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地魂魄他见过几次,但他从未见过异世之魂。
但转念一想,如果祈真一身上没有天大的祸事,地府又怎么会特意传讯给总局,让他们一定要将她安排到阴煞气重的地方。
特管局的各项规章里明确提过,地府对鬼魂管控十分严格,甚至杜绝了鬼差收受贿赂放跑鬼魂的可能性,收魂全凭自动化引魂机制,非常先进。
在这种前提下,哪怕祈真一是下头哪位大人物的亲闺女,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溜出地府。
可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就意味着麻烦大了!!!
邵兵面色发沉,指着对面那把椅子:“先坐下,慢慢说。”
真一也不客气,走到两人对面坐下,将祁珍凭借系统强行占据她的身体,夺取运势以换取积分商城物品一事娓娓道来。
有关于祁珍的信息,她巨无遗漏。
但对被自己摧毁了的子系统,真一选择隐而不谈。
“你为什么了解得这么清楚?”
邵兵沉着脸,目光探究地看着她,觉得真一说得太详尽了。
真一面不改色,直接把锅推到了阎君身上:“我怎么说也在地府混了近百年,总有那么一两个熟人吧。这些都是阎君亲口说的,我能长久保持人形也是因阎君垂怜。”
说着,真一扯下脖子上的木珠丢到邵兵面前:“喏,黄泉之力,把它装进这里面可不是我一个小鬼能有的本事。”
呵,地府的阎君足足有十个呢!
她就不信邵兵或是特管局的人还能跑去求证。
邵兵伸手拿起珠子端详,只瞬息间手上便覆上一层薄薄的冰霜,他惊了一跳,立刻将珠子放下。
真一轻笑一声,收回珠子重新戴好:“按理来说,我是受害者,这事本该特管局和地府负责。可我在你们身上当真看不到一丁点希望,我只希望在我报仇的时候,你们特管局不要阻碍我。”
不过是以退为进的小小伎俩罢了,真一内心希望邵兵听了这话之后自惭形秽、良心发现,主动将事情揽过去。
她就不信当国家力量介入后,也会拿系统没辙!
邵兵沉默,没吭声。
反倒是熊炳云说话了。
“还犹豫什么?怎么拿的,就怎么还!”
“不管是夺取他人身体,还是掠夺气运,都是天理不容的事。”
他一生刚直,最见不得蝇营狗苟的事,熊炳云不知道系统到底有多厉害,但它能助人夺舍就一点就说明它不该存在,必须毁灭。
否则,一旦传出去就跟那“长生药”似的,得勾得不少人入魔。
见邵兵还没转过弯,熊炳云不得不说得更明白些:“那东西既能助人夺舍,你若是不管它?你猜它会不会掀起腥风血雨?这事你不仅得帮着处理,还得藏着,不能老老实实报上去。”
这世上,能抵挡“长生”的人有几个呢?
熊炳云觉得,还是莫要考验人性为好!
小祁抱怨地府不作为,明明很简单的事要让她这个受害者来处理,她很不忿。那是因为她还年轻,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然而,如熊炳云这般快要到知天命的年纪,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那祁珍夺舍七年多,身体和灵魂已经融合得很深了,她既不是游魂,地府碍于两界协定便无法直接插手;
同时,他们并不信任特管局,毕竟特管局的人虽有一定的本事,但到底还是人。
只要是人,就难以逃离欲|望二字。
是以,地府跟特管局总部沟通时许是找了托词,根本没将个中缘由交代清楚。
若不是小祁心无城府,老老实实将这事告知他们,他们还不知道东川县藏着这样一个王八玩意儿。
再想到那玩意儿专门掠夺别人的气运,熊炳云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身上陡然间散发出劈天破地的气势,这一刻,真一才清晰地感受到熊炳云真的是一名从战场上浴血归来的老兵,而不是一个拉板车拖尸体的糟老头子。
邵兵同样深受震撼。
眸底闪过几缕挣扎,他抿着唇:“熊叔,我明白。”
他抬起头,深深地凝视着真一:“你放心,我不会妨碍你的计划。既是在东川出的事,我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两天之内我会将祁珍的所有信息交给到你手上。”
邵兵认真起来,真一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她本就不是刻薄的人,相反她非常看得开,很擅长给自己找开心的理由。
“算啦,也怪不着你。那系统确实很厉害,它还很狡猾,跟你认知里的厉鬼不同。我猜你们特管局学的本事应该跟猎杀鬼魂有关,那感应不到它的存在也很正常。”
邵兵一怔,没想到祈真一这么好说话。
“……嗯。”
见两人意见达成一致,熊炳云担心祈真一再四处嚷嚷,好心提醒道:“小祁,你的事我知邵兵知就行了,万万不能说给其他人听,尤其是系统夺舍的能力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明白吗?”
