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这么说,太宰先生不还是有解释嘛……敦君在心中想,胃痛地瞄了眼因「津岛秋时」的话语亢奋,又在对方提到搭档一事后死死瞪着他的龙之介。
最后,像想清楚什么一般,低声念着「秋时小姐竟如此为在下费心……那太宰先生莫非也……」,青年再次看向敦君的眼神诡异地和缓不少,但还是很嫌弃。
“先前也说到「原本的天数」……”国木田探寻地望向秋时,“龙头抗争持续了将近三个月,你们那边缩短了多少?代称「晚香」的协力者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多月就结束啦,大概三十七天。”秋时坦然、得意地接受众人惊叹的注视,“我好歹准备了那么久,又有巫女能力和源自其他「太宰」的情报加持。最后是「晚香」……他很快就会出场,不要急。”
〖“嗨嗨、女士们先生们,看这边——”
津岛秋时拖着长音,懒洋洋地招呼刚死没多久、遗体还新鲜着的亡者。
对视的瞬间,亡灵眼中的神采消失了。
“接下来是……都筑区和青叶区。与多摩的府中市和东京都区部接壤,那群家伙到底怎么想的啊。直接在上面的大人物们的鼻子尖上跳舞吗。”
翻过围墙,猫般悄无声息地落地,少女晃了晃马尾吐槽道,身后跟了一长串被她的眼睛蛊惑、跟随她离开原地的魂体。背诵了整个横滨的建筑与街道分布、再加上地下管道与建设分布的津岛秋时,在脑内组成3D立体城市模型,如游鱼般躲开各组织的交战区。
作为横滨「三刻构想」的一环,代表「黄昏」的武装侦探社在力所能及地帮助未撤离和留下来的一般市民避难。津岛秋时作为濡鸦巫女,负责引渡市内积压过多的亡者归入黄泉,以免形成灵场——要是变成实际意义上的鬼城就糟糕了,毕竟西边就是镰仓市。〗
“镰仓是妖怪之都。”镜花表情很淡,可还是能从闪着光的眼中看出她的好奇与期待,“真的有吗,妖怪。”
“有哦。没有的话,我也不会那么担心。”秋时摸了摸座位靠近她这边的镜花的小脑袋,“而且神奈川也有一座「黄泉之门」。门的数量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国外的门和我们这边名字不同、封印方式也不一样。世界各处都有门,这是我可以影响整个世界的原因。”
〖抗争第十九天,异能者交战进入白热化阶段。海外组织「斯特雷恩」与目前境内最大组织的高濑会频繁交火,坐山观虎斗的GSS被“意外”波及,宣告参战。
第二十一天,武器商人「阴刃」、原宗教组织「圣天锡杖」、走.私集团「KK商会」等组织一个接一个,宛如被诅咒般衰落下去——事实上的确是被诅咒了。
“嗯,这个也结束了。还剩哪一个没有处刑呢……”
紧闭双眼的目盲少年隐在黑暗中,如月皎洁的发丝尾端泛着山茶般的绯色。生命逝去的哀嚎于他而言清晰可闻,少年嘴角的笑意亲善和蔼,却令观者发冷。
——条野采菊,前犯罪组织干部,虽失明,但其余感官极为灵敏。异能力「千金之泪」,可全身粒子化,缺点为不耐火、会发生燃烧与爆炸。
右耳的流苏耳坠轻轻摇晃,小巧的金色铃铛发出清脆叮当,转身离开的白发少年身姿挺拔,面容俊秀,闲庭信步如狩猎中的金钱豹。
灰袍的幽灵们一言不发地紧随其后,与身后光荣战死的同胞告别。津岛秋时的神秘联系人就是他,至于身为盲人的条野采菊如何使用手机通讯——你猜?
