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姒说不出来话。
她其实没那么喜欢花,最开始提到花瓣只是为了说服夫君省一点钱,但夫君一点也不知道。
他以为她喜欢,所以在当日,在严冬的永安镇,为她想办法取来了半篮子花。
又所以,今日她说过“回家再说”后,他一早就按捺不住让樱桃来等,又让木檀帮忙布置,最后也许还怕她快要回来,连忙支走了木檀,还不忘叮嘱木檀若遇到她不要说漏嘴。
鱼姒忽然转身抱住了他。
她的声音即使闷在他怀里,也听得出来娇软:“喜欢,花喜欢,夫君也喜欢。”
晏少卿不敢确定她的这句“喜欢”有没有悸动情愫在里面,他也没有心神细想了。
因为他的妻子抬起了头,露出一张粉晕羞颜,极动人心弦,而后就这样脉脉看着他,小声欢喜道:“最喜欢夫君啦,一见到就欢喜。”
一见知君,即欢颜。
晏少卿蓦然一笑,回抱住她,在城隍庙内未来得及说出口的答案终于能够宣之于口。
“一见到青娘,我也很欢喜。”
第41章 心不可止
隔着院门, 依稀能窥到里面的三两动静。
祁敏事到临头,又紧张得不得了:“夫君,我去不好吧?”
晏知一摊手:“可是夫人呀, 也不是我答应了娘过来问问怎么回事。”
祁敏本来就在打退堂鼓,又听他在旁边说风凉话, 顿时恼羞成怒:“那你跟我过来做什么!”
马上要除夕, 晏知可不想再出幺蛾子,他笑道:“好了好了, 夫人不好意思,那让为夫来。”
说罢, 他当真抬手叩了叩院门。
祁敏吓得无意识屏息,叫晏知看着更是无奈好笑。
既然觉得尴尬,那为什么硬着头皮答应呢?
“二少爷?”木檀直接拉开了门。
晏知颔首, 问道:“少卿在家么?我有事寻他。”
木檀目露为难:“在是在……二少爷可否容奴婢去通禀一声?”
奇也怪哉,怎么还要通禀?
趁木檀进房去通禀的空隙,祁敏从晏知身后出来, “弟妹与小叔的确有点事吧?”
不然, 怎么一连几天都没见人,现在还需特意通禀?
这已是有目共睹的事实, 只是不知道是谁的问题。
木檀很快回来,抱歉道:“少爷有点不方便, 二少爷有事的话, 木檀可以代为传达。”
居然是晏少卿不方便?
祁敏顿时后退一步, 含义不言而喻:既然不是鱼姒闹脾气, 那可就用不到她了。
晏知抽了抽唇角,沉吟片刻,干脆问道:“少卿这几日是有什么事吗?”
木檀有点尴尬:“这个……奴婢不方便与您说。”
太奇怪了啊……晏知微微皱眉:“那除夕家宴?”
说到这个, 木檀快速保证:“除夕家宴应当是碍不着的,二少爷放心好了。”
鱼姒看着木檀送走晏知夫妇,这才把露了条缝的窗户合好,直起腰背起手低下头,挪着小步凑近,偷偷觑捧着书的晏少卿:“夫君,嫂嫂他们走了。”
被书册掩映的人动也未动,只有声音如常,嗯了一声。
鱼姒又凑近了些,弱弱撒娇:“夫君,让青娘看看你的……”
捧书的手倏然一僵,某人声音羞窘极了,再没方才的淡然:“不必了!”
鱼姒眼看着那如玉指节都冒出了红色,心中又一次老气横秋地感慨。
夫君面皮真是太薄了。
咬破唇已不是第一次,夫君怎么还这样害羞啊?
感慨着感慨着,她忽然一顿。
或许是因为……上一次只是她咬破了他的唇,而那日,他的手解开了她的衣带吧?
