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祖宗——璃原风笙
时间:2021-12-23 16:36:29

  她被刚才的梦靥吓坏了, 头又痛着, 便哭着呜咽道:“要...要你...你进来...进来一下。”
  周斐之轻松地把一整个糊了厚纸的窗子卸下,翻窗爬了进来。
  他身上带着风和雪的气息, 可他握起她手时,掌心却是温热的。
  “小心冷着。”他将自己身上的披氅裹在赵稚身上, 掌灯后发现她未趿鞋光着脚, 小脚丫冻得红通通, 于是, 他小心用披氅将她裹严实,抱到了床上。
  赵稚以为他放下她就要走,胆怂地扯住了他的衣摆, “那个...我做噩梦了,现在有点怕。”
  她希望他能把屋里那盏灯保留着,周斐之却以为她是在留他,勾勾唇:“孙儿不走,孙儿还要给祖宗捂脚呢。”
  说着,他在床榻边膝蹲了下来,将她一双红玉般的小脚丫尽纳进手心。
  一时间,冷得失去知觉的脚,随着他手心的温热,感觉一点点回来,感觉舒服极了。
  他倒是只单纯给她捂脚,将她的脚包裹住就不动了,赵稚在他的手心里感觉舒服得发困,睡意一点一点笼罩上来。
  “祖宗刚刚做了什么噩梦?说来与孙儿分忧分忧?”
  她昏昏欲睡中,娇嫩的脚丫碰到他手掌心的薄茧,觉得蹭起来痒痒,感觉怪刺激特别的。
  于是,她又好奇地蹭了蹭。
  周斐之维持双手抱脚的动作不变,低头看见她的举动后,意味不明地笑了。
  赵稚昏沉中有一句没一句地说道:“梦见...好多...那些尸首一具一具的...头颅被摘下...身体化成了血水...可可怕了...”
  最后她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赵稚醒来,周斐之已经不在屋里了。
  打开窗子脸被风刮了一下,生疼,她连忙关掉窗子。
  斐之也没在树上,应该回去了吧。
  赵稚坐在床边,有些愣怔地回想起昨夜玄孙给自己捂脚,回想着回想着,似乎脚丫摩挲他手里薄茧那种麻麻痒痒的感觉还在,她不由自主趿着鞋蹭了蹭。
  ·
  朱右?最近陆续找借口,在六部罢免了一些人,又安插了一些人。
  但郭氏根扎太深,这不过是车水杯薪而已。郭氏一族自开朝起,一直是朝中元老,在武成帝以前也一直位居后位,出过几代皇后,只有武成帝时期,成帝颇有傲气和手腕,把郭氏扔给自己弟弟,也就是先帝惠顺帝。
  可最终武成帝驾崩得太早,连子嗣都没有,帝位传给弟弟,郭氏还是当上了皇后。
  如今已成为太后的郭氏,因着那场宫变,都不得不收敛下来。只是,郭氏根基厚,朝廷遍植他们的人,只是暂时不出手,一旦出手,朝廷剩余的那小半力量,压根就动摇不了郭氏世家。
  世代积攒的威望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是郭氏如今牢牢位居太后之位,只要她抓紧这个位置,底下的人都不会放弃郭氏。郭氏位居后位这些年,虽说时常干扰朝政,倒也立下不少功勋。
  像淮北那一大片地还是她主张要攻战,派自己的军队前往,硬将其攻下的。
  宫变暗杀先帝的事情被她摘得干干净净,要除掉她,难于登天。
  可只有郭氏自己知道,自己有一个致命点,是当年她派人暗杀武成帝的证据,是一封书信,就握在当年先帝身边一个小太监,小德子手里。
  这个小德子起先是在宫里太法寺侍候,那个太法寺是安置些历代先帝妃嫔的地方,不知因何缘由,后来放到惠顺帝身边,之后又被派出宫伺候敬妃。
  敬妃是武成帝的妃子,成帝驾崩后她借机请命出宫去守皇陵,后来却被郭氏查出她出宫时其实已经怀孕了。
  后来小德子握着她刺杀成帝的证据和敬妃一同消失,郭氏就断定,恐怕除了那一纸书信外,他们找不出另外的证据,那二人定是想蛰伏起来,等到关要时候将她的罪证公诸于世,令他郭氏一族一朝土崩瓦解。
  可郭氏又岂会容许他们?
