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然一声, 粉碎了晏少卿所有的理智。
鱼姒憋着笑, 看着眼前的耳根瞬间涨得通红, 都不用想, 已经能猜到夫君俊脸是何等的呆滞。
缓了片刻,她继续作坏,佯装羞涩:“夫君要是想的话, 青娘都可以的。”
尾音打了三个卷儿,娇媚四溢。
仿佛一道电流窜过,热意蛮不讲理地上涌,晏少卿整个人都不好了,更加窘迫:“不,我不是——”
鱼姒当然知道这并非他起了兴致,话本里有说,男子晨起时就是会这个样子。
不过话本里的男子多数都耽于色.欲,晨起时更是顺理成章地这样又那样。
她的夫君就不一样啦,他是那样的正直,怎么可能做得出白日宣.淫的事来?
鱼姒心下一清二楚,却并不放过他。
毕竟正直的夫君调戏起来,别有一番趣味啊~
“青娘知道夫君是不好意思,没关系的,现在时候还早,夫君快一点就好了!”体贴又信誓旦旦,透出不一样的纯真。
这、这种事怎么能“快一点”啊?!不对!他根本没想做什么,何来“这种事”?!
晏少卿完全没有心思想她是什么时候发现此“玉佩”非彼玉佩的,他浑身僵硬:“青娘先下去好不好?”
她玲珑有致温软生香的身躯贴在他身上,原本的心无旁骛也要变成心有遐思,岂不是坐实她的话?
鱼姒对上他近乎恳求的双眸,心中一空,原先想的什么都忘了,顿时乖乖从他身上下去,坐到了一旁。
晏少卿本以为还要再苦劝一番,没想到鱼姒今日竟然这样好说话,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夫君怎么还愣住了呀?是觉得她反常吗?
鱼姒愈发忍俊不禁,她的夫君真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了!!灵灵也要往后排!!
晏少卿也坐起来,对上她的盈盈笑眼,又窘迫不已,他试图遮掩:“我、我并非,我只是……”
鱼姒就含笑看着他,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解释,支支吾吾道:“青娘如果不眯觉的话,那我们便起身吧。”
“那夫君……”
“我没事!”他几乎是掩耳盗铃答道,“总之……不碍事!”
说罢,干脆利落掀被下床,迅速披上了外衣,宽大衣摆一遮,什么也看不到了。
目睹他逃也似的没了踪影,鱼姒终于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清脆如银铃,久久回旋在房中。
·
无论怎样,最终他们还是出发的刚刚好,路上正遇到抱着灵灵的晏知与祁敏。
灵灵粉雕玉琢,又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服,趴在晏知肩头睡得正香。
鱼姒略逗了逗,她一点儿也没醒,咂咂嘴睡得更香了。
“昨夜真是麻烦青娘了,烟火不能点完,灵灵恐怕闹腾了好一阵吧?”
鱼姒不动声色倚着自家夫君,这时候倒一点也不骄傲了,乖乖巧巧:“没什么呀,灵灵很好哄的……”
妯娌两个走中间说着话,兄弟两个走两边也能聊:“昨夜幸亏我出去问了问,不然子时的爆竹可没人点了。”
晏知奇道:“少卿昨夜是睡着了吗?”
晏少卿蓦然一呛,咳了好几声才止住,面色不自然地含糊道:“嗯……劳烦兄长了。”
守岁守岁,睡着了的确有点说不过去,难怪他尴尬。晏知没有多想,又问:“午后你要陪弟妹回娘家吗?”
这个得遵循鱼姒的意见,晏少卿低下了眸。
鱼姒也注意着他们的对话,闻言停下话头,为难道:“我若大年初一就回去,恐怕娘要唠叨的。”
从前娘亲倒没有千叮咛万嘱咐,只是闲谈时说起过别人家,说是大年初一就回娘家,还不知道婆家人要怎样不满。
娘亲未必不想在大年初一看到她,但对娘亲来说,可能退一步宽抚婆家情绪更能让她放心。
所以唠叨什么的虽然都是为了她好,但也不是很有必要在新年里就听那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吧……?
这意思就是不回去了,晏知放下了心,笑道:“那我与你们嫂嫂就先去了,岳母当不会念叨你们嫂嫂。”
能热烈欢迎女儿回娘家小住的岳家,恐怕非但不念叨,还要分外欢迎才是。
鱼姒走了神,细细回想,总算想起来柳静眠是与她说起过城东祁家。
祁家二老宠爱独女宠得紧,听说有小子敢在上元节表白,当场就被勃然大怒的祁父收拾了。
柳静眠还与她预言,说祁家将来必定要招赘来着。
鱼姒瞅了瞅旁边附耳细语的夫妻,心中啧了一声。
柳静眠精明是精明,就是预言委实没有准头,在不久前还硬说只有浪荡子才能与她相配,结果还不是嫁给了夫君?
