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然在一旁不停地使眼色,凭他对江竹帛的了解,他是不喜欢别人对他的所有决定提出质疑的,而且最近他总感觉他有些莫名其妙的浮躁,情绪很不稳定,比往常任何时侯都要难伺侯,他生怕江竹帛发怒,无奈顾飞萤好像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提醒。
果然,江竹帛转过身来,身子挺得直直的,双手插进裤袋里,眼里的目光越来越低沉,凌厉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飞萤,半天才:“噢”了一声,
飞萤虽然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还是毫无畏惧地向前走了一步:“您不能因为一件事就急着下结论”
江竹帛阴沉着脸继续说:“盖个没有任何难度的教学楼都会出这样大的事故,正东的实力水平连三流公司都不如,难道?我说错了吗?”
飞萤说:“可这次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发生的,震东也在积极努力地处理了,没有推卸责任,您不能就这样全盘否定掉震东,停止和正东其它的合作”
“哦,我不能?告诉你,我没有终止他大学城的项目,已经算是给正东面子了”
“您这是仗势欺人”飞萤脱口而出,
江竹帛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声音也低沉缓慢起来:“噢,你这么快就想为你老同学抱不平了,或者说,是为你的老情人?不过,我很怀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些话?”
飞萤顿时说不出话来
李博然却知道,江总这时侯越是平心静气,心里就越生气,他连忙拉住她说:“你别乱说话,走吧,别打扰江总了”
飞萤不为所动,江竹帛斜眯起了眼睛:“顾飞萤,你要想清楚,你是在为谁工作,嗯?”
飞萤动了动嘴唇,还是没有说话,李博然还想说什么,江竹帛手一挥,对他说:“你先出去吧!”
李博然只好同情地看了飞萤一眼,心里叹了口气出去了,还不忘把门紧紧关好。
江竹帛坐回椅子上,拿起一份文件来看:“说说吧?我怎么不公平了”
飞萤低头舔了舔嘴唇,豁出去了,大不了辞职,“这次的事故主要是因为包工头监管不利,我们几天前去探望张大妈,林佑发现防护栏搭的不结实,当场就交代在场的一位工人告诉工头重新搭,这样会出事的,可能是工头没听,才出了事故的,您不能把责任全部推在正东身上,要说监管不利,我们公司也难辞其咎”
江竹帛震怒,把手上文件重重向桌上一仍:“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没有向公司汇报情况?”文件飞出桌面,掉在了地上。
飞萤感到一阵心虚,弯腰想要去捡,江竹帛大叫一声:“不许捡”
飞萤缩回了身子,声音低得像蚊子叫:“出了事后,我也十分后悔”
江竹帛自己走过来,捡起文件,拍了拍,继续说:“轻伤的我就不说了,两个重伤的一个可能以后都走不了路,一个还没有醒过来,要真死了人,看你们怎么办?”
“江……飞萤此时早已忘记了为梅若虚讨会公道,陷入了深深的后悔和不安之中,眼里缀满泪水,拼命忍着没有掉下来。
“好了,你先出去吧!”江竹帛朝他摆摆手
“是”飞萤低着头出去了,回到坐位上才想起来,自己争了一半天,江总也没有说到底以后还会不会和梅若虚的公司合作呢?心中更加懊恼。
李博然从楼下上来,故意在她面前停留了一下,看她一副面色无常的样子,专心想着什么,就笑笑走开了。
杜若宇想是听说了事情,打来电话向她证实,飞萤和他简单了说了一下情况,难过地说:
“哎!如果我当初向公司工程部反映一下这个情况,也许事故就不会发生了,都怪我”
“你胡说什么呢,我们也知情,不是一样没说,再说当时就提醒过他们了,是他们自己不注意”
“你们不一样,我却是有这个责任的”飞萤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自责。
杜若宇更加担心了,这段时间飞萤一直患得患失的,眼看好了一些,偏偏工地又出了事故,不知她现在难过成什么样子了,“一会下班,我来接你吃饭吧?顺便开解开解你”
“不用了,我和宛秋约好了去她家吃饭”飞萤撒谎骗他,其实她根本没有约宛秋。
“那你们好好聊聊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好的”
下了班,飞萤到底不放心,又去了医院。见梅若虚和孙助理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长椅上,低声说着什么,飞萤走过去,梅若虚见她来了,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说:“来啦?”
孙助理起身和她打招呼,说是出去抽烟,就走了,飞萤在他旁边坐下问:“还没有醒来吗?”
