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起静静地听着冬夜的风声，直到寒风将玻璃门狠狠地摔上。
比起这些，不知道对方会回答什么的慌乱立刻感涌了出来，接下来的话会不会是让她更加失望的回答？
于是明秋抢先伸出手，抓住了阳台门的把手，道：“我要回去了。”
她伸手拉了拉门却没能打开，她忽然意识到是刚才的风把门从内部锁上了。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被困在阳台上了。
或许是看到了她懊恼的表情，太宰治发出了笑声，尽管声音不大，但还是被明秋精准捕捉到了。
明秋忍不住伸手去扯自己的发髻，小声抱怨道：“早知道就不来阳台了……”
这里是宴会大厅的角落，大部分人都在觥筹交错之中热络地交谈，不知道服务生什么时候才会注意到这里。
这样想着，扶着阳台栏杆的明秋察觉到肩上忽然多了一层衣服，她微微侧过头，太宰治站在阳台的另一端，正抬头看着被月光笼罩的凄凉的花园，仿佛一切都和他无关，这样反而和这可怜的冬夜更加相配了。
明秋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一起不幸说不定也不错。
“你不冷吗？”
太宰治回过头，鸢色的眼睛在月光下反而多了一份温柔，少了红调带来的血腥感。
“不冷。”
明秋垂下眼，抬手轻轻抚摸着颈间的红色宝石，然后将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温暖的气息开始在两人之间萦绕。
“这个是那个从者留下来的吧？”
“嗯。”明秋注视着他领口的蓝色宝石领结，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此刻的表情，道：“没办法，我是个没用的人。即使是别人拿来战斗的东西，到了我手里也只能做这些没用的事情。”
“秋不是没用的人，没用是指对自己和别人都没有意义的人。”太宰治如此肯定道：“秋对很多人都有意义。”
紧随其后的，像是逼迫一样，明秋开口问道：“对你也一样吗？”
太宰治思考片刻，然后轻柔地牵着她的手腕，让她的手停在自己的胸前，道：“这样的回答够了吗？”
对方的心脏正沉稳地跳动着，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明秋想要伤害他，只需要蜷缩拇指，然后在心中简单咏唱、发动gandr就好。
明秋微微一愣，和他鸢色的眼睛对视着，没有说话。
眼前这个人正在注视着她，也在被她所注视，这样的感觉对明秋来说更弥足珍贵，仿佛寒冷也因此被驱散。
脸上忽然不可控制地热了起来，即使不照镜子，明秋也可以猜到自己的脸渐渐红了，她小声开口道：“好怪。”
太宰治的心情似乎十分愉快，他轻松地开口道：“刚才我还以为是秋在邀请我跳舞，毕竟是那么优秀的学生，只要一支舞就能学会舞步了，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也很正常。”
明秋唔了一声，道：“听起来好像很嫉妒，第一支舞并不是和你一起啊，路人先生。”
带着些许的自得，太宰治悠然开口道：“不用了，刚才我就已经确定了我自己的安全。”
仿佛导演掌握了剧本一样的得意。
明秋在心底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远处的风景。
今晚的月光好漂亮。
这月光像是这个世界给予她最后的温柔，只是不知道明晚是否还能看到这样的风景。
过了一会儿，太宰治开口道：“秋，我们一起跳楼吧。”
他这样说，明秋立刻联想到了之前新一所说的“心中”事件，拒绝道：“我不要，我自己是不会摔死，但是如果旁边有一具尸体会影响我的心情。”
太宰治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道：“如果秋想约我殉情的话也不是不可以，我很欢迎。”
明秋：“……”这个人的脑回路是怎么生长的啊？
“不过不是现在，这么庄重的事情还是换一个时间约吧。”太宰治扶着栏杆，开口道：“现在我们跳下去，一起逃离这个阳台吧。”
“你是笨蛋吗？”忍无可忍的明秋嫌弃道：“这是二楼吧，就算不会摔死也会摔伤，我才不要浪费我的魔力救你这种主动作死的人。”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开口道：“秋不是可以把水银变成丝线吗？一端系在阳台上，一端系在我们身上不就够了？”
明秋本能地摸上自己的戒指，道：“这个我还有别的用处。”
太宰治却从她的手上取下戒指放在自己的口袋里，显然是不打算还给她了。
明秋有些慌乱地开口道：“等一下。这个是我……”
太宰治竖起食指，“无论秋有什么样的计划，今天晚上禁止一切。我不希望秋消失在我的面前。”
