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奇玛想了想,又喝了口生啤,道:“其实我原先被下属们叫‘千杯不醉’,啤酒很好喝,但我真的感觉不到什么,是我的酒量问题吗?”
“诶,‘千杯不醉’什么的好像有点帅。不过当然比不过最强的称号啦!”
橙粉发的女人神色淡然,手里握着杯子的把手,长长的睫毛像是微微煽动的翅膀,静静地盯着原木桌子,时不时再往嘴里送点吃的或者酒水。
“啊……为什么我的工作每天都如此艰辛……五条先生总是给我派一些奇怪的任务,总要做奇怪的事情,而且我明明不想来喝酒,然而五条先生却……”
“却说不来就扣我工资!”
玛奇玛:“……”
好家伙,伊地知也醉了。
五条悟在他面前挥了挥手:“喂喂伊地知?我还在哟!”
伊地知洁高摘下眼睛,掏出眼镜布擦了擦,又抹了把泪:“啊,非常对不起五条先生,是我的错。鄙人并不是本意,只是……”
醉意弄人。
五条悟气得青筋直跳。
这还真就变成了他的缺德事儿交流会了。
身高一米九的人民教师失去梦想地趴在原木桌子上,颓废了起来。
从始至终玛奇玛都在不停地喝酒。
五条悟其实不太喜欢酒味儿,他喜欢吃甜食,因为强大的术式往往需要足够的能量来维持,所以他才会选择甜食,久而久之就真的喜欢上了。
他对酒水无感,这次他喝了一杯之后就开始觉得味蕾发苦,相同的味道喝多了搞得他有点想吐。
甚至他现在还觉得有些迷迷糊糊的。
五条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怎么样,因为从来都没有喝过很多,每次喝几口就放下了。
不过他倒是有醉过,听别人说他喝醉了就会安静地睡下,还会说梦话,酒量其实也不太好。
然而五条悟当然是不信的。
最强怎么可能酒量差还说梦话呢!
他觉得头渐渐开始发沉,视线变得重影,又迷迷糊糊的。
家入硝子抬头便看到白发男人泛红的脸:“哟,五条醉了。”
看到玛奇玛传来的视线,她又沉沉地说道:“他一杯倒。”
五条悟的声音不再那么干脆:“我……没醉……”
说罢,五条悟便一头栽了下去,却被旁边的人纤细的肩膀稳稳接住,玛奇玛转过头,发现此时他们的距离十分近,她甚至听得到对方均匀的呼吸。
她看得见白发男人光洁的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银白色的睫毛微微颤动,玛奇玛甚至数得出睫毛的数量。
五条悟作为一个男人,实在是过于好看了。
顿时玛奇玛的思绪又有些许跑偏,五条悟虽然是咒术师之中的最强,不过在她看来,只是高层的兵器和忌惮的对象。
他现在的样子只能说是太没有防备了。
肩膀处有些沉甸甸的,不过这并不妨碍玛奇玛继续喝酒,只是动作稍微放轻了一些。
肩膀上的人嘟嘟囔囔地说着:“最强……是不会喝醉的……没想到吧。”
家入硝子:“梦话?”
玛奇玛:“……大概吧。”
大抵是因为这家居酒屋的价格不太亲民,除了他们,屋里也就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喝酒,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
而此时屋内一时间静了下来,家入硝子无聊地看着坐在对面的两个人,只觉得他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氤氲。
她当然没有放过玛奇玛动作上的细节,思考了一会儿后只觉得有趣。
“说起来,玛奇玛是刚刚接触咒术的吧?那接触的契机呢?”
玛奇玛微微一愣,却还是答道:“前几天在轻井泽遇到了五条先生,那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诅咒。”
“我一直都不知道咒术师这个职业,五条先生说我很有天赋,问我要不要当咒术师。”
玛奇玛脸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地鬼扯着,虽然是五条悟找到她的没错,也是五条悟拉她成为咒术师的也没错,不过她却将最重要的部分省略了。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不能让五条悟和夜蛾正道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否则说不定会引来整个咒术界的忌惮甚至追杀。
之前五条悟和她说:「我们这边的老头子们都胆小得很,而且还很顽固,如果玛奇玛被知道了,首先必会被下死刑吧。」
「不过如果我出面的话,差不多就是死缓了吧。」
家入硝子因为酒精变得不太清明的眼睛眨了眨,眼底一片乌青,一只手托着下巴。
“虽然我不知道,不过一下子就成为了一级咒术师,你大概是什么厉害的术式吧,对于咒术师来说,天赋真是个重要的东西。”
玛奇玛明白家入硝子的意思,咒术师世家的子弟使用术式全靠天赋遗传,没有遗传到的话甚至可能连诅咒都看不见,而且成为咒术师的话就只能用咒具。
家入硝子叹了口气,又开口道:“抛开这个不提,你和五条是不是有什么事?”
