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什么棋需要在开始前石头剪刀布布??等等,是下什么棋可以用围棋棋盘完美代替??
晏少卿感到迷惑,但看鱼姒兴致勃勃的模样,他还是屈辱地伸出了手:“那开始吧。”
鱼姒闷笑不停,夫君这样子,显然是知道她纵横云浮城的名号——“猜拳无敌手”,就算这样,夫君也愿意陪她玩吗?
“石头剪刀布!”
鱼姒有意放水,结果还是赢了,她呀了一声,看向晏少卿,他的脸上是意料之中的淡然,似乎根本不为输赢所动。
果然,在夫君眼中,陪她玩才是第一位的,输赢根本不重要。
鱼姒想起柳静眠那个精明人每次输拳后总以各种各样的方式耍赖,两厢对比,夫君实在是风度翩翩又爱她甚重!
晏少卿没明白这幼稚的游戏魅力在哪里,但鱼姒显然很高兴。她喜笑颜开,眉目盈盈,里面好像有细碎的星光在闪烁,比她过往算出盈利翻倍时还要开心。
他微微怔愣,什么想法都没了。不过棋盘而已,消遣罢了,哪有什么糟蹋不糟蹋?
鱼姒开心就好。
晏少卿心下舒然,还未说什么,便见鱼姒美滋滋地数起棋子来。不论黑白。
晏少卿:?
鱼姒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解释,她笑眯眯指着数出来的棋子道:“我赢一局,这一排的棋子都归我哦,不分黑白。”
晏少卿再一次感到迷惑,他甚至没顾得上棋子的归属问题:“青娘,不论是下什么棋,总要分出两方来吧?”
鱼姒奇怪地点点头:“当然啦,待会儿下的时候再分两方呀,现在还不急!”
晏少卿有点混乱,他还没弄清楚鱼姒的话是什么意思,鱼姒已收完了一次棋,再次举起手:“石头、剪刀——”
晏少卿又输了。
鱼姒又数走了一排的棋子。
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鱼姒还贴心提醒:“夫君,不能再输了哦,不然你需要用旁的方式来问我讨要棋子啦。”
??怎么还有旁的方式??这种玩法究竟有多少条分支步骤??
晏少卿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样惑然不解的情绪了。现在他对着面目全非的棋局,不得不拿出初上书院时的认真来。
“石头、剪刀——”
晏少卿看着她大大分开的手掌,与自己的两根手指,居然在心里舒了口气。终于赢了。
鱼姒总算叫好夫君拿到了最后一排棋子,脸上却一本正经,没叫人看出她放水硬放了一个西湖。
她依旧笑眯眯的,开始宣布游戏规则:“夫君,现在是这样的哦,我们来下连珠。”
连珠?那是什么?
鱼姒从满当当的棋盒里挑出五枚黑子,依次摆在棋盘上,展示给他看:“就是这样啦!只要同色连五个子就算赢!”
晏少卿再次沉默了。
他低头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棋盒,艰难道:“青娘,这还用比么?”
鱼姒纯良无辜地望着他:“当然可以啦!夫君赢了就可以把棋子收回去,如果不幸输了的话,那就与我讨棋子嘛!”
晏少卿深吸口气,不断告诉自己这是在消遣,等输完了约莫就能结束,终于弯出个温和的笑来:“好,那开始吧。”
黑子先行,鱼姒手里有大把的棋子围堵晏少卿,很快晏少卿就举步维艰。
鱼姒瞅着那如玉手指间的唯一独苗苗,清了清嗓子,极善解人意地提醒:“夫君可以与我讨棋子哟。”
讨……如何讨?晏少卿不知道,他现在只想快点结束棋局。
清脆一声,最后一颗棋子落下,晏少卿竭力不去看她不满的脸,咳了声:“好了,现在下完了……”
“夫君是不想陪青娘玩吗?”鱼姒委屈巴巴盯着他。
晏少卿张了张口,想辩解,却听她语调更加委屈:“夫君觉得幼稚是不是?”
鱼姒眉头深深蹙起,桃花眼里闪烁着委屈又脆弱的水光,控诉:“夫君嫌弃青娘是不是?”
她的声音都不太对了,晏少卿连忙哄:“没有,没有,青娘怎么会这么想。”
鱼姒眼也不眨,满脸写着“夫君骗人”,继续控诉:“那夫君怎么不与我讨棋子呢?”
晏少卿遭不住这谴责目光,连连改口:“好,好,那我们继续,青娘可不可以给我颗棋子?”
鱼姒仍没有转雨为晴,她不讲道理地娇讹纠正:“不是这样!你要做点什么来让我满意,我满意了,自然就会给了!”
晏少卿已退无可退,现在只要能哄好鱼姒,他真是什么都能做。“那青娘想我做什么呢?”
