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有我就好,只有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苏府,去一个没人的地方生活,好吗?”
“不好!”苏南提高音调,往后退着,“阿白,你别再这样了,你清醒一点,我们回到小时候不好吗,为什么你就非得要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呢,为什么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当一个乖巧温顺的少年呢,我们是姐弟啊,你不是一直都叫我阿姐吗?”
“早就回不去了,阿姐。”宁白惨白着一张脸,目光空洞地看着少女,“我不可能再把你当阿姐了,很久之前便不可能了。”
苏南担心她娘亲,听此也不想再和他争论,便跑了出去。
宁白看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喃喃。
“回不去了,你不该救我的。”
*
火势发现及时,很快便灭了,苏南母亲呛了几口烟,无大碍,算是有惊无险。
整个苏府一片狼藉,众人都在议论纷纷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放火,苏南闭口不言,没有提宁白一个字。
宁白终归是她的亲人,他们从小相伴,相依为命,苏南不可能对他有恨,更不会做伤害他的事。
只是现在,她要同他保持距离。
他太奇怪太疯狂了了。
看她的眼神完全变了。
翌日,苏南坐在屋内对镜梳妆,想起宁白又是一阵叹气。
而正当她沉思时,门忽地被人推开,夏竹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两脸通红,表情更是惊讶至极。
“三小姐!你快去看看,宁白少爷他……宁白他,他居然是皇子……!皇子!现在皇宫里来了好多侍卫,说要接他回去!”
啪嗒一声,苏南手里的梳子掉在地上。
她愣了愣,整个人都呆了,眼睛都忘了要眨,仔细地想夏竹这话是什么意思,许久后才颤了颤睫毛。
“阿白……是皇子?”
“是啊!皇宫里都来忍了,还有公公呢,听人说是皇帝身前的大红人,这次特意来接他回去的。”夏竹忙走到苏南身边说道,“三小姐您快去正堂看看吧,老爷夫人他们都在呢,宁白少爷马上就要被接回皇宫了,还等着见你一面呢。”
听到这,苏南才意识到了夏竹刚说的意味着什么,便跑去了正堂。
正厅外面立着两排带刀侍卫,站得挺直,面无表情,一股肃杀之气,而正厅内那位涂着粉的公公正和他父亲一起坐在正位,两人不时低声交谈,相谈甚欢。
除了苏南娘亲生着病没有来,苏府的人几乎都挤在了这正堂。
平日里飞扬跋扈的苏黛一家,此时却是一脸谄媚对着宁白这张冷脸笑,活脱脱一副献媚嘴脸。
是啊,毕竟是皇子,皇室中人,地位自然高他们一截。
苏南在正堂外扫了一眼,便看到宁白径直起身,在众人的目光中,直接牵着她手往外面走。
他拉着她停在了正堂不远处一僻静的桃花树下,微风拂过,落英缤纷,花瓣洒在他们发梢,上面还有淡淡的阳光。
“阿白,这就是你的身世吗?”由于过分震惊,苏南一双水杏眸子睁得大大的。
“我好像从来没和阿姐说过我的身世。”宁白扯着嘴角嗤笑,眼里风雪忽至,脸上映着一种苏南从来没看过的表情。
苏南点点头。
宁白低眸看了眼苏南纯白的脸,眼睛忽起细碎亮光,但过后,却是更沉的黑暗。
他薄红的唇微张,轻描淡写道:“我母亲出身权贵之家,家族权势滔天,当今皇上因此娶了我母亲,借了我母亲家族的权势后顺利登基,可是阿姐,你猜他登基后做了什么事?”
少年笑了起来,纯净的眸子如雪寒冷,低下头来盯着苏南时,苏南身体止不住地发寒,声音都有些抖:“做了什么?”
宁白脸上的笑一瞬敛起,面目平静得可怕:“他屠了我母亲整个家族,母亲带着我拼死逃出,一个人艰难把我养到了五岁,可后面一场瘟疫突至,母亲染了瘟疫死了,而我一个人无依无靠,只好四处流浪,和狗抢东西吃,我想,就是在那时候,我成了恶狗都害怕的人吧。”
少年不轻不重地说着,玉般好看的手指轻轻抚上了苏南白腻的脸,勾唇道:“阿姐知道吗,碰到阿姐时我已经饿了七天了,那时下大雪,我连狗的东西都抢不到,只好一次次地抓着过路的人,求他们给点吃的,但只受到他们的打骂。”
“只有阿姐……”他的手抚到了她红润饱满的唇,细致地描摹她唇形,“只有阿姐牵我的手,把我领回了家。”
他的指尖仿佛带着一团火,苏南的嘴唇渐渐被烧得通红,心尖摇摇晃晃的,但此时此刻,她却浑身绷紧,一动都不敢动。
苏南怕自己的什么举动又伤到他,在他说这些惨绝人寰的往事时。
“阿姐只能是我的阿姐。”宁白湛黑的眼睛里生出潮气,鲜艳的唇瓣张合着,嘶哑问——
“如果我说,我想留在阿姐身边,阿姐会让我留下,待在你身边吗,会同我亲吻吗?”
