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破裂后夫人失忆了——裴怀瑾
时间:2021-12-23 12:17:22

  谢临摸了摸鼻尖,倒没顺水推舟撇下责任,而是道:“表哥给青娘赔个不是……”
  鱼姒打断他:“表哥不要听他的,不必道歉。”
  谢临顿了顿,重新噙起笑,宠溺道:“好,表妹有理,听表妹的。”
  一唱一和,好像晏少卿太过不近人情、咄咄逼人一样。
  “少夫人,钱夫人的拜帖。”木檀打破了静得出奇的氛围。
  钱夫人来也没什么事,鱼姒看了看拜帖,又还给木檀,看着她要走,忽然想起来:“今日家里还有多少菜?”
  又转头对谢临道:“表哥晚膳不如留下来,权当给表哥接风了?”
  谢临自然应好。
  鱼姒想了想,干脆对木檀道:“我随你去厨房看看吧。”
  重视不言而喻。
  直到鱼姒的身影彻底消失,厅堂里骤然剑拔弩张起来。
  谢临毫不客气地含笑道:“当年表妹总嚷着要嫁给我,到底是遗憾啊。”
  晏少卿冷冷陈述:“如今我是青娘的夫婿。”
  谢临哦了一声:“那又怎样呢?表妹心里,到底是我重于你,是也不是?”
  “我才是青娘的夫婿,谢公子再说下去,不觉得自己卑鄙丑陋吗?”晏少卿一字一顿道。
  谢临笑意更甚:“表妹不觉得就够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晏少卿一句话也不想说,但他却稳稳坐着,没有甩袖离去。
  谢临还不住口:“晏公子知道这些又怎样呢?你不会以为告诉表妹,表妹还会信你不信我吧?”
  “不如放宽心,大度一些,别总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简直是明说让他睁只眼闭只眼。
  晏少卿心平气和,不搭理他。
  外面天色忽变,雨滴突然,谢临还要借题发挥,却见晏少卿皱了皱眉,起身往后堂去。
  这才几句,就听不得了?
  敢惹表妹生气,就该给他点教训。谢临出了口气,悠然望向外面渐密的雨幕。
  雨发突然,青娘如今跳脱,难说会不会冒雨跑回来。
  晏少卿拿了油纸伞从后堂出来,谢临瞥到,微微挑眉。
  体贴也不能抵消他惹表妹生气,气到连逛街都一副气闷发泄的样子,足见他有多过分。
  谢临想到这里,顿时也站起来,语气抑扬顿挫:“竟然下雨了?表妹岂不是要淋到?这怎么可以,多谢晏公子找出伞来,我这就给表妹送去。”
  晏少卿闪身躲开他,一边将伞牢牢握在手里,一边撑开另一把,冷淡道:“不必劳烦谢表哥,我去就行了。”
  说着,已踏进了雨幕。
  “这位想必就是晏家表哥了吧?”
  弱弱声音被雨打得不甚分明,晏少卿与谢临不约而同看去,只见木檀收伞,鱼姒站在一位姑娘身边。
  那姑娘素衣白裙,眉尖若蹙,身形弱不禁风,正看着晏少卿。与他手中的伞。
  “有劳表哥特意冒雨接我。”她柔柔一礼,“仪君见过表哥。”
  谢临默默退后了一步,望天。
  鱼姒微笑:“夫君真是有心了。”
  原本牢牢攥住的伞柄好像变成了烧得通红的烙棍,晏少卿想要解释,可他已经百口莫辩。
  厅堂里雨声静谧,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这是大表哥让仪君给晏表哥的信。”她从怀里拿出保护得极好的书信,解开包裹的层层布条,双手捧给晏少卿。
  晏少卿僵硬接过信,不知什么促使着他,让他忽然把信放在桌上,推给鱼姒。
  “青娘看一看吧,也许是大嫂手书。”
  似绵羊一样温顺柔弱的目光移到了自己身上,鱼姒忍了又忍,笑着打开了信。
  ……还真是大嫂手书。
  这姑娘名唤王仪君,是晏家表了几代的表亲,因家中变故,此来是投奔据说在临安的亲戚,大嫂嘱咐道若是她寻不着,就麻烦自己与晏少卿照顾她段时日,届时如何,书信联系。
  翻到背面,还有。
  也可以给她在临安寻门亲事。
  鱼姒放下信,看着低眉顺眼的王表妹,心里不高兴地撅了撅嘴。
  哪还用寻,她分明是看上夫君了。
  合上信,她横了晏少卿一眼,转头笑眯眯对王仪君道:“仪君表妹来的真是巧,我谢家表哥也是最近才到临安,今日便正好为你们一起办接风宴。”
  王仪君闻言又向谢临福身一礼,“见过谢表哥。”
  盈盈柔柔。
  谢临含笑承了她的礼,转而关切问道:“青娘裙摆好像湿了,是不是方才淋了雨?”
