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纨绔——望成
时间:2021-12-24 15:06:09

第20章 太子   一只漂亮修润的手用力握住了她的
  皇家校场分为两处,东面为皇子骑射练武所用,西面则为天卫军演兵之所。
  高成淮与薛翦来时,正好和皇子们错开,场内除却几名马倌,再无旁人。
  一匹赤色宝马被牵出蓬栏,马背高近马倌头顶,走路时微微昂首,四蹄似染白,健壮威风。
  高成淮将目光投去薛翦面庞,见她眼中早无方才不愿,反而透露几许兴奋之色,挑了挑眉,道:“试试罢。”
  嗓音犹为寡淡。
  薛翦原是爱马之人,此刻见了,哪里还会推脱?浅浅嗯了一声,继而近前几步轻抚马头,似乎所有的烦闷,都在此刻消散殆尽。
  旁边的宫人见她嘴角微微上翘,心中了然,遂上前为她绑好袖口,待她上马后,复把箭筒与银弓一并高举递过。
  须臾,但闻一声闷响,赤马忽而掠起前蹄,飞纵而出。
  薛翦于马背上缓缓抬手,张了张弓,随即从身后取出一支羽箭,熟练地扣去弓弦。
  耳边风声似乎停了下来,两颊却被刮得生凉,不禁蹙了蹙眉。
  半晌,终于沉下右肩施力拉弦,待瞄准后,只听“嗖”的一声,羽箭疾速朝前驰去,正中靶心。
  马背上的身影略滞一瞬,尔后便又从箭筒取箭搭弦,行云流水般地将一支支长箭射入靶心。
  这幅恣意潇洒的模样,自七年后再度出现在高成淮眼前,到底勾起许多不快的往事,狭长的眸子微眯,积尽晦暗。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箭筒早已全空,薛翦只得调转马头,将马驱了回去。
  即见高成淮负手立在武台上,嘴唇轻闭着,瞧不出什么神情。
  便将弓筒一并抛给方才替她绑袖的宫人,快步拾阶而上。
  因刚骑过马,雪腮隐隐染着一层胭脂颜色,双眸更是清如涤洗,缱满意气。
  “殿下的马叫什么名字?”
  薛翦在高成淮身边站定,语调尤为明亮,倒令他顿了一会儿,方平声道:“泠光。”
  听罢,薛翦皱起眉宇,嘀咕道:“马是好马,名字却”如此寒凉。
  哪里像她的炙影,只消一唤,眼角眉梢都能够得洋洋暖意。
  高成淮默了少顷,忽然扯唇问她:“怎么,不合适?”
  薛翦这才察觉自己言语有失,连忙摇头。
  “表妹以前不是这般吞吞吐吐的性子,怎么七年不见,在临州养得忸怩了许多。”高成淮端看她须臾,话里话外皆是嘲弄。
  薛翦愣了片刻,只觉一簇怨意在心底缓缓流淌,正待开口时,原本的说辞却换了一套。
  “殿下也说了一别七载,臣女自然不是当年那个莽莽撞撞的小丫头了。”
  复敛正眉目,朝高成淮歉声道:“从前种种皆因臣女少不经事,如若惹得殿下不豫,还望殿下从轻责罚。”
  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将自己儿时做的那些不逊之事披了个年幼无知的外衣。若真罚了她,倒显得是他堂堂一国储君毫无肚量。
  高成淮低声嗤笑一声,反诘道:“是么?”
  不及她回应,重又平静地望了过去,“显见你嘴上不饶人的本事倒一点没退。”
  话落,薛翦哑了半晌,随后紧紧抿着双唇,不再言声。
  高成淮难得见她碰一鼻子灰,心中受用,眼尾逐渐浮上一抹真切的笑。
  旋即想起皇后所言,提步朝前辄去。
  “今日便留在宫里用膳罢。”
  “殿下,不必”
  话既出口,嗓音便一字一字暗了下去。
  这种不容拒绝的口吻,她在薛晖那里听过许多。忽而明白过来,太子今日几番言语,分明是为了报她儿时仇隙。
  如此一想,双唇便阖得愈来愈紧,愤懑地站在原处不动,直至前方那人停了下来,她才生闷气地搓步跟上。
  不防下台阶时一脚踩空,蓦地朝旁边跌去。
  正此时,一只漂亮修润的手用力握住了她的掌心,继而腰间一覆,便被人半揽在怀中稳定身形。
  如此毫无征兆的接触令薛翦心跳倏然一止,耳垂被温热的气息缓缓包裹,挠人似的又痒又麻。
  犹自错愕良久,堪堪反应过来。