明秋对上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沉默了片刻，道：“不用这份水银，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我有哦。”说着，太宰治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盛满了水银，他笑眯眯地开口道：“我还在储物柜里放了好几桶。”
明秋：“……”这些该不会都是他算好的吧！
第88章 别被愿望利用了
水银被拉成了丝线,明秋看着丝线的另一端落在地上，这才对太宰治开口道：“你先下去。”
“嗯？秋不要和我一起下去吗？”
明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裙摆，道：“我这样不方便，所以你先下去,之后叫别的人给我开门就好了。”她盯着太宰治开口道：“然后就赶紧给我离开这里,这里都是魔术师,不是异能者的世界,如果有什么麻烦的话,你的异能根本派不上用场。”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似乎十分认真地思考着某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秋觉得我很弱小吗？”
明秋用“不然呢”的眼神盯着他。
明明是一米八的个子，看起来却轻飘飘的,尤其是穿上风衣的样子,总觉得只要被风一吹，下一秒这个家伙就会摔倒在地，更不用说他还有这种奇怪的把绷带缠在身上的特殊癖好，一看就是身体不好的代表人物。
同样是一米八,小织酱看起来就要健康很多啊！
于是明秋开口道：“你也差不多吃点饭吧，难道异能特务科一点钱都不给你发吗？就算是这样,你这家伙想赚点钱也应该可以吧，再不济……去找小织酱啊,你们是朋友吧,至少可以吃到咖喱饭。”
太宰治敛起笑容，反问道：“秋为什么要说遗言一样的话？”
明秋忍不住抬手扶额，道：“我没有……”
尽管她确实想要做些危险的事情,但是不要牵扯到太宰治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是涉及生死的事情,这个家伙还是继续痛苦地活着比较合适。
太宰治哦了一声，微微歪着头注视着她，道：“秋接下来不会要说让我现在去附近某家店里找织田作和樱吧。”
被基本洞悉心思的明秋沉默片刻，随后故意露出不耐烦的表情，道：“总之，快点下去，然后让人给我开门吧。”
“如果秋愿意答应我，今天晚上不会做危险的事情，我现在就下去，但是如果秋不能做这样的保证——”太宰治摊开手，一副无辜的样子，道：“那我们就一直一起呆在这里，做一样不幸的人吧。”
明秋微微张嘴，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低声喃喃道：“什么‘一直’、‘一起’、‘一样’之类的话啊，你这个人好烦……”
这种话为什么不早说，只要在一年前，太宰治对她说这句话的情况下，她说不定会……
“秋不是已经明白我的回答了吗？”太宰治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秋现在能够不需要掩饰就可以直接面对的人，只剩下我一个了，我也是这样，所以如果秋要选择不幸的一方，那就一起好了。”
这个人紧紧地攥住了她现在只想要一个人结束这一切的弱点，真是可恶。
明秋忍不住跺跺脚，鞋跟碰撞在石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胡乱地开口道：“我答应你好了！这下总可以了吧……”
她话音刚落，太宰治忽然把她抱了起来，一手支撑着她纤瘦光滑的脊背，一手隔着布料架起她的腿弯，笑道：“那就一起吧。”他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秋才是应该多吃饭的人啊。”
明秋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搂住他的肩膀，直到太宰治的呼吸落在她脖颈上的时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于是明秋立刻松开了手，挣扎着开口道：“你……你在干什么啊！”
太宰治十分自然地回答她的问题，“和秋一起逃离。”
“所以就不能让人来开门吗？”明秋忍不住嫌弃道：“又不是什么话剧之类的场景，你难道是来解救公主的骑士吗？为什么要公主抱啊……”
“我应该不算什么解救公主的骑士，那种角色还是织田作比较合适吧。”太宰治分外认真地回答她没道：“我是来夺走公主的邪恶反派，秋是反抗不能的公主。”
