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止一次见骆燕这样愤怒,看来她在骆家真的受了很多委屈,萧再谨心想,骆绍安连自家的侄女侄子都不顾,哪里能做好父母官?幸好将他罢官。
“朕应该再早些认识你。”他将她拥在怀里。
看起来并不强健的男子,胸膛却很宽阔,骆燕感受到他身上的温暖,轻声道:“上次皇上抓到主谋,我都忘了多谢皇上。”
同是皇亲国戚,萧再谨却没有让唐思顺留下,可见他很有原则。
她很欣赏这一点,因她也是一样的。如果身边的人背叛她,对她在乎的人下手,她绝不会轻易原谅。
萧再谨揉揉她的发髻:“这件事你实在不必谢我,原是我疏忽了,吓着你……其实那日便想来看你,奈何抽不出时间。”
骆燕心想他来了也看不到,定会被姨父阻拦。不过没有提,怕萧再谨又记起这件事,对姨父不满。
二人朝殿外走去。
骆燕踏上龙辇时,忽然听萧再谨问:“穆扩可曾定亲?”
“没有。”她在他身侧坐下,“之前表哥相看了好些姑娘,但没有遇到特别中意的。”至于武淑安,她也不知穆扩现在是何想法。
萧再谨挑眉:“眼光这么高吗?”
“表哥各个方面都很出色,高也是常理。”
在殿内她就夸过了,现在又夸,萧再谨整理着衣袖,淡淡道:“他以前在钦州,朕不了解,你倒是说说他何处出色。”
骆燕那是如数家珍:“表哥骑术好,剑术也好……皇上应该知道姐夫的破云剑法吧?表哥跟姐夫过招,平分秋色。”
破云剑法吗?他也一直在练,可惜每日都要批阅奏疏,练得很不纯熟。
“表哥排兵布阵也很厉害,我见他书房内有好多兵书,像是《六韬》,《太白阴经》,还有……”她滔滔不绝。
萧再谨听完后道:“那他在龙虎卫是大材小用了。”
骆燕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因在她看来,穆扩确实很有能力,将来一定会成为像姨父那样可以独挡一面的臣子。
谁料萧再谨下一句话却是:“兴许朕应该将他调去越州,越州北边的狄戎听说不太安分,有你表哥坐镇,应可以确保越州安宁。”
越州比钦州还要偏僻,离燕京有数千里之远,骆燕脸色一变:“表哥在龙虎卫也很好,护卫燕京,跟越州没什么两样。”
“大魏没有比燕京更安全的地方了。”萧再谨睨她一眼,“你不希望他建功立业吗?若在越州立了大功,朕可以封他为大将军。”
没想到她随意一提,萧再谨就看中表哥的才能了,可表哥有此志向,姨母并没有。如今她跟姐姐都嫁人了,穆扩再被调去边疆,姨母如何承受?骆燕忙道:“皇上看重表哥,是他荣幸,可姨父姨母已失去一个女儿,不能再承担丧子之痛,毕竟沙场上刀剑无眼。”
真的是因为穆易夫妇吗?不是不舍得穆扩?不过假使骆燕真与穆扩有私情,不至于一点都不遮掩吧?
会不会是他多虑?骆燕原就嘴巴甜,又喜欢撒娇,说实话,如果他有一个像骆燕这样的表妹,兴许也会同她很是亲密。
萧再谨沉吟不语。
骆燕实在不想因为她多嘴,导致穆扩被调走,她伸手拉一拉萧再谨的手臂:“皇上,你就当没听到我刚才的话,好不好?”
夸那么久,再聋都听见了,萧再谨心想这会儿后悔了吧,让你夸。
他淡淡道:“越州真的缺一位将军。”
“……大魏那么多将军,怎么非得要表哥?”
“是你自己说他文武全才。”
“可他年纪轻,经验不足,皇上大可以派一位身经百战的将军前去……我姨父在临安驻守了十几年,还不够吗?”她的语气有些委屈了。
萧再谨看着她,忽然低头吻了上去。
这样突然,明明还在谈事呢,骆燕往后微躲,却被他按住了后脑勺。
跟往前相比,这个吻有些强硬,甚至是带了一些侵略性,几乎让她透不过气。中途她微微推了推,可牢牢缚住她的人却没有一丝松动,直到行到慈元宫,龙辇停下来,他才放开她。
骆燕用力吐出一口气,感觉她快要窒息了。
原就红润的唇此时如沾了雨露的樱桃,鲜艳欲滴,萧再谨指尖抹过,颇有种食髓知味的感觉。
这远远不是亲几次就足够的。
“表哥的事,还请皇上……”骆燕缓了缓,想继续谈,要确保他改变主意。
萧再谨却抱起她,把她放下龙辇:“下回再说。”而后就吩咐车夫,前往文德殿去了。
那龙辇跑得飞快,瞬间就不见踪影。
骆燕差点跺脚,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夸表哥。她当时真的没想到萧再谨会听进去了,还要让穆扩发挥才能。
明明她之前还想着要让家人平安,结果……
她咬一咬唇,提起裙角走入殿内。
宫女们急忙出来搀扶她。
观她神色,半荷小心询问道:“娘娘因何不悦?奴婢可能分忧?”