  于是这些年,才不断派下杀手追捕小德子和敬妃。
  之后敬妃的尸首找到了,怀里的孩子和小德子却不见了,又周折了一些年,郭氏几乎已经认定当年敬妃诞下的孩子和小德子一起,是握有她那个证据,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将二人搜出来。
  后来赵同德带着赵稚进京,赵稚似乎被安国公的人保护起来了。
  这些年郭氏一族什么也不怕,就是几年前突然出了一个叫十阎殿的暗杀组织,把他们许多关要人们暗杀掉了,还多番阻挠他们展开追捕的工作,很让人讨厌。
  现在得悉十阎殿的殿主原来就在安国公府,而当年敬妃所生的孩子也在安国公府,这就有点麻烦了。
  郭太后想了个计谋。
  ·
  隆冬腊月初七是太后寿宴,太后下帖将整个京城有爵位、官阶五品以上的后宅妇人都邀请进宫。
  老安国公生前是超品封爵的一等公,赵稚上回经何卓的事之后,就被传扬了开去,宫里人也都知道老安国公临终静悄悄娶了位“夫人”。
  太后的帖子里,自然也有赵稚那一份。
  周中驰进宫的时候偷偷禀告给朱右?,朱右?也大感苦恼。
  郭太后似乎并不肯就此罢休,偷偷关押了新帝重要的官员,还以淮北开发需派重要官员的空缺逼迫周中驰。
  意思就是,老安国公这位“夫人”,非得参加此次宫宴不可。
  朱右?偷偷进入密道,与周斐之商议,周斐之则挑起眉,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道:“押了皇上什么官员?重新栽培个新的就好。”
  “那你父亲呢?那样的话,他有可能被逼去蛮荒之地。”
  “去那地方造福万民,也是妙事一桩。”周斐之想也不想脱口道。
  “问题是...”朱右?为难道:“倘若不去,太后恐怕会借此缘由为难吱吱,父皇临死曾让朕势必好好保下这位皇妹。”
  打自周斐之重返十阎殿,闲来替朱右?铲除不少异己后,他开始依赖起这个人。
  “皇上说去,那就去罢,反正臣自个的祖宗,臣自当会护好,陛下毋庸操这个心。”
  周斐之道。
  初七那天,赵稚由肖嬷嬷安排的几个小丫鬟梳妆好,绾了个时兴年轻闺阁女子都会喜欢的飞星逐月髻,由于有孝在身,只能简单簪几朵别致的玉兰,穿一身水青色素裳,这样看上去,姑娘眉目如画,仿似画中走出的通身仙气缭绕的仙子。
  “嬷嬷,老太夫人的身份,应当装扮得更加端庄些,作此年轻女子打扮是不是不大好?”有奴婢担忧道。
  “说什么呢?我们太夫人本来就是年轻女子呀,年轻姑娘就是应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太夫人,你说是不是?”