「黑与白没有差别,处于两者的边缘,哪一边都无法完全融入,哪一边都无法完全摆脱。」
少女韵律奇妙的声音从脑内复苏。
「来自同类的建议。试着听听看感谢的声音吧?」
没问题,秋时君。那就试试看好了。我也很好奇你正在做的事情。条野向灰色的幽灵们——Mimic点头示意,粒子化后正大光明走正门。
这群家伙是津岛秋时事先打点好、趁乱引入境的法国战.犯——当然是无辜的。他们过去的长官被说服,联络了Mimic的指挥官、让他们前往横滨。
津岛秋时将Mimic交给条野,遵循条野的指示,追寻着解脱和战场的幽灵们解决了横滨中的不少暗藏的外国势力和非法组织,也达成了战死的愿望。
「闹大了又能怎样?现在的大趋势是和平,我挑起的那个骚乱就足够了。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被伸张正义,也不是所有不公都能被平反。」
那时,负责联络上校的凡尔纳传达了那个人冷酷的言辞,却又在残忍中留有一丝错觉般的温柔。
「我们这代是不行了。等几十年后,说不定就能沉冤昭雪——我不可能没有后手,你们可以这么畅想。不过,我并不是在帮你们,这点还请记住。」
那是当然的,如果秋时君想帮他们,她有至少八十种更好的办法——当然,那姑娘看得比他更远,方法会比他想象中更多——可她没有。
虽然不知道秋时君和这群前法国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但她明明自称不是好人,却还是为他们准备了告别舞台……哎呀,真是亲切啊。
条野微笑着的面庞看不出真实情绪,他坐在樟木办公桌上、身后老板椅上是被一刀封喉的组织头目,外面的交战声间歇,高大的灰发男人推开办公室大门。
男人全身无伤、衣袍被子弹擦出三四个小口,目不斜视地从门口两边凉透的遗骸边路过,靴底踩上被已凝固的氧化血泊染黑的红色地毯,浑身的肃杀之气在走向条野的几步间尽数收敛。他向条野扯了扯嘴角,抬手比出数字,剩下的Mimic士兵,算上他还剩17人。
——安德烈·纪德,异能力「窄门」。预知者,和织田作之助的「天.衣.无.缝」属同种异能,可以看到数秒后的未来。也因此,很难如他所愿那样战死。
“辛苦了,纪德先生。”条野跳下桌子,如柴郡猫般慢慢消失,从事先打开的窗户离开,“秋时君为你准备了很大只的「礼物」,请好好期待吧。”
“……我果然不喜欢你小子。”纪德面无表情地接过条野完全粒子化前抛给他的老式打火机。男人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对方已经远离,退到房外、点燃打火机丢到地毯上,赤色红莲在纪德的注视下绽放。
战术靴转向,从来时的路离开。办公室中传来木料燃烧的噼啪声、随即发生了声势不大的微型爆炸——大概是条野在里面布置了点小玩意助燃。纪德向同胞发出讯息,士兵们纷纷回复确认纵火完毕,男人继而发布撤离指令,收好联络器奔跑起来。〗
“〖采菊〗的兴趣有点奇怪。”秋时试图用委婉的措辞介绍,“他过去很喜欢听人类痛苦、绝望、恐惧的声音。但在成为军警特殊镇压作战部队·甲分队——最强特种部队「猎犬」的一员后,他变了。主世界的条野君也是如此。不过〖采菊〗的人生被我干涉了。”
“犯罪组织的高层成了军警特殊部队成员……真是没想到啊。”国木田将下滑的眼镜推回鼻梁,“听说猎犬的五位成员都是异能者,且每人战力都堪比军队。”
“正是如此。不过那是因为他们接受了人体改造,才能变成刀枪不入、怪力无穷的人型坦克。”秋时状若无意地扫了眼颊边落下一滴冷汗的立原,“守卫秩序的骑士们的身体变得非常强大,寿命却因此缩短……如果不定期接受手术调试,他们的身体就会崩溃。”
立原·猎犬第五人·潜入搜查官·道造演技在线,内心却发出惨叫。
他早该想到这个可能性的!可他怎么也没料到,那边的〖条野先生〗和秋时小姐竟然是朋友,这两个人扎堆未免太噩梦组合了吧!?如果秋时小姐早就知道他是卧底,约等于太宰先生也知道了……!
不不不,冷静下来思考,这里他大可以乐观点,那两位根本没有理由揭穿他的身份,他们也知道官方是必须要在Port Mafia内安.插一个钉子的,他替代的是特务科的坂口先生,就算有什么秋时小姐也会拉住太宰先生,他完全不必慌乱,要保持平常心,平常心……
“哇啊、猎犬的警官们真是伟大……”贤治发自内心地感叹,少年先是瞥了眼太宰和织田作的脸色,又瞧了瞧对面的安吾,没有提出〖纪德〗的相关问题。
在场的人们都对情绪和氛围十分敏感,即使是不知道四年前Mimic事件的人,也随大部分知情者一起无视了影像中的法国士兵们。不管有什么不解……都留到观影结束、在现实中苏醒之后再说。
而且。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第二十七天,横滨里世界势力以恐怖的速度消亡,只剩包括采取消极的防守反击的Port Mafia在内的四大组织,战火甚至影响包括首都圈在内的周边城市。政府终于坐不住,派出「白麒麟」意图结束大战。
第三十二天,白麒麟·涩泽龙彦无视上层命令,搅乱大战,其中发现有「死屋之鼠」首领·魔人的参与。斯特雷恩八成构成员阵亡,高濑会首领被暗杀,GSS金库被盗、陷入内讧,Port Mafia五大干部之一·大佐重伤,抢救成功后入住ICU,清醒期不定。
“啧……白麒麟那混蛋,是要和全横滨剩下的组织宣战吗?”
