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贝贝转过脸。
顾清远挺鼻，薄唇，有一双让人无法忽视的深邃的眼睛。
她噗得笑了：“不可能。如果见过你，我不会没有印象。”
像顾清远这样的长相身高，哪怕混在人堆里，瞥上一眼，也会叫人难以忘记。
顾清远眼神在姚贝贝身上凝滞片刻，没有说什么，踱步坐回原位。
椅子不高，长腿显得有些无处安放，他也不在意，又捡起姚贝贝的那根勾线笔把玩。
不知怎么，姚贝贝忽然也失了兴趣。她合上本子，搁在桌上。只觉空气中略显沉闷。
“林特助，我的手机什么时候送过来？”
林峰：“马上。不过手机应该是不能用了。你只能换个新的。”
姚贝贝已经有心理准备了。等到手机送过来，倒还是不死心的试了试，果然打不开，只能将电话卡拆出来。
顾清远说：“给手机估个价，按照价格的百分之三十赔偿。”
他很快起身，向门外走去，像是等得久了，耐心已经告罄。
但是到了门口，又顿住脚步，回头问：“你着不着急用手机？”
姚贝贝：“有多余的手机吗？”
哪怕是淘汰的旧手机，她也不介意，她顶多是想能接打个电话。
顾清远淡淡的说：“如果你有需要，可以借我的手机给你。”
姚贝贝哽了下，说：“谢谢，那还是不用了。”
她依靠着长桌，那只受伤的脚并未踩实。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多了些倦懒。
顾清远的目光从姚贝贝的脚踝扫过，只是被长裙遮挡住，也看不清什么情况。
“休息吧。”
留下这句话，顾清远带着一行人走得很快。
关上门，终于清静下来，她单腿跳到阳台，拉上纱帘，又蹦到桌旁。
姚贝贝记得之前用平板登录过微博，打开一看，果然账号还是登录状态。
那会姚贝贝就已经想好了措辞，只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
正待编辑，评论里却已经又变了天。
“西谷服饰怎么把那条微博删掉了？”
“我看她的粉丝说她被威胁了。”
“真搞笑，谁能威胁她啊。我看是她明摆着想道德绑架贝贝给她版权，被人看穿了。”
“咱也不知道，咱也不敢说。人家的粉丝也要闹着讨说法呢。”
原来顾云帆提出来的解决的方式就是这样。没有太大的用，反而只会引来更大的揣测。
姚贝贝对顾云帆没有期望，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
只是突然失去目标，她也懒得在网上多说什么，直接下了线。
姚贝贝是被敲门声吵醒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才发现天色竟然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门外，服务人员推来晚餐，见姚贝贝一身慵懒，身上的衣服略显凌乱，才意识到将她吵醒。
“抱歉，不知道您在睡觉。这是您的晚餐。”
姚贝贝睡得昏天暗地，压根没记得订餐的事情。
她有些迷茫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可能梦里爬起来定得？”
服务员：“是顾总帮您定得，他让我们告诉您记得吃药。”
姚贝贝抱胸懒散地靠着房门，问：“就说了这些吗？”
经过几次，现在她已经学会要多问，多想想顾清远的意思，禁止自我感动了。
服务员面露尴尬，同情道：“让您快点恢复，别耽误工作进度。”
果然，姚贝贝反而觉得踏实了。比起中午那种情况，饭都吃得多了些。
*
第二天，姚贝贝起得很早。脚踝虽然没有消肿，却也没有那么疼了。
她自己敷了药，换了酒店准备休闲的衣裤，背了个包，就出了门。
酒店分了几个区，从典型的风景园林式，到依山而建的新式院落型。姚贝贝一一走过。
酒店的最北边爬阶梯上去，围了一圈遮挡物，应该是还有什么正在建。
之前负责人给姚贝贝提供的资料并没有提及。她好奇地走到唯一的入口处，向里面张望。
一整片地还几乎空着。只有高高低低的沟壑，看上去只打了个地基。
五六个人拿着图纸围着顾清远，在商量着什么。
姚贝贝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脚步。显然这里暂时不会放进宣传册内。
正这时，顾清远却刚好转过脸来。
四目相对。