鱼姒终于听到这句话,她掩住得逞笑意,故作思索:“唔……我想……”
晏少卿心提起来,不论是什么,他只想赶快做完,好让鱼姒重新展颜。
话音拖了许久,鱼姒似想起来一样,恍然道:“从前阿眠会为我捶肩捶腿!”
是这些伏低做小的事的话,那真是再容易不过了,晏少卿刚要点头,却听她话音一转:“不过怎么能让夫君做这些呢?”
鱼姒脉脉望着他,伸出手来,羞涩道:“夫君给青娘按按手,可好?”
她匀称白皙的手呈在他面前,姿态柔顺不已,不像是要按手叫她满意,反而是像任他握住把玩。
晏少卿被这个念头惊得愣住,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轻佻的联想,他狼狈移开眼,也不敢再讨价还价,摸索着伸出手去。
床帐是如今临安流行的厚织锦,入冬时才换上,当时鱼姒说……
有意找的杂念蓦然消失,他的指腹还是触上了她柔滑的手背。
试图拿掉她环着他的手的那个夜晚仿佛重现,令他头脑一空,脸霎时红透了。
当时他很快松开了手,那细密的感触却还是留下了痕迹,现在……现在……
手背传来轻飘飘的力度,鱼姒不怀好意道:“夫君用点力呀,我都没什么感觉,这样我是不会满意的哦。”
晏少卿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木愣着顺着她的话动作。
温热而干燥的指腹渐渐用力,却还是很轻的力度,在手背一点点摩挲,规矩又得体,既不像调情,也不像按揉。
现在的情景与话本中的桥段分明一模一样,但男主人公面红耳赤,看不出一点轻佻意动,女主人公也并不羞于春.情,反而敛眸含笑,盈盈不语。
唯有时间一点点流逝,暖香熏然,酿就静好。
鱼姒从前看话本爱看可歌可泣,爱看风月无边,现在却才知道,有的时候,情之一字,无须惊世,无关风月,也格外动人。
心满意足体验了这全新的怦然悸动,鱼姒推下他的手,大发慈悲放过了晏少卿:“好啦,青娘不为难夫君。”
说着,她已将棋子数了出来,一颗不落放进他的棋盒里。
手下空空如也,晏少卿茫然回神,迎上她单纯又纯洁的笑容,仿佛是催促他继续游戏一样,不由得窘迫起来。
鱼姒她就是单纯想出了个支使人的点子,就如同她先前说的“捶肩捶腿”一样,没有半分别的意思,他却……他却……
越想越羞愧,晏少卿彻底摒除杂念,抿着唇将心神全部投入面前的棋局中。
棋子多起来,赢面也大起来,即使鱼姒下了一半的黑棋突然又要换白棋,晏少卿也能沉得住气同她胡下。
眼看着局势变成旗鼓相当,鱼姒无视自己棋盒里的半数棋子,又出幺蛾子:“好夫君,青娘没棋了,夫君给我几颗好不好?”
晏少卿半点没发现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胡闹一样的棋盘上,诧异道:“不是还有许……”
“只要几颗就好,夫君就给了青娘吧?好不好嘛。”鱼姒满目真诚,唇瓣嘟起来,恳求亦娇声。
也许她是真的觉得棋子有点少了,晏少卿并不费力地劝服了自己,轻易忽略耳后热度,便要给她数棋子。
鱼姒偏按住他,义正言辞:“夫君还没提条件,我怎么能白拿棋子呢?”
晏少卿:……
这只是个游戏,条件根本没必要提,可她柔柔手心罩在他手背上,几乎就要唤醒不久前的……晏少卿便想不了别的,只能被烫到一样把手收回来,开始想“条件”。
“那……青娘帮我斟茶?”
鱼姒想了想,笑嘻嘻同意了。她起身到桌边,一点也不优雅地倒了杯茶,让晏少卿抽了抽嘴角,甚至庆幸,还好最近放的是暖脾的寻常药茶,不然可不就糟蹋了……
他心中所想鱼姒自是不知,她端起茶,姿态却瞬间变样,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优雅踱步,微垂着头,眉目温顺,袅袅娜娜走到晏少卿面前,在他愣住的目光中微微福身下去,将茶捧上。
这其实没什么奇怪,举案齐眉便是如此,可便是从前,鱼姒与晏少卿也未曾这般疏离过,这实在失了夫妻情分,只剩尊卑了。
晏少卿哪还想得了别的,连忙就要接过茶扶鱼姒起来,可他低下头,一入目就是白皙纤弱的一截后颈,令他有片刻的晃神。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样、这样……的姿态,他只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他想沿着脆弱的线条抚上去。
抚上去后要做什么?他却是不知了。
第16章 执手相看
鱼姒稳稳捧茶,在数到三却仍没被扶起时,她细微勾了勾唇角。
果然,夫君与自己情意深重,这等侍奉行径从前定没有过,所以现在,夫君一定是看她的后颈愣住了。
这一招在风月话本里并不新鲜,甚至在现实中,也很常见。
羔羊待俘的姿态,总是能催动人的一些念头。
夫君现在肯定一边在方寸大乱,一边在唾弃自己,鱼姒想着想着,居然差点笑了出来。
夫君真是太正直可爱了!