  鱼姒低头一看,还真是。
  她不由得抱歉道:“我去处理一下……”
  默不作声的晏少卿忽然道:“我与青娘一起。”
  谁要他陪啊?
  “不用了,表妹在这里,夫君怎能如此失礼?”她虚伪笑道。还有丝硬邦邦。
  岂料晏少卿飞快道:“木檀,你看顾表小姐,我与夫人回房一趟。”
  鱼姒:……
  谢临:……
  王仪君没有任何异议:“好,仪君听表哥的。”
  晏少卿看向鱼姒。
  现在没事了,他们可以回房了。
  不知为何,鱼姒突然想到去岁第一次听说贺嫤时的情形。
  那时樱桃说从前的自己相信晏少卿,所以从没有把贺嫤放在眼里过。
  现在她突然懂了那种感觉。
  懂归懂,但鱼姒还是要无理取闹,回房后,她立马阴阳怪气:“听表哥的哦。”
  晏少卿正在翻柜子,没有听清,他把能替换的衣裳翻出来,又找出了件料子较厚的外衫。
  “雨气不容小觑,青娘先把这件披上暖暖。”
  “秋雨凉寒,夫人不若披件外衣。”
  他给出建议,约莫是想寻樱桃,但没看到。踟蹰了会儿,他红着耳根自己为她披上了外衣。
  鱼姒怔然失神,那时的自己垂着头,抿着唇,双手揪着衣襟裹紧。
  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晏少卿把柜子合好,抬眼却见青娘动也没动。
  他一滞,垂头道歉:“……我不该擅自动青娘的衣裳,青娘莫要生气。”
  真是找不出这么笨的人,那么假的谎言都辨不出来,被她骗得团团转。
  鱼姒望着他,张开手:“夫君是想让我自己换吗?”
  这话是……晏少卿要被馅饼砸晕了,“青娘、青娘愿意让我……”
  触及似要瞪他的桃花眼,他立时收声,一句也不再多说,规规矩矩开始解她的衣带。
  只是手却没什么出息,一直在微微发抖。
  鱼姒低头看着他,记忆纷至沓来。
  成婚之初,自己便贤惠提出要为他宽衣,他虽不适应,但约莫是想到此乃夫妻间的常事,所以同意了。
  那时的自己,手也有些微的抖。
  后来就变成了家常便饭,她的动作愈来愈熟稔,但还是慢吞吞的。
  是为了能够在那个时候光明正大触碰他而不让他发现。
  再后来,他第一次为她披衣,那晚她没有睡着。
  可真是没出息。
  “夫君。”
  晏少卿手一僵,生怕她反悔一样加快了速度:“青娘是不是等急了?就快了……”
  “亲亲我。”
  衣裳从他手上掉落下去。
  他恍惚地看着她,他听到了什么?
  鱼姒不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淡淡道:“夫君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着,捡起了地上的衣裳。
  不,不是,他没有不愿意,他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也迟了,前所未有的沮丧包裹住了他,他只能看着鱼姒自己不紧不慢将衣裳穿上。
  非但错过了本可以获得的吻,还失去了为青娘更衣的机会……
  鱼姒全然清楚他的心情。
  现在没出息的可不是她了。
  她好心情地笑起来,最后将香囊佩好,余光中,他清润的眉眼好像都沮丧到垂了下来,黑漆漆的眼珠巴巴盯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在期待什么不可能回转的事。
  “夫君还在看什么?万一木檀有事走开,谢表哥与王表妹岂不是要单独相处?”她残忍打破了他的期待。
  晏少卿更加垂头丧气,鱼姒看着,忽然想,他好像被主人抛开的狗狗,估计在伤心自己没有一点用处。
  她更加愉悦,连成线的春雨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慢慢悠悠回厅堂去。
  只是她不知道,厅堂里,木檀真的有事走开,谢表哥与王表妹真的在单独相处。
  谢临并不掩饰自己打量的目光,王仪君却好像没有察觉到,只忧伤地低着头,不知道是在伤心多舛的命途还是在伤心流离的人生。
  “王表妹,你有什么心思,我一清二楚,只是我要奉劝你,不要打不该有的主意。”他依然含笑,“我只有你表嫂一个妹妹,你若敢让她不高兴,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嗯?”
