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何嫂听到动静,连忙迎出来,见到他们夫妻二人一起回来,嘴里说道:“太太,您是去机场接先生回来的吗?”
时初妤脚步僵了僵,有些答不上来。闻樾并没有告诉她准确的航班号,也就是委婉地拒绝她的接机。
闻樾淡淡问道:“饭菜做好了吗?”
何嫂笑道:“做好了,今日都是先生爱吃的菜。”
这个话题便这样揭过去了。
闻樾径直往餐厅走去,时初妤赶紧跟了上去。
这顿饭吃得安静,时初妤觉得有些索然无味。正常夫妻多日不见,不说谈论路上的见闻,一些关心的话总会有。可他们,一个字都没有。
闻樾吃完饭,就去了书房。沉重的关门声传来,两人便在两个空间。时初妤看着紧闭的房门,觉得那是无声的拒绝。
他拒绝她的靠近,也拒绝她的爱。
夜晚悄悄来临,时初妤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转身便投入到了工作。
她的工作室最近打算招人,她要在网上发布招聘信息。
“时光”是她毕业就开始筹备的,花费了两年时间,投入了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工作室在圈内也渐渐小有名气。上个月她接了一个大单子,拿到了一笔不菲的资金,已经开始慢慢步上正轨。
时初妤不想一辈子靠着闻樾,她也不想,他的朋友每次谈及她,都是说她看上了他的钱。
她眨了眨眼,眼底如坠星光,她明明看上的是他的人。
闻樾推门而入,就看到床上慵懒地趴着一个人。
她洗了澡,屋内弥漫着清新的柠檬味。
她穿着雾蓝色的真丝睡裙,腰肢细软,修长白皙的双腿随意地搭在黑色的丝绒被上,黑与白的碰撞,格外地惑人。
微卷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露出小巧的耳朵,她没有察觉到有人进入房间,小腿无意识地晃来晃去。
“这么晚了还没睡?”闻樾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些微的暗哑。
时初妤如受了惊的小鹿般,快速地坐起身,待看到门口的闻樾时,眼底是遮掩不住的惊慌。
她刚刚太投入了,一时忘了闻樾已经回家了。
她脚趾头蜷缩了一下,耳朵有些烧,她在家向来怎么舒服怎么来,闻樾在家,她才会注意穿内衣……
空调清凉的冷气吹在身上,都没法让她的温度降下去。
好在闻樾似乎没有注意到,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拿了睡衣去洗漱。
浴室里传来水声,时初妤飞快地下床,穿上了内衣。随后她又将床上的资料都收起来,缩进了被子里,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
闻樾洗澡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出来了,他的头发在浴室里吹得半干,微乱地搭在脑袋上,让他带了几分慵懒随意,看着也没有那么不近人情了。
屋内的大灯关了,只余下床头一盏小小的落地灯。
昏暗的空间里,时初妤的感官被放得无限大。
她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塌陷了下去,温热袭来,旋即是一只滚烫的大手,附上了她的腰。
时初妤背对着闻樾,她浑身紧绷,咬了咬唇。
闻樾微微用力,将她往自己那边带了带,旋即,她的后颈落下一片温热。
闻樾今日很是温柔,他辗转在她耳后,呼吸喷洒在她耳蜗,激起细细密密的战栗。
她软了身子,眼底雾蒙蒙。
手游移在身上,四处带着热意,让她有些头脑发晕。
她微微喘着气,承受着他的攻势。
两人面对面时,她睁着眼睛,借着夜色的遮掩,眼底的情意不加掩饰。
闻樾今天有些兴奋,时初妤胡乱地想着,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他们的确有十多日不见了。
她手指虚虚抓着闻樾的头发,难受地哼了哼,黑暗中似乎传来一道笑声,带着浓浓的愉悦。
闻樾握着她的腰,声音低哑:“以后可以随意点……”
时初妤晕乎乎的,没懂他的意思。
第2章 哄她
第二天,时初妤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眨了眨眼,浑身酸痛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想起来闻樾的那句话。
“以后你可以随意一点……”
原来他发现了。
时初妤心不在焉地穿好衣服,下楼。
巨大的落地窗前,温暖的阳光倾洒在房间里,闻樾手里端着咖啡,听到动静,淡然转身,遥遥看着她。
时初妤心脏漏了几拍,刚刚的失落一扫而光。
她没想到这个时间还能在家里看到闻樾。
“早。”
时初妤温声道。
闻樾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他道了声早安,继续说道:“何嫂熬了你喜欢的海鲜粥。”
时初妤眼底漾开甜蜜的笑意,原来闻樾知道她喜欢喝海鲜粥啊!
