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垂着脸和甚尔擦肩,男人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要阻挠她的动作,只是身形闲散地站着。
鹿伏兎砂糖暗暗松了口气,对于甚尔高度配合她的行为在心底做出了赞赏。
所以说,他们还是蛮有默契的嘛!
少女眉眼带笑地想,然而,乐极生悲。
下一瞬,甚尔抬手、握住、后拉三连,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得像是闪电,让她根本无从防备。
“……”
夸早了。
鹿伏兎砂糖语噎地抬眼看向甚尔,趁着奈绪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向他疯狂暗示。
“请问有什么事吗?”
———现在不要闹啊,还要保密呢!
少女意有所指地说。
甚尔接收到她的暗示,不爽地“啧”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扫过她被人握住的另外一只手,许久才松开。
“我迷路了。”
他随口说道。
“……”
就算是敷衍,好歹也找个稍微能让人信服的理由好吗!
鹿伏兎砂糖满脸黑线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小姐。”
前方,拉住她的奈绪紧了紧手掌,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你要和我去禅院的成人仪吗?”
呃……
鹿伏兎砂糖被问住了。
她站在中间,一双猫眼左右来回转悠,有些尴尬。
一边是奈绪清甜可爱的邀请,一边是甚尔越发危险的气息。
越看越有种迷之修罗场的味道。
嗯,一定是错觉!
本着先来后到的公平原则,实则是害怕甚尔暴起又把奈绪给敲晕过去,她只好歉意地看向奈绪,“抱歉....我之后大概还有点事需要处理。”
“奈绪,成人日快乐哦!”
少女语气真诚。
奈绪闻言,褐色的杏眼有些失落地垂下,像是被主人拒绝了邀请的可怜小狗,看得鹿伏兎砂糖万分愧疚。
但她还是没有改口。
毕竟,她是先答应了甚尔的邀约的。
这样想着,她不经意地转眼瞄向身旁存在感十足的男人。
甚尔正垂眼看着她。
背光的脸部轮廓被勾勒得深邃而漂亮,暗绿的眼在冬日这样难得的好天气里,也带上了点点细碎的浮光,慵懒而蛊惑,一时间看呆了她。
两人之间流淌的情愫浓到大概瞎子都能感受到,更何况本就敏锐的奈绪。
少女狠狠咬住下唇,直到口腔中血气蔓延,她才重新扬起笑容,气息有些不稳地说:“既然这样,那下一次小姐再陪我去看看星星吧。”
说完,在鹿伏兎砂糖点头时,飞快靠近少女白皙的侧脸。
——啾。
一个轻柔的吻,像是碎在脸上的气泡。
“小姐,请一定不要忘记我昨天说过的话。”
奈绪笑吟吟地退后,顶着甚尔倏然危险的目光,眨了眨眼,“这是给小姐的谢礼。”
说完,她对着两人鞠躬,转身向外走去。
鹿伏兎砂糖愣愣地看着奈绪离去的背影,脑子里还回荡着她的耳语。
不要忘记昨天说过的话.....
是指那句“不要怀孕”吗?
可现在来的人明明是甚尔,奈绪为什么会突然强调一次?
难不成....
鹿伏兎砂糖心底浮起了一个想法。
或许在奈绪发现异常的时候,她就知道除夜和她在一起的对象是谁了,所以看到甚尔才一点都不吃惊,甚至还格外提醒她。
“......”
好吧,傻子竟然只有她自己。
鹿伏兎砂糖鼓了鼓脸颊,送走奈绪后,有些不甘心地看向甚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奈绪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所以才会这么正大光明、毫不掩饰的来这里找她。
“差不多吧。”
甚尔伸手,拇指指腹擦上她脸颊处被亲吻过的位置,随即修长的指节下滑,托在少女小巧的下颌处,俯身勾头。
薄削的唇带着清晨雪松般的味道,抵开齿堤,撷住柔软的蛇尖,辗转吸//吮。
……
“呼吸。”
良久,少女的唇瓣变得艳丽,呼吸越发急促起来,甚尔才不紧不慢地直起身,低声提醒。
鹿伏兎砂糖闻言,被吻到迟钝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猛吸了几口冷气缓过劲来。
心脏跳到脸颊发烫,她用微凉的手心捂住脸降温,顺便小声道:“这样真的不会被人看到吗...?”
