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哦。我接下这个委托。”
秋时勾起捉摸不定的笑容,定定地注视着晴罗夫人和清隆,落日般的鸢眸仿佛能将对视之人的灵魂拖入幽深的湖底。在两位委托人意识摇荡、眼神涣散之时,她取消「看取」、合掌一拍,爽朗地答应了。
“非常感谢。这份恩情,我们一定报答。”
晴罗夫人和清隆一起,深深地弯下腰。
“请不要这样。无论是我还是侦探社,都无法做绝对性的承诺。因为我们不能保证最终结果如何。”
秋时迅速侧身,没有完全受这一拜。她非常认真地看着晴罗夫人的眼睛。
这种时候,许下不切实际的保证、给予或许不能实现的希望,反而是对委托人的不尊重,未来很有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所以,不如提前说清楚。
“……没关系的。无论结果如何,我们都想找到法子、带她回家。”
晴罗夫人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说完之后,这位年过半百却依然美丽的妇人,好似苍老了许多。
“那么,就开始吧。我需要法子小姐的「寄香」,以此来行使「影见」。”
秋时看起来非常习惯地说道,向晴罗夫人伸出手。随即,她看到大家茫然的眼神,身体僵了一下。
“……抱歉,差点忘了这里不是我原本的世界。我办案的方式还没有和你们解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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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为「寄香」之物,指的是行使「影见」时,做为线索使用、残留有搜索对象意念的物品。通常是对方平日随身携带的物品,或者头发、信纸、日记、照片等等。依附其上的思念越强,见到的残影越清晰。
「影见」是传承在日上山周边地区的特殊力量,可借此追踪消失、也就是遭到神隐的人和物品。只要将消失的人和物品遗留下的「寄香」握于手中,就能感应到来自过去的影像,那就是残影,是集合搜索对象的残留思念、化为其过去身姿的白色影子。
若影见者能力强大,看到的就不只是影子,而是完整的、属于对方的身姿。「影见」有一个弊端,清晰的残影会吸引附近的各种「灵」靠近,持续追逐同一个残影被认为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没有与「灵」对抗能力的一般人最好不要一直跟下去,因为很可能一不小心就踏入隐世、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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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不过因为我的特殊性,只要跟在我身边,就不会被一般的「灵」袭击。以及,在「影见」前,我会先看取「寄香」中的记忆。”
我敬业地进入演绎状态,要让大家知道剧本里津岛秋时是怎么处理案件的。濡鸦巫女的能力不同寻常,就算是普通的「影见」也足够可怕。
剧本里,等价交换的献祭仪式之后,留在零之领域等待津岛秋时的也是上述提到的残影。我看向晴罗夫人和清隆先生。他们对视一眼,清隆先生从包中拿出了用透明的证物袋装着的红色雨伞,以及十一枚御守。
“这把伞是家妹经常使用的定制雨伞,伞柄上刻着她的名字……半个月前,原田将它拿给我们,作为法子在他手上的证明。这十一枚御守,是原田在三天前拿给我们的。属于法子的那枚不见了。”
清隆先生的呼吸节奏乱了几拍,几乎咬牙切齿地念出那个名字。他尽力地在外人面前保持礼仪规范,然而恨意和爱意一样,都是无法彻底隐瞒的。
我从对方手中接过证物袋,还未将物品取出,就能感受到非常强烈的思念。
……还有,一股明显的死气。
我沉默着打开袋子,首先用手指触碰了雨伞。
虽然雨伞上还残留有其他人的思念,但因为属于法子小姐的思念最强,所以只能读取到和她有关的信息。
如同老旧影片般泛黄的记忆瞬间涌入我的脑中。法子小姐有一双和晴罗夫人很像的红色眼睛,瞳色比起玫瑰、更像杜鹃,右侧嘴角有一颗美人痣。
在外界看来,我只是眼神恍惚了一秒。实际上,我以雨伞的视角,从法子小姐第一次得到它开始,一直看到法子小姐被绑架的全过程。她当时的所有情绪,穿越时间的界限,全部被我感知到了。记忆断在昏迷的法子被两个男人抬下车的场景。
紧接着,我触碰了那十一枚御守。法子的声音钻进我脑内,我看完了她这一个多月来混沌而破碎的记忆。
因为和临终的法子共享了所有感情和痛苦,我的脸色顿时煞白,浑身痉挛地跌下座椅、不受控制的在地面上打滚。耳鸣逐渐消失后,我才注意到,原来刚刚听到的凄厉尖叫的来源不是记忆中的法子、而是我。
“秋时!秋时!”
