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日日杵在那个女人跟前儿?”
“是,贵妃娘娘这些日子也一直没离过太妃床前,您说她会不会……”
太后摆了摆手:“云筝那孩子,就是个傻的,就算心里不高兴,也不至对曹昭容做什么。皇后呢?”
“皇后娘娘她,每日早晚也都会去一趟,只是待的时间都不长。”
太后蹙了眉心,道:“去把曹昭容带过来,你亲自去一趟。”
辛嬷嬷领命:“是。”
另一边,陆云筝看着煜太妃咳得越来越厉害,不由忧心忡忡:“怎得这药越喝咳得越厉害呢?”
煜太妃抿了口温水,轻轻拍了拍陆云筝的手,安抚道:“不碍事,虽说咳得厉害了些,但我身子骨儿却舒坦多了,想来是这药在起效。”
陆云筝轻声抱怨道:“您就不该冒险!”为了布下这个局,竟然一直压着体内的毒不肯吃药,非要拖到现在!不然何至于如此?
煜太妃轻轻笑了,面前这受万千宠爱长大的丫头哟,哪里经历过这世间险恶,哪里看到过人心至暗?有时候,为了活下去,莫说是不会死人的毒药,便是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身子,也能亲手毁了去啊!
“她有动静了吗?”
煜太妃这话问得没头没尾,陆云筝没应,就见一直未出声的曹昭容上前几步,轻声道:“陆大人给我开了安胎药,但煎药的人今日换了。”
煜太妃颔首:“太后这两日也该来接你过去了。”
曹昭容沉声道:“妾都准备好了。”
陆云筝不知道她们的具体计划,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自然明白曹昭容此番是比较凶险的。更何况,在梦里,曹昭容就是死在仁寿宫里的。
虽然剧情发生改变,但她还是握住曹昭容的手腕:“我会让皇上抽空去趟仁寿宫,你记着,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你娘想必也不愿见你为了复仇把命都搭上,更何况,你也要亲自确认仇人是否都得到报应不是?万一漏了那么一两个,你活着才能补刀!”
听到最后,煜太妃都不由笑了两声,也跟着叮嘱了一句:“记住贵妃娘娘的话。”
曹昭容福了福身,语气郑重的应了。
这时,青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娘娘,辛嬷嬷求见。”
辛嬷嬷进了暖阁,鼻尖充斥着一股汤药的苦香味儿,她走到床边,低眉顺目:“太后娘娘挂念太妃娘娘的身子,忧心曹昭容身子重,惹太妃娘娘挂心,特命奴婢带曹昭容去仁寿宫。”
煜太妃看向曹昭容:“你可愿去?”
“妾愿意。”
“去吧。”
言罢,煜太妃闭上眼,不再理会她。
曹昭容咬了咬唇,似有些难过,但她看了看陆云筝,终究还是跟着辛嬷嬷走了。
辛嬷嬷将一切看在眼里,回了仁寿宫后,一一报给了太后知晓。
太后面色和蔼:“你这孩子,受了委屈怎的也不来寻我?”
曹昭容轻声道:“怕给您添麻烦,让您为难。”
太后笑容顿了顿,又道:“你那姐姐也是一时糊涂,我已将她禁足,你只管在我这里安心养胎,不会再有人能伤到你。”
曹昭容面露感激之色,忙行礼谢恩,只是垂首时,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和恨意,这一幕跟上一世是何等的相似,只管安心养胎,谁都不能伤到她,但只要等到孩子落地,她的死期就到了。
……
孔戟浑身是血,长剑撑在地上,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而他的对面,是一身整齐的宗鹤鸣,而他身后的蒙面人,则都举着手里的长刀指着昏睡中的将士们。
宗鹤鸣原本不想暴露自己,奈何孔戟的武艺太高,他下的蒙汗药似乎也没起什么效果,这些蒙面人竟都拿不住他,未免夜长梦多,他只能亲自出马。
宗鹤鸣的眼底闪过一丝疯狂:“我也不想走到这一步,但只要有你在,我想要的,就永远也得不到!”
“你所图为何?”
宗鹤鸣道:“我要执掌孔家军!”
宗鹤鸣勾了勾唇角,俊美的容颜因着鲜血带了几分妖艳:“凭你背叛兄弟?”
“你当我愿意,都是你逼我的!”
“逼你当了吕家的走狗?逼你心悦皇后?还是逼你谋逆?”
宗鹤鸣心头大震,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底牌早已被对方拿捏得死死的,心底深处弥漫起丝丝凉意,孔戟竟然早就知道了?他既然知道了,那今夜又怎会中招?
