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姒想说什么,可她终究还是被轻轻牵着带去了那里,靠上了别人调试几次高度正好的枕头。
晏少卿坐下,看到案桌上的柿饼,不由得又道:“青娘要不要先吃一点甜甜口?”
晏老夫人房中的甜食少,有也是给灵灵备的,偏偏茶又涩,鱼姒实在没那个脸皮偷偷伸手拈一块甜口,只好暗自忍耐。
她觉得自己明明忍得很不动声色,可一直在与爹娘兄长说话的夫君是怎么发现的?
鱼姒又拿了个柿饼,用小刀均匀切开,两手捏着一小块轻轻咬了一口。
甜蜜软糯,美味可口。
鱼姒一点点吃完,这次已不用他体贴,自己摸出来帕子擦了擦手,又用清茶润了润喉,开始娓娓道来。
一柱香后,晏少卿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原来青娘与柳大小姐是闺中密友,而让柳大小姐与之私奔的,就是那位严探花。难怪她听到私奔一事震惊到忘了脚步,又难怪她会问起姓严的书生。
鱼姒有所预料,但当他真的这样信任她时,还是忍不住道:“夫君不怕青娘是骗你的么?”
毕竟,照祁敏的话来看,云浮城并没有人知道那个举子就是严探花。而柳静眠说过的风光嫁人,也许至今仍被耽搁。
她眸底仍浮动着忐忑,晏少卿心中柔软尚来不及:“青娘还记得清晨时候说过的话吗?”
他眉目间带着些无奈笑意,却是千金不换的信任温柔:“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与青娘既为夫妻,自然要同心同德,又怎能轻易便疑心青娘呢?”
“那只是一句话而已,也做不了呈堂证供,青娘面有难色,想来是有隐情,我自然要听青娘之言了。”
说罢,他想了想,端眉肃目接着道:“青娘放心,此事事关女子名节,我绝不会与他人提起。”
一句一句,认真笃谨,清隽的面容在霞光下是那样的让人心动。
鱼姒忽然倾身,一吻轻轻。
仿佛一片羽毛落在唇上,晏少卿怔然,可她已经坐了回去,羞赧抿唇:“青娘没忍住……夫君能体谅的吧?”
没忍住……?
因为感动于他的信任?晏少卿下意识想到吻不可以……但,她盈盈的眸光让他哑口无言。
他知道他不解风情,同窗早取笑过。但他不傻,这样美好的时候,何不将错就错呢?
鱼姒数了三个数,没等到欲拒还迎的“不”,心中忍不住更欢喜,夫君这是在“体谅”她嘛?
“对了夫君。”她忽然颦蹙眉头,抬眸望他,白皙脸侧一点点涌上红晕,声若蚊蝇,“青娘的腿还是好软,怎么办嘛。”
晏少卿蓦然一懵,忍不住掌着柔滑细嫩爱抚的记忆翻涌成波,拍打着他的理智。
窘迫咳了咳,他无所适从地低下眼:“那、那不若、不若晚膳后让樱桃帮青娘按一按?”
夫君耳根都红了,躲闪起来与方才的坚定认真判若两人,真是可爱。
鱼姒心中暗笑,娇滴滴摇头:“那、那怎么与樱桃说嘛,青娘不好意思。”
晏少卿脸愈发红,他支吾了会儿,羞耻道:“青娘不好意思,那便我来吧。”
鱼姒只是想调戏调戏人,没想到居然还有意外之喜。
她顿时以退为进,咬唇为难:“夫君不用勉强的,青娘歇一会儿应该也能舒缓些……”
不出她所料,她单纯的夫君果然微微皱眉,俊脸虽然还泛着红,但神色已经变得坚定起来。
“那怎么行,我也不觉得勉强,青娘不要多想。”还有半句话,他实在没好意思说。
她腰酸腿软,都是他没能克制住再来一次的缘故,所以,他又怎么能只顾着自己的脸皮觉得“勉强”呢?
鱼姒便被劝服了一样羞答答松口:“那……青娘坐过去?”
晏少卿收敛心神认真看了看,挽袖将案桌拉到了另一边,自己拂衣在案桌前坐下,对着鱼姒一伸手:“好了,这样便有空处了,青娘将腿放上来吧。”
这一套下来行云流水,鱼姒久久不能回神,忽然小声问:“夫君,青娘这样会不会太娇纵了呀?”
晏少卿奇怪地抬眸:“什么?”
鱼姒顿了顿,捂住了脸,乖乖将腿放了上去。“没什么,青娘只是觉得,好喜欢夫君呀。”
表白猝不及防,晏少卿好一会儿才竭力淡然地说:“真的么?”
没搁上去的脚晃呀晃,她的声音娇娇气气:“当然啦!”