骨干成员休息室,中也坐在沙发中央,两腿岔开、手肘抵在腿上,左手自然垂下、右手扶额,焦躁地咬牙切齿。靠窗位置的单人沙发,兰波闻言,眉头都没皱一下,将书签夹在页面中、合上书。
“沉下气,中也。虽然只是组织战,但也是战争。既然是战争,必将有伤亡。若不是秋时小姐提供此前无人了解的白麒麟的情报,大佐必死无疑。”
“没错。虽然「龙彦之间」很棘手、部分功能与「神秘岛」有些相似,但在真正的超越者面前还不够看,然而我和兰波必须低调,不能明目张胆地出手。”
边说边走入休息室的魏尔伦将左手臂挂着的白色大衣担在沙发靠背上,大门缓缓合上,青年身上有不太明显的硝.烟味,坐到中也身边,满脸无趣地闭眼假寐。
“保尔,秋时小姐拜托你的那部分做完了?”兰波起身走到魏尔伦身后,抬手按揉对方的太阳穴。
“杀光了。弱得很,没花多少时间。还得伪装一下、以防有谁联想到我。只是又得算在中也身上。”
“嗯?也无所谓啦。那群家伙越害怕越好,只要重力使出现、即使不出手都有威慑力。Port Mafia给他们的恐惧越多、蠢货们就越不敢造次。”
“那个「收藏家」……日本政府一点都不知道开发他的异能极限,而且连人才都掌握不住,任由他被魔人忽悠。不过能治得住那只老鼠的也就秋时一个。”
“别弄不同国家的互相鄙视链,魏尔伦。”津岛秋时打着呵欠踏入休息室,左手腕戴着红绳手环、金色铃铛清脆作响,“第三十六天晚上,中也和我去过个场,再请兰波先生封锁空间。该收尾了。”〗
“这个龙头抗争造成那么多伤亡……黑..社..会要怎么处理遗体啊?”露西犹豫地瞄了眼Port Mafia的方向。
“不知道你有没有化学知识——氢氧化钠、别称火碱或烧碱,也叫苛性苏打。正常是当作酸中和剂、 沉淀剂、显色剂、皂化剂什么的使用,有强腐蚀性。行内大多用它来溶解尸体。”中也平静随和地回答。
“组织战争分夺秒,而且,再尽力避免人手还是会减少,越到后期越没那么多时间给牺牲者下葬。龙头抗争的时候是夏天,尸体放久了会……那一年横滨境内的火葬场都满员了,排不上号的只能溶解处理。”
“是、是这样啊。辛苦了。”没想到会被搭理的露西浑身僵硬地没话找话,中也垂首致意、不再看她。
红发少女脸色发白地念着「满员……」,显然是想象力和共情力过于丰沛。一旁的坡冷静地具现出白虎抱枕,一把塞到她怀里——六年前坡来横滨找乱步,早就见识了龙头抗争造成的炼狱之景。
“那是〖采菊〗送的礼物。”太宰在看到红绳手环的一瞬间表情险恶起来,秋时苦笑着握住他的手,“朋友的信物而已,正好可以当招魂铃。反应别这么大。”
太宰若是挨个儿吃醋根本没完没了,「津岛秋时」收到了很多男性朋友、长辈还有学生的礼物,甚至连敌人也有,堪称游走在异能者间的横滨“交际花”。
不过,她没有特地结交谁、更不是凭脸吃饭,除了熟人以外,其他人送给「津岛秋时」的东西类似于「贡品」,她是异能者们公认的、异能之都幕后的王,他们不知道她持有书,像〖条野采菊〗那样误会龙头抗争是「津岛秋时」举办的大宴会的异能者比比皆是。
〖第三十六天、深夜。
“织田作、孩子捡完就离开吧,小心异能者。”
语气比往常更温柔,津岛秋时盘腿坐在地板上,大楼四周已被兰波的亚空间封锁。
魏尔伦双手抱臂、靠墙而立,好像在发呆。得到挚友应答的少女挂断通讯,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兰波为通往天台的大门处的亚空间壁垒开启供一人通过的洞。
“去死吧——白麒麟!”
绯色的摩托发出轰鸣,中也用重力包裹全身、携坐骑踏着大楼外墙翻上天台,呼啸着冲入室内。
高速旋转的前轮凶狠地碾在被两位超越者击败后五花大绑起来的涩泽龙彦脸上。今夜所有人都看见明面上重力使的出动,中也的威名是不用担心了……
虽然津岛秋时作为公众人物不会直接出面,但暗网有必要知道他们两个的搭档情报,条野之前的猜测和误会就很不错,里世界必须要对她的名字闻风丧胆。
“真是粗暴啊……”
津岛秋时望着从摩托上跳下来的少年,晃了晃脑袋,含笑轻声吐槽,笑意却不达眼底。
丝缕白雾扫过她的脚腕,起身的少女还未站稳,无效化被动触发,身上亮起纯净的朦胧白光,注意到这点的中也拧起眉毛,刚消下去的红光再次亮起。
“中也,停下。刚刚那个不是挑衅。”
制止精神紧绷、差点动手的中也,津岛秋时看向被中也的摩托在脸上留下轮胎印、鼻子出血,不再整洁却依然风度翩翩、优雅有礼的白发赤眸的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