顾清远冲姚贝贝招了招手。
姚贝贝：“……”
顾清远今天穿着格外悠闲，只着简单的衬衫长裤，领口随意的解开两个扣子。
随着姚贝贝的走近，他墨色的眸底仿佛被明亮的阳光映得多了些明亮的光彩。
姚贝贝今天出门时穿得是酒店准备的度假休闲装，款式简单，素色衬衣配一条白色长裤。
可是往往越简单的打扮，也越凸显人的气质，姚贝贝将长发扎起，显得优雅又干练。
姚贝贝因为脚伤，又是凹凸不平的地面，所以走得并不快。
顾清远越过人群，过来接她。
姚贝贝犹豫了下，伸手抓住顾清远的衣袖问：“去干什么？”
顾清远目光从姚贝贝青葱的手指上扫过，说：“看见那边那个石碑没有？到那边去看看。”
空地的最南边，矗立着一块不大不小的石碑。姚贝贝点点头，被顾清远带着，往那边走去。
到了跟前，姚贝贝松了顾清远的衣服，垂眸去瞧那石碑。
经年累月，风霜侵蚀，上面刻了什么，倒是已经模糊不清了。
姚贝贝脖子上挎着摄像机，她托住镜头，扭过脸问顾清远：“这块碑有什么特别的？”
几乎在哪个小山头上都能看见这样一种碑，甚至题诗得都是有的。
顾清远说：“站到上面去。”
他上前一步，伸出手，示意姚贝贝扶着他的手上去。
姚贝贝狐疑的看着顾清远。他只是看着她，神色认真，不像是在开什么玩笑。
姚贝贝远远望了一眼盯着他们看的几个人。
到底还是听了顾清远的话，抓住他的手，小心地攀上石碑。
姚贝贝平时锻炼不多，腰力不够，石碑又不够平整。
顾清远攥着她的腰，借了一把力，姚贝贝才站了起来。
姚贝贝腰肢纤细，顾清远大手微微停顿几秒，放开了她，却又怕她掉下去虚虚环着。
等站直身子，姚贝贝才敢往下看。没想到一眼望去，整个度假村尽收眼底。
她惊呼一声：“我往这里走得时候，都没想到这里会这么高。”
葱郁的枝叶掩映着建筑物若隐若现，却又有一汪清澈的湖水交相辉映。
姚贝贝急忙端起相机。这对她很有帮助，单凭想象，确实无法得知这酒店的全貌。
顾清远解释道：“从南边走过来，其实一路都在向上攀爬，只是利用景物和落差感，让人消除了这种感觉。”
他单手撑住遮挡的安全网，几乎将姚贝贝圈在怀里。探身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建一个暖阁，你觉得怎么样？”
姚贝贝惊道：“问我吗？”
她没想到顾清远竟然会询问她的意见，惊得寻声看过去。
这才发现自己处在一个什么境况之下，她的鼻子也忽地变得敏感起来，仿佛周身都被顾清远的气息包裹住。
肉眼可见的，姚贝贝身体略显僵硬起来。
顾清远眼底暗沉，稍微退开些，扶住她的胳膊说：“下来。”
姚贝贝忙点点头，从石碑上下来，才发现自己刚刚不由屏住了呼吸。
她长长呼口起说：“那我走了。”
顾清远点点头，松开了手：“记得宣传册了里要放这一张俯瞰图，将会是我们的一个特色。”
他凝眉看着姚贝贝，一本正经的样子谈着工作，不露半分别的端倪。
姚贝贝“哦”了一声，脑子仿佛刚刚站在石碑上，被灌了风一般。
有些乱。
姚贝贝扶着安全网，走得小心。
顾清远却忽地又叫住了她：“脚不舒服，就去沙疗室休息一会。下午还要去聚餐。”
*
沙疗室里环境不错。比姚贝贝想象中还要贴近自然风貌一些。
大片的干净的细沙，隐约被厚实的木条格成几大区，空气中透着一种自然干燥的热气。
倒也不是姚贝贝多么听顾清远的话，只是从上面下来，才真得觉得走了太多的路。
又刚好遇到沙疗室，姚贝贝自然地拐了进来。
这里几乎都是自助的形式，姚贝贝换了衣服，拿上一把小铁锹。
挖出一个大坑来，把自己整个埋了进去。
被热气和细滑的沙土包裹着，再加上一杯冷饮，姚贝贝惬意的闭上眼睛。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跟她说话：“姚小姐？你可不能在这里睡着了。”
姚贝贝睁开眼。林峰也拿了把铁锹，正找地方呢。
姚贝贝笑道：“林特助，别找了，就埋我旁边得了。”
话里带着点暗黑的冷笑话。她不怎么忌讳这些东西。
这时忽地在耳畔传来顾清远的声音：“你知道什么人才埋一起吗？”
淡淡的带着点笑意，混在干燥的空气里，仿佛敲动着耳膜。
姚贝贝侧过脸。
顾清远也换了衣服，就半跪在她旁边，墨黑色的眼眸淡淡的看着她。
姚贝贝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却又不能动，她只好眨眨眼说：“夫妻吧。不好意思啊林特助，你们要不换个地方？”
