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尔悄悄翻了个白眼,到底在骂谁。
祁菲感觉再这样下去她都快不能呼吸了,赶紧找个理由逃离了。
等她走了以后,穆深神色才缓和,蹲下来摸摸“深深”的头,对它说:“你做得很好。”
看到“深深”冲他摇尾巴,江念尔不甘示弱地说:“乖,一会儿给你吃零食。”
“深深”高兴地围着他们转了几圈。
江念尔继续遛狗,穆深注视她的身影远去,才对周泽文道:“回去吧。”
周泽文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沉默地“嗯”了一声。
在祁菲胡闹的时候,他除了无力地制止,什么也做不了。
他绝望地发现,哪怕在这件事上,自己仍然无法超过这个永远跑在前面的小舅舅。
甚至……还不如一只狗。
穆深和周泽文回到诊所,发现萧卉卉就在玻璃门旁边,正急匆匆地要回办公室。
穆深随口问:“你看到了?”
萧卉卉尴尬地笑笑,说:“没有,我刚出来。”
穆深点点头,没放在心上。
过了一段安稳的日子,江念尔已经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她休息的时候自己拍摄搭配,虽然没有以前的百万精修和顶尖团队,但直接举着相机对镜自拍也形成了一种独特风格。
另一方面,在诊所上班时,她陆陆续续拍好了爱优家的品牌推广照片,传给那边的负责人审核了。
周六这天正好是江念尔调休,她本来打算在家里睡到中午再起,可是手机不停地振动。
振了好几轮后,江念尔终于忍无可忍,拿起手机接通电话:“谁啊?”
她有点起床气,语气算不上太好。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念念姐,是我,陈可。”
江念尔打了个哈欠,又缩进被窝里,懒洋洋地问:“什么事能等会儿说吗,我昨晚修图到四点多……”
“念念姐,你要不等等再睡,先上网看看?”
“怎么了吗,我爱豆公布恋情了?”
“不是……”陈可犹豫着道,“但你还是去看看吧……”
陈可年纪比江念尔还小,以前在团队里也是跟江念尔最亲近的人,江念尔知道她不会坑自己,只好挂了电话睡眼惺忪地打开社交媒体。
很快,她就睡意全无。
网上在疯传一段监控录像,里面是江念尔和诊所里的猫,因为像素和角度的关系,那只猫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而站在它面前的江念尔,一只手捏着小刀,犹如冷漠的刽子手。
随着视频同时散播的信息是,根据多名知情人士揭发,“想你的念念”爱猫人设是装出来的。
爆料者说得言之凿凿,其中还涉及江念尔一些隐秘的信息,导致网友们觉得可信度极高。
在大家的声讨下,以几个动物保护大V为首,开启了手撕江念尔、质问“万千宠爱”宠物诊所的舆论大战。
更可怕的是,有人挖出爱优家宠物品牌与江念尔联合做推广的事,导致爱优家官博下也被“慰问”和质疑。
江念尔的微博被评论和转发了无数次,还有几百条未读私信,她当年人气最旺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么受人瞩目。
继“插足祁菲和周泽文恋情”“对周泽文死心不息”后,网友们更不能接受那种伪装出来的善意,铺天盖地的谩骂席卷而来,几乎要将江念尔淹没窒息。
明明天气在转热,她却觉得手脚发凉,迅速开始措辞,发了一条微博,澄清手里的小刀只是水果刀,当时在削苹果皮,同时也没有欺负过诊所里的动物。
但在想把她推翻的人眼里看来,这只不过是一堆徒劳无力的解释。
手机里的未接电话,除了陈可的,还有李佳霖及爱优家宠物品牌负责人王经理的。
李佳霖见电话打不通,怕她心理崩溃,已经改成发微信,不断地安抚她。
而王经理那边,江念尔产生了很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她赶紧给对方回了通电话,那边不太愿意听她的解释,一改之前的态度,一口咬定因为她这件事,使他们品牌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按照当时签订的协议,除了与江念尔解约,还需要由她来赔偿品牌的损失。
江念尔错愕了半天,合同上确实有这条规定,但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用在自己身上。
五十万,不是现在的她能拿得出来的。
江念尔还试图争辩一下,王经理那边截下话头:“江小姐,这是公司的决定,再怎么说也不会更改了。”
江念尔急了:“那你们做决定之前都不查证真相吗?”
