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镇川暗暗算了下时辰,他随吕盛安打进皇宫后,就分道扬镳,径自去接了吕静娴过来,在地道里也没走太久的路。孔戟虽然重伤,但有他在谢长风身边,总归会有些部署……
“寨主,我们刚刚救下宗鹤鸣,他说孔戟没受伤!”
湛镇川心下一沉。
“寨主,攻打长公主府邸的人全军覆没,至今并未见到孔戟和长公主的身影!”
“侯爷知不知道?”
“已经有人进宫去禀报侯爷了!”
又有人急速奔来:“寨主不好了!城门将士换了人,刚刚关了城门!”
“夫人他们呢?”
那人摇了摇头。
湛镇川用力闭了闭眼,吩咐道:“命令所有城外的兄弟,立刻集合,回九狐山!”
马车里的吕静娴听到动静,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怎么了?”
湛镇川轻声哄道:“侯爷刚派人传了话来,让我先送小姐回九狐山,待他稳定了局面,再接小姐回来。”
吕静娴静了片刻,问道:“爹爹他,是不是出事了?”
第47章 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过……
当孔戟持着长枪出现在怡心殿外的时候, 吕盛安好似被人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受伤的孔戟和全盛的孔戟,代表的意义迥然不同。
而这时候, 偏偏有人大喊一声:“孔戟!竟然是孔戟!他没受伤!”
一时间, 哪怕是早已杀红了眼的叛军都下意识想要后退,孔戟征战沙场十年,凶名早已传开, 没有人愿意成为他的敌对。
吕盛安用力握紧了拳头,指甲戳破掌心也毫不自知, 他怒吼:“孔家军远在边关!这里只有一个孔戟,杀了他!你们就是将军!”
话音刚落,还不等叛军们什么反应,薛明成大声嘲笑:“你倒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谁说孔家军远在边关?你们回头去瞧瞧,皇宫早就已经被包围了,你们逃不掉了!”
薛明成一挥手, 怡心殿屋顶上突然冒出许多的人影,人人手里举着点燃了火把的弓箭, 一眼望去, 叫人心慌。
吕盛安此番带来的人马有几万人之多, 哪怕进京后分散了几波去各处,这会儿也还是有不少,乌泱泱占满了小半个皇宫, 但在皇宫这种地方,并非人越多越好,聚在一起,反而更容易被射杀。
“现在投降还来得及,皇上仁慈, 缴枪不杀!”
然而到了这会儿,吕盛安断然不会甘心,怒道:“给我冲!”
两边人马顿时绞杀到一起,但若有心人细看,叛军们似乎早就没了先前一往无前的气势了。
怡心殿内,谢长风立在廊下,远远望着殿门外的方向,煜太妃和长公主在屋内,饶是素来镇定的她们,面上也带了几分忐忑。
陆云筝倒是不太紧张,因为系统正在时事播报战况,吕盛安带回来的叛军,情况并不大妙。
孔戟此番回京,明面上只带了几百人,这些人后来还都被安置在京郊外,但暗地里还跟了几千人马过来,这些日子,已经陆续混进了京城。
别看只有几千人马,都是战场上厮杀过来的,是吕盛安这些年偷偷摸摸在九狐山上训练出来的叛兵完全不能比的,不说以一挡十,至少挡下五个问题不大。
这几千的人马,早已经带着京城原本的守备力量牢牢守住了京城的大门。
到了这会儿,京外的曹国公已经得了消息,正带人往京城赶,而城中各个官员府邸里也都养了不少护卫,到了这种紧要关头,护卫们也都被派出来,绞杀京城中的叛军。
自从见到孔戟,吕盛安心里就慌乱起来,眼见带来这么多人竟然都攻不下一个怡心殿,他的内心愈发焦躁不安。在他原本的预计里,这会儿早该抓住了谢长风,那头再灭了国公府,他就能彻底控制住御林军,然后便可以挟天子令诸侯。
吕盛安的眼睛越来越红,心跳的也越来越快,抱在怀里的玉玺似乎也变得沉重滚烫起来。
突然,夜空中飞上一支响箭,随后又响了六支,薛明成哈哈大笑:“吕盛安!这京城你怕是插翅也飞出不去了!”
“你胡说!”
薛明成道:“你们确定还要跟着他吗?城门已经没了你们的人,若是再执迷不悟,杀无赦!”
吕盛安哈哈大笑:“你以为你能吓得了他们?要不是我,他们早就死了!皇帝昏庸,朝臣奸佞,这些年不知有多少百姓枉死!纵然你杀了我们又如何?外面多的是人在等着打进京城!”
言罢,吕盛安一指怡心殿:“你们还指望那昏君饶命吗?”
叛军们怒吼:“不!”