现在可是大白天耶!
“看到不是更好么?”
甚尔懒散地扫过远处被雪线刚好遮住的淡黄身影,眼眸微狭,故意压低了声音勾挑道,“还是说,大小姐就是对这种家族禁忌游戏更有感觉?”
闻言,少女忍不住当场团了个雪球冲着他那张俊脸砸了过去。
这人说话就和他发的照片一样,根本就没有底线这个说法。
甚尔轻松接下了她砸过去的雪球,勾起唇,将人牵住朝外走去。
看方向,是准备朝着禅院中央正院位置走。
鹿伏兎砂糖摸不着头脑,停下脚拉住他问:“我们不从那里出去吗?”
她指了下白沙青松庭那边的位置。
“正院那边有很多人在。”
越往中心位置走,禅院的家仆护卫越集中。
如果他们这样牵着手往那边去逛一圈,她敢保证,不出一小时,她和甚尔的事情就会传遍整个禅院。
“怕什么,不是有我在么。”
甚尔轻嗤一声,拉着她继续往前面走。
鹿伏兎砂糖茫然地眨了眨眼,虽然没想明白,但没再说什么,乖乖任由他带着她往前走。
沿着木质长廊,两人很快就走到正门口。
她全程没敢抬眼。
一路上,即便没有言语,光是不停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让她觉得亚历山大。
那种热切的,滚烫的视线,她明白的。
完全就是吃瓜人的眼神啊。
片刻后。
终于走出禅院大门,将所有窥探视线甩掉的少女舍得抬头了。
“我们要去哪儿?”
她问,“游乐园之类的吗?”
关于情侣约会她也没啥经验,大概只能想到逛街吃饭以及去游乐园这种最普通的路线。
甚尔摇头,掀唇说道,“带你去个特别点的地方。”
特别的地方?
鹿伏兎砂糖将信将疑地看着他,“不会是什么限制级的赌场或者竞马场吧?”
甚尔挑眉,“当然不是。”
闻言,少女更加迷惑了。
那到底是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
近一个小时后。
鹿伏兎砂糖坐在凌寒的高处,随便一垂眼,便能将整个京都的冬色俯瞰。
就像甚尔说的,这个地方确实很美也很“特别”。
但是....
少女沉默半晌,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甚尔,我们为什么非得跑别人家的屋顶来等着看星星?”
而且还是座很是豪华的半山别墅,到处透着低调奢华有内涵的感觉,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地盘。
真的不会被人报警吗?
她陷入沉思。
“不是喜欢看星星?”
甚尔将她抱在怀里,从背后懒洋洋地靠在她颈窝处,声音低磁,“这里是最佳的观赏点。”
“今晚会有流星。”
鹿伏兎砂糖闻言,有些惊喜地压着声音问:“那你怎么发现这里的?”
“以前偶然凑热闹来过。”
男人随意回答,“禅院的人不会来这里。”
鹿伏兎砂糖先是了然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不解:“为什么禅院的人不会来这里?”
甚尔唇角一挑,“很简单,因为这是五条本家。”
??
鹿伏兎砂糖惊呆了。
虽然她对咒术界也不是很了解,但是关于御三家的事还是提前做了功课的。
五条和禅院两家交恶已久,众所周知。
“如果被发现的话会怎么样?”
她有些担忧,在别人家地盘上打起来,肯定会吃亏的吧?
“不会被发现。”
甚尔带着凉感的鼻尖在少女脖上轻蹭,“对了,昨晚上那张照片你喜欢吗?”
鹿伏兎砂糖一囧,想起照片内容,面色微红,“挺……挺好的。”
就是每次看的时候,视线会莫名聚焦到奇怪的位置上,完全没法移开。
“我还有很多。”
甚尔扫过少女快要扩散到耳垂上的绯色,眸色微暗,“想看吗?”
很多.....
鹿伏兎砂糖忍不住陷入思索。
难不成其实那里还能放更多东西在上面?
比如两瓶沐浴乳...甚至三瓶之类的.....?
