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她可以带着你逃过的,却非要往火坑里跳,你有今日,也是你娘亲的功劳!”
这一番话摆在明面上,实实戳痛了田月明的心口,她怒一拍桌面随之将桌上静置的茶壶茶碗皆用手臂甩落地上,一时间乱响四起。
随之只听门外有男人问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看好你们的门!”她脸色再一次涨红,定已是气极。
陆澜汐望着四处飞溅的瓷碎片,有几片已飞到了她的脚下。
“夫人?”陆澜汐忙抬眼,语气平静道,“你嫁人了?”
“怎么?没想到吧?”田月明赫然起身,来到床榻前,一把揪起陆澜汐的衣襟,脸庞逼近,连眼中都透着红,“凭你如何说,我今日这般下场,都是你害的,我要加倍同你讨回来,不光你,还有凌锦安!”
“老天有眼,让我在京城中碰上了赵九,他带着我一路来到渡州,我正愁如何找你算帐呢,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了,抓不到凌锦安也无妨,你比她好对付的多,他不是将你看的比命还重要吗?只要抓了你,不怕他不上门。”
趁她说着话,陆澜汐不声不响的挪动脚尖儿,将方才那片碎瓷一点儿一点儿划到裙底,“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想要将凌锦安先活捉了,然后让他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和我落到相同的下场,然后再一点一点将他折磨死,最后再把你卖到青楼去,没有人会知道你的下落,没有人找得到你,我曾经受的,会让你们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她双手重力一推,陆澜汐被重重推倒,而后田月明才起身,阴冷的笑着出了门去。
田月明才到门口,身后的房门又被关上,她冷言朝看门的两个男子说道:“将门锁好了。”
“是。”门口二人齐齐应声下来。
她行至楼下,见着柜上有血色,不免嫌弃道:“这么久了还没收拾干净。”
随即有人过来陪笑道:“夫人您别急,马上就收拾干净了。”
说着,有人自柜中拖了两具尸体出来。
这原本是一间野外客栈,行至半路谁知天公不作美下起雨来,晚间山路不好走,又下了雨,以防出事,只得暂且在客栈歇脚,谁知那掌柜见了麻袋多嘴多舌,田月明一怒之下命人将掌柜和店小二杀了,只等雨停了再上山部署。
她口中的赵九,不是旁人,正是南山深处一处匪窝中的头目,本是去京城探友,却意外在青楼中结识于她,时日久了,她虽知晓了赵九的身份,却也跟着他出来了,因她知道,若错过了这次,她便于没有机会出那火坑。更没有机会向陆澜汐还有凌锦安寻仇。
雨势正大时,门外有一人匆匆忙忙入了门中来报,“夫人,不好了,官兵朝这边走过来了!”
“这么快!”闻言,田月明脸色一惊,“怎么会这么快!”
“夫人,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您快想想该怎么办,要不然咱们逃吧!反正这荒郊野岭的他们也没地方找,若是还留在这客栈里,怕是要坏事!”
田月明拧眉一想,随之环顾这客栈四周,再一想方才才处理的两条人命,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不成,这么大个客栈没有人像话吗,外面雨这么大,往深处跑一不小心就掉到哪个沟壑悬崖去了,这两具尸体还没处理好,若让他们发现咱们也逃不远。”
“那您的意思........”
“将那两具尸体丢到后面崖岸底下,先掩了,再弄两个人装成掌柜和小二,剩下的都随便上楼挑客房住下,假装房客,”她一顿,她自己一个女子,若在这里,定会惹人怀疑,以防节外生枝,于是才道,“那楼上那贱人拎下来,将嘴封上,我同她去后面的马厩里躲着,这应该就不成问题了。”
“是是,我这就去。”那男子听她吩咐,二话不说便冲上二楼,谁知推门正见了陆澜汐已将绳子割破。
男子起先还不明,直到见了地上的碎片才知她是如何做的,过来二话不说抬手就要打,可一想现在事态紧急想打还不是时候,才抬起的手又放下,指着陆澜汐恶狠狠地道:“你倒是机灵,等到了山上,我要你好看!”
说着,又将陆澜汐的手绑起来,而后嘴又封上,拎到了楼下来。
田月明举了匕首,随之一把扯过陆澜汐道:“你现在跟我走!”
随之陆澜汐便被扯出了客栈的门,门口泥泞不好走,大雨滂沱之下,眼被雨水打湿,不分东南西北,陆澜汐手又被人自身后绑上,好在她早有防备,提前将自己耳坠子摘了塞入后腰,手指一勾,在玉带中将那耳坠勾出,丢到地上。田月明丝毫不知。
被她塞到马厩处蹲下,又用一处破木槽将二人盖住,这马厩里传来的阵阵恶臭气味儿令人作呕。
田月明在暗处取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低声警告道:“陆澜汐我告诉你,你若敢出声,或是乱动,我就用这匕首将你脖子刺穿,我活不成,你只会死的更惨!”