她在餐厅里坐下来,身边是安安静静的闻樾,她一口一口喝得很慢,她想将这一刻的时光蔓延下去,可粥总有见底的时候。
闻樾见她一脸遗憾,眼底不自觉带了笑。
“不过一碗海鲜粥,若是爱喝,下次让何嫂再给你熬就是了。”闻樾随口说道。
时初妤眼睛望着他,扯出一抹苦笑,那怎么能一样?下次喝粥的时候,又没有他在身边。
可闻樾不懂,也不屑懂。
闻樾看了一眼腕表,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时初妤想了想,其实她还有一个设计稿还没收尾,不过她看闻樾这架势,就知道他今天应该是陪着她的。她摇摇头,“没什么事。”
果然,闻樾徐徐站起身,低头对她说:“那今天陪我去一趟老宅吧。”
时初妤身体不自觉僵了僵,乌黑漆亮的眼睛闪过一抹抗拒,低声道:“能不能……”
她的话在接触到闻樾那清淡凉薄的眼睛时,无声咽了回去。
“你说什么?”闻樾一边扣着袖扣,一边随口问道。
时初妤站起身,温声道:“既然是去老宅,那我去换套衣服。”
说完,她脚步匆匆的离开了餐厅。
时初妤倚在门上,手心冒了细细密密的汗,心脏也一缩一缩得疼。
这是听到老宅的下意识反应,三年来,每次去老宅,都要忍受闻母的冷嘲热讽,还有接受一干豪门公子小姐的奚落嘲讽,她都有轻微的PTSD了。
她看过心理医生,医生建议她远离刺激源,那样病情会好转一点。可闻樾身为闻家掌权人,如何能断绝与闻家的来往。而且,她不愿意让闻樾知道,这么久了,她还无法处理好与闻家人的关系。
时初妤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始挑衣服。
她的衣帽间很大,里面大部分是名牌,都是闻樾买的。可时初妤更喜欢穿自己设计的衣服。不过闻母不喜欢,总觉得没品牌的东西,太低廉。
时初妤挑了一件黑色的长裙,端庄大方,花色素淡,不会显得轻浮。
闻母是个思想有些迂腐的人,不喜欢小辈穿得花里胡哨,颜色太打眼,或是款式新颖了点,都会遭到她的批评。
朴素简约的衣服才不会踩雷。
这是时初妤三年来,得出来的经验。
下了楼,她发现闻樾也换了一身衣服,同样也是黑色西装,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长腿窄腰,又清冷,又带了一丝欲色。
时初妤无声弯了弯唇,带了一丝窃喜,总感觉两人穿着情侣装。
闻樾目光在她身上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恍惚,不过几秒钟,又移开目光,声音淡了下来,不复刚才的温和。
“走吧。”
时初妤那点子窃喜如同被凉水一浇,彻底熄了。
她沉默地跟着闻樾出门,车上两人也是零交谈,气氛压抑沉闷。
闻家大宅建在一座山腰处,似乎所有的豪门都喜欢远离尘世,住得越偏越好。宾利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从浅水湾开到了半山别墅。
黑色花艺镂空铁门徐徐打开,时初妤的身体也不禁有些紧绷,似乎她要去的,不是闻家,而是刀山火海。
对于时初妤而言,闻家,比刀山火海还要恐怖。
“五少爷,五少奶奶。”管家于叔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迎入门内。
闻家发家早,一些以前的做派也保留了下来,于是就有些老派。
时初妤来了很多次,还是有些不习惯管家的称呼。她客气地朝于叔点了点头,才跟着闻樾往里面走去。
闻家老宅客厅宽阔,装修风格是典型的欧式古典风格,华丽浓烈的色彩,到处是雍容华贵的装饰,给人很是压抑的感觉。
闻母年近六十,保养得宜,看着像是四十多的人。她坐在沙发正中央,冷眼看着闻樾二人走进来。
时初妤嘴角上扬,细声道:“妈。”
闻母鼻间轻轻哼了声,也算应了,她目光挑剔地在时初妤身上巡梭,发现挑不出错来,方才收回目光,转眼看向一旁站着的闻樾。
“这次去欧洲怎么待了这么久?”闻母声音柔和,脸上满是关切。
闻樾是她唯一的儿子,自然疼爱,她对于闻樾也是寄予厚望,闻樾也没让她失望,从小到大都是乖巧懂事,学习优异。二十多年来,就做了两件让她不满意的事。
一件是娶了时初妤,另一件……还是因为女人。
闻母心里叹了口气,当时闻樾为了那个女人和家里闹得很是难看,险些被闻父赶出家门,那时候父子俩关系十分紧张。
闻母看了一眼乖巧坐在另一边的时初妤,心底有些庆幸,好在这个女人还算安分守己。
时初妤惊诧地发现,闻母看她的眼神稍微和善了点,不过她仍是端正坐着,不敢太飘。
闻樾漫不经心地说道:“有些事耽误了。”
闻母无奈,真是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啊!就是她想要多了解亲近这个儿子,也找不到突破口。
“你这孩子,真是从小到大都是这样的性子,我们这么多天没见,也不见你多说几句话,合着我生了儿子跟没生一个样,都是孤孤单单的命。本想着你能娶个温柔大方的妻子,我闲的时候也能陪我说话,哪晓得你给我娶了个比你还沉闷的木头回来。我可真是没有儿孙命啊!”闻母说着,气就起来了,狠狠地瞪了一眼时初妤。
这个儿媳妇,她是哪哪都不满意。
她也不顾时初妤还在面前,生气的说道:“你说你,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非得找个要家世没家世,要性格没性格的女人?你是不是成心报复当初我和你爸,才找个和……”
“妈!”