我靠在跪坐下来的织田作怀里,在我虚弱地回应一声又一声的焦急呼唤后,在我身前单膝跪地的太宰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他紧紧握住我的手,脸色难看。
在我的右手边,与谢野医生紧蹙眉头,身旁放着正常的医疗箱,正在给我做检查。我的尖叫声似乎把侦探社的大家都引来了。从我的反应中提取到对他们一家而言最糟糕的信息,清隆先生左手握拳、手背爆出青筋,右手则是放在双手掩面的晴罗夫人肩上。
〖聊天室(4人在线)
华歌:我有听到秋时的尖叫声,发生了什么?秋时,你还好吗?
秋时:我没事,华歌……
华歌:你怎么虚弱成这样,这能叫没事!?
十六:米拉柯,缓解一下秋时的看取后遗症。再把这次委托的相关资料发给华歌。
米拉柯:并入演算支持。已处理。发送完毕。〗
“……晴罗夫人,清隆先生。”
米拉柯帮我消除了所有负面影响,新开辟了一个数据仓库、替我将法子的记忆和感情存储在里面。
我松了一口气,缓了过来。在太宰和织田作的搀扶下站起身,我一边叫着两位委托人的名字,一边将视线移向感知到的那个方位。
“我感应到大致的方位了,只有到达那附近,残影才会真正出现。我们走吧。”
我将雨伞和御守重新装回证物袋,然后把它放进十六夜递给我的布袋里。在找到法子的亡灵和遗骸前,我需要将这几样「寄香」随身携带。另一边,清隆先生收拾好桌上的物件,扶着晴罗夫人站了起来。
“秋时。不要逞强。”
“我知道。”
我抬头去看太宰,眼神平静而坚定。「知道」不代表「答应」,惯用的语言套路。锁紧的眉头舒展开,太宰闭上眼、叹了口气,妥协了。
〖聊天室(4人在线)
华歌:我这两天要和中也出任务,不能跟着一起去。
华歌:秋时就拜托十六和阿汐照顾了。她从小就这个死样子,别让她再瞎折腾自己。
十六:好。交给我们吧。
明汐:原田佑辅极大可能牵扯到了「第七机关」。
秋时:我有办法处理他。就是可能不太正义。
明汐:正义的定义没有那么狭隘。放手去做吧。〗
··
——温泉庄·「明智公馆」西侧,令泽宅。
没想到法子的残影会带他们来到她的家里。一行人抵达明智公馆的时候,原田佑辅正好离开,没有撞上。
秋时抱着「寄香」,注视着指引他们前往正确方向的法子残影。她穿着失踪那日的衣服,打着显眼的红色雨伞,在自己生前居住的房间前停下脚步,消失了。
“令泽老爷,请打开房门吧。”
秋时将不再需要的「寄香」还给清隆,对一旁高大的男人说道。当前令泽家的家主令泽小五郎没有多问什么,安静地打开了小女儿的房门。
视野中出现凝聚在一处的大块乳白色雾气,秋时走到房间中央的地毯边。侦探社本次外勤人员只有接受委托的秋时、太宰、乱步,还有跟着秋时一起来的十六夜和明汐。除了年仅三岁、已经睡下的成实,包括说什么都要见孙女最后一面的四位老人,以及连美的未婚夫顺一在内,法子的主要直系家属都到齐了。
“……我要让神隐之物回归了。”
做好预警,秋时跪坐下来,触碰了只有她能看见的那团雾气。水波纹在空气中荡开,法子的遗骸陈横在众人面前。看上去意外地整洁,但伤痕还是存在的。
四位老人沉默不语。晴罗夫人扶着额头,面色苍白的靠在丈夫怀里。连美抓紧顺一的衣袖,眼眶通红。清隆捏了捏妻子九枝的肩,走到法子的遗骸边,像小时候无数次那样,轻轻地抱起小妹、将她放到床上。
“比起让我替你传达,由你亲自跟家人说更好。”
秋时看向飘在半空中的亡灵,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对法子说道。随后,秋时将个人灵场不完全展开。
近似日上山的环境中,法子的亡灵显形了。
“……我们回避一下吧。”
将最后的道别时间交给这一家人。秋时拉着太宰,身后跟着十六夜和明汐,一起离开房间、在门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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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法子与家人告别完毕,我重新走进房间,与即将离开现世、回归黄泉的法子的魂魄对视,看取了她。
不管怎么说,我还有需要遵守的人设。不能因为发生了这么多事就忘了我其实是COS穿,有任务在身哦。
濡鸦巫女会透过严苛的修行,去接近死亡。越是接近死亡,越能消除自己的境界线、明白世间一切。宛如流水般,容易产生共鸣。
如此一来,就能够对赴死之人施展「看取」了。
死者会在最后残留强烈的情感。若留下这种情感,就无法安心逝去。为了用正确的方式,将死者引渡到黄泉,必须有濡鸦巫女陪在一旁。
所谓「看取」,是在行使「影见」之人中非常稀有的能力,最开始需要触摸或拥抱才能进行。到最后,只要看一眼,就能接收意念。
人们怀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死去。
通过「看取」,可使人们安然回归于水(隐世)。
将秘密、罪孽、痛苦,所有的一切,收进濡鸦巫女的心中。巫女要承受死者最后遗留下来的思念,持续地怀抱着。这就是濡鸦巫女的使命。