玛奇玛疑惑:“?什么事?”
家入硝子皱了皱眉:“我和五条认识很多年了,他一直都是那副自大的样子。但在玛奇玛面前似乎收敛了一点,感觉就像是……斗不过你?”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不过如果玛奇玛真的把他收了,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
玛奇玛轻轻地放下手里的酒杯,微微弯起唇。
说的也是,毕竟她是支配恶魔。
第22章
五条悟一倒下,整个拼酒会也就进入到尾声了。
玛奇玛和家入硝子的对话也不语而终,桌面上餐盘、签子、油渍、酒杯什么都有,一片狼藉。
五条悟此刻还枕在她身上睡觉,大抵是因为离得太近,她似乎听得到对方细小的呼噜声,均匀的呼吸喷洒的在她的脖颈处,泛起几丝痒意,她还闻得到些许的酒气。
玛奇玛看了眼已经被扫荡光的食物,又轻轻偏头,看了眼熟睡着的白发男人,抬手小心地将他鼻梁上的墨镜摘下来,再放进自己的包里。
随后手又在他身上摸摸这摸摸那,坐在对面的家入硝子和伊地知洁高看向他们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玛奇玛从五条悟的裤兜里摸出了钱夹,递给眼神发直的家入硝子,细声细语道:“麻烦家入小姐去结一下账,我试着叫醒他。”
家入硝子愣愣地点了点头:“啊,嗯。”
玛奇玛指着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五条先生,该起来了。”
没反应。
玛奇玛拍了拍五条悟的脸:“拼酒已经结束了,要走了。”
还是没反应。
玛奇玛叹了口气,又揪了两下五条悟的头发:“快起来,有喜久福吃。”
……
好吧,看来是真睡死了。
看到结账回来的家入硝子,玛奇玛稍微用力,一下子便将一米九的男人扛在了肩上,又接过家入硝子拿回来的钱夹:“家入小姐,伊地知先生,七海先生就拜托了,我和五条先生去打车。”
大家都喝了不少的酒(除了五条悟),便不能开来的时候的车回去了,五条悟和玛奇玛又与其他三个人住在反方向,只能分别打车了。
家入硝子:“……好。”好大的力气。
伊地知洁高:“诶?诶……这样五条先生不会吐的吗?!”
好问题。
五条悟现在已经在干呕了。
不过好在他没醒,玛奇玛叫了一辆计程车,弯腰将五条悟拖了上去,随后又报了五条宅的地址。
天色漆黑,夜里寂静一片。
计程车的后座并不宽敞,即便是玛奇玛都觉得有些狭窄,更不用说五条悟了,他整个人都蜷缩在后座,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完全伸不开,他又闭着眼,此时看起来竟有些可怜。
很快,玛奇玛就不再看他,直到从驾驶座传来了声音。
司机似乎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声音中还带着些许谴责与无奈:“你们喝酒喝到这么晚吗?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
玛奇玛并没有打算回应,就听到司机继续说道:“小姑娘看上去倒是没喝多少的样子,那小伙子可喝了不少吧。”
玛奇玛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是喝了将近十杯生啤的人。
她在内心摇了摇头,刚好反了。
“你一个小姑娘送他回去,肯定又累又危险,现在外面什么人都有,最近失踪的案子也不少,还是尽量不要喝到太晚咯。”
失踪……莫非是咒灵的原因?
鬼使神差地,玛奇玛回应了一句:“嗯,谢谢。”
计程车开到了五条宅门口,玛奇想了想,又掏了五条悟的钱包,付了钱便拖着他下车。
扶着五条悟上了楼,玛奇玛打开了他的房门,想着直接把他丢到床上,没想到她刚放手,男人居然双手环着她的腰,一起倒在了柔软的被褥上。
他醒着?
这是玛奇玛的第一反应。
他怎么还不放手?