她脑中闪过无数种相似手段,心中蠢蠢欲动。这样可爱的夫君不调戏的话,真的很亏啊。
不过现在不是好时候,蔫坏的主意被暂且压下,鱼姒故作茫然抬眸:“夫君?”
话音未落,她清楚看到他惊了一下,慌乱无所遁形。
晏少卿心乱如麻,几乎不敢回想自己方才的魔怔,胡乱地应:“青娘将茶放下便好。”
鱼姒暗笑,顺着他的话放下茶,又坐回去,语气却仍旧娇懵:“夫君方才怎么啦?”
她万分纯洁的神态映入眼帘,晏少卿更是不敢再看,搪塞道:“没什么,青娘不想下了么?”
鱼姒仗着他不敢正视她,捧着脸光明正大地忍笑:“当然要继续啦,可是夫君还没给我数棋子呀。”
晏少卿匆匆点头,又将棋子数给她。
不能再逗了,再逗下去万一夫君怀疑起他的人格心性可怎么办?
鱼姒终于不再作妖,老实专注起面前的棋盘。
晏少卿手中下着棋子,眼前却不断回闪那一截雪白后颈,最令他失神的那个弧度好像已经烙在他心上一样清晰不已。
他整个人仿佛一分为二,一个在指责此刻的不断回想有多么荒唐,另一个却充耳不闻,依旧在想。
而眼前的鱼姒,她盯着棋盘,微微睁圆了眼睛,又瘪了瘪嘴,根本不知道她的夫君究竟是怎样的……怎样的……
晏少卿浑身一个激灵,像终于能主宰自己一样清醒过来,羞耻霎时充塞了他。
对面久久不落子,鱼姒悄咪咪抬眼,入目便是鲜红欲滴的耳朵。
要是这个时候吻上去……夫君还能有理智么?
当然,只是想想,鱼姒还没那么恶劣,而且白日宣.淫实在太突破夫君底线,若真做了,恐怕收不了场。
于是鱼姒只是伸了个懒腰,任性终止棋局:“夫君,该用晚膳啦,我们下次再玩吧!”
晏少卿对上她笑盈盈的眼睛,别开了眼:“好,下次。”
夜间鱼姒已经熟门熟路溜进旁边的被窝,甚至都不用假装睡着来蒙混过关。
靠在结实温热的胸膛前,被窝也热乎乎的,鱼姒几乎就要昏昏欲睡,可一道迟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青娘……”
鱼姒的睡意醒了两分,但仍不甚清醒,她头也没抬,晕乎乎应:“嗯?”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他问:“青娘……若有一天后悔嫁与我……”
鱼姒半睡半醒间听到这话,想都没想:“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青娘最喜欢夫君了……”
嘟嘟囔囔,尾音渐渐消弭,她的呼吸绵长起来。
晏少卿睁着眼睛,心情与被厚织锦的床帐笼罩的夜晚一样沉重。
怎么不可能呢?她失忆前,特意让人请他回家,温柔笑着把和离书推给他,她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说她后悔了,她说她想赶在月前回家。
细密的青丝拂在手腕,晏少卿缓缓摩挲着,陌生的触感让他无意识回想起她失忆的那一天。
那天清晨风雪很盛,可他却已记不起当时的风声呼啸与大雪纷飞。他只记得鱼姒看过来的那一眼,充满灵气与鲜活,现在想来,他从前真的未曾见过。
若她当真是后悔五年不得自在,待她恢复记忆后,或许他们可以开诚布公谈一谈。
五年不曾发现她郁郁寡欢,是他为夫之过;过往自诩夫妻恩爱,可却连她怕苦、足冷都不知道,还是他之过错;五年来她处处体贴,相处融洽都是她在迁就,他却半点没发现,还以为是她天性使然,受用也当自然,更是他的错。
桩桩件件算来,他本已没脸面再谈“挽回”。可……
怀中人蹭了蹭,温凉的脚丫抵在他脚背上,发丝微微蹭动,滑过他指腹。
晏少卿抿紧了唇,万分冷静地承认,他太自私。
无论是出事当天将和离书藏起来,还是曾卑劣地想借“三日表白”来稳鱼姒的心,又或是他此刻其实很想拨开如瀑青丝,孟浪地摩挲那柔软纤细的雪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