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筠将她带上横梁,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捂住她的手。
虞葭惊魂未定,也猜出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没敢出声,就这么的屏气凝神听屋子里的动静。
屋子里是有动静的,但这动静听着听着有点不对劲。
是一对男女在说话,声音暧昧且羞人。
虞葭脸颊又烫又红,心下惊讶,为何屋子里会有这种声音?
她扭头朝傅筠看去,发现傅筠也在看她。
本该是黑漆漆的夜,两人这一刻眼神格外的好,愣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满满的尴尬。
那暧昧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后,才停下来,而后屋子里突然亮起了灯。
虞葭又惊又吓,整个人有点傻,以至于手臂一直挂在傅筠脖颈上都没察觉。直到下头传来声音:
“大人,人走了!”
傅筠一动,拽着虞葭的胳膊将人带下来。
“是谁的人?”他声音平静地问。
“蛩州郡守梁琮。”
傅筠点头:“好,知道了,你们下去。”
随后,虞葭就看见屋内走出来了个女侍卫,身上衣裳完整,面无表情地跟傅筠行了一礼,那两人双双退出屋子。
虞葭觉得像变戏法似的,好端端的,屋子里突然出现两个大活人。很显然,刚才的声音就是那两人发出来的。
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问:“他们什么时候在屋子里的?”
“一直都在。”
“啊?”
傅筠坐下来,不动声色给自己倒了杯茶。他面庞背着光,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莫名地,虞葭觉得他在害羞。
但他掩饰得极好,声音也极其平静,说道:“我派了暗卫在这,以防万一。”
“就比如刚才?”
“嗯。”
“刚才那些人为什么要来这?”
“来打探虚实。”
虞葭这会儿总算明白了,她跟傅筠做戏,原来一直有人在观察她们的一举一动。
她缓缓地坐下来,此时心绪平复了许多,可脸颊仍旧发烫。
尽管之前那两人是在做戏,可那暧昧的声音实在逼真得很,这会儿屋内安静下来,虞葭都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又想起刚才情急之下,他拽她的胳膊了,顿时觉得胳膊上火辣辣的痒。
就很想挠。
虞葭觑了眼对面的人,手慢吞吞地绕到后面挠了几下。余光瞥见对面的人也动了动,好像正在摸脖颈。
?
他为什么要摸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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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你想得美!
气氛静谧得灼热,最后还是虞葭出声问:“…今晚你要不要去书房啊?”
平时一旦他回来,他几乎都是去书房睡的,虞葭想,今日应该也不例外。
但傅筠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不去。”
虞葭紧张起来:“不去,那你睡哪里?”
也不知是不是虞葭的错觉,傅筠的模样突然变得认真:“当然是睡床。”
“你睡床,那我睡哪里?”
傅筠对着不远处的小榻昂了下下巴,不紧不慢道:“今晚,那就是你的归宿。”
“……”
小心眼的男人!
“行吧。”虞葭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资格跟人家争床睡,于是认命地起身吩咐丫鬟端水进来沐浴。
等她沐浴出来时,走出屏风就见傅筠背身坐在桌子旁边,原本空荡的桌子上也突然多出了许多卷宗。
虞葭撇撇嘴,算了,懒得管他。
婢女杏儿拿帕子过来给她绞头发,边低声问:“小姐,吓死奴婢了,之前听见屋子里的声音,奴婢还以为大人欺负小姐了呢。”
“那你为何不进来救我?”
“啊!”杏儿大惊:“小姐真被欺负了?”
“你想什么呢!”
“哦,”杏儿说道:“我原本也是想进来的,但是被个侍卫拦住了,后来我才明白估计是有事呢。”
“不是真的就好,否则吓死奴婢了。”
“为何吓着?”
“小姐,您想啊,”杏儿道:“若大人真欺负了小姐,小姐这辈子恐怕只能委身于他当外室了,这多可怜啊。”
“有什么可怜的。”虞葭想,她是不可能当他外室的。
“?”杏儿不解:“难道小姐甘愿委身于他?”