骆燕自然是不说的。
希望萧再谨只是一时兴起……不过他做此决定应该会与宋淮商量吧?宋淮应该不会赞同。
她心存侥幸。
酒楼里,唐思顺一个人在默默喝酒。
刚才萧再谨留下宋淮三人,唯独忘了他这个舅父,让他面上无光,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丢脸了。
先帝在世时,虽说不亲近他,但好歹也给了他户部左侍郎的位置,结果这死小子竟然把他贬成了五品官。为此他隐忍不发,一句怨言也无,寄希望萧再谨还能念一点亲情,然而今日却又给了他一刀。
他在朝堂经营多年,有多少人仰他鼻息靠他吃饭?如今他这境况,还能令别人信服吗?只怕用不了多久,都会弃他而去。
唐思顺感觉到了一阵绝望。
若能早些觉悟,他应该在宋淮刚刚摄政的时候就将苗头掐掉,而后代替宋淮的位置,宋淮便不会这样难以撼动。而萧再谨从小依赖他,自然什么事都是他说了算,这孩子充其量只是个傀儡。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也不知将来还会如何。
但愿萧再谨不要欺人太甚,不然……
他狠狠捏着酒盅,硬生生将它捏碎了。
第72章 072 偷偷。
朝见礼后, 萧再谨邀请真定公主母子俩来宫中做客。
裴昕已经出孝,看起来十分乖巧,给二人恭恭敬敬磕了个头, 喊舅父舅母。
骆燕年纪也不大,没想到一来就当上舅母了, 她睨一眼萧再谨:“皇上不声不响把你们请了来, 我都没准备见面礼,”与裴昕诉苦, “这都得怪你舅父。”
萧再谨笑一笑:“是朕疏忽,朕替你给。”
裴昕急忙道谢。
“在国子监念书可习惯?”他拉着外甥说话。
裴昕点点头:“先生博学多才, 受益匪浅。”
萧再谨唔一声:“你若非早已考上秀才,恐怕也听不明白。”
说起秀才,骆燕就想到骆棠了, 好似今年骆棠也要参加院试,倘若考不中,这凤栖书院就不能留他。
骆燕问真定公主:“昕儿是几岁考上秀才的?”
“九岁。”
骆燕惊呼:“好生厉害。”
真定公主听了自然高兴, 但仍谦虚几句:“不知以后可会退步, 所以我不常夸他,怕他自满。”
“我弟弟没有昕儿聪敏, 恐怕今年是考不上的。”
这句话萧再谨听见了,但并没有说什么。
真定公主忙道:“怎么可能, 阿燕你如此聪慧, 骆公子一定也不会差。我听说他还是宋都督的弟子, 有宋都督教导, 肯定是人中龙凤,又在凤栖书院念书,必然能顺利的。”
真这样就好了, 骆燕一笑:“借皇姐吉言了。”吩咐半荷,“快给皇姐添茶。”
她毫不拘束,如此的自然,哪里像是刚嫁入宫的皇后,真定公主不由想起那次宴请骆燕时,她的举动。
真是判若两人。
“以后有不明白的地方,若不想问先生,可以来宫里。”萧再谨很喜欢裴昕,当然他对这孩子也有歉意,“此地你可以随意进出。”
“多谢舅父。”
真定公主希望他们能更亲近点,说道:“你可以向皇上学学剑法,不过不要过多打搅。”
裴昕笑道:“之前就听说舅父会剑术了,可否让外甥开开眼界?”