“真相就是,我们公司现在因为这件事遭到质疑,订单出现大量退款。其他的,我们并不关心。”
王经理说完就挂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爱优家官博发布了与博主“想你的念念”合作终止的说明。
江念尔捧着手机缓缓蹲下去,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她不赔偿这五十万,爱优家或许会拿着合同把她告上法庭……
可事情明明不是那样的!
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了这一切?她已经过气了,为什么还要死死咬着她不放?
穆深忙了一整天。
早晨在诊所上班,下午去跟近海市动物救助站谈事情,晚上还有一场同学聚会。
热热闹闹地吃完了饭,穆深打算回家休息,老同学们偏不让,非要拉着他去KTV唱歌,还说会有他认识的人来捧场。
穆深无奈地留了下来,等包厢开好后,他才知道所谓“认识的人”就是萧卉卉。
以前在学校里,萧卉卉是同专业的学妹,三天两头就往他们这里跑,大家都知道她是为穆深而来。没想到毕业这么多年,大多数同学都改行了,这两人还坚持着这个专业,甚至还在一起工作。
因此,萧卉卉一过来,几个同学就开始起哄,坐在穆深旁边的人专门挪了挪屁股,给她留出位置来。
萧卉卉也不客气,直接坐了过去,转头问穆深:“你跟救助站那边事情都谈完了?”
“嗯。”
“顺利吗?”
“还行。”
简单两轮问答下来,明明没说什么暧昧的话,却让其他人都觉得暧昧极了。毕竟大家都是许久未见,刚聊天时还稍微有些生疏,这两个人间却透露出无形的熟悉和默契。
于是,有人起哄得更厉害了:“萧学妹越来越漂亮啦,我们老穆还想等到啥时候?这么好的学妹再不收了就轮不到你喽!”
穆深只是礼貌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卉卉反倒主动应道:“别瞎说了,我们两个现在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哪跟你们似的,天天这么闲。”
“哟,‘我们两个’,这称呼可真亲昵呀。”
仿佛对话与他无关似的,穆深表情淡淡的,目光移到屏幕上,MV中的女主角穿着一身连衣裙,上面有各种水果的印花。
他一眼就看到了樱桃。
不知怎的,他下意识地拿出了手机,点开对话列表,明明没有未读消息,却还是不停地刷新了几下。
然后他退出微信,准备打开微博。
萧卉卉忽然端了杯酒到他跟前:“老陈他们非说让我俩喝一杯。”
穆深抬起视线,想着明天正好休息,喝一杯啤酒也没什么。
他收起了手机,正准备喝一口,萧卉卉又为难地道:“不是这样喝啦……”
“哎,老穆你干啥呢?没听到我们刚才说的话吗?”同学已经走了过来,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刚刚萧学妹跟我们猜拳输了,要接受惩罚,跟你喝一个交杯酒。”
穆深一顿,眉头微微蹙起:“交杯酒?”
“是啊。你可得英雄救美啊,不然人家学妹多尴尬。”
四面八方的视线都扫了过来,带着八卦和看好戏的意味。
萧卉卉露出无奈的苦笑:“都多大人了,还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你别理他们。”
穆深忽然感觉很烦躁,没缘由地烦躁起来,头顶昏暗的灯光,音响里慢慢流出的旋律,还有这么多双盯着他的眼睛,都让他想要逃离。
他将自己杯中的啤酒一饮而尽,又抢走萧卉卉的酒杯,把她的酒也喝光,两只空杯子放在桌上。他抬起一双比夜空还黑的瞳仁,平静地问:“我都喝了,这样可以吗?”
