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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碰上过年,没有上班早起的压力,本以为能睡个大懒觉,结果一大早谢微雨就被猫咪踩在脸上的动静吵醒,小奶猫叫唤着,要出门。
她裹着被子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放它出去,之后便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于是只好穿上衣服,去厨房觅食。
谢繁星和堂哥打游戏打了个通宵,这会儿正顶着黑眼圈在屋子里吃汤圆,一副行尸走肉的做派,看到她起床,他把写好的绘本往她面前挪了挪:
大意是昨晚打了一晚上游戏,能不能后天再去找谈叙白补课。
说好了初一晚上回去,年初二早上开始补习,他倒好,开始找理由推脱了,谢微雨坐在椅子上,刚做了个要脱鞋的动作,谢繁星立刻在纸上求饶:
【今晚你先回去,明天一大早,九点之前,一定赶回去。】
“姐,你不要对弟弟那么凶,劳逸结合嘛,我就和他玩两天,耽误不了什么大事的,明天我也要和我爸一起走的,我们顺路送他。”谢晚枫这个护短的,准备拉上另一个还在上小学的小堂弟反抗她,“你说对吧,四弟。”
想着这是他高考前最后一次放松的机会,谢微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着他了。吃过早餐,她陪着谢老爷和小姑祖母在院子浇花撸猫,聊了些家长里短,今年过年的任务才算是圆满完成。
后来听说冯初兰和谢知山要来吃晚饭,她直接找了个借口,连晚饭都没吃就溜走了。
昨天已经闹得很不愉快,她可不希望自己这年过的不顺心顺意。
谢老爷子知道她的脾气,没敢留,让自己的司机先生送她回去,临走时又给她塞了一个超厚的红包,昨晚饭桌上小辈们的红包都是统一的,谢老爷子明着面说自己不偏心,私底下倒是偏心的很。
谢微雨大方收下,到了车上打开,发现里面裹着一张黑卡和密码,她借着灯光看了一眼,发现那上面刻的简拼是谢知山的名字。
呵。
她冷笑了一声,真是好笑,要是所有的人都像冯初兰那么好哄,谢家哪里能有那么多事。
她撕掉密码纸,倒也不准备还回去,把那张卡和宝马车钥匙一起装在包包里。
不要白不要,今天她在谢知山这里掏走的财物,明天就是她对付冯初兰最好的资本。
……
回去住处的路上畅通无阻,谢微雨的心情也随着离家越来越近变得好了起来,可惜千算万算,直到她到了家门口,才想起平日里都把家门钥匙交给呆在家里谢繁星保管,现在人在外面,进不去了。
她摸出手机给谢繁星打电话,不想连打两个都被他第一时间挂断。
这种挂电话的动作,怕不是正在游戏里厮杀,来着皆挂。
想了半天,她从包里翻出身份证,正准备去开个酒店房间休息一晚。楼道里却在这时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陈景秀气喘吁吁的声音就跟被谁打了似的:
“谈叙白,我说你到底是真醉还是假醉,非要我老子陪你爬楼,你倒是说一下你住几零几啊,我发现你最近真的很作,莫名其妙把家里砸了重装,搬来这种地方,你知不知道老子腿都快断了。”
她弯着腰朝楼道走了几步,果然瞧见陈景秀正扶着昏昏沉沉的谈叙白往楼上爬:
“陈总助?”她叫了一声,走过去扶着谈叙白,“住这儿,谈总住在这儿。”
她寻到他的脸看了一眼,正巧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背着光,失去了往日里的神采,隐约透出一丝忧郁,像是一片寂寞的荒原,火种也无法点亮。
她察觉到,醉酒的谈叙白似乎和平日里不太一样。
听到她的声音,昏昏沉沉的谈叙白垂着眼往她脸上看了眼,然后一动不动的看着他:“谢微雨?”
“谈总你还能认出我,至少说明你还清醒。”谢微雨扶着他往门口走,让陈景秀腾出手去开门。
“我爸邀请他去我家吃饭,一不小心就喝多了,你放心,下次我觉不让他喝。”陈景秀嘴快的说完,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为什么要用这样心虚的口气和谢微雨说话。
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呢。
于是陈景秀直起了身板,拍了拍胸脯,话没出口,突然听到谢微雨说:“陈总助,你的手好了呀,能动了。”
陈景秀:“……”
完了,把石膏模具丢在家里了。
陈景秀往谈叙白那边看了一眼,看他好像醉的不省人事,松了一口气后,赶紧把他挪进屋子里的卧室里,把钥匙往谢微雨手里一塞:
“那个,小谢,我老爸也喝醉了,赶着回去照顾老人家,谈总这里你随便帮我照看一眼。”
平日里被陈景秀吩咐习惯了,谢微雨连连点头,把人送出门,回头看到躺在床上的谈叙白,忽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又不是工作,她怎么说答应就答应?