他表情严肃,还有几分忧愁。
真一怔了怔,颔首:“知道了。”
心里忍不住打鼓,盛景玚早知道啦……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一:完蛋,我管不住嘴~~~
日更,但更多少……我尽量~
第22章 ·
熊炳云二人表情十分严肃。
甚至有点苦大仇深,真一只觉茫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
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呃,熊叔,是这样的,祁珍的事除了咱们仨,还有一个人知道。不过你们放心,他肯定不会泄露秘密。”
熊炳云闻言,表情有那么点一言难尽。
“小祁啊。”
“万一对方欺骗你,利用你呢?”
“不会的。”真一眉头都没皱一下,她也不知自己打哪来的自信,反正就是没怀疑过盛景玚。
真一眼神灵动,得意得眼尾都要翘上天了:“他肯定站在我这边。”
熊炳云:……
他对小祁偶尔的天真感觉不可思议。
但是转念一想呢,如果小祁不是这么天真的话,也不会把事情原由和盘托出,等系统悄无声息搞出大乱子,受影响最大的还是这方世界的人。
“行,你心里有数就成。”
左右,邵兵还懂得一些监视人的小秘法,到时候重点盯着就是了。
真一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真是太机智了,居然能想到顺势把抓捕祁珍的压力分摊给特管局!
简直恨不得冲到盛景玚面前炫耀一番。
“那,没别的事了?”
“没有的话,我先去修炼了。”
真一觉得自己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就不愿在办公室继续跟他们大眼瞪小眼。
邵兵却再次开口:“如果我帮你成功取回身体,那个系统……”
他微微顿了一下,“你打算如何处理?”
熊炳云原本松了口气,正在擦桌上的茶水,听到这话动作顿住,心再次提起来,略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邵兵。
这孩子就是算得太深!
换个同样脾性的人听到这话肯定会心生防备。
幸好真一不是特别细心的人,她狐疑地看了邵兵一眼。
不懂他为什么会特意问这个,答得也是漫不经心:“哦,那个啊,我是建议直接毁掉;当然,如果你足够厉害,找到了办法能反过来控制它,在不掠夺气运的前提下,它就能乖乖给你提供那些东西的话……”
她放慢语调:“你也可以留下它。”
邵兵听完,不仅不觉得轻松,眉心拧得更紧了,锐利的目光直直盯在真一脸上,不放过她任何一个微表情。
“它本事那么大,你当真一点也不动心?”他沉声道。
真一嗤笑,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去:“一日不过三餐,夜眠不过七尺,你觉得它能给我什么?我不是祁珍,没有那么大的野望,我只需安安心心平平顺顺过完这辈子,死后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老话怎么说来着?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如我这般见过阎君,勉强算是有后台的鬼,哪怕现在瞧着属实倒霉了点,但也不至于上杆子给系统当傀儡。我方才说,你可以自行处理也就是客气客气,你如果当真就好笑了,邵兵,你在一般人里可能很厉害,但做决定前还是掂量掂量。”
不是她看低邵兵,那系统是真不好对付。
一个系统后面,说不定有千万个它的同伙,还有一个神秘兮兮、不知是人还是什么东西的主脑。
而他们呢?
知道的或许连皮毛都算不上,这就想着驾驭系统了,让她怎么评价呢?
真是……太狂妄了!
邵兵脸色变了又变:“你还知道什么?”
熊炳云见刚和谐不到几分钟的两人又有吵起来的架势,赶紧把邵兵拽住。
“小祁,你不是要修炼吗,快去吧。”熊炳云心说还是先把两人分开吧,他给邵兵做做思想工作再说。
真一这次连哼都不哼了,权当邵兵不存在:“嗯,熊叔,我先去停尸房了,有事到那边叫我。”
边往外走,她边在心里吐槽——
长得不帅,脾气还挺大的!以为谁都要忍他的坏脾气啊,想得美!