梅若虚把头靠在椅背上,叹气说:“还没有!”一副好像很累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担忧。
飞萤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两人静静坐着,过了一会,两人同时开口问对方:“吃饭了吗?”
说完又不约而同地笑了笑,梅若虚张嘴正想说什么,看见迎面来了好些人,其中一个中年妇女还带着两个半大孩子,显得有些气势汹汹,梅若虚下意识站了起来,飞萤还没有反应过来,当先一个健壮的男子率先冲了过来,指着他对其它人说:“总算是逮着一个了,这是正东的老总”
梅若虚向前一步,挡在飞萤面前。
另外几个人也走上前来,把梅若虚围起来,梅若虚紧张起来,厉声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干什么?”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一把就揪住了梅若虚的衣领:“干什么?你们是什么狗屁公司?出了事故就跑,工钱也不想结,怎么,还问我们是谁?告诉你,躺在里面的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说我们想干什么”
飞萤刚想站起来,被梅若虚一手按住,另一只手放在那人揪着他的手上:“有话好好说,出了什么事,谁跑了治疗费不是都交了吗?”
“呸,治疗费算个什么,眼见我儿子是醒不过来了,搞不好成植物人,这一家老小还要吃饭,姓袁那小子也跑了,这赔偿费我们找谁去要?”
“对,和他们要赔偿费”
“人伤成这样,不能便宜了他们?”
“还有两个孩子呢?谁来养?要赔偿费”
其它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闹哄哄地吵得飞萤头疼,梅若虚继续好言好语地劝解着:“有话好好说,你们家属就任何条件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是合理的,大家可以商量嘛”一边用力想要挣脱开
飞萤趁梅若虚不注意,从旁边站起来,帮着他去拉老者的手,“大爹,有话好好说,您先把人放开”
老者不卖帐,一把把飞萤推倒在地,“去去去,没你什么事”
梅若虚见飞萤倒在地上,心里又急又气,猛地把老者推开,一把扶起飞萤来护在身后,瞪着眼望着这些人,老者退出好几步,顺势往地上一坐:“你敢推我?无良奸商打人咯”
旁边的人一哄而上,和梅若虚撕打起来,两个孩子吓得大哭,中年妇女一手抱一个,看着病房门,想着生死不明的丈夫,也失声痛哭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梅若虚左闪又避,又要护着飞萤,脸上早挨了几下。
这时孙助理听见声响,飞跑进来,加入拉扯之中,“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别动手”心里只恨怎么不多带几个人来。
最后,医院保安和医院领导赶来了,才算控制住了局面,拉开了众人。梅若虚鼻子挨了一下,流了鼻血,鲜红的血算着下巴滴在衬衫上,看着很是吓人,他却先把飞萤拉过一边,急急地问:“你怎么样,没摔疼吧?”
飞萤摇头,急忙在包里翻出纸来给他按在鼻子上。医院领导了解了事情的经过,问孙助理需不需要报警,孙助理看着梅若虚,他说:“不用了,家属们一时情绪紧张,问题解决了就好”
梅若虚的鼻子还在出血,飞萤说:“去那边用冷水洗洗吧!”
梅若虚让孙助理去问清楚大家是怎么回事,就和飞萤走去了走道尽头的漱洗室。
第29章 死灰复燃2
漱洗室里,梅若虚低着脑袋站在水台旁,飞萤弯着腰小心仔细地给他一下下擦洗,丰润的红嘴紧紧抿着,两人凑得太近,他都可以看见她明亮动人的眼睛下,长长的眼睫毛上下扑闪,细腻白皙的脸上,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严肃。
他好想把眼前的人儿一把拉入怀里,紧紧抱住,像以前一样,可是他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他不敢。
飞萤把纸用水浸湿,让他塞进鼻孔里,过了一会拿出来,只有一点点了,血终于止住了。
梅若虚的脸上被打了几下,飞萤问他:“疼吗?需不需要去上点药?”
梅若虚:“不用,我今年是否是流年不利,几个月里就挨了两次打,还都是在脸上”
飞萤没理会他对自己的调侃,“走吧,去看看孙助理问出原因来了吗?”