心跳怦然,晏少卿心不在焉抬起她的脚,将绣鞋脱掉,还没想出来该说点什么,手上的两只脚丫倏忽缩了回去。
鱼姒正可劲儿抒发自己的爱意,没想到脚上忽然一轻,她呆滞地看着两个绣鞋被一只修长漂亮从来握笔捧书的手放下去,轰然面红耳赤。
“夫君,你、你怎么……!”
杂乱的心跳还没恢复,又对上一张染羞粉面,漂亮的桃花眼都被羞出了水汽。
晏少卿心中一空,心跳彻底崩盘。
“鞋当是要脱的……”他无意识解释。
鱼姒当然知道鞋要脱,但她原本是打算自己晃荡着蹬掉的啊!!
虽然已经做过世上最亲密的事,但当时他悬压在上,宽衣解带什么的她根本看不到,唯一做的就是缠着人的脖颈亲热,再随后被一点点引领着体验到了从未有过的欢.愉,一切神志都被丢到了浪潮里,随波逐流,直至风平浪静。
鱼姒从没想到,她会亲眼看到夫君为她褪下绣鞋,甚至手还轻轻握着她的脚。
这简直比从前的依偎亲密还要让人脸红心跳。
可夫君满面茫然,显然是不能理解她的异常羞涩。
莫不是……从前夫君也经常在他们云雨后为她揉腰按腿,以至于成了习惯成自然?
即使觉得找到了理由,鱼姒还是羞极了,她甚至想当场反悔。
反悔是不可能反悔的,鱼姒又一点点把腿伸出去,穿着罗袜的脚正好抵到晏少卿的腿上。
晏少卿脑子里乱糟糟的,哪有心神再想什么?手又无意识握了上去。
“小姐……”
樱桃看清罗汉床上的场景,顿时转身退了出去。
第47章 喜欢青娘
寂静无声蔓延, 鱼姒彻底捂住了脸。
明明都交代了木檀,没想到竟漏了樱桃。这下是真的没脸面对樱桃了。
突兀动静让晏少卿醒了些神,但看着不胜羞涩的鱼姒, 不知为何,他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
将他们的全貌尽收眼底, 好像也的确有点亲密过头。
晏少卿意识到这一点, 便想端正一些,可他转念又想, 按揉一事,姿态如何能端正?且他们本就是夫妻, 这般亲密也不算什么吧?
手指忽然被划过,他低头,是她罗袜里的脚趾在抓来抓去。看来真是羞过头了。
这样也极可爱。
晏少卿面容严肃地想着, 开口却是缓声安抚:“青娘不必窘迫,夫妻之间,此番皆属寻常, 樱桃也不会大惊小怪的。”
樱桃当然不会大惊小怪, 自己与夫君恩爱五年,家里人肯定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于她而言,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啊!!
鱼姒觉得自己没出息, 她揉了揉脸蛋, 努力冷静下来, 可对上夫君沉静温和的目光,脸“唰”的一声又红了。
明明夫君自己面皮薄得不行,腼腆又内敛, 可当她真的害羞时,夫君总会变得稳重起来,予以足够安抚她的温柔沉和。
这样的夫君谁能不喜欢啊?
鱼姒羞赧间隙,第不知多少次在心里喟叹,还好,还好自己和夫君早早就定了情,两心相许。不然,她可能永远也不知道有一个人会让她这样喜欢。
简直是量心而定。
“青娘好喜欢夫君啊。”
敛眸含羞,甜甜绵绵,糖似的软。
仿佛春水溶溶涌动,晏少卿心头只有一个念头游弋不穷。
想吻她。
蜻蜓点水绝不够。
可房中日光明朗,此刻连酉时也没到。清天白日,怎能、怎能……
理智让他稳稳坐着,可心念却止不了。
“真的么?”
鱼姒眨眨桃花眼,愈发脉脉含情:“当然啦!”
“青娘最喜欢夫君啦!!”仿佛觉得不够,她愈发熟稔地抒发满腔爱意。
最喜欢……又是哪种喜欢?
晏少卿低下眸,嗓音如常:“那青娘还喜欢谁?”
鱼姒觉得奇怪,夫君怎么这么问?
可是不经意瞥到红红的耳尖,她忽然想明白了。
鱼姒仿若未觉,一本正经答道:“青娘觉得樱桃很好,虽然她现在变得言简意赅又冷酷无情;青娘觉得嫂嫂也很好,若挨在一处聊一午后也可以;青娘觉得木檀也很好,她伶俐干练,贴心又厉害。”
长长说了一大通,她停了下来,她的夫君果然抿着唇,眼睫也在抖。
夫君怎么会这么可爱啊?
鱼姒缓缓倾身,捧着脸颊:“可是,青娘喜欢的,就只有夫君呀。”
真没想到,夫君平日那样腼腆,可居然也会在意她放心里的其他人,哪怕她们只是樱桃嫂嫂木檀。
问得如此隐晦,恐怕自己也知道这不讲理吧?
