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真的可以为所欲为——亦宴
时间:2021-12-27 15:33:23

  申帝脸色沉沉,没有回答,倒是皇后似笑非笑望向她,“卫良玩忽职守,已革去司礼监掌印一职。”
  玩忽职守?扯淡!卫良简直是当代劳模,自己主动加班007,越长溪愤愤想着,忽然一顿。
  等等,玩忽职守……大皇子造反那天,一众宦官都在申帝旁边,唯独卫良不在,他去找她了……
  正想着,皇后突然说道,“陛下,既然任命新掌事,卫良不该继续留在司礼监,本宫这里正好有个差……”
  “那就赏给儿臣吧,”越长溪突然开口,理直气壮打断皇后的话。虽然不知皇后想做什么,但一定没有好事,如此,还不如她自己留下卫良。
  她望向申帝,表情天真极了,“父皇身边的人,一定是最好的,永和宫还缺个总管,就让卫良来做吧。”
  “父皇不是要赏赐,那……儿臣要他。”
  温和柔软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吹入耳畔,角落的阴影里,卫良骤然抬头。
 
 
第23章 .  22长夜   卫良:“如果我说是呢。”……
  申帝没有立即同意, 但也没有拒绝。
  卫良是东厂督主,之前又是司礼监掌印。秉笔批红、监察百官,是他手中最锋利的刀。如果别人提出带走卫良, 他一定会多想, 怀疑对方心怀不轨。但是, 开口的人是越长溪,是他与孝静的女儿。
  申帝看向小女儿,她一脸懵懂天真、信任乖巧地望着自己,完全不懂得这句话代表什么。如她所说, 她想要卫良, 只因为‘卫良是他的人, 因此她也愿意信任对方’。
  申帝缓缓转动佛珠, 笑了, “你要卫良做什么?”
  我要他干什么?卫良这个人,平时冷漠地像个大理石雕塑似的, 还有读心术!我要他调查我偷吃小饼干么!当然是为了对付皇后。
  越长溪暗暗翻个白眼, 面上一派认真,她解释, “马上到春天了,儿臣想在小花园里种花。听宫人们说, 冬天翻土能让明年的花开得更漂亮。可惜永和宫人手不够,现在还没着落, 正好让卫良来帮忙。”感谢乌草同志提供的线索, 组织会记住你的。
  “哈哈哈,”申帝眉眼舒展,眼中细微的怀疑消散,他开怀大笑, 像是听到什么趣事,“你想让东厂督主翻土?”
  “不可以吗?”越长溪茫然问道。
  “可以,只要宝宁想,当然可以。”申帝转向卫良,淡淡道,“厂臣,你意下如何?”
  卫良面无表情跪下,“臣遵旨。”
  三方都同意,这件事很快定下,越长溪把手背到身后,偷偷对卫良比个Yeah。
  卫良一怔,冷淡的眉眼蓦地柔软,像是冰冷黑夜中骤然燃起的火,炽烈灼热。
  所有人都很满意,唯独皇后脸色难堪,她死死捏着手指,勉强笑道,“虽说,卫良免去司礼监掌印一职,但还是东厂督主,他留在宝宁宫中,不合适吧?”
  “无碍,”申帝大手一挥,眼睛微眯,表情意味深长。
  免除卫良职务,又让他去永和宫,正是借机敲打他。卫良久居要职,难免心思浮动,竟敢玩忽职守,没有第一时间察觉造反。如今,他也该认清自己的身份,他手中的权柄,自己能给、也能收回来。
  “卫良依旧是东厂督主?”越长溪像是没察觉到其中暗流涌动,跃跃欲试道,“那太好了,他可以带上东厂的人,一起给本宫种花。”啊啊啊,这是什么智障言论,太羞耻了!为了获得申帝的信任,她真的付出太多了。
  计划被打乱,皇后脸色不好,眉宇间透着一层阴翳。她阴沉地望着越长溪,忽然,笑吟吟开口,“宝宁,东厂皆是朝廷命官,怎么能给你种花,你太胡闹了。”
  哦?又来挑事?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皇后,本宫佩服你的勇气,所以决定送你一个小礼物!
  越长溪露出不安的表情,捏起裙摆,语气羞愧又自责,“儿臣不知此事,险些犯错,多谢皇后娘娘提醒。”
  她小心翼翼看向皇后,眼睛大睁,流露出敬佩与敬意,“还是皇后娘娘懂得多,儿臣都不知道东厂是何物。对了,您刚才说有个差事给卫良,是什么差事?儿臣没有耽误您吧?”她不生产事端,她只是矛盾的搬运工。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申帝的手一顿,握紧佛珠,“皇后,你有差事给卫良?”
