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怀鲁问道:“就算只是垫付,所需银两亦是天数,从何而出?”
第44章 这是金钱带来的自信!……
大家看向崔鸿白:“崔大人, 国库的银两不够吗?”
崔鸿白道:“自是不够的,皇上自登基以来,每年都有施行利民之大举措, 国库就未曾有过富余。便是今年, 先有流民,皇上下旨赈灾,这月余, 粮食和银子流水一般花出去。”更不提,还给边关送了那一大波粮草, 也都是钱啊!
“再者,徙民实边开支甚大,银子更得算着用。”
众人暗道:那你还提出用钱买人头的主意?
没钱是个大问题,更何况这缺的还不是一星半点儿,众臣们便是想凑也不敢开这个口。
良久,有人提到:“皇上前些日子曾提过, 制炭法给曹国公,将来卖炭所得红利可抽取部分用以徙民实边。”
大家看向他, 默默不语, 这位大人, 您将皇上哄骗曹国公干活儿的话记得如此清晰……
“那得先去催催曹国公才是,毕竟火炕的推广所花银两也是皇上拿私库在垫的。”
于是,曹国公莫名其妙被人催上债了, 他对这制炭法是上了心的,而那新法子确实没有辜负他的信任,如今已经能成功制出多次了,但想要同时大批量制炭,还在摸索中, 不过已经初见成效。
万万没想到,来催他的不是谢长风,而是这群本该去忙着徙民实边的大臣们。
曹国公道:“你们缺银子,跟皇上去讨啊,他应下的事,你们找我作甚?”
众人道:“总要你先制出炭来,分了红利给皇上,吾等才好开口吧,毕竟火炕推广还花着皇上的钱呢。”
曹国公无言:“老夫也想早日制好了早日挣钱啊!再者,皇上私库丰盈着呢,不缺老夫这一星半点儿。”
这话可就过了啊!若盈利真只是一星半点儿,你曹国公能这么任劳任怨?连徙民实边这种大事儿都不搅和了?要知道之前沿岸迁徙的差事儿你可捞了不少银子回家!
曹国公默默翻了个白眼,有谭怀鲁这个老狐狸和崔鸿白这个貔貅在,谁能捞银子?
许是仗着谢长风不会拿他怎么样,曹国公继续出馊主意:“再说了,不还有贵妃娘娘么?她同长公主弄出来的那铺子,可是日进斗金!”
“徙民实边是孔将军上的折子,皇上心里头也想做成的事儿,你们只管去哭穷,皇上和娘娘总不会不管的。”
……
“所以皇上这是被他们惦记上了钱袋子?”
“不是我,是我们。”看着幸灾乐祸的某人,谢长风也笑着坐过去:“朕无心之言,倒被他们惦记上了。说来,崔大人能想出这法子,还是跟你学的,于情于理,贵妃娘娘也不能袖手旁观不是?”
陆云筝笑道:“这法子确实是不错,秀才遇到兵素来说不清道理,还不如将利益直接摆在他们眼前,让他们心甘情愿去边关,等去了就知道好了。”
“所以他们理直气壮来跟朕要钱了。”
陆云筝又想笑了,那画面实在是喜感。
笑过之后,陆云筝才道:“出银子可以啊,那边关几座新城的规划得按我的设计图来,所有房屋商铺的地契也都得归我。”
谢长风笑道:“这是自然。”
转头,对上一众大臣们,谢长风道:“朕出了银子,边关新城所有田地土地宅屋,就都归朕私有之物了。”
谭怀鲁和崔鸿白对视一眼,暗道果然白来的银子都烫手。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往年土地所得大都归的还是国库,少数才入了皇帝的内库,毕竟取之于民、要用之于民嘛,这一旦进了皇帝的私库,那就不好说了。
“只是地契归朕所有罢了,该缴纳的都会上缴,朕若想买卖租赁,也得经过牙人,该抽的税还是得抽。”
一种大臣们凑一起商量了一下,觉得这样倒也行吧,就当是皇上提前花银子买了地契,回头卖给百姓,那银子就又回来了,与崔鸿白之前的盘算不谋而合。
等到众人商量一致,谢长风才慢悠悠敲了敲桌面:“这里是新城的规划图纸,众位就按照这上面的去造吧。”
谭怀鲁和崔鸿白眉心一跳,顿时生出一股子不妙的预感,等到图纸徐徐展开,那种不妙终于落了实处。
倒不是说图纸不好,这图纸规划得太好了,哪怕隔着纸张,都能想象出这城若是建成,该是何等的恢宏大气。
可这是要给边关建新城,不是迁都啊!这么大的城,不是一座,而是一连四五座,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边关诸城一旦强大起来,敌人若是想要再犯,也得掂量掂量。”谢长风意味深长道:“徙民实边,意义重大。”
崔鸿白心下一动:“皇上这是,想要以商止战?”