几乎下意识的,宗鹤鸣挥刀而上,想要趁着孔戟重伤将他斩杀。
一支箭破空而至,饶是宗鹤鸣有所察觉,却仍旧被擦伤了。几乎在同时,原本昏睡不醒的将士们突然翻身而起,一刀砍翻尚未回神的蒙面人。
与此同时,树林里奔出无数身影,几乎眨眼间,就将那些蒙面人拿下。
而宗鹤鸣,也已经被人用剑抵住了咽喉。
孔戟慢慢站直了身子,不紧不慢脱了衣裳,露出白的发光的肌肤。
宗鹤鸣猛地瞪圆了眼,孔戟竟然没受伤!
“你竟然骗我!”
孔戟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若非如此,怎能逼你现行?”
“卑鄙无耻!”
薛明成将手里的长剑往前送了送,眼底满是不屑:“你还有脸说将军卑鄙?你个小人!”
宗鹤鸣不顾脖子上的鲜血,哑着嗓子道:“成王败寇,今日是我输了,但你们也不会有好下场!”
“私下屯田是要诛九族的谋逆大罪!京城早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你以为你们逃得过?”
孔戟将手里带血的衣物团成团,扔到一边,闻言道:“吕家果然起了反心。”
第34章 此事朕要彻查到底!……
孔戟出事的消息在朝廷引起轩然大波, 上月刚有人上奏说孔戟私下屯田,逼皇上下旨将人召回京,结果却在半道上把人给埋伏了, 其心甚毒啊。
谢长风面沉如水, 端坐在朝堂上,一言不发,却无端地让人觉得有些压抑。
众大臣你一言我一语, 却没人敢提到点子上去。
“皇上,臣以为当派人前去接应。”
“你怎知是去接应还是去暗杀?”
“伊大人你这话是何意?”
“除了在场之人, 谁知道孔将军已秘密回京?又有谁有这个本事埋伏他?”伊正贤字字铿锵。
有大臣不服气:“敌国恨他入骨,怎就不会暗杀他?”
“若非孔将军伤了他们主帅,你当他们新皇能如此轻松上位?”伊正贤冷笑:“自顾且不暇,哪有那个能耐深入我朝腹地埋伏孔将军?”
“更何况,为何敌国会知道孔将军的行踪?”
被反问的大臣们纷纷禁言,不敢再接这个话头, 若是再论下去,恐怕通敌叛国这种大罪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伊正贤那张铁齿铜牙, 可没几个人能说得过!
一时间, 大殿内又安静下来, 大臣们偷摸去瞄首位的那几人,
曹国公心下也是一阵烦躁,不知到底是谁如此迫不及但对孔戟下手, 明明如今已经有了孔戟私下屯田的证据,只要等人来京,多的是法子让他留在京城,只要把人控制住,到时候再对孔家军徐徐图之, 还怕不能拿下?
如今尚未进京就对孔戟暗下杀手,若是孔戟趁机发难,带兵入京,谁人能挡?就凭那些京城守备军吗?孔家军可都是历经战场厮杀多年的精兵强将,真打过来,禁卫军能以十敌一都算不错了!
更不提禁卫军这些年吃空饷的不知几凡,说是有数十万精兵,真正能调动多少,还是未知之数,在场的哪个不是门儿清?
饶是心狠如曹国公,也从未想过要孔戟的命!孔家军可都是群疯子,若是孔戟有个三长两短,孔家军群龙无首,还不知会惹出多少祸来。
谢长风依旧不言不语,半晌后,谭怀鲁出列。
“我们如今只是根据孔将军的响箭以及现场尸体和孔将军衣衫上的血迹判断孔将军遇袭,到底是何情形尚未可知,孔将军伤势如何也不确定。但根据现场可判断,孔将军应当还活着。”
谭怀鲁不缓不急道:“臣以为,当派人去接应,目前还不知偷袭者为谁,又有多少人马,万一孔将军应对不了,岂不成了大祸?”
“再者,若是我们无动于衷,岂不更显得心虚?”
“派谁去?”曹国公道:“孔将军遇袭后,并未去附近城镇医疗,想来也是对我们起了防备之心。便是派了人去,又如何能找到他们?”
吕盛安出列:“臣愿亲自领兵前往!”
曹国公凉凉道:“侯爷这是要去救人呐,还是要去补刀子?”
吕盛安的脸色也变了:“国公慎言!”