  申帝面容严肃,语气沉沉。他起疑心了!皇后脸上的笑容僵住,连忙解释,“十二监有不少空缺,臣妾想着,卫良熟悉各监差事,正好填补空缺。”
  “是么。”申帝不轻不重看了皇后一眼,没有多言。
  ……
  看了一场好戏,越长溪带卫良离开,回永和宫。
  路上,宫女太监们看见她,原本想打招呼,但看见卫良,顿时深深埋下头,像个鹌鹑一样,闭嘴不言。
  越长溪:“……”好新奇的体验,算不算狐假虎威?等等,她一个公主,竟然要借臣子的威风,感觉哪里不对?
  怀着深深的疑惑,一行人返回永和宫。守门宫女原本笑嘻嘻迎上来,忽然动作一顿,规矩站好。
  越长溪转身,果然,卫良站在台阶上,眉目低垂,淡漠平静。寒风带起他的衣角,如剑破长空。
  他什么都没做,宫女太监们已经十分敬畏,可见平时积威甚重。
  越长溪:怀疑人生!深受打击!
  回到寝殿,没有外人打扰。越长溪放下便宜舅舅给的长命锁,才皱眉问道,“卫厂公,你怎么会被贬职?”不会真的因为她吧?千万不要啊,她的良心承受不住的!
  卫良一手扶袖,另一只手拿起茶壶。一边倒茶,一边平静解释,“大皇子造反,天子震怒,必须有人对此负责。臣身为东厂督主,有监察百官之责,没有察觉大皇子有异心,是臣失职,所以,陛下才会小惩大诫。”至于其他原因,公主不必知道,更不必为此忧心。
  他顿了顿,垂眸道,“请您放心,惩罚不会太久,臣不会一直打扰您。”
  “原来如此。”
  东厂是申帝的耳目、爪牙,耳目不聪,申帝自然震怒。
  还好还好,这事与她无关!越长溪顿时安心,眼睛盯着卫良的手,思绪逐渐飘远。他的手修长有力、皮肤冷白,落在氤氲水汽中,宛如大雾凝出的精怪。
  男人的手也能这么好看?不得不说,她酸了!越长溪别过脸,呼出一口冷气,“这段时间,只能委屈卫厂公留在永和宫。”
  她托起下巴笑道,“厂公放心,本宫不会真让你挖土翻地的。”
  越长溪没发现,她的眼神十分明显,视线掠过之处,仿佛灼热的火星燎烧荒原。卫良不自觉蜷了蜷指尖,语气很轻,“臣……不委屈。”
  心甘情愿,又怎会委屈。
  *
  永和宫莫名和谐,另一边,坤宁宫的气氛则不太好。三皇子焦急地在房间走来走去,“卫良去了永和宫,怎么办?他会不会查出来儿臣贿赂山匪的事?”
  “慌什么,区区几个山贼,你外祖已经派人去东昌,不会留下任何证据。山高皇帝远,即便是卫良,也查不出什么。”皇后不紧不慢拨动花枝,语气淡然,好像说的是摘花,而不是杀人灭口,她慢悠悠道,“倒是你,下次做事小心,别再留下把柄。”
  “儿臣知道了,”三皇子不耐烦应下,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反而抱怨道,“都怪越长溪那个贱.女人,三番五次坏儿臣的好事,儿臣早晚杀了她!”
  “放心吧,”
  咯噔一声,花枝被剪掉,皇后放下剪子,笑容幽深,“很快,她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拾起桌上枯萎的花枝,轻轻嗅了一下,唤来露容,“把这枝花,送给内宫监掌事,就说,本宫有事吩咐。”
  三皇子:“内宫监掌事?那个草什么……乌草?”
  “对,就叫乌草。”皇后拂过花朵,忽然用力一捏,鲜嫩的花枝碎落一地。
  皇后笑意莫名。
  乌草,多好的名字,她一用力,这不就倒了。
  *
  在现代,特别擅长交际的人,被称为社交牛逼症。越长溪发现,卫良有工作牛逼症。
  短短三四天,她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每天早上起来,温热的饭菜放在床边,每样都符合她的口味;无论什么时候伸手,旁边总有热茶和点心;她想要什么东西,无需开口,只要一个眼神,东西马上出现在眼前。
  一开始,越长溪还没察觉,只觉得最近很舒心。直到某一天,卫良去东厂办事,她连续咽下几口凉茶,算账时找不到笔,才发觉不对。
  “本宫最喜欢的那支笔呢?”
  身为大宫女,半枝听见这句话,第一反应竟是,“奴婢去问卫厂公。”
  越长溪:?
  “卫良今天不在。”她解释。
  “哦,”半枝顿了顿,翻开抽屉,“那奴婢找找。”
  越长溪:??
  卫良来永和宫后,把所有东西重新收拾了一遍,半枝不熟悉也正常,她好不容易在角落找到笔架,对着十几只毛笔,困惑道,“哪个是您喜欢的?”