虞葭颇是无言,敲了敲桌面,催促:“动作快些,我一会儿要睡了。”
两人的对话说得很小声,但傅筠耳力好,一字不漏入了耳,手中的笔不禁顿了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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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一整晚都没离开屋子,先是忙了大半宿,而后靠坐在椅子上歇了会儿。
没过多久,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起身离去。
“大人,”一走出院子,下属就来禀报:“陈大人他们已经在等候了。”
“嗯。”傅筠点头,脚步不停。出了知府大门,马车一路往府衙而去。
锦衣卫来蛩州办案,可无令逮捕,这是傅筠的权利,也正是为何蛩州知府人心惶惶的原因。
因为谁也不知道哪天突然被锦衣卫抓了去,若是遇到黑心肝的严刑逼供,这可就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问题。
不过傅筠没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他办事还是喜欢讲证据的。府衙特地腾出了个地方专门给他办案。
入了大堂,随处可见锦衣卫的人腰跨绣春刀,见了傅筠,纷纷行礼。
傅筠径直进了议事堂,此时里头早已等了些人,个个哈欠连天。傅筠办案雷厉风行,就连他自己也容不得拖延怠慢,众人只好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对。
“大人,”有人行了一礼,说起案子的事。
近日,明面上查的是蛩州郡守的小妾一家六口蹊跷灭门之事,不过这里头许多证据都暗中收集,这几人都是傅筠的心腹,跟了他多年,都知道这案子该怎么查,事情该怎么说。
但今日一行人说来说去,却避着个问题不敢直言,最后傅筠沉了脸。
“怎么,到了梁琮这,就没人敢查了?”
“大人,”有人说道:“梁将军是朝廷三品大员,圣上亲封的昭毅将军,下官…下官…”
这种事没有皇帝授意,谁也不敢明着查他,哪怕傅筠也得卖他个面子。但卖面子归买面子,私底下查一通也不是没有过。可为何众人默契避开,其实谁都能猜到这里头牵扯的是王家,而王家,也就是宫里的王贵妃。
如此一来,谁敢查?
傅筠冷笑片刻,也不想为难他们,说道:“事情你们只管去办,证据交给我便是。”
动不了梁琮,难道还动不了蛩州这些蛇鼠?
等事情交代好,也就彻底天明,府衙其他官员陆陆续续上职。
议完事后大家都松了口气,而后邀着一起去对面的早餐铺子吃早饭。陈大人前脚出门,听见后头有人喊傅筠,于是转身礼貌地问了句:“大人吃过早饭了?若是不曾,不妨与下官们同去,听说对面那家铺子的早饭味道极好。”
平日里傅筠对吃食是及挑剔的,那些个早餐铺子逼仄简陋,傅筠是绝对不可能去。
陈大人也就客气客气,但没想到傅筠就点头应了。几人愣了下,而后赶紧笑着说走走走。
第一次跟上司吃早饭,众人都有点紧张,陈大人为活跃气氛,主动说了个趣事。
“听说前两日罗大人家里闹了点事。”
这件事闹得不小,闻言,在座的人都心照不宣笑了下。
“依我看那罗大人也是风流得很,养个外室都还能这般闹笑话。”
傅筠正吃着,忽地抬眼,陈大人以为他感兴趣,立即就说道:“罗大人家里的妻子得知了,欲要将人打发走,哪曾想那外室却是个双身子,死活不肯走。”
陈大人喝了口茶,继续道:“罗大人没法,许了颇多财帛给那外室,可外室却跪在他府邸门口三天三夜,说不求名分,只求跟在他身边服侍就好。”
这种事也没什么,但奇就奇在那罗大人已年过五十,且长相也真不怎么地,而那外室却年方十八,容貌身段都极好。
有人问那外室:“有钱还有自由,你为何非得执著于此?”
那外室却答:“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
得,还颇是痴情。
后来事情传开后,同僚们有那么几个促狭的就问罗大人,你是如何保持魅力不减的?
那罗大人又羞又怒,这事也成了茶余饭后的笑谈。
“说起来,”陈大人道:“我也挺想问罗大人是如何保持魅力不减的。”
闻言,众人哈哈哈笑起来。男人嘛,就这点劣趣味。
陈大人笑完,就道:“这般受了委屈也不求名分的女子,想来是爱惨了罗大人啊。”
傅筠默默吃早饭,敷衍地听了个七七八八,但最后这句不知怎么的就听得格外清晰。
以至于回府的路上,沉默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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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筠回到知府府邸本欲去书房的,想了想,又抬脚转了方向。
他刚进院子时,虞葭才起床。
许是昨日的经历太过真实且吓人,虞葭晚上居然做了点不可描述的梦,将梦里的男女当成了她跟傅筠,吓得她半夜就醒来,醒来后又睡不着,辗转反侧到天明才继续睡。
这会儿冷不丁见傅筠进来,她赶紧退回内室。
刚进门的傅筠脚步顿了下。
?