  于是连忙收回手,往后挣脱几步,潦草地将掌心掩入袖中。
  “多谢殿下。”
  高成淮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复抬手整理衣襟,语气淡淡的:“无妨,莫要崴到了。”
  日光弹指过,席间影前移。
  七八名宫女端着菜品小心呈至膳桌,虽个个埋首垂目,却都在经过薛翦时偷偷瞄了瞄。
  皇后娘娘近年来从未留过哪家小姐一起进膳,更别提太子殿下也在旁。如此场面,很难不让人注意到那位令皇后娘娘破例的女子。
  薛翦似乎察觉到她们的目光划在自己脸庞,有些怪异地伸手摸了摸,方一动作,那名离她最近的宫女便抖了下脚,身形险些将碗箸碰偏。
  尚不及开口询问,就听得皇后薄冷的嗓音落在耳畔:“传膳都做不好,自去领罚罢。”
  不想那宫女一下子哆嗦地更甚,急忙跪地向皇后请饶,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
  皇后依旧冷着声:“还不快下去。”
  说完便见另外两人将她扶起,也不顾她如何哭喊,紧紧抓住她的双臂,躬身退到殿外。
  薛翦不明就里地朝那头望了两眼,未料回眸时突然撞上太子的眼睛,其中警告之色尤其明烈。
  于是垂下眼皮,到底没去多问什么。
  待一切备齐,皇后方才重现笑意,向着薛翦说道:“本宫瞧你比小时候还要纤薄不少,也不晓得你如今胃口如何。该饿了罢?快尝尝。”
  薛翦点点头,却始终没动一下。
  原本她这个人向来鲜顾礼法,虽非无赖之辈,但在繁文缛节上总是不够遵循。今日倒别扭起来,直等皇后动箸,才不再拦着身边宫女为她布菜。
  大约过了一刻的功夫,皇后忽而停下来朝薛翦看了看,稍顿几许,含笑道:“本宫记得这些都是你以前最爱吃的,特意让御膳房准备,竟忘了翦儿多年不曾回来,多半是已习惯了临州的菜式罢。”
  话罢,即见皇后玉手轻轻一摇,唤来身边女官,令其去御膳房再走一趟。
  薛翦闻言忪怔须臾,连忙开口解释:“姑姑不用劳烦,倒也并非菜式不合口味,只是下半晌我与泠光玩了许久,现在才觉得有些疲惫,缓一缓便好。”
  皇后颔首只说无妨,时间还长着,不必着急。
  继而似是想到什么,接着说:“泠光么可是太子新得的那匹?本宫也听太子聊过两回,是个性烈的,恐怕不好驾驭。”
  薛翦将唇角压了压,正琢磨着回话,却见皇后转了个方向,偏首问高成淮她在校场如何,可有受伤?
  但闻他语气沉稳:“表妹身手不凡,骑射更是上佳,想必在临州没少下苦功。至于有无受伤”
  目光隐约掠过薛翦的手,“是儿臣疏忽。”
  薛翦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的右手看去,发现拇指处勾嵌着几道红纹,是血珠结住了。
  忙将其搁至膝头,有些不自在的样子,“仅是破了些皮,并不打紧,多谢姑姑和殿下关心。”
  话音刚落,一直未曾开口的魏氏突然朝女儿投来担忧的目光,原想对她说些什么,到底碍于在皇后面前,只好附着她的话说了两句不妨事。
  待这个话茬过去,皇后便跟魏氏谈起一些往来趣谈,不知聊了多久,竟又将话儿兜回到薛翦身上。
  “翦儿岁末也要十六了吧?”
  魏氏微微颔首,语气里多少携了一些感怀,“是啊,转眼都要十六了…..想当初她一声不吭地离开家时,还是个半大点的孩子。”
  “翦儿这般有主张的性子,倒真像是薛家的人。”皇后微笑看着薛翦,“说起来,本宫少时也同她一般,常常出去和嗳,亏得兄长回回替我好言。”
  虽然皇后的话并未说完,但薛翦几人的面上皆流露出一点儿惊讶。
  皇后与薛翦
  自然是不像的,高成淮在心底暗道。
  他摸了摸手边杯盏,热丝丝的气儿直往皮肤里钻,忽想找个借口先行回东宫去了。
  还不及启口,就听皇后问薛翦如今可有了中意之人。
  心头不轻不重地动了一下,然后便见薛翦摇头苦笑:“姑姑就别打趣我了,我在临州那么些年尽是调皮捣蛋,师兄弟见了我都得躲着走,连个朋友都数不上,何谈心上人?”
