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鸩》作者:犹斐
文案
身为恒王府唯一的小郡主,云泱十六岁这年,终于被接回了京都。
父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叔叔,连太子殿下都要叫自己一声姑姑。这样的身份,云泱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云京横行,却不想刚踏入王府,迎接自己的竟然是一道赐婚圣旨……
听闻皇上堂兄为她指的这位佳婿龙章凤姿、气质出尘,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身体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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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丞相府的大公子是个可怜人。
相貌绝美,性情温和,奈何从小体弱,全靠汤药吊着一口气。
直到一纸婚书,将这病秧子跟恒王府那位自小养在山里的小郡主绑到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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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当夜,酒过三巡。
捏着她下颌的男人神情恹懒,苍白脸上泛起少见的血色,“既是夫妻,自当同甘共苦——夫人不妨也尝尝这肝肠寸断的滋味?”
一卺毒酒顺喉而下,云泱全身如坠冰窟……
这TM的是个神经病啊!说好的大公子温文尔雅,性情温和呢?!!!
【表面温柔内心阴郁神经病VS百毒不侵超级会演小戏精】
#男主中毒,女主有毒#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欢喜冤家天作之合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泱,江亦止┃配角:专栏预收【哑奴】┃其它:
一句话简介:饮鸩止渴,未尝不可
立意:不管身处何种境地都要心怀善与爱。
第一章 下山
云京远郊三百里,有座仙山,唤作菩提。山顶常年云雾缭绕,四季常绿。
才刚下过一场大雪,菩提山下银装素裹,苍茫天地间唯独这座仙山在一片素色之中分外扎眼。
翠白之间,两匹通体乌黑的长鬃马拉着一辆马车从山道上直坠而下,几道残影紧随其后,一路朝着云京的方向驶去。
驾车的是恒王府的府卫统领穆云。三十来岁的模样,一身黑色劲装,面容肃穆。
凛冽的寒风挟裹着枝头碎雪扑簌而下,打到脸上仿佛细密的针扎进肉里,穆云瞥扫了一眼车侧随侍的近卫,将衣领往上又拉了拉,伸手拍了拍已经被冻得发木的脸颊。
车外寒风刺骨,车内却是另一个世界。
通铺了暖玉的马车里,角落还固定着一个袖珍的炭炉,此刻炭火正旺。
挨着炭炉不远,坐了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模样生的端正,一对黑漆漆的眼珠灵动无比,黑缎似的长发被编成了几缕细细的发辫,跟其余散发一起被高束在一枚小巧的银质发冠里。在她脚边丢着一件雪白的狐裘披风,跟那张被车内的温度蒸得透红小脸形成了鲜明对比。
显然被热到不行。
她往车前挪了挪,伸手将车帘扒开,冷风卷着残雪猛地灌了进来,她抬手挡了下眼睛,冲着车外的穆云背影问道:“穆统领,咱们到云京还要多久?”
身后腾着车内涌出来的阵阵热气,穆云攥着马缰的力道丝毫不敢松懈,恭敬答道:“回郡主,咱们才上官道,到云京差不多要申时末了。”
车里的这位是当今恒王殿下的独女,那位自小在菩提山长大的小郡主。叫做云泱。
马车一路飞驰,也只有云泱探头出来问话那会儿穆云稍稍放慢了一些速度,而后便一路快马加鞭朝云京城疾驰。
到云京城西门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但城内却亮如白昼。
已经是正月十四,城内的节日氛围很是浓厚,西门大街整条街道两侧都是贩卖各种吃食玩意儿的小摊贩,入耳皆是喧闹的叫卖声。
马车自入城后就完全将速度降了下来,云泱扒着车窗新奇的看着街道两侧,这是她在菩提山时从未见过的景象。
“我们能在这里停一会儿吗?”隔着车帘,她冲着前面驾车的穆云问道。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新奇向往,穆云估摸了下时辰,皱着眉头犹豫了一下,沉沉回道:“属下将车速再放慢些,郡主若是瞧见什么喜欢的小玩意儿就知会属下一声,天色已晚——”
耳边忽地响起一片民众惊呼。
穆云下意识回头,看着忽然闪到车前的一道人影,瞳孔骤缩!
“统领!!”
车侧是近卫拔刀的金属嗡鸣,穆云当即将缰绳往手上绕了两圈,拽着马头往一侧猛勒,脸色当即冷了下来。
马儿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阵痛苦嘶鸣,引得附近的人又是一阵惊呼连连。云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整个人往后翻仰,后脑勺重重磕在了车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郡主?!”车窗外,近卫的声音贴着车壁传来。
云泱呲牙咧嘴的捂着后脑勺爬了起来,扒住车窗露出来一张痛苦无比的脸,冲外面的人问道:“怎么回事?”