那日。
“一见到青娘,我也很欢喜。”
他俊脸微红,却没有窘迫,嗓音清润,却足够坚定,眉墨目明,是难得的深邃。
鱼姒本来还有许多许多的甜言蜜语亟待诉说,但对着这样前所未有的令她心动的夫君,她的脑子轰然一声,再没了理智。
急切踮脚吻上,两条藕臂没有章法地从他怀中钻过勾住他脖颈,迫得他……不,已不用迫,他也已顺势低下头,阖眸吮吻她唇瓣。
一切都朝着意.乱情.迷的方向发展,直到她在模模糊糊意识到腰上有东西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去摸。
摸到的是一只手,修长匀称,骨节分明,好摸极了,但这不是重点。
她还摸到了一截带子。
怎么会有带子?她的神志清醒了一点点,也是在此时,她终于迷迷糊糊地发现,她的衣襟好像有些松散。
腰间传来若有似无的禁锢与摩挲,与她握着的那只手像极了,一样的修长匀称,连力度也是一样的让她脸红心跳。
她整个人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头脑瞬间清明一片,清醒地感知着唇上沉醉的吮吻与腰上羞人的亲密,眼底映着心上人投入的面容,另一半心中忍不住砰砰直跳,让她更加动情,彻底沉沦。
鱼姒回想起尝到那一丝丝甜腥味时的迟钝震惊,心头又冒上了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心虚。
情到浓时,她忍不住也是情有可原嘛。
而且当时若不是她吓了一跳将紧紧揽着她的夫君推开,夫君恐怕根本没发现她又咬破了他的唇,解了她衣带的手还不知……
鱼姒理不直气也壮地为自己开脱,又装起纯良无辜来了:“夫君不允,那青娘就不看了,只是药……”
羞窘的声音更急:“我自己来就好,青娘不用担心了!”
他自己来?用他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沾上泛着光泽药膏抚上他薄红的唇?
鱼姒心头一荡。
她沉默片刻,似乎做出了退让:“好吧……那……夫君能不能让青娘看着?”
“都是青娘不好,不该那般……”说到这里,像是愧疚得说不下去了一样,又转回话头,“青娘只是想看着它愈合,夫君就答应青娘吧,不然青娘实在是于心难安。”
真挚诚恳,鱼姒差点被自己感动哭了。
她心里静静地数:一、二、三、四……
“嗯。”
鱼姒差点笑出了声。夫君怎么会这么心软可爱啊?
晏少卿执着药盒,久久下不去手。
面前的殷殷目光实在是太强烈,他突然想要出尔反尔。
被这样看着,他、他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晏少卿深吸口气:“青娘……”
鱼姒热心极了:“夫君是不方便吗?青娘也可以代劳的!”
晏少卿:……
晏少卿忽然觉得也不是下不去手。
指尖挑了一点药膏,他努力淡然地将其点上伤处,正襟危坐到像是秋闱现场。
鱼姒屏息敛声,紧紧盯着缓慢游弋在伤处的指尖,看上去严肃极了。
也像极了紧张担心。
窘迫不知何时散去了,晏少卿心头一软。
抹匀了药,他撤下手擦了擦,竭力摒除羞涩,他温声道:“明日应当就好了,青娘不必过分愧疚。”
还有句话,他心下羞赧,说不出口。
在那样的时候,他自己都没发觉,甚至手上还在……又怎么能怪她太过炽烈热情呢?
心中叹了一声,他凝眸,鱼姒却仍旧定定地盯着他……的唇?
“青娘?”
鱼姒猛地回神,心头直跳,她瞬息蹙眉,楚楚可怜地望他:“夫君会原谅青娘么?”
一丝犹疑瞬间被抛诸脑后,晏少卿霎时红透了脸。
他一点也不怪她,但这怎么能说出来?
“明日除夕,青娘要不要守岁?”他突兀而正义凛然地问。
心曲犹乱,好在夫君已经被她转移了注意力,不然被夫君发现她嘴上说着担心,其实却在馋他,岂不是糟糕。
·
如晏少卿所说,翌日那一点伤口已经恢复如初,他也终于能出门见人。
家宴不算隆重,但却精致齐全,灵灵一早就闹着要放爆竹,家中更是处处年味。
一年在外,无论为何,总是异地他乡,漂泊如萍,晏少卿感慨万千,刚想说点什么,兄长凑近了他。
“少卿,前两日你究竟是怎么了?”
提起前两日,晏少卿不受控制地咳了咳,他转移话题:“爹好像哄不住灵灵,我去看看。”
要起身,却没走掉。
晏知放下手,微笑:“少卿不说,那就只能别人来说了。”
晏少卿:……
晏少卿想象了下被兄长套话问出缘由的场景,不禁打了个哆嗦,他窘迫道:“真的没什么要紧,总归是一些、一些不能为人道之的事!”
晏知一愣,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若是一些不能为人道之的事,那就正常了。
看他这被逼急了的神色,也不像说谎,晏知啧了一声,目不斜视去解救被女儿折腾得没法子的爹。
这个答案,他倒是可以好好利用利用再给夫人答复了。
总算应付了兄长,晏少卿还没舒出口气,又察觉到旁边的一道视线。
明明没有看到,他却已经能想象出来鱼姒羞怯的眸。像被文兄目睹他们小别重逢的亲热后一样。
那时她紧紧窝在他怀里,想来是羞极了。
晏少卿忽然心头一热,这情绪太过突然,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可他已经偏过脸看去,果然见到她眸中盈盈脉脉,千言万语不得诉。
心头更热了,他脑袋都有点不清醒,只知道自己倾身道歉:“是我不好,未能安抚他们,叫他们担心问来。”
明明他更害羞,在被兄长问出闺中密事后,第一时间却是照顾她的情绪?