  皇后闻言轻笑一声,语气似不经意:“依本宫看呀,翦儿跟太子倒是般配,若你二人能够结为连理,两家也算是亲上加亲了。”
  话音未完,薛翦便晃了晃神,下意识地抬眸去看对面之人。
  只见那张年轻面孔漠然如斯,平静地回视自己,眼底亦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
  饶她平素不拘惯了,此刻也难免心细起来,只觉得皇后所言并非玩笑,遂悚然开口:“太子殿下龙颜凤姿,才德兼备,臣女的性情却实在不敢高攀,娘娘这是折煞臣女了。”
  此言作罢,不止皇后脸色微变,高成淮也不露痕迹地拧了拧眉,既是不解,又含不悦。
  殿内突然安静下来,再没有旁的声音。
 
 
第21章 七夕   “本宫以为七年过去,你会有什么
  不安与畏惧默默充斥着整座殿宇。
  薛翦一直低着头,却能感受到两股寒光游走在她颈间,一时期望有人能打破这份沉寂,又害怕似的抿了抿唇。
  皇后待她虽好,可她这般到底驳了皇室的颜面,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等。
  越是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薛翦越是喘不过气来。
  高成淮幽深的眸子如一池潭水,探不见底,不辨喜怒,只是冷冷散着寒意。
  他也没想到皇后会把婚事选在今日提出,可让他更没想到的是,薛翦竟这般抗拒地毫无保留。
  真不知道她是愚不可及还是无所畏惧。
  皇后原本满心满眼的喜爱刹那间流落一地,她深知薛翦自由成性不服管教,可如何也没想过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态度来拒绝这门婚事。
  她淡淡地看了薛翦一眼,少女眼眸低垂,只能瞥见她惨白的额间和不敢颤动的长睫。
  魏氏在旁本欲替薛翦说上两句,至少不至于把场面弄得这样难看。
  可正当她要开口时,一道凉切的女声击破了这片静谧。
  “本宫累了。”
  随之而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走出了宫殿。
  薛翦起身行礼却仍未抬头,冲着殿门方向清声道:“薛翦,恭送皇后娘娘。”
  良久,薛翦方才抬头,对上高成淮那双深邃的眸子,顿觉呼吸一紧。
  她也不知自己在怕什么。
  说来奇怪,儿时的她对高成淮爱搭不理、十分冷漠,有时甚至没有规矩,却也不曾畏怯过分毫。
  倒是忘了,那时他殿中宫侍仅是说错了一句话,惹得他不快,他便将人丢去了深林,再不见其走出。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高成淮踱步至薛翦身畔,嗓音低沉中又狭一分倦意。
  若说高攀,她堂堂宰相之女,又是皇亲国戚,母族乃将门世家,历代功臣名将,这都算高攀,那豫国上下怕是无人配得上太子。
  薛翦的身影仿若寒风中摇曳又坚立的花,惶恐却倔强。
  “本宫以为七年过去,你会有什么不一样。”
  高成淮俯下身子靠近,如同恋人私语一般,却是笑了笑,“当真令我刮目相看。”
  薛翦出宫后,像是溺水之人得救,深深呼吸着。
  高成淮的声音像是毒蛇缠绕一般紧紧围在她的耳畔,胸口莫名涌上一股压迫感。
  魏氏在马车内轻攥着她的手,眉眼温和慈爱,“翦儿,别担心。”
  虽然皇后在提出她与太子般配之时,魏氏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翦儿竟然这般抗拒,毫未掩饰。
  那时她便知道,此事不行。
  她不能让翦儿嫁给自己不愿陪伴之人。
  薛翦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回握魏氏,“娘,我没事。”
  马车一路缓驰而过,悠悠停至薛府门前。
  薛府朱门大开,赵管家正步在一男子身后,送他出府。
  男子身穿冰蓝缂丝常服,腰系玄带,身形阔挺,目似鹰隼,见薛翦二人时只淡淡地扫了一眼。
  府里竟然来了客人?
  还是待到这么晚才走。
  薛翦阔步走到赵管家身旁,状似不经意地问:“赵叔,那是哪位大人?”
  赵管家见薛翦和魏氏回来,忙转了张笑脸,避开了薛翦所问,“夫人小姐回来了,老爷正在正厅呢,说是让小姐回来以后先去见他。”
  薛翦闻言一惊,复又缓缓摇摇头,爹爹应该还不知道。
  她迈着沉重地脚步徐徐走去,还未入厅内就见薛晖面色肃穆端坐在上首,长目微生波澜,自远处起便一直定在薛翦身上。
  薛翦入内未说只言便跪了下去,与上回不同,她这一跪不是耍小聪明企图蒙混过关,是真真切切地知道错了。
  “你这是做什么?”薛晖冷肃的语气中掠着几许狐疑。
  “爹爹,我好像惹得皇后娘娘不高兴了。”小姑娘的声音又轻又委屈,头垂地极低,纤瘦的身影分外楚楚黯然。
  薛晖耳目灵通,既是宫里也有眼线,对于她今夜在皇后面前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皇后疼惜薛翦不假,可薛翦那般言行叫人想不怒都难,何况又是与利益相权衡之下。
  只是皇后未免太心急了些。
  薛翦话落,垂在身侧的手指也稍稍蜷缩了起来,虽不落泪,可就是这般模样更叫人怜爱。
  饶是向来心志坚决办事狠戾的相爷都心软了一二。
  “起来说话罢。”
  薛翦闻言犹豫片刻,方才缓缓起身,又听薛晖道:“怎么了,和爹说说。”
  厅内灯火跳跃,她的脸忽明忽暗。
  过了许久,终见她开口:“皇后娘娘似乎有意撮合我和太子,我心急不愿,语出无状,冒犯了娘娘和太子殿下。”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