等真一走远,熊炳云拍了拍邵兵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刚才急躁了。”
邵兵薄唇紧抿着,他确实急了。
他脑子不笨,在处理特殊事件方面属于年少成名,否则也不会三十不到就成为东川负责人。
祈真一说一半藏一半,邵兵在意识到此事不简单后很难不表现得强势的一面。
“熊叔,祈真一有所隐瞒。”
熊炳云撩起眼皮:“有隐瞒如何,没有隐瞒又如何?你能撬开她的嘴吗?逼她开口后你能保证她说的是真的吗?”
邵兵木着脸,语塞。
“按理说有些话我不该讲,你是特管局的,我这是民政局的下属单位,但你来我这儿的几年叔很配合你的工作吧,我不了解特管局内部处理事件的流程,但叔觉得自己看人的眼光比你好。小祁呢,吃软不吃硬,活泼机灵,被夺舍时估计迷迷糊糊的,没有直面痛苦,所以她跟你捉过的厉鬼不同,甚至因为困在地府太久反倒有几分天真恣意。你态度还像今天这样强势的话,她很有可能破罐子破摔跟你对着干,到时候更影响你工作。”
这话熊炳云斟酌再斟酌后说的。
祈真一不是人,可她还保留着生前的模样和脾气,对人没有敌意,某些时候甚至非常好说话。
但若完全把她当成普通人看就大错特错,她身上还沾了鬼性。
比如,反复无常、肆意妄为、是非界线非常模糊……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只能对症下药,不能蛮来!
邵兵听得进劝:“谢了,熊叔。”
*****
县委大院。
凌家灯光明亮,门窗紧闭,一大家子加上来蹭饭的朱芝芝正围坐在大圆桌上吃汤锅。
凌敦义是大家长,夫妻俩坐在上座。
右手边是大儿子大儿媳,左手边是凌天奇和祁珍,下首则是朱芝芝和未婚的凌家老三凌可可。
而祁珍生的双胞胎以及老大的两个儿子则单独坐小方桌。
“大姨,这兔子肉是哪来的啊,好嫩好好吃哦。”
滑嫩鲜香的兔肉片放进沸腾的菌菇汤里,半分钟后捞起,好吃得让人恨不得连舌头都吞掉。
凌母笑着指了指祁珍:“还能哪来的,当然是你表嫂有本事。”
朱芝芝翻了个大白眼:“表嫂,你别是又去了黑市吧,姨父可是公职人员,你要是被人逮住了,一大家子都要被连累。”
“大姨,你家伙食真的太好了,三天两头吃肉,我都羡慕死了。”
朱芝芝边大筷夹肉边乐呵呵地拍大姨马屁,除了凌敦义和祁珍,大家听完都哈哈大笑。
祁珍恨恨地瞪了朱芝芝一眼,正好对上朱芝芝挑衅的眼神,她忍了忍,一秒变脸。
又热情又温柔地看着朱芝芝,反倒把朱芝芝吓得够呛,猛咳了几声。
“咳、咳咳……”
凌母赶紧倒了杯水放到外甥女面前,边拍她后背边边说:“你看你,这么大个人还跟孩子一样,吃饭也能噎着。”
虽是数落,但也听得出姨甥俩很亲。
朱芝芝就算是个缺心眼的马大哈,也知道不能在一家子开心时继续找祁珍的茬,只等吃完饭再跟大姨告状。
这阵子她没闲着,偷偷观察了祁珍几天。
就发现她确实跟别的男人走得挺近,不是一个,至少有三个。
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动作,最亲密那次也只是别人抓了她的手,她很快就挣开了,但朱芝芝还是觉得有必要告她一状。
祁珍见她偃旗息鼓,胸口那股汹涌的阴暗情绪暂时被压了下去。
她冷笑一声,夹起一块排骨放到丈夫碗里:“最近你辛苦了。”
“你也是。”凌天奇温和浅笑,也给她夹菜:“珍珍,幼珊的舞蹈课咱们还是暂时不上了吧。”
幼珊是龙凤胎的老二,今年六岁,已经被祁珍送去练舞了。
凌天奇一开口,小桌子上的小姑娘便竖起耳朵认真听。
同时不忘撒娇表态:“妈妈,我可以不去吗?跳舞好累,我腿疼,我想跟晴晴他们一块玩儿。”
凌母瞧见小姑娘可怜巴巴的样子,迟疑道:“要不,就不去了???孩子还小。”
“不行。”
祁珍收敛笑容,没管女儿,而是看着丈夫认真道:“你知道为了给幼珊找舞蹈老师我花了多大的精力,怎么能说不去就不去?”
此时,被压回去的负面情绪再次死灰复燃,甚至比被朱芝芝挑衅时更加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