谢长风颔首。
众臣皆惊,大家起初看到孔戟上的折子,只以为他是想要趁机壮大己身,而谢长风因为要借助孔戟之势,所以一力促成。到了后来,大家渐渐变了想法,觉得将流民安置到边城确实是件利国利民的好事。
然而到了此刻,看到面前的图纸,以及谢长风提出的条件,众人这才惊觉,这位年轻的天子,竟然想得那么远,他不只要边关短暂的太平,他想要一劳永逸!
若是在一年前,在场诸位可能都要觉得这天子怕不是异想天开的傻子,但回想这半年来的种种,他们突然觉得,或许此事或许能成也不一定呢!
良久,谭怀鲁和崔鸿白躬身道:“臣等誓不辱命。”
谢长风道:“有劳众位了。”
直到出了宫门,众人才回过神来,这图纸如此恢宏,一旦建成,怕是数十年乃至百年都不必再往外扩,皇上手里的那些地契田地,将来可当真是值钱得很呐!
罢了罢了,谁让大家没有皇上银子多呢?
……
一箱箱的银子从皇宫里的库房搬出去,连先帝留下来的内帑也一并搬走了,短暂回京的众位大臣们很快又离开了,身后拖着长长一串一眼望不到边的运银车,声势浩荡。
这一回,每个人都带了几分势不可挡的气势,这是数额庞大的金银带来的自信!
“朕这回当真是一贫如洗了。”
陆云筝笑道:“我养你!”
“谢娘娘恩典!”
陆云筝眉开眼笑:“我掐指一算,皇上还得再穷几年才行。”
毕竟,除了徙民实边,还要建桥铺路,之前提过的三院倒是可以稍微缓解一下,毕竟徙民实边不只是迁徙流民,各州各县孤寡老人和乞儿也一样会带过去,此外,连牙行里的奴隶们也大有机会去边关新城。
新城百废待兴,能做的活儿太多,男女老少只要勤劳,都能找到挣钱的法子,更何况,还有朝廷从中安排调和。
担心人太多会起乱子?怕不是没听过孔家军的威名吧。
……
“皇上怎么就让他们一次把银子都搬走了呢?万一路上被人劫了怎么办?”长公主说着,又默默估算了一下银两,顿觉更忧心了。
孔戟道:“带队的是谭大人和崔大人,不会有事的。”
“他们都是治国的文臣,哪里懂抢劫打仗的事儿?”长公主着实心疼自家皇弟的钱,难得对孔戟有了好脸色:“你是不是有安排了?”
“想知道?”
长公主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孔戟笑道:“你唤我一声,我就告诉你。”
“孔戟!你可还欠着本宫一千一百两黄金!”
孔戟举手告饶:“我被你困在府邸,能有什么安排?不过,谭大人和崔大人联手办事,你不必太担心。”
听了这话,长公主当真就放心了,再也不看孔戟,转身又去打算盘珠子了,她得给宫里送点儿银子去,谢长风的内库都搬空了,那陆云筝手里头的银子应当也都拿出来了。
……
边关,郑衍忠接过圣旨,打开一并送来的图纸,只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想要骂娘。
“这是把我们当匠人使唤了啊?这么大一座城,怎么建?”
“您莫急,工部很快就会来人,您届时配合工部行事就好。”
郑衍忠一瞪眼:“凭什么是劳子配合他们?”
粮草官暗暗扯了他一把,郑衍忠不情不愿道:“那等他们来了再说。”
送旨的官员擦了擦脑门儿的汗,暗暗松了口气。
等人走了,粮草官自袖子里取出两封密信,道:“这是皇上和将军的密旨,咱们配合工部圈地建城,卖玻璃挣的银子也要拿出来。”
郑衍忠顿时就炸了:“凭什么?不行!”
片刻后,他似想到什么,又炸了:“为何密信都是送到你手上的?”
“因为知道你会是这个反应。”粮草官幽幽叹了口气,不明白自己明明只是个粮草官,为什么要操将军的心:“徙民实边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与我们也大有裨益。”
“那也不至于出人又出钱!”
