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丝凌乱,浑身是泥,毫无形象可言。
闻樾沉声说:“快把车开过来,她发高烧了。”
周叶如梦初醒,跑回去开车。
秦放和秦高明也来了,他们满脸担忧地看着时初妤,见她身上除了腿,没什么大伤口,就放心了。
一路疾驰回去,闻樾把时初妤送到了病房,看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胸口悬着的那颗心才放了下来。
其实他没想太多。
刚刚他有了个可笑的念头。
要是时初妤不能活着出来,那他也算是殉情了。
闻樾扯了扯嘴角,轻轻地把她脸颊边的发丝往一边拨了拨,动作很温柔。
秦放在一旁看着,脸色很难看。
他觉得自己比不上这个男人。
论谁在也比不过。
泥石流,说进去就进去。
命都不要了。
简直就是个疯子!
闻樾斜斜睨他一眼,轻飘飘的目光带了轻视,很有一种“不敢拼命也敢跟他抢人”的意味。
秦放的确心生退缩了。
闻樾确定时初妤没有生命危险后,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他直接下了逐客令:“秦律师,阿妤已经躺在医院里了,没什么大碍了。你也可以离开了。”
秦放咬牙,不愿意离开。
周叶适时地上前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放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周叶也出去了,离开的时候,轻轻地关上了门。
闻樾等人都走没了,眼底才露出倦意。
他再三确认时初妤的状况没问题后,随便找了个姿势,趴在病床上,打算眯一会儿。
时初妤醒过来的第一眼,就看到自己的手边趴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她动了动指尖,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牢牢地抓在手里。
闻樾睡得很浅,她一动,他就睁开了眼睛。
“难受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想吃什么?”闻樾倾身过来,眼眸里满是关切。
一叠串的问题,让时初妤愣了下。
闻樾不是这么细心的人,到底是变了。
时初妤想到了昨天晚上看到的闻樾,没再说出来赶他走的话。
她到底欠他一条命。
时初妤声音沙哑:“我想喝水。”
高烧刚退,她喉咙里跟冒火一样难受。
闻樾倒了一杯水,觉得温度不满意,又几次调整,最后递给她一杯温度适中的水。
很细心。
时初妤看着,没说话。
只是安静地喝水。
闻樾也不说话,安静地看着她。
时初妤被看得很不自在,她飞快地喝完水,侧身要把杯子放回原位。
闻樾弯腰接过了杯子,轻轻放在柜子上。
“昨天谢谢你。”时初妤斟酌了一下,开口。
闻樾嗓音温柔:“应该的。”
时初妤不语。
哪有什么应该的,他们也不是夫妻了,他没义务。
时初妤想起来昨天晚上他不顾她的反对,将她强行背回来,她目光清亮,“闻樾,你对我没义务了。”
她实话实说,闻樾却听不得。
他偏头:“你吃苹果吗?我给你削。”
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正面回答时初妤的话。
时初妤也没办法了。
她不是没被人追过,可还是第一次碰到软硬不吃的人。
她摆脸色,他不在乎。
她好声好气,他也不听。
第60章 妹妹
时初妤并没有清醒太久。
喝了一些粥就又睡过去了。
她的病房是VIP病房,电视机,空调,卫生间应有尽有。
闻樾看时初妤睡了。
轻手轻脚地去了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个澡,又收拾了一下自己。
他有洁癖,很严重。
昨天迫不得已,一门心思都扑在时初妤身上。今天他实在是受不了了。
果然,他脱衣服的时候,就看到自己浑身上下起满了疹子。
不过他没在意。
一点红疹而已,换时初妤对他改观,他觉得他赚了。
洁癖是天性,可他爱她,似乎也成了生命里不可缺少的存在。
爱一个人若真要付出点代价,那他愿意压制天性。
等他出来,时初妤呼吸平缓,显然自己没吵醒她。
闻樾小心翼翼地躺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病床上的时初妤眼睫颤了颤,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目光有些复杂。
刚刚她不小心看到了闻樾身上的红疹……
她不敢想象,闻樾是靠着多大的意志力,在一片废墟里找她。
*
时凛得知时初妤住院的消息后,订了最快的航班,转车来了丰城。
时凛问了护士,知道了时初妤的病房号。
他刚要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时初妤看到眼前风尘仆仆的男人,愣了下,朝他露出一抹笑:“时大哥?”
