑海里,彼时她以为光照在了她身上。
如今想来,闻樾是一场大火,将她烧得尸骨无存的焰火。
太疼了……
时初妤慢慢地捏着画的边缘,狠狠一撕,画像支离破碎。等她再看不出全貌后,她毫不留情地将碎纸屑扔在了垃圾桶里,随后,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工作室。
……
闻樾从墓园赶去帝景豪庭,发现宴会已经开始了。
豪华的客厅里灯光如昼,前方有乐队在弹奏音乐,人流穿梭,一个个手中都端着高脚杯,言笑晏晏。
有人看到了闻樾,纷纷上前打招呼,闻樾一一颔首致意,脚步却不停。
这样傲慢又无礼,偏偏无人不悦。
闻樾值得这样的殊荣,若按年纪,在场有许多人比他年纪更大,可若是按资历能力,那他则是鹤立鸡群,一骑绝尘了。
年纪轻轻接受光盛集团,手段果决,雷厉风行地将光盛扩大了规模,成为全球知名企业。
闻樾也仅仅凭借着自己的私人财产,登上了福布斯富豪榜前五,多年未曾掉落排名。
在场的人,恐怕没有人不敬畏这个年轻人。
闻樾一路走来,眼角余光不停地穿梭在人群里,可一圈下来,都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他蹙了蹙眉,心里有些焦躁起来。
他打开微信,给时初妤发了一条微信。
【闻樾:你在哪?】
他随手端起一杯香槟,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地啜饮一口酒。
手机捏在掌心,缓缓转动着。
【叮】
很快,手机传来了信息提示音。
闻樾手微顿,慢条斯理地摇晃了一下酒杯,嘴角噙着一抹笑。
每次时初妤几乎都是秒回,次次都不例外。
自然这一次,也会如此。
他将香槟喝完,才轻轻划开屏幕。
闻樾的笑僵在嘴角。
屏幕上并不是时初妤的信息。
闻樾心底涌上一丝烦躁,他手指搭在腿上,敲了敲,又点开时初妤的聊天框。
【我到了帝景豪庭,陪你一起参加宴会,但是找不到你,你在哪?】
这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字里行间,隐约透露出几分卑微的解释。
闻樾垂眸,眼底蕴着黑沉沉的浓雾。
时初妤这两天的不对劲,让他有些烦躁。
她一向乖巧懂事,第一次和他闹脾气。
没想到温温柔柔的人,倔起来,竟是这样棘手,跟带刺的玫瑰一样,美丽又扎手。
闻樾这次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对方都没有回消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浑身上下都压抑着不安和怒意。
他眯了眯眼,猛地站起身。
闻母正在和相熟的朋友说话,听到了几声压抑的惊呼声,她顺着众人的眼光看去,就看到了那道高大的身影。
在场的人满是赞叹,这让闻母内心骄傲又自豪。
她的儿子这么优秀,让她这个做妈的,都与有荣焉。
“闻太太,您的儿子简直太优秀了,我们那些孩子啊,只知道吃喝玩乐,整天正事不干。”
“哎哟,闻太太,能问一下,您是怎么将儿子培养得这么优秀吗?”
一旁的人纷纷问道。
闻母矜持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说:“我从小没管过他的,他都是自己懂事,不用*心。”
众人纷纷露出羡慕的目光。
闻母心里更加得意了。
恰好此时闻樾走了过来,他颔首,朝着几位长辈点头致意。
众人笑呵呵地应下了。
“妈,她人呢?”闻樾低声问道。
闻母皱了皱眉,不满闻樾一见她,就问时初妤。
她没好气地说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躲哪个角落里去了。她整天缩在自己的壳里,也不知道多交际应酬,替你打理好人脉关系。”
闻樾皱了皱眉,下意识替时初妤争辩:“她做得很好了,即使不喜欢热闹的地方,可还是来参加了,您别指责她了。”
闻母气得不轻,合着是她逼着她来的呗?