这是她的第二个反应。
玛奇玛尝试着挣开对方的手臂,却发现他用的力气很大,完全挣脱不了。
她倒是有挣脱的方法,只不过在不对五条悟造成伤害的情况下,她的方法似乎并不适用。
“五条先生?把手放开。”
“五条先生,我知道你醒着。”说着,她还用手拍了拍五条悟的大腿。
人熟睡时和醒着时的呼吸会有些许的不同,即使五条悟很擅长装睡,就连鼻息也隐藏得很好,玛奇玛也能轻易地辨别出来他是不是醒着。
玛奇玛开始有些不耐烦:“……你不用骗我了,快把手拿开。”
几秒后,身下终于传来男人的声音。
“如果……我说不呢?”
五条悟此时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慵懒,似乎是因为刚刚清醒过来的原因,咬字都变得有点模模糊糊的。
男人并没有睁眼,仍旧闭着眼睛,纤长的白色睫毛垂下,月光经过投影在他白皙的脸上。
玛奇玛眼神微沉,问道:“五条先生,请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五条悟答道:“没什么啊,就是想抱抱。”
闻言,玛奇玛眼睫微颤,好像有什么在她的身体里流淌过,她又轻轻地闭上眼。
抱抱。
这不是她一直都想要的吗?
比起武力和恐惧的镇压,她更想要得到真正的平等,一个真正什么都不用顾及的抱抱,而这个梦想却在这里发酵。
如果五条悟的实力能够达到与她对等,甚至在她之上,那他们是否就是平等了呢?那么她是否可以索求一个什么都不用顾及的拥抱呢?
她不知道。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她居然有了不想支配他的想法。
她明明从来都不会这样。
现在已经很晚了,天早早就完全黑了下去,皎白的顺着敞开的窗户照了进来,使这份突兀的景象变得无比和谐。
半晌,玛奇玛睁开了眼睛:“五条先生,现在还没有洗漱,身上的酒气有些重。”
五条悟装作不太舒服地晃了晃头,就当听不见。
其实五条悟身上并没有多大的酒味,毕竟他只喝了一杯,玛奇玛说的实际上是她自己,将近十杯生啤的气味可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
而五条悟却像是什么都闻不到一样,依旧死死地抱着她。
玛奇玛微微叹出一口气,这才放松趴在他身上。
她侧头,将耳朵贴在对方的胸膛上,温度稍高,感受着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
她听得见五条悟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地响着,她的听力很好,甚至可以听见血管中血液输送的声音。
那声音不算好听,却很有规律。
她听了很久,竟生出了些困意。
成熟的支配恶魔除了自己想要入睡的时候之外,是不会觉得困的,难道说待在五条悟怀里的时候会让她觉得很有安全感?所以才会使她产生想要入睡的想法。
玛奇玛长舒了一口气,撇开了杂念。
不知道什么时候,玛奇玛安然入睡,五条悟微微睁眼,发现怀里的人呼吸已经变得均匀绵长,肯定她睡着了后,便想起身抱她回房间。
五条悟刚刚撑起胳膊,又眼尖地发现对方橙粉色的头发缠在了他衣服上的纽扣上,尝试着解开,无果,想用咒力剪断。
可她好像很珍惜头发的样子……
而且玛奇玛每天洗头发擦头发的过程都十分繁琐,所以她的发质当然非常好。
啧,女人可真是麻烦。
五条悟将手指从玛奇玛的发间拿开,重新环住了她的腰。
然后他就抱着她睡了一夜。
——
五条悟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很奇怪,里面有不是咒灵也不是人类的生物,每天扰乱着人类世界的秩序。
更奇怪的是,里面有玛奇玛。
梦里的玛奇玛是公安直属的恶魔猎人,同时也是个恶魔。
五条悟很疑惑,为什么梦里的玛奇玛虽然是恶魔,却还要猎杀恶魔。
但很快,他就发现原来恶魔猎人都是通过与恶魔签订契约,付出相应的代价来获得力量的。
所以说恶魔之间是不存在感情的,这点倒与咒灵相差不大,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恶魔以及魔人会猎杀恶魔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而玛奇玛是个想要与人类获得平等的恶魔,但她似乎除了恐惧,什么都给不了人类。
五条悟看到,恶魔的力量来自人类对某种事物恐惧,人们对哪种事物的恐惧越大,哪种事物所化身成为的恶魔就会越强大。
他不知道玛奇玛是什么化身出的恶魔。
但不知道为什么,五条悟依稀感受得到玛奇玛内心的感受,她渴望平等,十分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