也难怪郑衍忠不愿意,任谁穷了十来年,一朝富裕,银子都还没摸热呢,又得撒出去,多少都会心疼。
粮草官苦口婆心地劝:“只要有玻璃,银子迟早会有的。”
这倒是句实话,郑衍忠当即道:“价格再涨三成吧。”
粮草官:“……你高兴就好。”
不过,郑衍忠又想起旁的事:“朝廷来了人,若是发现咱们造了玻璃往邻国卖,不会又要参咱们通敌叛国吧?”
“你终于想到了。”粮草官摊开手:“所以我们要把赚的银子拿出来建城,将来他们才不好参我们。”
原来如此!
郑衍忠道:“我明儿就去安排。”
第45章 吕家的谋反大计定然是不……
有了银子, 一众官员们的行事作风变得简单粗暴起来,再也不必苦口婆心的劝,直接将那一箱箱的真金白银, 和那一车车的干粮拉到城门口, 只要愿意迁徙去边城,就能领钱领粮!
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抢,因为沿途都有官兵护送, 但凡有手脚不干净的,一律按律处置。此外, 还有大夫随行。
等到了边关,立马就能落户,手里的银子想买房买地都可以,若是不愿,自己开荒也是成的!此外,新城各种活儿多, 也需要大量人手。孤寡老人和孩子会统一安置,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 还都是有酬劳的。
总而言之, 只要手脚勤快, 不怕找不到活儿干,填饱肚子是很容易的事儿,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吃了上顿盼着下顿,时刻担心朝廷突然停了施粥。
饼画得再大,不如一个馒头来得实在,如今真金白银摆在眼前,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上前询问, 听了官员们耐心的解答后,立马签字画押,领了银子和干粮,走到旁边画出来的圈子里等着,那里还停了不少马车,是供大家赶路的时候轮流休息用的。
有了第一个,很快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等到大家发现当真可以领钱领粮,几乎快要疯了,哪怕有人在旁边蛊惑,谁知这是真是假,万一等干粮吃完了,要大家花银子去买,岂不是一场空?
然而,已经没有人愿意去听那些反对的话了,不管以后真假,至少眼下是实实在在的银子和干粮!
等凑够了一定的人数,官员们立刻安排官兵护送启程,沿途各州县都设置了休息的地方,大家白日里赶路,晚上一起挤着睡觉,路上还有人给他们说朝廷在边关建新城的目的,听得多了,大家陆陆续续对未来生出些许期盼来。
皇上舍下那么多银两和粮食,沿途官员们费心费力,总不至于就为了骗大家去边关赴死的。
于是,迁徙的队伍越来越多,若能从足够高的地方俯视,会发现一条条黑色的长龙正在往同一个目的地汇聚。
徙民实边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开始了,后世对此的评价相当之高,普遍认为,正是从这一年冬天的大迁徙开始,谢氏王朝拉开了盛世的帷幕。
当徙民实边送钱送粮的消息传开之后,几乎瞬间就盖过了之前多处地动带来的恐慌,百姓哪里还有心思去操心龙脉的事?都在琢磨这送钱送粮到底是真还是假,每个人送多少,有些家里揭不开锅的都起了心思,想要打听一下。
如此一来,把吕盛安一党气得够呛,好不容易等到了合适的时机,费心费力还费钱的搞出这么大阵仗,四处散布流言造势,眼看着已经有点儿效果了,结果谢长风突然来这么一手!生生把火给扑灭了。
“侯爷,那么大一笔银子,若是能到手,与我们是一大助力啊。”
又有人道:“大业要紧,银子总不会跑的,等拿下京城,再去抢来也不迟。”
“一旦侯爷登上大统,只能行封赏大赦之事,如何再去伸手拿银子?”
“况且,大业若成,侯爷要忙的事多如繁星,怕是很难腾出手来干旁的事。”
“那你怎知这不是陷阱?”
“徙民实边是皇上和孔戟一力促成的,想要赶在寒冬前将人都迁到边关,否则也不会如此急切搬空国库内库去办此事。”
“不若我们兵分两路?”
“不可!”
“为何不可?京城如今已经空了大半,守备力量薄弱,咱们出其不意攻进去,未必就需要这许多的人马。”
“你忘了还有孔戟?”
“他已是残废之躯,又能如何?更何况,侯爷不是已经探明,孔家军都在边关按兵未动,即便到时候他发现不对,也来不及了。”
“大业成败在此一举,不能有任何闪失。”
“……”
众人争执不休,吕盛安沉吟不语,半晌,他看向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年轻人。
湛镇川挺直着脊梁,任由吕盛安打量,他生了一副好样貌,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若没有十年前先帝血洗长临观一事,他本也应是官宦子弟,而不是沦落为一介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