她的视角只能看到车窗外围堵的水泄不通的民众,以及一干持刀护卫在车侧的近卫。
“一点小事,郡主不必惊慌。”穆云的声音从车前传来,一双眼睛死死盯在大街正中背对着马车半蹲在雪地里的那抹暗青色背影上。
地上的积雪被不断来往的行人车辙碾的泛着冷光,那抹身影缓缓站了起来,搂着一个半大孩子转了过来,牵了下嘴角。
随后,云泱就听见一道温沉低哑的清润男声说了句:“事急从权,实在是对不住……”话没说完,就是一阵压抑着的轻咳。
“一个病秧子还学人出来逞英雄……”人群中,有人小声议论着。
“就是,要是这驾车的人反应稍微慢上一点,平白还要多搭上一条人命!”有人附和了一句。
“………”
云泱朝人群中看了一眼,大致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有人忽然冲到马车前,挡在了跑到路中央捡鞠的孩子和马车之间。
云泱摸着后脑勺撞出来的疙瘩,心有余悸的问了旁侧一句:“人没事吧?”
近卫还没开口,车前穆云回道:“郡主放心。”说完看向马车前一脸病容的男人,嘲道:“多亏了这位……见义勇为的公子。”
男人摆了摆手又咳了一阵,似乎完全没有听出穆云话语里的嘲讽,扶着犹在发颤的孩子退到路旁。
周围人尽数散去,那孩子见危险解除,怀抱着鞠奋力从男人手上挣出,然后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头跑进人群一眨眼就不见了……
这病秧子还真是会装好人!刚才明明就是他故意把自己的鞠打到路中央去的!
仿佛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街道两侧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马车震颤了一下,终于又动了起来。寒气顺着马车四周的缝隙丝丝缕缕的涌了进来,角落的炭炉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云泱感受着车里适宜的温度,舒服地抬眼看向窗外。
一派嘈杂纷乱中,一道长身玉立的清瘦身形裹着一件过于厚重的披风立在路旁。暗青色的披风尾端堪堪坠地,边沿镶嵌着一圈金色绣线,在周围暖融的灯下反射出耀目的光。
云泱终于看到了刚刚那道声音主人的脸。
不知道是被身上的披风衬的,还是这人原本就白,肤色几乎能跟远处房上的雪相媲美。他脸上的笑容还未完全散去,狭长的眼睛里带着微微的惊愕,映着眼尾处的那颗小痣,美的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
“啧——”一柄折扇伴着这声调侃落在男人肩上,爽朗的男声从男人身后传来,“回魂了江兄!”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不知道打哪儿冒了出来。高的那个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窄袖锦袍,浓眉大眼。手里捏着一把玉骨折扇,望着马车离开的方向神情暧昧;矮些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捧着一个手炉,见男人偏头,忙将手炉递了过去。
江亦止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活动了下冻得有些麻木的手指,将手炉揣进了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描摹着手炉上的花纹。他眼中的惊愕早已消散,眼尾余光扫了下肩上那柄折扇,唇边弧度温柔:“殿下今晚是打算与民同乐了么?”
折扇的主人笑嘻嘻上前两步,收了扇子看向早已不见马车踪影的街道尽头,遗憾道:“我跟江兄一样的目的,就是没有江兄这么好的运气。”
他撞了撞江亦止,见对方一双温沉的眸子望过来才算满意,急忙道:“怎么样?我这小姑姑生的好看么?!”
江亦止回忆着方才马车错身而过的时候,窗格里被远处升空的烟火映照的奇亮无比的两个光点。他闷闷笑了两声,转头看向旁边巴巴等着他答案的青年,违心答了句:“好看。”
青年长舒了口气:“啊,如此我就放心了。”
一直没说话的少年在后面小声嘟哝了一句:“被赐婚的又不是殿下,也不知道您这放的是哪门子的心……”
折扇玉骨隔着江亦止落到少年头顶,青年呲着牙阴恻恻吓唬他:“小初七,你这张小嘴要是还不知道怎么收敛,爷就跟你家公子讨了你回去净身做个长随信不信?”