梅若虚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闹事的人靠两边站着,小声议论着,医院领导带着保安站在中间,警惕地看着众人。
孙助理迎上前来,向梅若虚说了情况,原来,工人们受了伤,想找工头结前期的工钱,谁知工地,家里到处去,却怎么也找不到人,而且碰巧头部受伤的那个工人是前两天才来的,还没有来得及买保险,工头知道他伤的最重,怕担责任,就跑了,工人们怕没人管,听说梅总在医院里,这才闹了起来。
孙助理咬牙切齿地说:“这混蛋,昨晚借口一时拿不出钱来,先给了五万,说今天想办法去凑钱,原来是打的这如意算盘,两个重症的一人就交了五万押金,其它的每人三千,我们已经垫付十万了,还有后续的手术费和治疗费,还不知要多少钱哪”
梅若虚向后一仰头:“那也得管”抬手扶额想了一下说:“你再去财务部预支20万,重症的每家先给两万,其它的每人给三千,剩下全部交给医院,告诉医院一定要用最好的药,做最有效的治疗,尽快把人治好。还有,告诉闹事的这些人,今晚的事我不和他们计较,若再闹事,我就不管了,让他们找工头去”
孙助理也明白现在这种情况,震东不能不管,心里把包工头又暗暗骂了一遍,脸上却平静对梅若虚说:“梅总,你先回去吧,从那边电梯下去,这些事我会去处理的”孙助理指着后面电梯给他俩看。
梅若虚想今天也实在是太累了,看了众人一眼,就带着飞萤走了。
他见飞萤一路上愁眉不展的样子,笑着安慰她说:“今晚吓坏了吧?工地上有许多安全隐患,稍不注意就会出意外,以后我会加强监管力度的,不会让这种事再发生了,你别担心了”
“我没有担心,其实,我是在想,如果我一早把护栏搭的不稳固告诉你,也许就不会出意外了”
“你早知道了?”
“嗯”飞萤把过程重复了一遍,梅若虚不说话了,只专心开车
飞萤:“是吧,如果我们没有变成这样,我肯定会和你说的,也许就不会发生事故了,我好怪我自己,可是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也许吧,可是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事不怪你,你们当时就提醒过他们了,是他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安全”
“可我还是觉得很不安”
“别多想了,明天我找到那个老工人问问看,如果他真告诉过工头了,你们就没有什么责任了”
“嗯”飞萤点了点头,虽然还是心里很难过,但事已至此,又能怎样呢,只盼伤员们能赶快好起来。
夜深了,梅若虚把车停在路边上,送她进去,两人默默走着,各自想着心事。
“飞萤”梅若虚叫了她一声
“嗯?”
“人的一生会有许多始料不及的意外发生,特别是感情上的事,我们短时间内无法做出判断,两个人如果真心相爱,其它因素就不要太在意了,一生其实很短,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不努力就轻易放手,就算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不试试又怎么知道结果会是怎样的呢,你说呢”
想想工地的事故,飞萤就后悔,如果当初他们一直坚持下去,而不是仅仅告诉了一个人,可能就不会出事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谁知道呢!”
梅若虚高兴地把她紧紧抱住,好像一时一刻也舍不得分开似的,他喃喃地说:“谢谢你,我的小飞萤”
飞萤靠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也为自己终于做出了决定而感到开心,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世界何止两人,两人也可以是一个世界。
躺在床上用微信和梅若虚互道了晚安后,他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希望有一天,我可以抱着你入睡。
面对他这样□□裸的挑衅,飞萤毫不示弱地回他:我也很期待那天的到来。
等着看他回答,飞萤吃吃地看着手机笑了,
梅若虚:我会努力让那一天快点到来。
因为怕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俩还是商议尽量少见面,况且梅若虚还担心楚家有人会对付飞萤,嘱咐她不要告诉任何人他俩暗中和好的事。
飞萤明白他让她这样做的道理,虽然这样偷偷摸摸的来往很不符合她的性格,可是为了梅若虚,还是值得忍一忍的。
隔天,梅若虚把出事的那个施工队的工人资料,全部收集起来,拍了照片发给飞萤确认,飞萤心里不由一喜,问他:你真的找了?
梅:当然,知道你放心不下。
工人的大头照清晰极了,飞萤一会就认出人来了,梅若虚把照片递给身边管事的人,那人看了说:这人没受伤,在医院照顾其它人。
飞萤立刻赶去了医院,在病房里果然找到了这个人,正站在走廊尽头抽烟,飞萤过去问他:“大爹,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那人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你是谁呀?”
飞萤想可能那天她只是站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过话,所以他记不得,飞萤说:“记不得没关系,你还记得几天前有几个人,在工地现场告诉过你说,让你告诉工头,防护栏搭的不稳,让你们重新搭吗?”
“哦,是有这么回事,你就是和他们一起的那个女的?”工人总算想起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