闻樾突然打断她的话,眉骨带了阴鸷,把闻母吓了一跳。
闻母讪讪地看了一眼他,知道他不喜欢她提那个女人的名字,于是不再说话。
时初妤眼神闪了闪,她脑中划过一个念头,闻母没有说完的话,一定至关重要。
闻母养尊处优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闻樾当众吼,于是她生气了。
尤其是在看到一旁呆坐着的时初妤,更是心头火气,迁怒道:“没看到我说了这么久的话吗?不知道给我倒杯水啊?真是没家教!”
时初妤呼吸滞了滞,一直挂着温和的脸倏然带了点冷,“妈,您说我可以,但还请别说我爸妈,我父母把我教得很好。”
若说能让时初妤动怒的,除了闻樾,还有她去世的父母。
他们都是她的逆鳞,别人碰不得。
闻母没料到一向唯唯诺诺的时初妤会突然冷脸,她呆愣了好几秒,才忽然生气道:“反了你了!你敢顶撞我!”
闻母站起身,尖细的指甲直指时初妤的脸,时初妤心里发酸,她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小公主,如今却在这里被人指责。
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握住了闻母的手,她的指甲堪堪停在时初妤的眼睛前,再近一点,就能戳到她的眼睛。
“妈,够了!”闻樾声音不辨喜怒,他用手将时初妤的身体往自己身后带了带,随即挡在了时初妤的面前。
“伯伯们来了。”
时初妤刚刚眼底冒出的光无声熄灭,闻樾不过是为了体面才出声维护她,她还以为……
果然,别墅外传来了汽车熄火的声音。
闻家是大家族,关系也复杂。闻樾有三个伯伯,当初闻父去世时,闹得最欢,争着要夺权,后来闻樾接管盛光后,这几位伯伯看似安分下来了,可暗地里也总喜欢搞些小动作。
闻樾是闻父的老来子,虽然年纪小,但是辈分高。闻家三代里,十多个小辈都要喊他一声“叔叔”。时初妤自然,也多了许多年纪比她小的侄子侄女。
“小叔叔好。”几个年轻男女相继进来,向闻樾打招呼。
闻樾颔首,嗓音微冷:“闻家是这样教你们的?见了长辈不问好?”
众人才不情不愿地对着时初妤喊道:“小婶婶好。”
时初妤脸色温淡,并不热络地点了点头。
刚刚闹了一通,她的脸色并不好。如今还能站在这里,还要归于她良好的教养。
但她的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
闻樾漫不经心地递了个眼神过去,又悄无声息地收回了目光。
众人落座,虽然闻樾和几位长辈撕破了脸,可闻母和几位小辈关系却不错,她身边围了几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一起说说笑笑。
和闻樾同辈的,都是年纪四五十岁的男人,他们坐在一起,谈论着公司的事情。
时初妤似乎游离在众人之外,闻家的人都瞧不起她,也不愿意跟她坐在一起,有意无意地孤立她。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周围冷冷清清。
一片热闹里,她侧过眼睛,看着远处的闻樾。时初妤是学艺术的,她见过很多名模,眼光也养刁了。可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闻樾这样,气质清隽贵气,侧颜棱角清晰,身材比例也堪称完美,在一干微胖秃顶的男人里,更加耀眼。
另一边的闻樾似有所觉,他转头看过来,对上时初妤的目光。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可感觉到的,是冰冷。两人隔空对视了几秒,最后时初妤转开了目光。
闻樾转过头,想要继续说话,可总是频频出神,脑海里时不时想起刚刚那双平静淡漠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