时凛眼神在看到她手拄着拐杖时,瞳孔缩了缩,声音低沉:“你的脚怎么回事?”
时初妤佯装不在意地说:“就受了点伤,需要养几天。”
时凛眼底划过一抹心疼,尽管时初妤说的平淡,可是他知道,泥石流多可怕。
她一个人被困在山上,多害怕。
时凛刚要说话,就看到时初妤身后出现一个身影,他眼神锐利地看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时凛并不知道是闻樾去废墟里把时初妤找回来的,看到他的第一眼,语气就下意识不太好。
闻樾挑了下眉,刚要怼回去,想到上次他和时凛斗了几句嘴,时初妤就生气了。
顿时偃息旗鼓,轻轻哼了一声。
时凛眉头一皱,对他的态度很不满。
时初妤不想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顿时温声开口:“我要出去走一走……”
“我陪你一起。”
“我也去。”
两人异口同声。
时初妤:“……”
她看了一眼两个人,迟疑了一下,决定只能留下一个人。
时凛看出了她的心思,举着手,把手里的果篮补品一股脑扔给闻樾,“你对这个病房更熟悉,你去放东西。”
闻樾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措手不及,刚要把东西扔地上。
可一触及时初妤略带哀求的视线,他攥了攥手指,冷笑了一声:“辛苦你来看阿妤了。”
闻樾转过身,将果篮随手放在柜子上,脚步声渐行渐远,他察觉到时初妤和时凛一起离开了。
闻樾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愤愤地踹了一脚柜子。
*
今天难得是个晴天,和煦的阳光洒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医院里栽种了桂花,金秋十月,空气中弥漫着清香。
时凛走得很慢,一步步都迁就着时初妤的速度。
他眉眼温和,关心了几句后,问道:“你怎么会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时凛在时初妤提出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还以为她是打算去旅游。
得知她在丰城的泥石流中受了伤,还十分震惊。
丰城并不是旅游胜地,只是很平凡安宁的小城市。
时初妤微微抿了抿唇,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没有想要将自己的私事大肆宣扬的习惯,结婚和离婚这两件事,连一起工作的蒋馨园都不知道。
寻找亲生父母这样的情节,往往都是在电视剧里才会出现。
她不愿意活成一部狗血剧。
尤其是在时凛面前。
可她又不愿意隐瞒时凛。
时凛察觉到了他的顾虑,眼底划过失落,也没有勉强,转头笑了笑:“下次如果去偏远的地方,可以给我打个电话报备,这样我也能放心。”
话题转移了,时初妤轻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他们没有在外面待太久,时初妤的腿无法支撑她走太远。
回到病房,发现闻樾正站在窗台前,背影高大,耳朵旁举着电话。
他语气低沉,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工作。
听到开门声,他慢慢地说了句“有事发我邮箱”,就挂了电话。
时初妤站在门口,轻声说:“你是不是有事要忙?我这里差不多了,你回江城吧。”
时初妤知道闻樾有多忙。
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并不简单。
闻樾将手机揣进兜里,温声道:“不忙,我等你完全好了再走。”
时初妤叹了口气,没管他。
她慢慢地走到病床边,打算躺上去。
时凛连忙替她放好枕头,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
时初妤柔声道谢。
刚躺下没多久,病房的门被人敲响了。
闻樾上前开门,见是一个陌生女人。
沉声问:“请问你找谁?”