明秋：“……”能有这样清晰的自我认知可真不错啊。
“秋准备好了吗？”
明秋忍不住抓紧了他肩膀上的布料，小声道：“还没——”
等到明秋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和太宰治已经平稳地落地了，就像是从一朵云彩跳到了另一朵云彩上，完全没有猛地降低高度带来的不适感。
他的身手有这么好吗？不过之前确实在很多她并不在意的地方监视着她，这样一想的话，说他身手好也并不过分吧。
太宰治轻轻地放下她，直到她真正站稳了，这才开口道：“怎么样，公主殿下？”
明秋站在了地面上，这才真正反应过来，然后狠狠地踩在了太宰治的脚上，道：“这样很危险啊！如果摔到你自己怎么办……”
太宰治双手插兜，似乎格外自信，只是道：“秋还是要多相信我一点啊。”
明秋抽抽嘴角，道：“完全不想相信你呢。”
两人正说着，背后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
“没想到这里还有人啊，爷还以为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去那种热闹的地方。”
明秋和太宰治一起回过头，对方是一位老妇人，虽然如此，但她身材比明秋还要高，后背挺得笔直，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样子，她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礼服，外面罩着厚重的披风，而青绿色往往象征着生命的意义，在万物枯寂的冬日里，能有这么一抹亮色，偏偏又是在这位老妇人的身上，让人不由产生了奇妙的感觉。
明秋立刻乖巧地问好，“您好。是我们打扰了您的清净吧，很抱歉。”
能够出现在这里，这位一看就是德高望重的魔术师，而明秋也已经通过模糊的感知察觉到了对方身上强大的魔术回路。
“不不不，爷虽然不喜欢这宴席的喧嚣，但也不会因此讨厌热闹。”年过七旬的老妇人微微一笑，如此说道：“毕竟这个世界还是热闹一点比较有趣。”
“您说的是。”
太宰治瞄了一眼旁边尊老爱幼的明秋。
老夫人笑眯眯地询问道：“是东洋来的魔术师吗？还是生面孔啊。”
明秋眨眨眼，道：“魔术师这个称号我还配不上，只能是算是玩点小把戏而已。”
“真是谦虚啊。”老妇人呵呵笑着，蓝色的眸子闪着精明的光芒，道：“这样的魔术回路数量和精度，已经远超常人了吧？”
明秋苦于自己没办法向对方解释自己的情况，当然，她也确实没有什么解释的必要，只好开口道：“是这样……”
“旁边那个年轻人是你的弟子？”
这一点明秋曾经听韦伯提起过，一些魔术师会收弟子，有的是为了延续自己的魔术，有的则是为了通过弟子来弥补自己在魔术层面的缺失，弟子要比普通的学生更加亲密，甚至会担任随从或者仆人。
赶在明秋否认之前，太宰治已经微笑着开口道：“是的，秋是个很好的老师，教会了我不少东西。”
明秋只好顺着他的话承认道：“确实是这样……”
“竟然会选择与魔术无关的普通人来做自己的弟子，真是奇妙啊。”
明秋对上对方促狭的目光，有些别扭地右手抱着左臂，开口道：“啊……嗯。”
“今晚是想要得到什么东西呢？小姑娘？”
明秋正在想着怎样敷衍对方，太宰治已经替她开口回答：“想要得到那个人偶，能够盛放灵魂的空白人偶。”
明秋吓了一跳，奈何太宰治已经将她的真实目的全部透露了出来，她只好承认道：“确实是这样。”
这样说完，她又有些疑惑于太宰治为何会这样清楚她想要的拍品……难道是问了小织酱？但是这种事情小织酱应该不会告诉他才对……
老妇人对此似乎十分感兴趣，询问道：“为什么想要空白人偶？你需要它吗？”
“我……”明秋张了张嘴，随后又露出些许仓皇的表情，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太宰治，随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样，开口道：“我真的很需要这具空白人偶来盛放我的灵魂……您大概也能看出来我的身体不是很好，所以我想要用新的身体来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
老妇人循循善诱，“也就是说原本的身体不需要了，对吗？”
“嗯……算是这样。”
“虽说只是陌生人，但爷还是要提醒你一句，你原本的身体的魔术回路的优秀程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他魔术师，这已经不是仅仅依靠遗传就可以达到的高度了，你真的要舍弃这具身体吗？所谓的身体不好也可能只是魔术回路过于强大带来的副作用，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