薛明成的眼睛眯了眯,倒是孔戟,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狭长的眼眸清清冷冷。
“他们不怕死,你也不怕么?看看你那抱着玉玺的手。”
吕盛安心下一跳,忙低头去看,却发现不知何时,他的手掌已经是一片乌青,这玉玺竟然有毒!
……
“他会投降的,他谋反,是为了当皇帝,不是为了让别人当皇帝,哪怕那个人是他儿子都不行。”谢长风淡淡道:“否则他又怎会中毒?”
陆云筝啧啧叹了两声,吕盛安进入京城后,瞧见京城守备空虚,竟然把身边得力干将都分配到不同的地方去了,就连男主湛镇川都被他打发去接吕静娴了。
虽然湛镇川可能是自愿的,但吕盛安确实司马昭之心,还没坐稳皇位呢,就迫不及待的赶人了。若是让湛镇川跟着,指不定主角光环笼罩下,还能带他一起逃走呢。
得知湛镇川和吕静娴已经逃离京城,陆云筝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没开口告诉谢长风。穷寇莫追,更何况是男女主,陆云筝很怕莫名其妙折了人进去。
罢了,来日方长,只要谢长风统治下的国力强盛,只要让湛镇川成为光杆司令,他就掀不起大风浪!左右不过让吕静娴多活几年好日子罢了,对她来说,窝在九狐山,可能比杀了她还难受。
此外,宗鹤鸣和景旭然也一道逃走了,三条大鱼相见,不知吕静娴能不能稳得住他们。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曹国公终于带兵赶到,看到城门上的将领还是熟悉的人,他提了大半宿的心终于放下些许,然而,还不等他松口气,就有人道:“国公大人,您快回府去瞧瞧吧,昨夜有叛军攻进城,围攻了国公府。”
曹国公的身子晃了晃,几乎是强撑着一口气回到府邸,远远就听见里面的哭嚎声,等进了大门,得知自家人被杀了大半,当即吐出一口血,几欲晕厥。
随他一同回来的嫡长子流着泪扶住他:“爹,大仇未报,您可不能倒下!”
曹国公咽下血泪,沙哑着嗓子咬牙切齿道:“随我进宫护驾!”
等到了皇宫附近,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曹国公顺着尸体往里冲,一路赶到怡心殿附近,见那儿已经到了不少大臣,旁边还绑了一大片的俘虏,正陆续被人押解出去。
曹国公红着眼睛去找吕盛安,却被谢长凤叫住了:“吕盛安中毒昏迷,已经收押了。”
“皇上!臣的家人死得好惨啊!”
曹国公嚣张了大半辈子,何曾想过竟会栽这样大的一个跟斗,他知道吕盛安起了反心,为防万一,也一直都派人死死盯着他家的府邸。可谁能想到,吕盛安竟然连家人都不顾了,自顾就这样带兵反了!
谢长凤上前,托住曹国公,轻声道:“国公节哀。”
曹国公仍旧跪了下去,道:“臣救驾来迟!”
“不怪国公,谁也想不到吕盛安竟胆大至此。”谢长凤劝道:“国公要保重身体,太后已经病倒了,国公府还靠着国公的。”
曹国公这才颤巍巍地起了身,家里死伤大半,太后身子本就不大好,病倒也是意料之中,该庆幸吕盛安没有派人去仁寿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也是到了这会儿,曹国公才看到站在谢长凤身后不远处的孔戟,一身戎装,染了半身血迹,由此可以想见昨晚的惨烈。
下一刻,曹国公猛地回神,孔戟竟然没事!
不只是曹国公,其他大臣们也早已发觉,但眼下谁都没去提,只当眼瞎心盲,左右眼下还有大把善后工作需要去做,何必要上赶着触霉头,没见孔戟又多了一个天大的功劳吗!
……
宫里这么大的动静,仁寿宫自然也能得到消息,太后一宿没睡,曹昭容在后半夜得知曹家的下场,静静呆坐片刻后,便哭着跑到了太后跟前儿,做出六神无主的样子,将这事儿说了,太后本就担惊受怕,哪里听得了这些,当即就晕过去了。
曹昭容守在塌前,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太后,如今面色惨白的躺在那儿,心里说不出的畅快,煜太妃说得对,活着,有时候比死更难过。
太后依仗的无非就是曹氏,当曹国公被人屠戮大半,她还能一如既往吗?
只可惜,曹国公和他那两个嫡子都在宫外忙着制炭,逃过了这一劫。
煜太妃一宿没睡,只等到天亮时分,仁寿宫传来太后晕倒的消息,她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恰逢陆云筝又来劝说,她示意宫女退下,道:“好好,我先去歇着,你自个儿也休息一下。”
陆云筝应了,亲自送煜太妃去歇着,这才回到殿前。长公主熬了一宿,这会儿却也精神得很:“还好我入宫来了,不然这会儿怕也遇了难。”
“姐姐可别说这样的话,有舅舅在,怎么都会护着姐姐的。”
提及孔戟,长公主撇过头:“要不是他,吕盛安也不会围我公主府,我还没让他赔呢!”