见状,陆澜汐似是猜到了几分,能让她这般慌乱的,怕是有官兵这会搜到这里来了,若不然她怎么可能同自己一同躲到这恶臭的马厩来。
陆澜汐沉下心,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或许是自己唯一可以逃脱的机会也说不定。
不多时,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客栈门口,单通自门口举着松油涂的火把扬声问:“掌柜何在?”
从柜中钻出一个人来,瞧着这阵势故作振定道:“请问各位有何事?”
“我们是官府的,奉命来搜查逃犯。”单通取了渡州府的腰牌展在那假掌柜的面前。
那假掌柜眼珠子一转,笑意尴尬,“这楼上都是来往的客商,没什么逃犯。”
单通瞪了他一眼,随之将人推开,也懒得同他废话,一把将他推开,朝身后众人道:“搜!前后都不要放过,仔细搜!”
单通这会身上衣裳早已被浇透,雨水甩了那假掌柜一身。
凌锦安站在原处,上下打量了这掌柜,那假掌柜感知凌锦安的目光,眼神有些瑟缩,做贼的就是做贼的,见了官兵就会不自觉的心虚,原地站着都腿脚打转儿,这么大的阵势,着实有些吓人,实在也是经不住他凌厉的目光,转身又回到柜上,随手抓了算盘拨弄起来。
凌锦安将目光自他身上收回来,一言不发只四处转转,自打进了门,他便隐约闻到一股子血腥气,虽然外面下着雨,可他自瞎后嗅觉和听力都十分敏锐,所以他自觉不会错。
他轻慢踱步,那假掌柜手里的算盘珠子打的更响,且时不时的偷偷抬眼一扫。
凌锦安觉着这客栈深有古怪,却也不急,自柜前路过,转身朝门外行去,没走出两步,便觉脚下踩了异物,他定睛一看,不像是普通的石子之流。
弯身将其拾起,在光火下看得清楚,这分明就是陆澜汐的的东西,他认得!
心口一惊,不动声色顺着地上看去,隐绝得见泥泞的土地上有两排或深或浅的脚印,他顺着脚印大步行过,见着是自马厩处便不见了。
马厩深臭,看似没有什么异常,凌锦安开了马厩的门进来,大步行至干草跺上,见着只是寻常的破木槽,他转身离开两步,随后飞速又回头,一把掀了那破木槽,一眼便见了陆澜汐还有那把抵在她喉咙上的匕首。
田月明一惊,知道今日她是在劫难逃,二话不说就要将那匕首插到陆澜汐的喉咙里去,谁知她再快亦快不过凌锦安,凌锦安飞速朝前,一脚踢在田月明的手上,她手上吃力,匕首自陆澜汐的喉间错开,却一把划在了陆澜汐的肩头。
陆澜汐只觉着一阵火辣辣自肩头袭来,随之一股热流自肩上流出,夹带着血腥气。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凌锦安弯身捞起,护在怀中,只听他朝身后大唤了一声:“单通!”
随后她口中的破布被人拿开。
田月明想跑,却一脚又被凌锦安踢倒在地,这一脚不轻,用了十分力,田月明的背撞在马厩的木柱上,一时瘫倒下去,匕首自手中滑落。
凌锦安拾起匕首,将绑住陆澜汐的绳子划开,陆澜汐觉着碗上一松,随后被人拦腰抱起。
“没事,澜汐......没事,我来了澜汐,别怕!”他一边在她头顶念叨着,一边踢开马厩的门,再回客栈时,里面的人都已被拿住。
单通匆忙跑来,见了他怀中的人,自是眼前一阵惊喜,“王爷,这些人鬼鬼祟祟的,见官兵就跑,我觉着古怪,便将人拿了!”
“他们就是绑澜汐的那伙贼人,仔细搜搜,别落下一个,马厩里还有一个,一同带到官府去!”
凌锦安吩咐道。
而后急匆匆将将她抱到楼上,随意寻了间房间,将她放下,在柜中寻了几块布料扯开,摁到她的伤口上,一时心里慌了神,上前一把搂过她,一把一把的抚着她头顶安抚道:“澜汐你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我来晚了.......我对不起你!”
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奇怪的是陆澜汐竟未觉着疼,闻着他身上熟悉好闻的气息,轻笑着安慰,“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所以我没怕。伤口一点儿也不疼,真的不疼!”
“我们这就回去!”凌锦安随意扯了一块干净布巾将她整个人盖住,随后抱起来,这客栈破的不像样子,又没什么可上的药,只能先暂时止了血才行。
........
青萝自外得了消息,提着裙角欢快的大步踏上客栈二楼,门都来不及敲便冲了进来,还未来到长公主脸前便大声欢喜道:“长公主,郡主回来了!”