曹国公冷眼看着他,吕盛安分毫不让,如今御林军握在两家手里,要去也得他们都同意了才能派兵。
“臣与孔将军尚有几分情谊,不若由臣跑这一趟吧。”
谭怀鲁的提议,出乎众人预料,这位辅助大臣素来只管民生之事,却不料此番竟主动参与这等争斗,他这一趟,意义太过鲜明。
德亲王随即出列:“臣愿与谭大人一同前往。”
曹国公躬身附议,他只想削减孔戟的实力,他从未想过公然与孔家军作对,此等大将之才,可遇不可求,万一边关起了战乱,还需要他上场的。
这大约也是曹国公和吕盛安的区别,曹国公只贪恋权势,并无谋反之心,他大抵还是希望能国泰明安,曹家才能长盛不衰。
比起世袭罔替的曹家,吕家不过是靠着从龙之功爬起来的新贵之家,从吕盛安的行事作风亦能看出一二。
眼见附议的人越来越多,吕盛安心知已成定局,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附议。
一直沉默的谢长风终于出了声:“可。”
……
下朝后,谢长风亲自去探望煜太妃,将朝中之事大约提了几句:“有谭大人和德亲王一同前往,舅舅可以省事不少。”
“谭大人竟然主动愿意跑这一趟?”
煜太妃靠坐在床头,道:“他是个老狐狸,这些年倚老卖老装糊涂,眼下是看出皇上今非昔比,所以才愿意出洞了。”
“崔家愿意应承下玻璃的制作,甚至不惜让出七成利,对他亦是触动,听闻他派人去了谭氏家族,想来不久后,研究院又有能人进驻了。”
这才是真正的好消息,崔氏和谭氏都是历经数朝的名门望族,这些年一直都是不出仕的,若能得到他们的支持,朝中的格局很快就会发生变化,谢长风的皇位也只会越来越稳固。
“曹昭容让太后接走了,你若得了空,去一趟仁寿宫。”
谢长风看向陆云筝。
陆云筝道:“看我作甚?虽说她也是为了报仇,但到底也是在帮我们,总要尽量顾着她不是?”
谢长风只得应道:“好。”
陆云筝这才满意了,谢长风和煜太妃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无奈的笑意。
谢长风没有久留,离开之后便径自去了太后的仁寿宫。
听闻皇上驾到,太后还有些意外,似乎没料到曹昭容竟已如此得圣眷。
似乎也觉得自己在此刻还顾着儿女情长,似有些不妥,谢长风面色微赧,道:“朕成婚多年,只有这一个子嗣。”
太后笑道:“初为人父,自是上心的。”更何况那曹昭容还生的如此貌美。
言罢,太后派人去请曹昭容过来,然而,派去的宫人尚未出殿门,却有宫女急匆匆进来:“禀太后娘娘,曹昭容她,她见红了!”
太后和谢长风的脸色均是变了。
一个时辰后,太医们跪在两人面前,战战兢兢地回禀。
暖阁里,曹昭容哀切压抑地哭声,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难免心下恻然。
谢长风站起身:“母后,朕先去看看她。”
太后满面怒容,她万没想到,她刚把人接过来,这才过了一宿,孩子就没了!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谋害皇嗣!竟还嫁祸到她的头上!
谢长风进了暖阁,挥了挥手,辛嬷嬷会意,招呼众人退下,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等人都走了,谢长风走到床边,递过去一个小锦囊,低声道:“每日早晚各一粒。”
曹昭容面容平静,哪里看得出半分凄惨?她小心翼翼避开谢长风的手指接过锦囊,轻声道:“谢皇上。”
“保重好身子,你如今是朕的新宠,有任性的资本。”
“是。”
谢长风便静坐在床前,不再多言。
曹昭容紧紧攒着锦囊,眼底起了盈盈泪光,虽然落胎是假,但疼痛却是真的,好似真有什么从体内流出去了似的。
煜太妃曾说过,此药极为霸道伤身,有可能余生就毁了,当初服下的时候她无惧无悔,可今日孤零零躺在这里,却仍然觉得害怕,上辈子临死时的情形不自觉出现在脑海里,她以为自己会再次在这冰冷的寝宫里死去。
但现在,她知道自己不会死了,因为那个善良的人想要护着她,她不再是孤零零一个人,她觉得自己还能做的更多一点!
似乎听到门外有脚步声,谢长风伸出手,在门推开之际,再收回。
太后装作没看到谢长风的动作,走到床边,温声问道:“你现下觉得如何?”
曹昭容抬起头,眼圈儿都是红的,眼底盈满了泪,欲坠不坠,怎一个娇媚了得,她咬着微薄的红唇,似乎竭力忍耐,却未能如愿,开口是声音都呆了哭意:“妾没事,都是妾不好,没能保住孩子,还要劳烦娘娘和皇上费心。”
但你看着可不是没事的样子!不愧是能从陆云筝身边勾走皇帝的人,莫说这模样,光是这手段也能将陆云筝比到天边儿去!
太后劝道:“莫要伤心了,此事与你无关,是有人刻意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