  王仪君拈着手帕的纤弱手指顿了顿,她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样子,柔弱道:“我怎么会让表嫂不高兴呢?我只会为表嫂分担让她心烦的琐事,我更没有什么不该打的主意,我只是想让表哥表嫂接纳我,以后和和美美,多好呀?”
  谢临的表情慢慢消失,“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在临安能留几个月,你不会想你糟糕的人生更加糟糕的。”
  王仪君细致地理了理已经起球的帕子,而后掩唇颦眉,眨着一泓秋水望向他。
  “谢表哥,我只是想有一处安身之所而已,你若能给我,我便只有你一个表哥,好不好?”柔柔绕绕,所有的可怜伪装都烟消云散,只剩直白大胆的勾.引。
  谢临霎时沉下了脸:“我还没见过你这般不知廉耻的女子,菟丝子与你相较尚要羞惭。”
  本以为她怎样也要羞愧,谁知她扑哧一笑:“谢表哥何必动这么大的气?生气伤身。”
  这是哪一出?谢临皱着眉,然后听她柔柔补道:“我会心疼的呀。”
  这人!
  这回是真的动了怒,他正要讥讽一番,可雨色掩映下的脚步声清晰了起来。
  下意识看去,只见鱼姒与晏少卿神色复杂看着他们。
  谁跟她是他们?!谢临飞快道:“王表妹不必心疼包袱,雨发突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他们是在说包袱吗?
  鱼姒持怀疑态度,“包袱淋湿了的话,待天晴再收拾吧。”
  王仪君已放下了手帕,温顺应好。
  ·
  直到天黑,雨还在下。
  菜根本买不着,只能从外面酒楼买了一桌回来。
  席上倒也融洽,只是鱼姒刚要送谢临的时候,他突然提起驿馆之多方不便,又长吁短叹。
  鱼姒瞅了他一眼,没办法地道:“那表哥便住下吧,正好与表妹的房间一起收拾。”
  晏少卿有心拒绝,尤其对上谢临故意为之的表情,可就像谢临说的一样,青娘心里,他比自己更重要。
  所以,也不必再说了。
  这一晚晏家在雨声中忙忙碌碌,一更天的时候鱼姒才安顿好了表哥表妹,回房洗漱。
  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人仍默默看着她,或许还以为他的目光很隐蔽。
  鱼姒有一点累,并不想再如何,所以什么也没管,安安分分躺到了床上。
  一刻钟后,身边也躺了人,但烛火未熄。
  床帐被烛火映的朦胧清亮,和着窗外雨声,静谧美好。
  “青娘……”
  鱼姒蒙在被子里,眼也没睁:“我不要。”
  即使舒服,青娘也不喜欢,足见厌他之深。
  他还能做什么呢?
  “……好,青娘好梦。”
  ·
  翌日一大早,王仪君就来向鱼姒问好,鱼姒被迫匆匆起床去应对她。
  “表妹啊,现在还很早,你要不然再回去睡一会儿?”她是真的困得不行啊。
  王仪君垂着头,嗫嚅着道:“仪君如今借住表嫂檐下,不敢懒惰。”十足可怜。
  ……表妹,这真的没必要。鱼姒心中长叹,换了个问题:“表妹,你今年多大?”
  王仪君咬着唇:“今年十七。”
  十七了,难怪大嫂还嘱咐婚事。
  不过……比她现在大就行。
  鱼姒清了清嗓子,忽然牵住她的手。
  然后拖住揺了起来。
  “表妹~现在真的很早嘛~”
  “早膳还要过一个时辰才开始做,我们起这么早,还要连累厨娘呀~”
  “吃饭睡觉人之常情嘛,哪里关懒惰的事?”
  “再睡一会儿,好不好,嗯?好不好嘛?表嫂求你啦~”
  王仪君被冲击得说不出话来。
  “表、表嫂……”恍惚难当。
  没见过这阵仗吧?这可是她招猫逗狗上房揭瓦这么多年还没被她爹娘打死的看家本领~
  鱼姒暗笑,随即嘟起嘴委屈地眨着惺忪睡眼:“表妹表妹表妹~~”
  “好、好吧……”
  连拿捏得正好的柔弱腔调都忘了。
  果然,没有人面对她的撒娇能不迷糊。
  鱼姒略带得意地送走了表妹,正要回去接着睡,转头就看到她的夫君在门另一边失魂落魄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是听说仪君表妹一大早就过来,怕扰她睡觉吗?
  那失魂落魄又怎么解释?
  晏少卿难以控制地倍感失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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