“爱来不来!”她冷哼了一声。
闻樾无奈,时初妤若真不出席了,闻母更有理由发作了。
他转身,掏出手机,给时初妤打电话。
那边响了十秒钟,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闻樾挂断了电话,再拨。
这次,才响了两秒钟,就传来了相同的提示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闻樾握着手机,沉默了一会儿,随机脸色有些难看。
前一个足足十五秒才提示,说明是被挂断了。
后一个,响了两秒就给了提示,说明他被拉黑了……
他不信邪,再次拨通了电话。
此时,提示音不再相同。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闻樾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心底涌上巨大的不安。
第22章 这个家需要女主人
浅水湾。
宴会还没有结束,闻樾就离开了帝景豪庭。
客厅里挂着的时钟指针指在九点。
月色西斜,闻樾的身影隐在黑暗里,月光洒在客厅,幽幽映着一张平静的脸。
时间无声无息地流淌到了十二点,一动不动等了三个小时的男人无声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不是怒极反笑。
闻樾拿过放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下了开关,霎时,整座别墅的灯都亮了起来。
整整三个小时的等待,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等人的滋味。
整个世界空荡荡的,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静谧又寂寞。
而他等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是否会来,都不可知……
闻樾站起来,扯了扯领带,往二楼走去。
推开卧室的门,空气里还弥漫着时初妤的气息,浅淡的,似有若无的,却十分温和,和时初妤一样。
整个房间,所有的东西一件不少,甚至位置都没有变动。
唯独少了女主人。
闻樾握着门把手,在房门口站了许久,才走进去。
他在宴会上喝了很多酒,本该一沾上床就会睡着,可现在脑子里却乱糟糟的。
闻樾这一晚睡得很不踏实,梦里都是时初妤的脸。
他是实用主义者,一向不注重外表。
他会娶时初妤,无非是因为她乖巧听话,无父无母,家庭关系简单,到时候也不会粘上来一些极品亲戚。
她在他印象里,一直都不显眼。
安安静静的,像是幽兰,开在无人的山谷。他每天回到家,都能看到她,睡觉睁开眼,眼前依然是她的脸。
这种必然就让他觉得习以为常。
如今她彻夜未归,身边的床空荡荡的,梦里不停变换的场景,让他意识到。
——时初妤的脸,即便是闭着眼,他都能清晰的勾勒出她的每一寸细节。
……
时初妤是被门铃声吵醒的,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有些吓到了,后来才想起来她如今已经不住在浅水湾了。
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早上九点半。
她慵懒地舒了个懒腰,浑身上下一片轻松。
吸了口气,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她和闻樾睡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能睡到自然醒。闻樾起得早,她也想亲自送他去上班,像平常夫妻那样,也就配合他的起床时间。
结婚三年,她活得卑微小心,如今从那个家逃离出来,才发现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家政阿姨可能是出去买菜了,门铃响了有一会儿了。
时初妤披了件外套去开门,入目的就是提着大包小包的时献。
她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姐姐,你让一让,我提着这些东西都累死了!”时献气喘吁吁地说道。
时初妤赶快让开位置,想要帮忙提一些,却被时献避开:“你别动!我来!”
他看了一眼她包着纱布的手,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时初妤看着他收拾东西,发现他带来了很多食材。
时献解释,这是乔迁宴。
她挑了挑眉,觉得有些温暖,乔迁宴哪里是这样用的?
她只是暂住几天,等解决了事情之后,就会离开。
并没有打算长住。
她也不好一直接受时凛的好意。那样显得她脸皮太厚了。
但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时献在尽力地逗她开心。
就是有些笨,借口都没找好。
时初妤在一旁笑,觉得离开闻樾也没什么不好,他寒风一样凛冽刺骨,可这个世界上,同样也有对她抱有善意的人。
“你原来会做饭啊?”时初妤看着时献将食材都摆出来,问道。
时献乖巧地摇头:“不会。”
“那你买这么多菜来干什么?”时初妤不解。
“我不会,但有人会啊!”时献理所当然的说道。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时献惊喜地跳起来,语气激动:“做饭的人来了!”