她打着商量，内心其实是希望顾清远快点走的。和老板埋一起，能是什么好事吗？
顾清远：“一般来说是这样。”
他把铁锹往沙子里一戳，抬眸对林峰说：“你换个地方。”
第17章
林峰冲姚贝贝笑了下，飞快走掉。
姚贝贝手不安地在沙子下面动了动，脑子里无数念头升起。
顾清远这话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他留下，独让林峰离开。
难道顾清远对她有什么其它的想法？
姚贝贝瞥一眼顾清远。
他挖沙的手法虽然生疏，但是格外认真，连边缘都挖得比被人板正。
姚贝贝立刻按死了脑海里的这种想法。只觉得自己可能是疯了。
顾清远严苛谨慎，实在让人无法想象出，他会喜欢上什么人。
姚贝贝想，或许顾清远真的只是无意也未可知。
她喝尽手边的饮料，豁然起身，带起一片细沙。
细沙流到顾清远这边，他正要埋沙的手微滞，抬眸看过来：“要走了？”
姚贝贝拍拍粘在身上的砂砾：“是啊。要我帮你埋吗？”
顾清远眸底微暗：“不用。”
他拒绝的干脆，埋沙的手也停了下来。
姚贝贝：“别客气了，自己动手挺麻烦的。”
她也不管顾清远同不同意。正好旁边还有铁锹，细沙松软，她三两下，就帮忙埋好。
出了一身汗，姚贝贝蹭了蹭头发：“那，顾总，下午见。”
修长的腿占满细沙，她的脚似有若无的踩在顾清远身上，脸上倒显得很无辜。
显然是故意想要埋他。沙土飞起，扬了顾清远一脸。
顾清远面无表情，应道：“好。”
姚贝贝没有从他身上看到半点生气的迹象，悻悻走了。
捉摸不透，甚至半点都不了解顾清远。姚贝贝决定还是少想点为好。
*
下午四点，顾清远敲开姚贝贝的房门。
她换了一身艳丽长裙，施了淡妆，一别平日清雅纯净的模样，明媚又张扬。
姚贝贝没有带来什么首饰。
因着要参加聚会，便拿颜料，在手腕处画了一朵小小的郁金香，绕上细细的金线，白皙的肌肤上勾出一抹亮色。
“还行吗？”姚贝贝问道，却更像是在问自己。
条件比较有限，身上的裙子，还是酒店提供的度假用服装，姚贝贝也是第一次穿这种深v款式。
家庭的原因，姚贝贝一直比较保守。大片肌肤露出，锁骨也若隐若现。
姚贝贝拉拉衣领，眼底带着些期待地看向顾清远。
顾清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滞几秒，不咸不淡的说：“很漂亮。”
随即别开视线，抬腕看眼时间：“走吧，要迟了。”
姚贝贝得到肯定，心里踏实下来。急忙跟上顾清远的脚步。
走进电梯，顾清远又低头看了眼姚贝贝的脚踝。
裙摆刚刚过膝，细白的腿上肿起来的那块似乎看上去更明显了。
顾清远：“早上走那么多路，脚怎么样？”
没那么疼了，姚贝贝也就不怎么在意。现在顾清远一问，她倒是又注意了起来。
姚贝贝皱眉道：“有点痒。”
应当是有点发炎，不过应该影响并不大。
顾清远“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
路过诊疗室的时候，却又停了下来。
姚贝贝奇怪的停步回头看他：“怎么不走了？有事？”
顾清远：“让医生复查一下你的脚踝。”
他伫立在枫树下，笼了一身斑驳的树影和阳光，就连清冷的眼底都仿佛着了色。
姚贝贝张了张嘴，想说不用，有点小题大做了。
可是被人关心着，好像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她脚步一转，跟着顾清远进了医疗室。
医生看过后说：“我给你再开点药，有一点脓肿。恢复起来会比较慢，你晚上拿热水敷一敷。”
姚贝贝皱眉问：“怎么还化脓了？”
明明感觉好像比昨天还要好一些的。
“细菌感染。”医生言简意赅。
从医疗室出来。姚贝贝心里略感苦涩。
也不管旁边站得是顾清远，小小的向他抱怨：“我最近好像有点倒霉。”
“失恋，作品被侵权，就连泡个温泉也能摔伤脚。”她一一列举着最近的事情，末了叹了一口气。
顾清远深深看她一眼说：“不如说你幸运。”
姚贝贝错愕道：“为什么？”
“你只是发现了以前不知道的事情。”顾清远轻描淡写的说，“除非，你更希望被蒙骗下去。”
“那怎么可能。”姚贝贝脱口道，她只是觉得有些失落而已。
不过顾清远说得也对，她更应该觉得庆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