苏南一愣,卷翘的睫毛忽然上下翻飞,后别过头,不再让宁白摸自己的唇。
两人距离过近呼吸交缠,这气氛令苏南浑身发软,快要喘不过气,便往后退着,直接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
少年白净修长的手撑着树干,弯腰倾身凑近,等她的回答。
苏南低头隐忍咬牙,许久沉默后还是把自己的的决定说了出来:“不会,阿白,我决定要嫁给文清安了,你别离我这么近了。”
少女说话的声音极轻,却偏偏宛如惊雷,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宁白耳朵里。
苏南顿感周身一寒,倏然间,树上的桃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下一刻,苏南的下巴被他强硬捏住,她不得不抬头,眸子泛着两汪水,与他四目相视。
宁白似乎使了极大的力气,冷白手腕青筋突显,像是无法控制地要把她捏碎。
苏南觉得疼,皱眉,但没有出声。
“阿姐要丢弃我了吗?”宁白黑沉着一双眼睛,呼吸渐重,像暴躁的兽,“为什么就不能是我?”
“为什么你就不能嫁给我,阿姐。”
他又问,将她下巴抬起。
苏南不得不仰起脆弱的脖颈,下巴处已被他捏红,痛意渐至全身。
她两汪水流下,与他对视着,艰难说:“阿白,谁都可以,但就是不能是你。”
宁白怔住,手劲一松,往后退去,突然疯狂大笑起来。
他笑了许久,笑得眼睛里满是血丝才停下,目若利刃,盯着她一字一句道——
“我会好好记住阿姐今天的话。”
至此话落,宁白转身。
后面,苏南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人带走,回了皇宫。
在跨出苏府大门前,宁白回头,瞥了她一眼。
那瞬间,苏南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他从未用过这样狠厉的眼神看她。
是冷漠,是几要把她捏碎的恨。
而这时苏南不知道的是,他以后看她的眼神只会比这更狠。
少年不再是她的少年了。
这弟弟也不会再是她的弟弟了。
第21章 狗男主2.0上线
京城,慕王府。
今日是九皇子慕王的十八生辰,宴请了朝内诸多王臣家眷,苏南的夫君家文国公府也在此列。
苏南两年前同文清安成亲了。
纵使她是庶女,纵使别人极力反对,苏黛哭天抢地,用了所有能用的手段,文清安仍要坚持娶她。
于是他们成亲那天,苏黛眼睁睁地看着文清安到苏府迎亲。
只是迎的人不是她这出身高贵的嫡女,而是她口中出身低贱的庶女。
苏黛颜眼睁睁地看着文清安为她铺十里红妆,看她一身凤冠霞帔,风光无限地嫁入文家。
那时候,苏南清楚地看到,苏黛看她的眼睛嫉妒得发红。
苏南抿起红唇笑了,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愉悦过。
而此后,借着文清安的权势,苏家人是再也不敢像以前那般猖狂地对待她们母女。
不仅看她的眼色变了,她母亲在苏府的处境也渐渐好了起来。
这便是苏南想要的日子,她只想让她娘亲不再受人欺辱,不再需要看人脸色过活。
文清安待她很好,他们两人也算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日子便这般平静地过了下去,直到文清安卷入一场科举舞弊案,被收押大牢等待审问。
此次,她亦是一人前往这慕王的生辰宴。
事实上,在慕王府侍卫送来的请柬上,特地烫金写出的,也只苏南二字。
在看到这封请柬时,苏南微微讶异,指尖发颤,请柬差点掉在了在地上。
这九皇子慕王便是宁白。
两年过去,苏南还是无法忘记宁白离开苏府时看她的眼神,甚至每每做梦时还会梦到。
醒来后便全身发寒,出一身冷汗。
自宁白离开苏府回了皇宫后,再没主动找过苏南,到过苏府一次。
苏南有时会想起这弟弟,想起那落雪天,想起他们相依为命的小时候,想起他们曾经纯粹深厚的姐弟感情……但无奈这些都如云烟,已经不复存在。
在当回皇子后,这少年越发张扬与尖锐,偶尔相碰,苏南只觉他似一把闪着寒光的出鞘刀刃,只轻轻一划,便剑闪寒光,刀刃沾血。
而可怕的是,这把刀,次次都对向她。
他看她的眼神里带着令苏南无法忽视的狠厉和厌恶。