谈叙白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断舍离达人,她在他家的厨房逛了一圈,愣是连一包茶都没找到,她只好接了一杯温开水,弄凉了用勺子给他喂了几口,又把毛巾打湿帮他擦脸。
他好像醉的不轻,这会人整个人都很乖,任由她给他擦脸,眼睛却是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喝醉的人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该不会是在想地球是方的还是圆的这种傻问题吧?
他不说话,她便也不说话,擦完了他的脸,又擦他放在床上的手,她这才发现他的手好大,手指头又长又纤瘦,比她的手大了一倍不止:
她坐在床边,低着头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手叠在一起,发现他的手指足足比她的长出两节,她的手巴掌放上去,好像一只手就能全部包住:
“谈总,你的手好大。”
躺在床上的人一言不发,也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醉过去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正想收回去,那只手忽然动了一下,她红着脸要抽出来,反被他捏住,十指相扣……
第29章 神祇
男生的手掌天生就比女生的大,只要轻轻的一握就能把手全部包住。
许是因为喝了酒,体温高,她感觉自己的手心渐渐发烫,想要抽开,却被他越握越紧:
“谈总?”
她将视线落到躺在床上的那个人身上,瞧见他缓缓翻了个身,侧躺着,手却没有要放开的意思。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似有水光流转,变得忧郁又多情。
她的耳朵被那双视线盯得起了红晕,看他那么乖的躺着,便放下了戒备,蹲在床边,和他转过来的视线齐平:
“谈总,你还清醒吗?”
平日里他话不多,没想到喝醉了更像个闷葫芦,也不说话,就是牵着她的手,用那双忧郁的眼睛看着他。这种表情,不由让她想起一段小时候的回忆:
谢繁星五岁那年,在宴会上被一个熊孩子嘲笑声音像魔鬼,回了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既不说话,也不开门。
她趴在窗口想安慰他,却瞧见他抱着膝盖坐在小沙发上,既不哭,也不闹,就是用这样难过又委屈的眼神看着她:“男子汉不能哭,我不会哭的。”
他明明很难过,却因为小时候受的教育,选择把这些委屈全部咽到了肚子里。
此时,谈叙白一动不动看向她的那个目光,又何尝不是这样,好像很难过,却又拼命隐忍着,不言不语,不哭也不闹。
她觉得他可能是喝醉了酒不舒服,便抬起另一只手,往他的额头上摸了一下:“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她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起来温柔一些,关切一些。想问出他眼睛里被填满的忧郁源头。
谈叙白眨了眨眼睛,把膝盖蜷缩起来,缩成一团。
她又用一只手帮她把棉被拉起来,盖好以后,她似乎听到一句细若蚊虫的嘀咕声,她弯着腰,趴在床上凑过去听,终于听到他哑着嗓子说了一句:“我不想说我哪里不舒服。”
那双近在咫尺的眼睛里泛起了潮湿的水光,她注意到他的长睫毛有些湿湿的,脸上是一副想哭又要隐忍的模样。
他好像压了很多事情在心里,只是他不愿意说,喝醉了也缄默着,拉着她的手不过是为了找一些安全感罢了。
大抵是个性好强,哪怕是上次在电梯里,面对幽闭的环境,他也没有当着她的面软弱。
“谈总,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了?”她想找一些话题绕开他此时阴郁的心情,清了清嗓子以后,笑着说,“现在是过年,你想想你还能在家睡六天的懒觉,是不是人生一下子就明亮起来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习惯性的眯起来,像个小月牙,她还用空余的那只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你再想啊,这六天里,你可以每天都吃炸鸡,喝啤酒,打游戏打到通宵,你要是愿意,还可以去蹦迪,蹦迪厅里那些妹妹一看到你的俊脸,自动投怀送抱,左拥右抱的人生啊,是不是美滋滋的?”
她也就是想着怎么逗他开心,后面的话不过随口一说,但那人的眼睛里却好像有了生气,他转而看向她,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来:“别的职工都怕老板是个荤素通吃的,你竟然让你老板去乱搞。”
“我都说了,前提是你愿意,男人只要愿意,天王老子都拦不住。”自小生活环境不同,她知道男人是怎么也管不住的,像二叔那样痴情的,不用二婶管,绯闻不沾身。像他爸爸那样的,她妈妈二十四小时盯着,也能溜出去和冯初兰偷腥。
他不知道她经历了些什么,可她说出来的这句话,却有点心如死灰的意味,他有点担忧的看向她:“你对男人的信任就那么点?”