这样还是要问?
鱼姒心头想笑,真不愧是夜间睡着总要抚她后颈的夫君,掌控与独占一样也不少,平时却根本看不出来。
再瞧去,又果然看到他唇角隐隐勾起,面色却毫无波澜。
明明就很高兴,忍得一定很辛苦吧?
鱼姒捧着脸静静看着晏少卿,直到那丝笑意快要被按捺下来时,故意唤:“夫君?”
晏少卿咳了咳,面不改色应了一声,手上揉了起来:“青娘觉得这样可以吗?”
以为这样就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嘛?夫君真是太天真了。
鱼姒不答,娇娇问道:“那夫君喜不喜欢青娘嘛?”
腿上按揉顿住,鱼姒做足了耐心等待的准备,可她没想到,回答下一瞬便来了。
“喜欢。”
晏少卿说出口,自己心中反倒随之盈起不胜柔情。
喜欢她永远亮晶晶的眼睛,喜欢她俏皮可爱的狡黠,喜欢她让人无奈的娇纵,喜欢她缠着他歪理说个不停,喜欢她亲密无间的相拥,喜欢她枕在他身上脚丫压在他脚上睡得甜香,喜欢她每一次娇娇甜甜喊夫君的模样。
也喜欢……她俯身观察水浇多了后的花草时的迷茫,喜欢她计划好了一切结果突然下雨时转身委屈地唤夫君,喜欢她被他发现咬笔杆后的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喜欢她挑灯而来,结果却撑不住睡在他书桌上,最后被他轻轻抱起,两人一起侧卧在罗汉床上静谧安然的时光。
在这一瞬间,仿佛什么都远去了,心头拂过一阵阵轻柔的风,天色晴明,景和气清。
晏少卿仍低着眼,却是莞尔一笑:“当然喜欢青娘。”
一字一柔,万般动人。
鱼姒心跳怦然,她完全忘了自己还有一句磨人的问话,口随心动:“青娘……想亲一亲夫君,可以嘛?”
询问的口吻,听起来好像很有礼貌一样,晏少卿心头浮起熟悉的甜蜜无奈。
青娘呀青娘……清天白日的,怎能……
百般叹过之后,他抬起眸,想要与她讲讲道理,可没想到,她妍丽含笑的眉眼已经近在咫尺。
细碎粼粼的光潋滟在她桃花眼里,卷翘浓密的长睫刷在他眼皮上。
晏少卿心中一空,什么也想不了,就这样吻了上去。
鱼姒又有点软,可她的夫君仍阖着眼眸吻着她,好像完全忘了停止这件事。
揽着她腰的手不知不觉已经上移,抚在她后颈处,摩挲不停,让她更软了。
再这样下去……会有后果的啊……可是……是什么后果来着……
意识挣扎着,最后还是沉没进缠绵的海中,连丝涟漪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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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知好说歹说哄着岳家二老放人,又好说歹说哄着夫人跟他走,看着她闷闷不乐的脸,心中不禁盘算,看来待会儿得去寻弟弟一趟。
大嫂不在家,好在还有弟妹在家,总能与夫人解闷。
打定主意,回家正好赶上晚膳,谁知弟弟弟妹却是没来。
晏老夫人随口道:“不必等他们夫妻,已经让人来说不过来用膳了。”
这……晏知一瞬便想到了年前晏少卿的“不可为人道之”。
可现在天才擦黑,弟弟最是克己复礼,怎么可能在白日里就……
但转念一想,夫妻之间,哪能真牢牢守着时候再怎样?
叹了一声,只好自己继续花样百出哄夫人。
翌日,灵灵小短腿活力十足奔到祖父怀里,又奶声奶气与晏少卿问好:“小叔叔晨安!”
晏少卿惊了一下,摆出笑来:“灵灵今日起这么早?”
晏知随后踏了进来,不知是气是笑:“她昨日吃完饭就睡了,今晨天不亮就闹着拍门,我还是被她叫醒的。”
祁敏脸一红,暗暗瞪了他一眼,转移话题:“对了,弟妹怎么没来?”
青娘……晏少卿目光游移,咳了一声,含糊道:“没什么,她有些事……”
不论失忆前后,鱼姒都不是什么懒人,也不是什么骄纵的人,所以鱼姒现在不是赖在床上没起,也不是耍性子不来吃饭。
那就只能是……
一时间其他人都眼观鼻鼻观心,灵灵天真地问:“婶婶怎么啦!她有什么事呀!”
祁敏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哄她去专注别的,晏老夫人稳如泰山:“她有事的话,那也正好,族里还要走动走动,她失了忆,本来就不方便与生人多谈,万一有什么人发现端倪捅出去,只怕也是事端,旁的寒暄也正好不必她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