“青娘在想什么?”晏少卿暗自观察着她的神色。
鱼姒下意识道:“柳静眠……”
谁?
晏少卿微愣,但他也意识到,他的担心仿佛多余了。他的夫人并没有因为兄嫂能无所顾忌地回岳家而有所伤神。
祁敏恰结束了对话,闻言神色微变,眼眸中闪烁着掩不住的兴奋。
“青娘知道柳家大小姐?”她探头过来换了个人咬耳朵。
非但认识,还很熟呢……不过嫂嫂的语气怎么这么……奇怪?
而且,柳静眠也没出名到被提起就要问一嘴吧?
鱼姒迟疑着问:“柳家大小姐怎么了?”
祁敏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柳大小姐的事他们早就暗自唏嘘过了,但现在,鱼姒失忆了啊。
她一定不知道这个离经叛道的奇女子都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青娘不知道,我听说啊,柳大小姐与人私奔了!”口吻紧张又刺激。
鱼姒竟有一瞬怀疑自己听错了,她说什么?谁与人私奔了?
祁敏继续悄咪咪说:“青娘应该听说过吧?柳大小姐与段大少爷早早就定了婚约。”
可不就是?柳静眠与她说过,这婚约来的实在是没有道理,她迟早要找法子给毁了。
可这和私奔又有什么关系??
“后来段大少爷私自投军,这婚约也就耽搁了五年,五年后柳大小姐时年十八,实在是没法子拖了,所以两家合计先把婚事办了再说,结果还没合计三书六礼,柳大小姐就和一个举子私奔了!”
鱼姒震惊原地,甚至忘了迈开步子。
耳畔恍惚回响着记忆中不久前柳静眠的信誓旦旦:我听说段臻想投军,这真是天助我也,待我找个良辰吉日去与他话说分明,兴许还能助他离家,要个承诺。这样一来,婚约必要耽搁,严郎也就有足够的时间出人头地,到时候段臻应诺悔婚,我风光嫁人,真是再完美不过。
说好的悔婚,说好的嫁人呢??怎么变成私奔了??
鱼姒在这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柳静眠的预料,真是一句也没个准的。
弟妹一脸震惊恍惚,想来也是被柳大小姐这等奇女子震住了,祁敏轻扯她袖子,还没如何,就感到一道视线。
奇怪看去,正对上小叔默默的目光。
祁敏:……
不知为何,她竟一阵心虚,只好悄悄收回了扯袖子的手,佯装无事,继续咬耳朵:“这还不算完,青娘知道柳家还有个二小姐吧?”
鱼姒随着身边人的脚步木愣愣地往前走,口中也是木愣愣:“知道,她难道也……?”
柳妹妹可是再乖巧不过的了,总不会在她忘记的那些日子里也跟人私奔了吧?!
祁敏连忙道:“这倒不至于,只是私奔实在太过离经叛道,古往今来,莫不是‘聘为妻、奔为妾’,柳二小姐怕影响姐姐名声,竟主动与段老夫人提出代姐而嫁!”
?????
“说是代,其实就是更换婚约人选,外人若问,只说一开始就定的柳二小姐,这样一来,柳大小姐的存在也就不重要了。他们柳家现在还说呢,说是柳家外祖想念大小姐,所以把人接去了,压根不提婚约的事。”
鱼姒再一次停了下来。
她现在真想站在柳静眠面前问问,在私奔离开云浮城的那一刻,她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后来的局面吗?
第46章 两不疑
“那……柳家现在……?”
这个祁敏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段大少爷在边关屡立军功, 连咱们知府都特意登段家的门道喜呢,想来也是因此柳家才……”
才宁愿拖着女儿这么多年,宁愿段家大少爷不在也要履行婚约。
鱼姒暗暗叹了一声, 别人不知,她却是能猜出柳夫人的心思来。
实在是柳静眠看上的那个严姓书生家徒四壁, 只与一个寡母相依为命, 那老妇人脾气还有些古怪,柳静眠若嫁过去, 真是要陪这母子俩白手起家,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比起来, 段家有殷实家底,又相交数十年,段大少爷现在又已军功在身, 是有目共睹的前途无量,便是姓严的后来中了举,也根本比不上啊。
到底是闺中好友, 鱼姒想了想, 感慨似的道:“原来我不记得的六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谁说不是呢, 祁敏刚要附和,却见鱼姒凑近她, 话锋一转:“我记得有个严姓书生十分出色, 不知道他有没有登科及第?”