她这是见了他脸红?
莫名地,傅筠又想起吃早饭时听的那番话,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看卷宗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
他揉了揉眉心,索性又靠着椅子睡了会儿。
虞葭确实是脸红,但不是羞的,而是尴尬的。两人昨晚经历了那样的事,她夜里又还做了梦,就一时不知如何面对傅筠,下意识地退回内室。
这会儿有点后悔,觉得自己此地无银三百两,把事情搞得更尴尬了。
她缓了会儿,听外头没什么动静才悄悄走出去,却看见傅筠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傅筠昨晚一宿没怎么睡,眼下有淡淡的乌青。虞葭走近两步见他没睁开眼,又轻喊了下也没动作,想着他应该是睡熟了。
唉,怎么说呢,这个人虽然她不喜欢,但从这些天相处来看,还勉强算个正人君子,至少每次都是让她睡床,也不跟她争,而且因着他的关系,虞葭得了许多好处。
她想了想,低声吩咐婢女去取薄衾来给他盖上,又吩咐熬些补身子的汤给他。
然后,自己悄悄伸了个懒腰就出门了。
就在她跨出门槛后,靠在椅子上的傅筠缓缓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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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好几日,春光灿烂,虞葭偶尔受知府夫人相邀去吃吃茶,但基本上问什么都是一问三不知,虞葭脸不红心不跳,送的礼她照样收下。为此,惹得知府夫人气闷得不行。
傅筠这几日也是早出晚归,偶尔会来跟她吃顿饭做做戏,多数时候歇在书房。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
但突然某天她早上起来,听说锦衣卫连夜抓了好些人下狱,现在整个州府到处都风声鹤唳。
寂静了多日的官夫人们的帖子,此时如雪片纷纷飞到了她这里,都是来打探消息的。
不过傅筠说让她一概不接,礼也不必再收,虞葭就乖乖巧巧躲在屋子里吃零嘴看话本,连知府夫人下的帖子也拒绝了。
之前傅筠发了话让众人大胆查案,效率还是颇高。没过多久就查到了梁琮死去的妾室的哥哥的确有问题。
梁琮的妾室姓林,其哥哥叫林商,死前曾去了雁县一趟,还跟雁县县令见过一面,回来后就离奇死了。一家六口一夜灭门,死状凄惨。
经过顺藤摸瓜,总算查到了他私藏的账册,这账册除了记录这些年他负责的买卖官职事件,还有就是跟蛩州许多官员的牵扯。
难怪此前这一家六口灭亡的案子官府一直查不出什么,是不敢查,查了谁都不跑不了。
涉事官员一夜被抓,锦衣卫审人,手段狠厉,没多久这些人互相告发了个干净,抄家的抄家,下狱的下狱。短短几日,整个蛩州腥风血雨。
傅筠听了下属禀报,冷冷笑了声,这梁琮倒是做事干净,居然一点痕迹也无,这种时候都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没过几日,梁琮邀傅筠到府上赴宴。
傅筠捏着帖子进屋,见虞葭趴在软榻上看话本子入迷得很,略略瞟了眼书名——《寡妇与隔壁书生》
“……”
他淡淡咳了声,虞葭赶紧将书合上并埋进软枕里,强行镇定自若地起身问:“大人回来了?”
傅筠将帖子递给她,劲直坐在椅子上,说道:“收拾收拾,今晚带你赴宴。”
虞葭打开贴子一看,纳闷地问:“说是单独邀请你一人,我去不合适吧?”
“你就不想知道之前给你香囊的人是谁?”
“是梁琮?”
“暂时不知。”
“……”
不知,你这么笃定的神色是什么意思!
虞葭认命点头:“行,我这就去收拾,不过,届时我要做什么?”
“去了你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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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傅筠就带着虞葭去赴宴,梁琮笑着将两人迎进内堂。
内堂装饰华丽,却空荡得很。梁琮说单独邀请傅筠,看来是真这么打算,整个内堂就两个桌子,各置一侧,桌上琳琅满目的美酒佳肴。
虞葭坐在傅筠身边,低头吃自己的,两人聊什么她也听不懂,不过大多数都是官场上的客套话,客套中暗带机锋,听得很是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