李秀莲眼睛往房间里看了看,可视线被眼前的男人遮得严严实实。
无奈,她轻声说:“我找时初妤。”
床上的时初妤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愣了下,说:“闻樾,李院长是来找我的,你让她进来。”
闻樾往旁边挪了挪,等人进来了,砰的关上门。
李秀莲脸色有些苍白,眼皮底下也有点乌青,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她走进来,看到时初妤打了石膏的腿,说:“抱歉,我昨天没有及时拦住你。”
昨天她追出去,没一会儿就发生了泥石流。
她也被困住了,还是在邻居的帮助下得以脱困。
因为一直惦记着时初妤,她听说两人是同一家医院,就打算来看看。
时初妤摇了摇头,说:“不怪您,天灾人祸,避不了。”
李秀莲见她脸上没有责怪的神情,放了心。
她一生为善,看得出来时初妤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
身世坎坷已经让她饱受折磨了,如果再在泥石流里出了点意外,她恐怕也不会心安。
她关心了几句时初妤的身体状况,沉吟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紫色的小布袋,递给她。
“这是我在家找出来的东西,里面的东西是当初你来福利院时身上带着的,被王春梅随手扔了,我觉得可能是个念想,就替你收着了。这么多年了,现在才物归原主。”
时初妤指间微滞,伸出手接过。
紫色小布袋是李秀莲的东西,很简单的袋子。
里面的东西柔软轻巧,时初妤深吸了一口气,拉开细绳。
她取出来。
是一块手帕。
很简单的图案。
上面绣着一只可爱的猫咪,栩栩如生。
时初妤翻转,看了一下标签,是一个高奢品牌的定制款手帕。
时初妤更加确定了。
当年能够用的起这个牌子的家庭,不会抛弃孩子。
“这……这块手帕,你是哪里来的?”
正当时初妤有些感怀的时候,一旁传来一道压抑的声音。
时初妤闻声望去,发现说话的人是时凛。
他神情古怪,眼睛死死盯着时初妤手里的手帕。
时初妤心思细腻敏感,脑海中有一些奇怪的想法。
她抬起眼眸,下意识看向闻樾。
却见闻樾神情冷凝,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他见时初妤看过来,露出一抹安抚的笑。
时凛声音涩然:“能让我看一下这块手帕吗?”
时初妤递给他。
时凛手指有些抖,时初妤第一次看到这样无措的时凛。
这样一对比,时初妤反倒心里轻松了很多。
时凛看着手帕,再三确认,上面的图案是当年他亲手绘制,请人定制的样式时,蓦地红了眼。
他喉结滚了滚。
一双清冷的眼睛落在时初妤脸上,他目光专注又温柔,似乎想要透过这张脸,去寻找记忆中的样子。
时初妤看见他的神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骤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没有多欣喜,反倒是有种空茫茫的不真实感。
时凛将手帕还给时初妤,然后从自己的钱包夹层里取出一张照片。
“这张脸你熟悉吗?”
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四岁的样子,精致可爱。
时初妤沉默不语。
李秀莲看了一眼,惊呼:“这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诶!”
时凛像是惊喜,又像是难过地笑了笑:“可能你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
第61章 我在追求她
时凛的话一落,病房里,气氛停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的安静。
时初妤最先反应过来,红唇张了张,柔声说:“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做个亲子鉴定,确定下来了,再谈好吗?”
时家作为江城顶级豪门之一,她不想到时候,她被爆出来不是时家亲生女儿,被贴上“爱慕虚荣”的标签。
不是她有被害妄想症,实在是嫁给闻樾的三年里,太多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安上各种各样贬低意味的标签。
虽然眼前的证据,都表明她是时家的女儿,可最无法反驳的证据却是血液里的DNA。
时凛神色复杂,看清楚了时初妤的谨慎和小心翼翼,心里痛了一下。
想到他现在也有些反应不过来,点了点头,“好,听你的。”
闻樾在一旁沉默,他如今替时初妤高兴的同时,更多的是惶恐。
时初妤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
她有事业,不久之后也会有亲人,她会渐渐地忘了他,也不再需要他。
没有他之前,她活得坚强。
离开他之后,她变得更加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