男人的身体可真是奇妙。
少女在心底发出深沉的感慨。
就在她准备开口,试图让甚尔给她开开眼界时,不急不缓的脚步声从他们所在的廊檐对面传来。
一名侍女走在前方,她身后是一个穿着单薄蜻蜓纹和服的白发少年。
看起来大概十一二岁的模样,侧脸看起来精致漂亮得惊人。
少年走着,忽然停在了长廊中央,仿佛察觉到了他们一样,表情淡漠地看了过来。
同一时间,她听到甚尔烦躁地“啧”了一声。
“五条家的小鬼,还是这么让人不爽啊。”
鹿伏兎砂糖听着男人话语中少有的在意,好奇地对视上去。
刹那间,一双苍蓝的眼眸,像是天空,像是大海,像是整个世界的原初之色。
纯净、透彻、带着无垠的神性。
仿佛能映照出她的宿命。
鹿伏兎砂糖怔怔地看着少年眼中的蓝。
那片漂亮的苍蓝不知为何,在她眼中开始逐渐变得暗沉汹涌,泛出无尽的血色。
慢慢的,一大片血色占据她的整个眼球,让她看不清过去,看不清未来,只看得清眼前那双早已失去生机的暗绿眼瞳。
顷刻间,像是身体里倒灌进冷冽苦涩的海水,心脏在不停地痉挛紧缩。
少女浑身恐惧地颤抖起来,眼泪止不住地顺着眼眶滑落。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她很想说——
她不要待在这里看星星了。
第48章
许久,耳边极远的风声逐渐拉近,遮蔽于眼前的血色散去后,少女如梦初醒般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干尽的点点累泪珠。
“砂糖?”
同时间,甚尔的声音也破开了尖啸的风声,浸入她的耳中。
鹿伏兎砂糖愣愣地抬头,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从背对甚尔蜷在他怀里的姿势,变成了面对面跨坐在男人紧实的腰腹上。
这种姿势……
好像有些羞耻啊。
他们现在可还在别人房顶上呢!
鹿伏兎砂糖窘迫地想着,伸手推了推他,根本没推动。
“为什么哭?”
甚尔的语气低沉而困惑。
诶——?
鹿伏兎砂糖闻言,茫然地伸手摸了摸冰凉脸颊,果然湿漉漉的。
好奇怪,她为什么在哭啊?
而且,她的手好冰。
沉思之际,修长的手指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忽然抚上她的眼睛和脸颊。
与她相反,但甚尔的手很暖,让她忍不住贴着脸轻蹭蹭了。
“……我不记得了。”
鹿伏兎砂糖慢吞吞地回答,“大概是因为这里太冷了吧。”
似乎想起什么,她侧身去看对面的长廊,“刚刚那里是不是有人在啊?”
她记得好像是个穿着蜻蜓纹和服的白发少年,有一双很少见的眼睛。
“嗯,五条家的小少爷。”
甚尔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确实没有异常,便伸手托起她的下颌,吻了吻沾着泪水的睫毛,再顺势一路往下,将她脸上的泪渍吻尽。
“是苦的。”
第一次尝到眼泪滋味的男人莫名说道。
“应该是咸的才对吧?”
鹿伏兎砂糖闻言,忍不住也舔了口指尖上沾着的眼泪,然后皱起了眉。
还真是苦的。
“...我是不是缺了什么元素啊?”
少女有些苦恼地开口,“眼泪不是一种透明含盐溶液吗?”
到她这里怎么就苦起来了?
“或许是地点不对。”
甚尔若有所思地说道。
“啊?”
鹿伏兎砂糖没想通,“这是什么意思?”
“在床上哭出来的话……”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鹿伏兎砂糖眼疾手快地一把堵住。
这人说话都不看地方的吗??
这可是在和禅院齐名的五条家,术师的耳朵有多好他难道忘记了吗?!
少女做贼心虚般四处逡巡,生怕被人听到这些话。
甚尔挑眉拉下她的手,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廊檐尽头的拐角位置:“那个小鬼已经走了。”
鹿伏兎砂糖不自觉又想起白发少年看过来的眼。
那种被冰冷海水入侵每寸毛孔的窒息感她还心有余悸。
明明是很漂亮的眼睛,可是她就是觉得很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