  肖嬷嬷一边帮赵稚绾好鬓边的发,一边看着镜子里简单打扮就惹得人移不开目光的小美人。
  赵稚有些迟缓地看着镜中之人,又看向窗边那棵银杏树。
  “唔...美,美吗?”她讪讪地对着窗外问。
  进宫的马车早已经候好在角门处了,白氏、许氏和施氏都已经恭谨地候在马车旁,赵稚脸上蒙了个面纱,由肖嬷嬷和其中一个小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
  赵稚上车后,白氏按排份第二个上车,不料刚要掀帘,就看见里头一双凛人的狭长眸子睨着她,把她睨得动作一顿。
  周管事慌忙拦住白氏:“回...回二夫人,是奴才疏忽了,今儿你们进宫并不与老太夫人同乘一辆,你们的车还在后头。”
  白氏恍恍惚惚地被请下了车子,转身到后面去时,还心神恍惚地回头望了一眼那辆车子。
  车是府里最高规制的四牡八辔车,车厢用最好的大果紫檀木,木质坚实且有馥郁安神香味,车内宽敞得能放置下一整张拔步床,以前只有老安国公才坐这辆车,白氏等人还以为这次同太老夫人一同进宫,自己会有幸坐一坐那辆高规制的车。
  却不料...
  白氏回想了一下刚才车内和老太夫人共乘的世子爷,虽说当时周斐之和赵稚在车上并无过分亲密举止,在大靖,也不是没有男的子孙同老两辈以上的异性长辈同乘一车,但是,白氏总感觉刚才那车里的气氛...怎么说呢,心里怪毛的。
  车中只有赵稚和周斐之,肖嬷嬷等人都在车外随行,一般到了宫中她们也不得进入,自有太监宫女会伺候。
  赵稚也不知道他怎么会躲在她的车上,她问了几句话他都惜字如金“嗯”“是”地应答她,眼睛也一直没在看她,多说了几句后,她就没甚兴致地闭嘴,低头去默念拢在袖子里的小抄本了。
  车里安静下来时,周斐之突然来了一句:“还行。”
  “啊?”赵稚掀眸抬头,什么?
  “刚刚祖宗朝窗外问的。”
  “哦...”赵稚点了点头,“你果然在树上啊。”
  之后周斐之就一直从窗隙警惕着车外,没跟她说话。
  过了一会,他余光瞧到她被车内暖炉蒸得红红的脸,眼睛全神贯注在手里的小抄本上,面纱下红唇嚅动,一副认真的模样,似是在默背着什么。
  “祖宗怎么还在背宫规?昨夜一夜又没睡?”
  “昨夜我吵到你了?”赵稚丝毫没被打断,只蹙着眉微一点头,就又低下头继续背起了。
  这时路上遇上个疙瘩,车子趔趄了一下,赵稚被车子震得身子往窗边歪去,周斐之的手漫不经心地搭在赵稚身子后方的横木上,虚虚扶了她一下又收回,微微勾唇笑了:
  “昨夜你吵没吵到我,祖宗自个心里没数?”
  他用野豹一样锐利的眼神盯紧她。
  昨夜,赵稚又因为灭灯后肖嬷嬷她们不在,而害怕得悄悄起来点灯。
  然后她这位好“玄孙”就直接敲响了窗子要进来。
  赵稚想纠正他爱翻窗子的坏毛病,无奈他笑得一脸痞气,状似乖巧道:“孙儿自幼在山寨长大,无父亲教导,母亲也终日陷入自怜自艾,许多坏习想改,但希望祖宗能给我一些适应的时间。”
  她一听他说得如此可怜,又想起以前听周家太爷爷说起他的事,便只好罢了。
  于是,昨夜他又进屋来,用手托着她的小足替她暖脚,暖着暖着她装睡,他便倚在旁边的椅子闭目养神。
  赵稚以为他睡下了,又偷偷用手拢了盏小烛背宫规。
  今天是她头一回进皇宫,以前爹爹跟她说宫里是吃人的地方,她怕极了,要赶紧将宫规都抄了背下来。
 
 
第33章 要坐祖宗那一席
  到了宫中就要换乘宫里的轿子, 周斐之便只好跟在赵稚那顶轿子后方走。
  宫人们没想过国公府的世子会跟着女眷一起,以为他是国公府保护女眷的侍卫,下了马车有认识周斐之的小官来喊“世子好”, 宫人们才慌地下礼道:“未知是国公府世子,要不世子在后方稍等片刻, 待奴婢嘱人给世子备轿?”