“谢谢你看取了我。这样我就不是孤独死去的了。”
法子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身影彻底消失之后,那枚失踪的、属于法子的御守从半空中落到地上。
米拉柯将我看到的所有记忆和情感化为数据,打包压缩、存入新仓库。做完濡鸦巫女的本职工作,我捡起地上的御守,示意所有人移步到客厅,我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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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拥有通灵才能,灵魂清净,适合当巫女。
在神秘侧完全封印闭锁,与现世分割成两端的这个时代,还可以通过媒介把声音传达到高天原,是非常罕见、不如说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法子的背包在那一个多月内,一直被放在远离法子的地方。就算是神,在如今的时代,没有媒介是无法干涉现世的。知道法子很快就要死去的原田,把她的包扔到了地下室,装在包中的御守这才感应到法子。
延缓遗骸的腐烂时间,把她的遗骸和亡灵送回家,再把她清理的漂亮点。猿田彦命只能做到这些了。他无法让神隐的法子回到现世,因为法子是自己神隐了自己。他回应她的祈祷,只是不想让法子变成怨灵。
但实际上,法子死前没有想过要谁帮她复仇,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像她这样倒霉,可以好好活下去。正是她的善良,让神明动容了。就算是这样的法子,在死前仍然下了诅咒。可因为她善良到无法成为怨灵,所以她临死时的诅咒,只是让原田佑辅得了重感冒而已。
而原田此前已经造成14个年轻女孩的死亡,加上法子是15人。除了法子以外,其他女孩的遗骸全部被装进汽油罐、灌入水泥,抛到了东京湾。
犯下此等恶毒罪行的原田,却无法给予他审判。
——因为没有证据。
“晴罗夫人在特务科有人脉,那您应该听说过传闻中的「第七机关」。那就是原田有恃无恐的原因。
这个世上原本不存在真正的完美犯罪,但异能者可以让它变得完美。所有可以用来起诉原田的犯罪证据都消失了。没有证据,定不了罪。”
听到「完美犯罪」四个字的时候,太宰若有所思、意味深长地看了秋时一眼。
“还有一点。
判处死刑需要法务省大臣签署同意书,历代的法务省大臣都不会轻易签署,至于原因……很可笑。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仕途稳妥、宁可放弃正义的胆小鬼罢了。就算可以判无期徒刑,凭原田社长的财力,他很快就能出来。”
“……不用担心。我会让那些孩子瞑目成佛的。”
秋时眼底翻滚涌动着的,是能够将一切罪恶吞噬、毁灭的漆黑的污泥。
以不义之事,行平冤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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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苍王先生。上次电话还是在一个多月前。看到我让米拉柯给你们发过去的资料了吗?”
“是的,这种家伙不该存活于世……我属于黄昏,不方便出手。所以才需要你们来肃清他和他背后之人。”
“对了,信子小姐在吗?听说原田社长有高血压,最近因为重感冒停药……而且,他很喜欢吃用地中海式白奶酪制作的乳酪蛋糕。”
“……接下来,就拜托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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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某高官和原田佑辅接连爆出惊天大丑闻,当天原田就因为突发性心梗、经抢救无效死亡。隔日一早,那位高官和他的府邸一起被炸飞了。
近几年来不断游走各国,用精密且令人恐惧的计谋肃清世界上所有被他审判为有罪、事实上也的确有罪之人的国际重大通缉犯——「苍王」宣布对此事负责。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四天。
为表达感谢,今泽家邀请侦探社全员去他们的温泉庄玩五天,各项费用全免。
我趴在温泉池边,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女汤和谐又安静,隔壁男汤却吵得不行。太宰又在逗国木田玩了。
泡着泡着,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你这个青花鱼怎么也在这里啊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