门外,正往院子里走的孔戟脚步一顿,转身又走了出去,不过是一点血迹罢了,也不是不能忍。
屋里的两人全然不知,陆云筝道:“这几日,姐姐还是在我这儿继续住着吧,等此间事了,再回去也不迟。”
“也好,我那府邸许是也不能住了。”
一想到那里面坑杀了多少叛军,陆云筝觉得换了她自己,确实也不敢再住进去了。
“不行,还是得要他赔!”
见孔戟刚离开不久又回来,谢长凤不由问了一句。
孔戟道:“待此间事了,怕是要求皇上赐一座府邸。”
谢长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含笑应了:“好。”
第48章 母亲在上,曹家终于罪有……
“小姐, 此地不宜久留。”
吕静娴终究还是含泪跟着湛镇川离开了京城,她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爹爹竟然没有提前安置好家人, 就这般反了。
湛镇川道:“原本的计划是借着剿匪之名, 将我们的人替换到御林军里带回京,然后伺机混入各处,再寻个合适的时机谋事。”
“侯爷听闻朝中忙着徙民实边, 京城守备空了大半,便认为时机已到, 想要杀个措手不及。”
吕静娴哽咽道:“这原本也没错,只是没想到孔戟竟然无事!”
湛镇川叹了一声:“确是如此。孔家军早就渗透进了京城,在我们夺下城门后,趁我们不备,又将城门夺了回去。而宫里,也早被孔戟亲自设下埋伏。”
输给孔戟, 并不算冤,只是不甘心啊!多年筹谋一朝成空, 吕氏一族怕是只有她一人能逃过此劫了。
想到此处, 吕静娴只觉得心痛得厉害, 一时间不知活着还有何意义,倒不如跟随家人一同去了。
湛镇川眼睁睁看着她眼底的光渐渐黯淡,心下焦急, 握住她的手,劝道:“小姐,九狐山上还有人马,将来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吕静娴喃喃道:“九狐山?”
“是。侯爷此番并未将所有人马都带下山,原本的那些御林军也被关押在九狐山, 只要能将他们拢到麾下……”
湛镇川劝了良久,终于让吕静娴打起些许精神来,吃了些东西,靠着他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怀里的人睡沉,湛镇川面上的神情一肃,开始思索接下来该如何行事,此番下山的人折损大半,余下的这些都是他当初为防万一留下的。他之所以带着吕静娴从密道离开,其实也是看出吕盛安的防备之心,所以才主动退了一步,却没成想,吕盛安当真没成,他却因此逃过一劫。
轻轻将吕静娴放倒躺好,他下了马车,独自去找了宗鹤鸣,此去九狐山,定然会有人追踪拦截,得想办法才行。而最了解孔戟的,莫过于宗鹤鸣。
宗鹤鸣也没想到不过短短时日,吕盛安居然就反了,还跟孔戟正对着杠上了!若是他早一点知道,定然会劝住吕盛安,这根本就赢不了!
但眼下说什么都晚了,得知湛镇川的身份,宗鹤鸣提起精神,开始琢磨逃离路线,对方毕竟是孔戟啊!
……
吕盛安谋反的事很快就传开了,谭怀鲁和崔鸿白当即将银两分成数份,让人运往各地,继续迁徙之用,而他们两则带着剩余的银两蹲守在城里,势必不给余下的叛军机会。
“听闻景旭然被救走了,当时城门口乱得很,没能拦住。”
谭怀鲁道:“他是死是活,已与老夫无关。”
崔鸿白叹了一声:“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没想到吕盛安竟然跟九狐山的山匪勾结,还在山上养兵!”
谭怀鲁冷冷道:“当年他们原本追随八皇子,后见形势不对,立刻转投太子,甚至不惜构害八皇子,等太子病重,又毫不犹豫支持皇上,可见吕家本性便是如此。”
“幸好有孔将军在,不然此番怕是当真要叫他得逞了。”
谭怀鲁看了他一眼,不吭声。他倒是觉得,即便没有孔戟在,吕盛安怕是也不会如愿。
……
“不知众人得知舅舅身体无恙,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徙民实边。”
煜太妃道:“吕盛安一反,不知多少人夜不能寐,唯恐受了牵连。徙民实边的差事在他们眼里,怕是都成了救命稻草,若是办好了,指不定能逃过一劫。”
陆云筝一想,是这个理儿啊!朝中官员素来盘根错节,哪怕是再不对付,也能扯出些牵连来,莫说是那些同吕盛安走得亲近的官员。那些个铁了心跟他一同谋反的毕竟是少数,大部分官员都只是眼热吕盛安手里的实权,想要图个亲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