长公主闻言一阵失声,扭过身来,眼泪还悬于脸上,一双眼珠子瞪的圆大,忙起身抓住青萝的手,“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千真万确!”青萝重重点头,“这会儿人已经送到知府程大人的府邸中了,程大人才派人送了信过来,还派了官兵接您过去!”
“得去,得去,程大人府上才是最安全的,这客栈万住不得,快,我们快去!”眼下长公主已是什么都顾不得了,二话不说脸泪都来不及擦便出了门去。
青萝急急跟上。
这一路上血似流了不少,到了程德的府上才将血止住,此下衣裳已换了干净的,直到上好了药方才觉着伤口疼痛。
原本以为是小伤,谁知竟是那么深的一道口子。
陆澜汐住的是程大人府上的上房,据说程大人几乎将全城的郎中都给带来了,这会儿最怕的就是程德,在他管辖范围之内出了这档子事儿,丢命掉脑袋那都是轻的。
自给陆澜汐包好了伤口,凌锦安便好一会儿都不见人影,再回来时,身上还是那一身湿哒哒的衣袍。
这会儿不比之前的惶恐,他见着陆澜汐脸色平静了许多,扯了椅子坐在床榻边,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摸到她手冰凉,“方才郎中说了,只是普通的伤,伤在皮肉,没动筋骨,三五日可封口,十天半月便可痊愈。”
虽然他这会儿掌心是温热的,可陆澜汐好像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一般,找到她的那一瞬间,他所有的错愕和惊恐都一丝不落的被她抓到眼中,她明白他的心。
于是将手反搭过来,盖在他的手上,“伤口一点儿都不疼,真的!”
“你怎么还穿着这身湿衣裳,还不去换了?”
“没事,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会儿,不急。”他深出一口气,一眼都不舍得放过眼底的陆澜汐,生怕一会儿的工夫,人又不见了。
陆澜汐就知道会是这样,于是抬手指了他肩上被自己染红的血色道:“还沾着血呢,我害怕。”
此时凌锦安低头才觉,身上的一抹艳红色,听闻她怕,二话不说便起身,“那我这就去换。”
闻言,陆澜汐才满意的笑了,就知道唯有这样他才肯将自己衣裳换了。
还未走出两步,便听陆澜汐又将他唤住,“快去快回,我想抱你一会儿!”
凌锦安惊魂未定,这会儿一抹笑意终挂在脸上,“好。”
凌锦安才走到回廊下,便见着长公主匆匆赶来,长公主见了凌锦安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体统,一路小跑而来,凌锦安亦大步上前迎上。
“澜汐在里面?”长公主顶着一双肿的不成样子的眼问道,说话还带着浓重的鼻音。
凌锦安知道,这不长不短的时日,长公主也是难捱,“在里面,并无大碍。”
听了他的肯定,长公主的一颗心这才算是落定,拍着自己心口,目光寸移,正看到他肩上的血色,又是一惊,“你受伤了?”
“不是我,是澜汐......”
“澜汐受伤了?伤到哪里了?”长公主闻言又像是疯了一般。
“母亲莫急,”凌锦安忙安抚道,“只是肩上一道刀伤,郎中已过来看过,只伤了皮肉,几日便好。这会儿她在屋里躺着,您快去看看吧。”
“好,好,我去看看。”长公主说着话,眼睛已朝房间门口飘去,凌锦安给她让了出路来,她急急奔去。
换衣裳的工夫,单通入了门来。
凌锦安只抬眸扫了他一眼,并未急着开口。
只听单通随即道:“人已经尽数关到牢中了,如何处置,听您命令。”
“可盘问出什么了?”凌锦安沉着嗓音问道。
“这几个人的确是南山的匪类,他们听从于一个叫赵九的,他们只知道几个月前,赵九自京中带回了一个女子当成夫人,也就是这田月明,后来有一日田月明自城中回来,便说让赵九给她几个人,她要带到城里去绑一个仇人,赵九宠妻心切,也就没多问,于是便将人给她了。”
“据他们说言,他们也是直到现在才知绑的人是承安王妃,之前田月明一个字儿都没同他们讲过。”
凌锦安扯了衣袖,面容平静,坐到桌边沉默片刻,这才缓缓道:“许是入了城,什么时候被她盯上都不知道,她的目标不光是澜汐吧。”
“是,据她所言,是想让陆澜汐为诱饵,引您上山,谁知走到半路被大雨拦住,这才耽搁下来。”
凌锦安嘴角轻轻翘起,阴笑着抬起小指来挠了两下额头,“想法是好的,只是人太蠢了一些,动不该动的人,起不该起的心。”
“传令下去,该用的刑一样不能少,这几个人都是,然后再告诉程德,命他天一亮便带着人去剿匪,敢落下一个,他的人头就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