若是往前,他应该会毫不犹豫,可上回骆燕夸过穆扩的破云剑法,他便不想在她面前练剑。因他知道,与自小学武的穆扩相比,他一定比不过。
“今日便算了。”
然而骆燕却道:“难得皇上不忙,为何算了?我也想欣赏一番呢。”
他侧过头,对上她好奇的眼神。
这样他更不可能答应。
“朕手腕有些酸痛。”他寻了一个借口,为怕引起怀疑,甚至摸了摸手腕。
“皇上勤于政事不错,可也得注意身体。”真定公主十分关切,“可别累倒了。”
“朕明白。”
倒是骆燕有些疑惑,昨夜萧再谨明明抱过她,将她从书案抱到床上,哪里像是受伤的样子?难不成是早上才发作的?
等真定公主母子俩离开后,她询问道:“皇上是何时觉得手腕不舒服的?可曾请过太医?”
“早上。”萧再谨也很机敏,马上就想到昨晚的事,还找补,“其实前日就略有不适,朕没在意罢了。”
“那还是快请太医看看吧。”骆燕低头查看他手腕,“要是加重了可不好……我有段时间练琴,手腕也有些不舒服,先生还会用戒尺打,都是姐姐帮我揉的。”
“哪个先生?姓甚名谁?”
他忽然拔高的声音叫骆燕吓了一跳,但很快她就笑了:“是个女先生,皇上就别管叫什么了,后来住去穆家后,姨母给我请的先生很好,她叫纪宁,父亲是在通政司任职的。”
“是纪汝霖吧,这个纪如霖当官也有十来年了,却从未弹劾过任何人,性子确实平和,但也太与世无争了些,幸好是在通政司。”他说着看一眼骆燕,骆燕在轻轻给他揉搓,“你这是跟谁学的?”
“跟姐姐。”她白皙的手指好似美玉,揉的有些笨拙,“我可是第一次帮人这么揉呢。”
春日早就来了,衣衫穿得不再那么厚重,她腕部戴着的玉手镯偶尔碰到他,凉凉的。
说是第一次,那就是没给任何人揉过,萧再谨嘴角翘了翘:“你是说朕有福气是吗?”
“嗯,难道不是吗?”她美眸流转,“皇上难道不舒服?”
声音甜丝丝的,拨动他心弦,他笑容变深:“那你多揉会儿,叫朕再享受下这福气。”
这活儿又不累,骆燕自然是没有反对的。
“说起弹琴,你好似没给朕弹过。”
“皇上早出晚归,哪里有时间欣赏?”就算大婚,他也只歇息了三日,她只在晚上才能看见他。
萧再谨唔一声:“下回朕一定会抽空听一听。”
“好,我让她们把琴准备好。”
骆燕又揉了会儿,略微试探的道:“越州的将军,皇上可寻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他眉头一动。
原来骆燕还惦记这事儿呢。
“不曾。”
骆燕手一顿:“皇上没去同姐夫商量?”
“宋都督身兼两职,这等事何必还要劳烦他。”萧再谨盯着她看了看,“你表哥如此出色,你不必担心他受伤。信国公在临安多年,不也安然无恙回燕京了吗?”
骆燕噎住。
萧再谨站起身:“朕得去忙了。”他转一转手腕,“还得请太医看看。”说罢朝外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骆燕狠狠咬了下唇。
明明他很喜欢她,为了她,屡次出宫,姨父抗旨的事也不计较,怎么偏偏这事儿却不由着她了?
她都说了,她担心姨父姨母,他就不能理解吗?
该不会将她娶到手,他就对她不上心了吧?这样下去,他早晚会纳妃。
虽说她曾想嫁个对她一心一意的男子,但入宫之时早已清楚,对帝王是不可能有此要求的。
历来天子,多数都有三宫六院,只要她皇后的位置不倒,再诞下个太子,一切都不足为虑。
只是,萧再谨对她的喜欢也消失的太快了吧?
不不不,刚才她给他揉手,分明他是很受用的,而且听说她被打,他也十分生气。
到底是何处不对?
………………
骆家办了丧事后,府内这段时间死气沉沉。
骆老夫人曾经意气风发,如今骆府落到这个地步,她委实难熬,与骆绍安道:“唐大人真的不愿意帮你吗?”
“母亲,儿子已经去过好几趟了,唐大人根本不愿意见我,再说,他也是自身难保。”
“可你不是说皇上只是一时之气吗,还说唐大人会东山再起。”
骆绍安当时是这么认为的,然而几个月过去了,唐思顺不止没有官复原职,皇上甚至是对他更为冷淡了。至于他,早就对唐家无用了,又怎么可能帮他呢?
“算了,母亲,儿子也明白了,儿子也许并不是做官的料。”
“浑说,你念了几十年的书,也当上主事了,你是有这本事的,都是阿箐……”要不是这孙女得罪天子了,天子怎么会撤他儿子的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