“我爸妈的婚姻过的动荡,我自己的恋爱经历也不美好。”她虽没有细细的提及过去的事情,寥寥几句话就已经红了眼眶,尤其是想起陈君彦出轨这事,更觉得自己和当初的妈妈一样看错了人,她嘲讽的笑了笑,嗓音里带了几分哭腔,委委屈屈的抱怨:
“现在这个时代,忠贞不渝的爱情本来就是奢望,我又何必把爱情想的太伟大,回头被幻想中的美好捅一刀子,最后什么都没留下。”
怕美好的东西再次碎裂,她已经不奢求什么美好不美好的感情了。
“我就想当个快快乐乐的打工人,买房买车,有能力了再养一只猫。”
一直没有听到他说话,她寻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他虽然还是躺在床上,身体已经很放松的舒展开,他用那双带了些醉意的眼神打量着她,往她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被现实捅了一刀就想后退,准备故步自封?”他的眼神里带着些怜惜和固执,“人活着总会有被现实捅刀的那天,它捅你刀子不是为了让你退缩,是让你知道疼了,爬起来往前走两步。”
“也许你走两步,走三步,就会遇到不一样的风景,不一样的人生。”
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伸出手指头要和她拉钩:“盖个章吧,如果你走了两步,发现还是那么的痛苦,那就来找我。”
“来找你做什么?”那时,她完全没有听懂他话里的含义,只愣头愣脑的伸出小拇指和他拉钩。瞥眼便瞧见他的目光变得温柔深情起来:
“来找我算账,说我怎么说谎话骗你,明明生活那么苦,我却告诉你那不是苦,那是上苍在叫你往前看。”
原来一个人低声哄一个女孩子的时候,是那么的温柔,那么有耐心的。她心里郁闷的乌云像是被暖风吹散了一般。
他又说:“现在你看看我的面相,能不能排到忠贞不渝那一卦上?”
他在她的心里属于什么样的?
如果不是今晚,她从没发现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他是她的老板,自然是上司就是上司的样子。
可是摘掉上司的标签,他好像又不是他:
他长得好看,私生活也不像她认识的那个圈子般花花绿绿,有时候让她莫名觉得温柔谦和,好像很容易相处,却又好像带着一点距离感。
他的复杂和神秘,都不是写在脸上的,是写在他的心里的。
她有点想了解他,却又觉得自己不是他选中的那个,能走进他世界的人。
因为这些纠葛和矛盾,渐渐填满她的思绪,谢微雨想得入了神,直到回过神来,她发现谈叙白已经坐了起来,他就坐在她的正对面,微微偏了偏脑袋:
“怎么,想半天也没给我排个一二三出来,嗯?”
他的眼睛微微眯着,好像已经酒醒了,又好像没有完全醒的样子。他的身体往她那边倾了倾,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
随着这个动作,扑面而来一股清冽的酒香味,那被放大的精致面容距离她不过几厘米,男人眼睫下藏着的眸子亮的发光,鼻梁精致挺翘,一笔一划都那么的完美,她不由自古的咽了口唾沫,被迷晕在他的美色里,张口说了一句:“你是神祇下凡那一卦的。”
如果不是神祇,怎么能让她在她失落时,察觉到温暖和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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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微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晓得她在梦境里又见到了那天他受邀来校的一幕,他在台下候场的画面仍是那样栩栩如生,仿佛昨日。
只是在梦里,她已经不甘于在台下看着他,她好像就站在他的身边,仿佛只要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
后来她把手伸起来,摸到的却是软绵绵的被窝,猛地一睁开眼睛,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她正躺在谈叙白家的主卧室里。
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还躺在他家的主卧里?
她摸着身上的衣物,光着脚走到客厅,隐约听到洗手间里传来沐浴的声音,不多一会儿,里面的门被打开,穿了白色浴衣的谈叙白趿着拖鞋,往她光着的脚丫子看了一眼:“你不冷吗?”
她回过神来,跑进卧室穿上拖鞋,又跑出来:“我怎么睡你的房间?”
谈叙白说她编了一晚上的灵异故事,用以佐证天神在人间的事实。后半夜他酒彻底醒了,发现自己躺在床底下,腰好像被人踢了一脚,而她则霸占了他的床,死抱着枕头不撒手。
“我其实没有那么霸道的,可能就是做了个噩梦,刺激到了。”
谢微雨知道自己是有睡觉踢人这种可能性的。但踢老板,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她一边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包包,一边说:“误会,谈总,误会。”
她心急火燎的拉开门,险些撞上准备抬手敲门的谢繁星,两姐弟站在门口,对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