包厢里无人说话,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趁这个间隙,穆深起身,说:“你们玩,我有点事,先走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本来,萧卉卉要跟穆深一起走的,可他脚步很快,等她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人影了。
穆深离开KTV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江念尔发消息。
他在对话框里输入“你在干什么”,但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都全部删掉。
太奇怪了,他为什么想知道她在干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于是,穆深换了个方式:“这个月的值班表发我一份,我不小心删了。”
他沿着繁华热闹的商业街走,迟迟没等到江念尔的回复。
最后,穆深还是忍不住问:“你在干什么?”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回复。
穆深不想等了,直接打电话过去。
“嘟”了好久后,电话才接通,江念尔那边背景音非常嘈杂。
穆深问她:“你现在在哪儿?”
“啊?我在哪儿?”江念尔迟钝了半天,迷迷糊糊地报了个酒吧的名字。
穆深顿时心情不太美妙,沉下嗓音说:“你一个人去酒吧喝酒?”
“对啊。”
“江念尔,”穆深为她的大胆震惊,咬牙切齿道,“你知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单独去酒吧喝酒,多危险?”
江念尔轻笑了一下,几乎隐匿在嘈杂的音乐中:“我已经下班了,领导,你难道连员工的私生活都要管吗?”
“是,像你这样没有戒备心的,我就是要管。”
“有病。”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穆深的语气越来越急促,也越来越不好,“你一个人,如果喝得不省人事了怎么办?你指望谁送你回去?酒吧里认识的陌生人吗?”
“又没让你送!管那么多干吗?”江念尔气呼呼地说完,就挂了电话。
穆深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发泄不出来,沿着街道又走了几步,干脆打个车直接回家。
他最近太闲了,怎么老是管那个女人的闲事?
穆深坐在车后座,松了松领口的纽扣,准备不去想江念尔的事。
这时,李佳霖的电话进来了。
穆深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出来,语气不太友善地“喂”了一声。
李佳霖吓了一跳,她犹豫了一整天,好不容易决定跟穆深联系一下,并不想这么快就被批评。
她一下子卡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穆深稍微放缓语气,问:“这么晚了,什么事?”
李佳霖犹豫了几秒,才说:“穆老师,我是觉得,我们应该发点声明什么的吧……”
“什么声明?”
“就是关于江念尔这件事啊。我们其实都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江念尔?”穆深眉毛拧起,“她怎么了?”
“啊?”李佳霖愣住了,“穆老师,你今天没看微博吗?”
穆深忽然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立刻说:“先挂电话,我现在去看。”
穆深迅速打开微博,搜了关键字,铺天盖地的讨论迎面而来。
还有那段居心叵测的监控视频。
今天白天,在他忙到焦头烂额没空看手机的时间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风波。
仔细看了几段网友的评论,江念尔的“旧账”也被提及,她仿佛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被人绑在处刑台上,武器就是言论。
他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江念尔的形象已经遭受了巨大的打击。
果不其然,爱优家也在控诉她。
穆深越往下看,眉头就皱得越深。他几乎不敢想象,江念尔本人看到这些言论心里是什么感受。
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姑娘……
穆深当即让司机掉头,去江念尔刚才说的那个酒吧。
挂了穆深的电话,江念尔心情更差了。
她独自坐在隐蔽的角落里,盯着玻璃杯口的光晕发呆。旁边喧嚣不已,可到她跟前就像是自动隔出了另一个世界。
就在刚才穆深电话打来的那一刻,江念尔以为是一通开除电话。
可穆深什么都没说,反而为一些不重要的事把她批评教育了一番,这却让她更难受。
要杀要剐为什么不来得痛快一些?大声斥责、冷漠质疑都可以,她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私心之下,江念尔又奢望他的安慰,想听他说一声:没事的,我相信你。
握着玻璃杯的手越来越紧,江念尔突然发现,她现在根本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美女,一个人喝酒啊?”有两个男人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这样多没劲,不如跟我们一起吧。”
江念尔本来正在想着穆深,一抬头看到两副恶心的嘴脸,高下立判,丑得让她有些想吐。
不等她回答,两个男人就主动坐了过来,分别围在她左右,咸猪手在她背后悬空,几欲搭在她身上。
江念尔闻到他们身上的汗味,立刻捂住嘴巴,发出呕吐的声音。
两个人男人吓一跳:“美女已经喝多了?”
“不是。”江念尔摆摆手,解释道,“被你们恶心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