被叫初七的少年立刻双手捂紧了嘴。
*
云京城中热闹非凡,连带着朱雀街上的恒王府也一派喜庆的节日气氛。
王府门口,几个仆役搬着梯子正在置换檐下春节时候的灯笼。府门大敞着,一个人影抱臂在门前的空地上来回踱着,满脸不耐。直到听见街巷那头杂乱的马蹄、车辕声才稳住脚步抬起了头。
马车在王府门前稳稳停下,马儿不耐地打着响鼻。穆云看清王府门口站着的人,忙从车前跳了下来:“小王爷。”
“怎么这么慢?!”云承扬吐槽了一句,眼睛盯着纹丝不动的车帘,站着没动。
“进城之后耽搁了一会儿。”
云承扬嗤了一声,搓了几下冻得木了的手。
他仍是先前时候的声线,没有刻意扬高,却分明是冲着车里的人:“一家子就等你自己了,怎么着?用你哥上去给你踹下来不用?”
话音刚落,车帘“唰”的一下自内向外翻飞上了车顶,一记白眼随着飞扬的车帘落到云承扬身上。
云泱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越过云承扬就往府里进。
穆云和马车两侧的近卫看得目瞪口呆,这小郡主的脾性怎么跟这一路上表现出来的不太一样?
第二章 赐婚
云承扬并不意外。
他看着云泱从马车上下来从身边径直而过,错身的瞬间,抬手一把拎住了云泱的后颈衣领。
“臭丫头,我为了接你都快冻死在家门口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本就在门口等了许久,鼻头冻得微泛着红,手从指尖到手腕都冷得没了知觉,触及到云泱暖热的皮肤时冰得云泱一个激灵。
“啪”的一声手被拍开,少女嘴上毫不留情:“云承扬,你是不是有病?”
云泱缩着脖子抬眼,门口暖橘色的光打在她的身上,云承扬看见面前的少女脸侧与脖颈相接的地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捻了捻指尖还未散尽的温度,遗憾嗤了声“没大没小”。兄妹两人拌着嘴进了恒王府。
王府内灯火通明,往来俱是丫鬟仆役们忙碌的身影。只是经过时全都低垂着头脚步匆匆,人虽多却诡异的安静。
虽自小在菩提山长大,但王府内的情形云泱并不陌生。
恒王府的老王爷,她的父亲云裕庭是当今陛下的亲叔叔,王妃周氏又是皇后同族的姑姑。王府的三位兄长里,大哥云承擎和二哥云承昭都是王妃所出,如今在京中各有职务;云承扬的年龄要小一些,被打小宠着,生生养成了一副流里流气的纨绔性子。
她跟云承扬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只是云承扬刚出生就被老王爷带回了王府。
小时候云泱也问过母亲,为什么哥哥出生就能被爹爹带走,而自己长到五岁爹爹才赶过来见了她第一面?
记忆中的女人笑得牙不见眼,拢着袖子掐着她粉嘟嘟的肉脸,语气一点都不和善:“怎么着?我欠你老子的吗?生一个就要送给他一个?”
彼时她还泡在又苦又黏糊的药草缸子里,她娘掐完她又捂着鼻子退了好远。
“你要是跟你老娘过不下去这苦日子了倒也不是不行,等过几年你这药浴泡完,我立马给你爹修书一封你赶紧收拾东西滚蛋!”
………
这不,说让她滚蛋还真就让她这么滚蛋了,连提前知会她一声都没有。
云泱叹了口气,将思绪从回忆中拽了出来。
距离内院花厅越近,王府里那种不同寻常的气氛就越是浓重。云泱扭头看了一眼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也开始神游天外的云承扬,伸出手来隔着后腰衣物掐了他一把。
“嘶——”
云承扬回神,迷蒙的眼神回拢狠狠瞪了云泱一眼,轻斥:“你有毒?”
云泱摸了摸鼻子,心想自己可不就是有毒。她无视掉云承扬脸上的不满,朝花厅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悄声道:“怎么这么多人?”
隔着嶙峋的山石湖景,花厅外面的阶下左右整整齐齐立着两列身着宫甲的大内侍卫。王府里云泱认得脸的主子们都在阶上站着,老王爷一身藏青色宽袍也在其中。在他旁边的是个佝偻着肩背的年长内官,手持拂尘、头戴梁冠,看这排场明显是宫里来的大人物。
“现在不是上元假么?这么多宫里来的人到王府做什么?”
云承扬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半晌抬手使劲儿按了一把她的头,难得没有开口呛她:“管他们来做什么?”他神情有些古怪,但因着天黑人又高云泱一截,所以没被看见,“咱们等会儿再过去。”
话刚落,一阵风吹来,身边掌灯的仆役执着的灯笼晃晃悠悠打了个摆。
阶上那内官尖细的眼看了过来。
“那是?”
云承扬:“………”
他刻意走在云泱前面,绕过山石到了阶前,阶上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来。
“父王。”云承扬叫了一声老王爷又吊儿郎当的朝那内官见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李大人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