祁敏下意识回答她:“严?那不就是严探花?”
鱼姒长舒口气, 放下心来, 看来那姓严的还有几分本事,不枉柳静眠舍弃一切陪他私奔。
“严探花?”晏知闻言插了句嘴。
祁敏傻傻转头与夫君说道:“是啊,弟妹在与我说严探花。”
鱼姒:……
感到扶着她的手微顿, 鱼姒心中霎时冷汗频出,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
她是该佯装无知糊弄过去还是该故作镇静找个由头搪塞过去?!!!
啊啊啊嫂嫂怎么就大剌剌说出口了?!她都有意压低声音了啊!!!
明明都失忆了却还不忘问一问当时仍籍籍无名的严探花,这怎么想怎么有内情啊?!!
短短一瞬,鱼姒经历了从未有过的风暴侵袭,迅速做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冷静地踮脚凑到晏少卿耳边私语。
对不住了柳静眠,要不是担心你,我也不会面临这种尴尬的处境啊啊啊!!!
晏知微妙地看着瞬间反应过来像是在解释的鱼姒,又看了看面色平静不知道信没信的晏少卿,终于还是低下头:“夫人啊夫人……”
这么傻,让他说什么好啊……
鱼姒说完,心下惴惴不安,偷偷觑人家,没成想正对上人家平和的目光。
都说如坐针毡,她现在是站着,浑身都是针毡……
“夫君……”要不还是再补充两句……?
只是还没等她想出来该补充什么,扶在她手臂的手便缓缓下滑,反握住她手腕,干燥温热的拇指轻轻抚在她腕骨。
所有的不安烟消云散,鱼姒不知为何竟油然生出破涕为笑的喜悦。
四下皆静,祁敏后知后觉意识到,她好像说了句什么了不得的话。
下意识朝夫君投去目光,可夫君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让她更加战战兢兢。
弟妹与小叔恩爱甚笃,若因为她的一句话起了嫌隙,那……
“娘亲……”奶声咕哝响起。
灵灵眼睛还没睁,就要从爹爹怀里挣扎出来,直往祁敏身上扑。
祁敏手忙脚乱哄着灵灵,等再得空看去时,却只见晏少卿脸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从容,而鱼姒唇角也带着笑,两人行动间甚至比往常还要亲密,相依相挨,爱侣莫过如此。
·
“木檀,我与夫君单独待会儿,若有事你们稍晚时候来吧。”鱼姒交代道。
木檀瞅了瞅她家满面正经的少夫人,脑中默默闪过昨夜的一点声音、前几日拒不出门的少爷,还有一路上许多如胶似漆的画面,最后停在了她家少爷从书院回来的那一天。
那天他们夫妻俩也是单独待会儿,结果……
木檀明悟点头:“木檀明白了。”保证没人打扰。
鱼姒放下心,这才转身进门,又将门关好。木檀发誓她听到了门上闩的声音。
外面交代完了,里面的人仍是正襟危坐,见她过来,还微微颔首示意。
彼时耳语犹言在侧——夫君你等我回去给你解释!
现在,是解释的时候了。
鱼姒也没心思想别的,只想先把误会解开,心中斟酌了两遍说辞,又来回删减,还没想好,就听他温声道:“青娘先坐下。”
即使已经知道夫君是多么的好,鱼姒心头还是忍不住一点点塌陷下去。
这种事若换一个男人在这里,哪还有请她先坐下的时候,恐怕早翻脸大怒,更遑论真心等她梳理言辞?
鱼姒随便摸了个凳子坐下,正准备深吸口气开始说,他又道:“等等。”
那口气卡在嗓子眼,可谁知,晏少卿只是左右看了看,最后无奈起身,步到她面前,张了张口,脸又有点红。
“我们坐那边去说吧,不知道垫子被木檀收到哪里去了……”
垫子?
鱼姒呆呆顺着他隐晦羞赧的目光向下,看到了自己的腰身。
昨夜,那里好像被一双手握过,还被情不自禁揉.捏抚.弄了些时候。
今晨,自己好像撒了句娇,说腰又酸又疼,夫君要负全责。
晏少卿着实不好意思,可:“在娘那里坐了那么久,青娘腰一定更酸了,我们去罗汉床那边吧……”
好歹那边有些枕头,垫着应该会舒服一点。
哪有靠罗汉床上解释这种问题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