鱼姒心中软塌塌的,她离他近了些,脑袋偏过去,便似靠在他肩头。依着这样的姿势仰目看着他,她温软道:“夫君说什么了嘛?”
晏少卿已经没办法思考,肩头的重量只有一点点,像她轻轻飘飘依恋的眼,明明如若鸿毛,却在他心头举足轻重,让他没办法招架。
脑袋像浆糊一样,充塞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他此时此刻,唯有一个念头清晰极了。
他想吻她,哪怕蜻蜓点水的一下。
“婶婶!灵灵与祖父说好啦!吃完饭我们能放爆竹!”
突如其来的稚嫩童声却没有打破他们之间美好的气氛,鱼姒抬起头,依旧轻轻依偎着身边的心上人,笑眼弯弯:“是吗?那真是太好啦。”
身边人声热闹,晏少卿清楚知道他不可以做什么,但他仍旧只想着那一个念头。
万分悸动,人止不得,风止不得,心亦止不得。
第42章 除夕礼物
“婶婶, 雪花真的可以像鹅毛一样大吗!”灵灵张开手努力比划鹅毛。
鱼姒忍俊不禁:“当然。”
灵灵哇了一声,转头跑向她已经不太清醒的娘亲:“娘亲娘亲,灵灵也想去临安!”
晏知半路拦住了她, 笑着哄:“好,等灵灵长大就带灵灵去临安, 现在灵灵是不是该放爆竹了?”
灵灵迷茫地思索了会儿, 重重点头:“是呀!灵灵差点忘记了!!”
成功将灵灵哄去祖父那里,晏知凑近晏少卿:“待会儿放爆竹时还要麻烦少卿看顾灵灵。”
晏少卿对这事已经驾轻就熟, 无他,只因二嫂是一杯倒, 可除夕年夜是无论如何也要举杯共贺的,所以每每这时二哥都要照顾二嫂,灵灵只能由他人看顾。
而父母年迈, 到了时候就乏累起来,大哥大嫂膝下又有三个小子,每每这时, 也闹腾极了, 实在是分.身无术。
目送兄嫂离去,晏少卿转头, 灵灵恰朝他跑来,一脸兴奋地拽着他到了鱼姒身边。
“小叔叔!婶婶!祖父同意啦!我们一起去放爆竹吧!”
明明只是对面而立, 可晏少卿却仿佛已经能感觉到, 她的娇软温暖在顺着仅仅是垂在一起的衣袖传递过来, 似是春风盈入怀。
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揽住。
他有些不敢看她, 只垂着头看灵灵,严肃交代放爆竹的注意事项。
可即使不看,她在身旁不时的柔声附和也会让他没法专注。
游弋不绝的那个念头更是不甘下风, 加倍萦绕。
晏少卿几近挫败地想,他现在实在是太不正经,与登徒子又有何异?
鱼姒觉得奇怪,夫君似乎有点不太对?像是在走神,又好像是在想什么事,心不在焉中又带着些无奈。
“夫君怎么啦?”
体贴的问话乍然响在耳畔,惊散了所有的心旌神摇,晏少卿骤然回神,慌乱不已:“没、没什么!”
他这反应说没什么,谁信啊?
鱼姒想问清楚,可她也知道他肯定不会说。眼珠滴溜溜转了转,她甜甜一笑,牵起灵灵:“夫君没事就好,那我们现在陪灵灵去放爆竹吧!”
晏少卿松了口气,若无其事点点头,脚步似是无意落后一步,跟在她们后面。
“婶婶,你喜欢什么样式的烟火啊?”灵灵昂着小脸巴巴地问。
除了爆竹,他们还特意买了几支烟火给灵灵玩。
鱼姒心神落在后面,她想了想,笑眯眯道:“那几支烟火都是灵灵的,婶婶不玩。”
灵灵显然犹豫起来,不太确定:“烟火很漂亮的哦,婶婶真的不想玩吗?”
这孩子怎么这么可爱啊?竟觉得她连烟火也没玩过,所以特意慷慨将自己的烟火分享出来。
鱼姒停下,将她抱起来,亲亲她的小脸:“谢谢灵灵!但婶婶看着灵灵玩就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