  周斐之果断地拒绝了:“不必, 我今儿就是来伺候祖宗的。”
  说着他便大步地跟在轿子后头走了。
  到了太后寿宴宴请的慈庆殿,男客和女客本就要分开坐, 男客坐一列,女客坐一列, 女客跟着太后坐的位置在白冶池那边,用白石雕墙隔开,四周用厚厚的毛毡帘子围起, 架着火炉暖洋洋的。而男客则在正殿这边,跟着皇帝坐。
  皇帝和太后间隔着一面薄薄的屏风,虽然男客这边跟女客坐的位置就相隔一面白石雕墙, 但若是那边发生什么事, 怕是不能立马知道。
  于是,等位置落座完, 周斐之被宫人带着来到男客这边同周中驰挨在一起。
  周斐之瞄了周中驰一眼,突然站在席中大大方方提出:“陛下, 臣想去坐隔壁。”
  他此言一出, 全场哗然, 一时间席中朝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内阁次辅家的公子刘程忍不住举着酒盏祝杯笑道:“这位就是安国公府新立的世子吧?想不到是位风流人物呀, 这是在皇宫,你以为是榴花巷的怡红院吗?隔壁的有一半是未出阁的贵女,又是在座这些大人们的家眷, 岂容你如此唐突,简直有辱门风。”
  “不过也难怪,据说周世子打小不在府里长大,好像是...山贼窝出来的?抢女人抢惯了,性情...比较剽悍?”
  周中驰蹙紧眉头,盯着周斐之,不悦地哼了声。
  虽然他也知道,皇上特意交代过,不能把赵稚单独放在太后面前,但他觉得有那么多人在此,太后她顾及颜面,该不敢做出什么,不过很多事情也很难保证。
  可他万万没想过此逆子会在这种场合给他丢人!
  周斐之好笑地看着周中驰慢慢变臭的脸,勾起半边唇角:“这位是刘大人家的大公子吧?在下听闻刘大公子喜好流连风月之地,那榴花巷自然不如刘大公子熟悉,刘公子习惯把自家女眷比喻成怡红院姑娘,那是刘公子的事,但是隔壁还有在下的祖宗,请刘公子口里放尊敬些。”
  “在下,是因为家中长辈患了疾,需要依赖在下,所以才自请要去隔壁伺候的。可不像刘公子心里想的那样。”
  他这话是在内涵刘程心思不正。
  刘程听了恼得脖子红了,然后又是一位易冲动的主,被激得三两下走出来,在皇座前自请要与周世子比剑,赢了他就闭嘴。
  这时候在女客那边,就相对安静一些。
  赵稚的座位比较靠前,距离太后较近,太后还在后方准备,没出来前,底下一众大小官员家的女眷都忍不住偷偷抬眼,好奇地朝上首的女子看。
  这位据说是已逝的老安国公,开国元勋临终前不久才娶的妻子,此时虽然她带着面纱,还低着头专心看袖子,但不难从她的眉目间看出此女非常年轻,而且...样貌相当地不俗。
  她垂着眼安静下来,长睫偶尔一颤一扇盍,光是那个画面就勾得人喝一口水偷看一眼。
  不多时,一阵香风从毡帘蹿了进来,吹拂得姑娘面上的纱巾扬了起来,同为女子的她们都忍不住搁下茶盏,睁大了眼睛。
  虽然只一下看不出来个究竟,但就那短暂的一下下,就看见姑娘精致的下颚线,嫣红似血的唇,映在莹白得透亮的肌肤上,美得让人心晃神摇。
  太后从毡帘后进来了。
  太后一进来就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老安国公夫人的位置,然后就看到一位年纪与记忆中的相当,眉眼精致带着面纱的姑娘。
  那姑娘虽然面纱下只露一双眉眼,但也看得出美得倾国倾城,眉目间隐隐有些当年深受武成帝宠爱的敬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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