居高临下的睥睨,嘴角扬起的冷笑,这些都叫她发寒颤抖,心口刺痛,仿佛自己的心被他揪了出来再狠狠踩在地上。
苏南受不住这样的眼神,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便尽力避免与他相见。
直到这一次收到请柬,她避无可避。
苏南曾听人说,宁白便是这次科举舞弊案的主审。
在这个节点,她无从去猜想宁白给她发请柬的意图,他现在贵为皇子,短短两年便已在朝堂成风云之势,他给文府给她发请柬,她又如何能拒。
且这次科举舞弊案,文清安虽只是被问询,但若是有人从中作梗,致使他牵连其中,怕最后也会落得一个问斩下场。
她要不要……
“诶,这九皇子生得可真是俊美,年纪轻轻在朝堂身居高位,据说还是太子的有力人选呢,你瞧,这众多贵女都被他吸引,目光都在他那,都盼着能当皇子妃甚至是太子妃呢。”
“是,是啊,九皇子他……”
邻座女眷的一句话将苏南从思绪里拉回,她茫然应了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锦衣华服,身姿优越,莫不骄矜尊贵。
推杯换盏间,此刻这九皇子正与人谈笑,只是这笑浸满冷意。
不知什么时候起,这少年收敛了刀子般的尖锐和张扬,但这些往里沉去,反倒使得他的冷漠和阴沉愈发让人胆寒,倍觉压迫。
不寒而栗。
苏南抬眸看,光影交错间,目光只落在他侧脸一瞬,那人便不紧不慢地别过脸来,苏南恍然,来不及移眼,两人目光猝不及防撞到一起。
深黑瞳孔亮起寒光,蛰伏的兽突然睁眼。
极具侵略性。
他的目光像是要将她撕碎,苏南背脊一颤,竟是开始沁汗,肌肤粘腻,闷热感丛生。
“……毕竟是皇室之人,天之骄子,自然许多人中意。”苏南仓皇垂眸,低头抿了一口酒,后目光又落在了庭院里的花灯上。
宴席已到后半场,宾主尽欢,喧嚣嘈杂,四周树上皆挂了花灯,映着枝头浅浅积雪,火树银花,又皎洁冰寒。
“诶,文夫人,我听说这九皇子小时候流落民间,在苏府住了好些年,想必你们感情很深吧?”这位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叶兰眉梢雀跃,兴奋地拉着苏南的手,“你可以不可以帮我搭下桥?”
“搭桥?”苏南猛不防被这话呛到,脸登时吓到发白。
还搭桥,就刚宁白那吃人的眼神,苏南已经后悔今日之行了。
他还在恨她,厌恶她。
“不过是待过几年而已,说不上什么感情,苏南不敢与皇室攀交情。”许是喝了一点酒,苏南两颊透了些红,她娇娇一笑,礼貌又婉转地拒了。
苏南本就生得极美,平日里看上去是雪肤花容,轻盈如蝶,整个一娇弱美人,令人望之便心生怜爱。
更别说她喝了酒后脸泛红霞,一笑秋瞳潋滟生光,令人陡生几分迷醉之感,此刻竟是连叶兰都有些不好意思,被她的容貌惊住一下赧了。
叶兰不由感叹,好在这苏小姐已经嫁人了,要不然,在京城这些贵女里,单论容貌,她们哪能美过这位苏小姐,让九皇子倾心……
这般想着,叶兰开心起来,便不再缠着苏南要搭桥,借恭贺九皇子生辰之名娇羞离席。
宴席将尽,叶兰走后,宴席上的人亦大多离去,苏南一人坐在一角思绪泛泛。
天色已然全黑,地面、树枝上的积雪隐隐折射出凄清白光,苏南唇齿微张,轻叹一声后白雾浮现,面容在雾里逐渐模糊。
“苏小姐,我家王爷请你去后花园的秋叶亭一聚,今日见王爷的宾客多,府里又事情杂匀不开人,只能麻烦苏小姐自行去找王爷了。”
在苏南思绪凌乱时,王府一下人上前恭敬道。
苏南一愣,后点点头。
“苏小姐沿着这长廊往里,看到亭子便是了。”下人给苏南指了路。
“多谢。”苏南道谢,攥紧了手,后便起身朝秋叶亭走去。
宁白去年被封了慕王称号,赐了府邸,苏南还是第一次来这慕王府。
这后花园寂静无人,雪色与四下灯笼的暖光交融,光亮正好,给苏南照亮了去后花园的路。
借着这光亮,苏南穿过廊下花架,又绕过假山,抬头便看到了一座亭子。
定是秋叶亭没错了。
苏南走近,心里打成了结,还在想着该如何开口才不至于尴尬时,不经意抬眸,便看到了宁白。
少年五官俊美,凌厉分明,他此刻半支着脑袋坐于亭中,眼睫覆下,薄唇弯起,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冷意,似是对眼前的一切都漫不经心,淡漠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