开门,就看到一身正装的时凛站在门外。
他漆黑的眼眸弯了弯,冲着时初妤颔首:“时小姐。”
时初妤没有料到,时凛竟然是下厨的人。
他浑身上下无一不是价值不菲的饰品,清冷的气质让他看着有些高冷,就好像他不该沾染上烟火气。
“时先生?”时初妤惊愕地看着他。
时凛将手里的礼物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乔迁大吉。”
时初妤觉得两人应该是商量好了,不然怎么用这样蹩脚的借口。
“时先生,如果你不介意,我就喊你时大哥,你就叫我阿妤吧,我们一直这样先生小姐的喊,未免太生分了。”时初妤温声说。
时凛眉眼不动声色地融化了些寒意,笑意温暖:“好。”
“厨房在哪?”时凛将西装外套脱了,将衬衫袖子挽起来。
他也只是象征性问一问,这是他的房子,格局他比时初妤还更熟悉。
时凛穿着阿姨的围裙,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连带着就消减了他身上的疏离。
时初妤想要帮忙,可她手脚不便,只能站在门口,看着时凛切菜炒菜。
“你脚还有伤,别站在这里了。”时凛笑道,“时献,快带阿妤去看电视。”
时凛趁着间隙,手脚麻利地切了一个哈密瓜,拿碗碟装好,端给她,语气带了一丝宠溺:“快去吃吧。”
时初妤捧着新鲜的哈密瓜,慢悠悠地和走到沙发前。
……
闻樾晚上没睡好,眼睑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他凌晨四点就醒了,也不知道是心存期待还是怎样,他眼睛还没睁开,手就伸向了身旁的位置。
触手可及的是一片冰凉。
闻樾当即清醒了。
这一下他完全睡不着了,索性起床。
他刚开始去了书房,光盛集团规模不小,需要他处理的事情也不少,他一向是很忙的。
时间于他而言,总是不够的。
昨天他一动不动地等了时初妤三个小时,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他不可能会因为一个时初妤,不停地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
可书房里堆积的文件,他一拿起来,就觉得那些字扭曲得可怕,他始终无法静下心来。
最后,闻樾不得不放弃。
他面无表情地将钢笔扔在了桌子上,昂贵的钢笔砸在桌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书房待不下去了,他又从二楼下到了一楼。
他想,一定是因为时初妤做了平常不做的事情,让他觉得有种把握不了的失控感。
他喜欢掌控一切的感觉,运筹帷幄,任何事情都该由他主导。
时初妤彻夜不归,无疑是激起了他的胜负欲。
今天不把时初妤找到,他也没办法安心处理工作。
闻樾坐在了昨天同一个位置上,等待无疑是焦人的,一个人呆在这偌大的别墅里,跟个孤魂野鬼一样。
闻樾喜欢独处,安静的环境能让他冷静下来,保持头脑清醒。
可如今,空气中的安静像是一只只蚂蚁一样,爬上了他的身体,啃噬着他的耐心。无疑让他愈发焦躁。
闻樾看了一眼还有些黑的天空,拿出了桌子上的烟盒,手指捻出一根香烟。
打火机冒出火光,映着一张冷冰冰的脸。
猩红的火光绽放在黑暗里,若隐若现。
天光一寸寸亮起,阳光挥洒在整座城市上,新的一天开始了。
何嫂打开门,就被空气中的烟味弄得有些咳嗽。
她慌慌张张地脱了鞋,跑进客厅,就看到了沙发上的闻樾。
他双膝交叠,指尖夹着一根烟,头发有些散乱地搭在脑袋上,与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大相径庭。
颓丧,又压抑着一股浓烈的情绪。何嫂看不懂,只知道,闻樾这实在是太反常。
烟雾缭绕间,他一双眼眸黑沉沉的,有些暴虐的怒意。
“先生?”何嫂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
她其实和闻樾接触不多,他经常出差,久不在家。对于他,何嫂是惧怕的。
其实闻樾脾气还算好,他不会轻易动怒,他向来是以实际行动来表达怒意,而不会做一些无意义的,表达生气的动作。
在闻樾看来,那粗鲁又愚蠢。
可何嫂还是很怕闻樾,因为他气场太强大,极具压迫感,导致所有人见到他,总是会下意识地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