  越长溪:???毁灭吧,我要换一个宫女。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等越长溪反应过来时,卫良已经渗透到她生活的每个细节。这个人真的很神奇,明明很少出现在她眼前,某种意义上,他又无刻不在。
  像是太阳,稀松平常,某一天看不见时,才会感到迟来的冷意。
  最夸张的一次,越长溪在看游记,里面写道:滇都多玫瑰。她舔舔嘴唇,“我想吃鲜花做的饼。”可惜大申没有鲜花饼,还没发明出来。这是个商机,记下来记下来!
  公主向来异想天开,有很多古古怪怪的想法,半枝已经习惯,一律当成胡言乱语。她“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越长溪也没坚持,她并非真的想吃,只是随口一说。但三天后,软乎乎的鲜花饼出现在桌上。
  刚看见时,越长溪还没认出来,她用筷子戳两下,圆圆白白的团子晃动两下,很有嚼劲的样子。
  她乐不可支,“这是什么?”有点像压扁的元宵,宫里新出的点心?大厨挺有创造力啊!
  卫良正在收拾账本,冷淡道,“这是臣做的鲜花饼。”
  越长溪震惊,“……”谁做的?鲜花什么?什么饼?
  她恍恍惚惚吃完,都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后来去小厨房询问,竟然真是卫良做的!
  取一些新鲜花瓣,加入砂糖和蜂蜜,揉搓几次,密封发酵两天。取出后,再加入两勺糯米粉,当作馅料。
  外皮则用大米粉和糯米粉,混合后掺几滴月季花汁,调成淡粉色。裹上满满的鲜花馅,再捏成花朵的形状。
  放在锅里蒸二十分钟,出锅后撒上几片桂花,就是香喷喷、软乎乎的鲜花饼。
  大厨描述过程时,止不住夸赞,“没想到,卫厂公在庖膳方面,也颇有造诣。”
  越长溪沉默了,她想,卫良果然是当代劳模,十八般武艺无所不能。涨工资,立马给他涨工资!
  震惊之余,她也不忘嘱咐,“鲜花饼还是烤的比较好吃,外皮要酥的,不要黏的。”酥皮永远的神!
  “有道理,这样就能中和馅料的软糯,妙啊!”御厨飞快点头,立马跑去厨房,连行礼都忘了。
  越长溪:“……”倒也不至于。
  白天吃了太多糯米,不好消化。晚上就寝后,越长溪撑得睡不着,披着衣服去小花园消食。
  走到石子路上,忽然看见远处一抹火光。那个方向,是一片空地,放了几个特制的铁架子,平时用来烧烤。
  越长溪:永和宫的伙食很差么?至于半夜偷偷烤肉吃?最重要的是,还不带我!真是岂有此理。
  她放轻脚步,凑近去看,没看见偷吃的宫人,反而看见卫良。他身前是一个四四方方、灶台一样的东西,火光正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卫良站在四方台后面,身上是万年不变的黑衣,他专注地看着前方,深红火光倒映在眼中,明明灭灭,削弱了挥之不去的冷淡,竟然显出几分静谧温柔。
  越长溪一愣,走到他旁边,问道,“你在做什么?”这个四方台,之前还没有,显然是卫良自己搭的,这是他的兴趣爱好么?建筑大师?
  卫良敛目,“臣在烤饼。”
  “……”
  越长溪用力掐了下胳膊,疼得倒抽一口凉气,才敢确定,这不是梦。卫良真的在大半夜、独自一人烤饼。
  越长溪:我知道卫良有强迫症,但我不知道,他精神病方面还有问题。等等……烤饼?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她看向前面的四方台,中间开口,下面是火,很像烤箱。台子上放着的,赫然是白天见到的鲜花饼,借着火光,能看到外皮薄而脆,上面莹润闪着光,应该是刷了一层蛋液。
  白天,她提到酥皮更好,晚上,卫良真的试图做出来。
  越长溪咬了下唇,面色复杂,沉默半晌,“大厨告诉你的?”
  “嗯,”卫良低低回应,专注看着火光。等到火候差不多时,他挽起袖子,把整盘玫瑰饼放在灶台中间的空洞里,外面用砖挡好。
  认真做完这一切,他才解释,“小厨房的灶台不好用,臣在外面看过类似的,便自己搭了一个。”
  他说话时,袖子还挽在手肘,冷白劲瘦的胳膊露在外面,蹭了一点灰,像是白纸泼墨,格外明显。
  越长溪没带手帕,她扯着袖子,抬手擦去那片灰。擦着擦着,有点恍惚。
  她极少有这种经历,被珍重、被在意。
  虽然她是公主,只要下令,宫人自然会满足一切要求,但那种感觉不一样,就像和商人买东西,她交钱,商人交货,钱货两清,不涉及任何情绪;而现在,则像炎热夏季,她从热气蒸腾的街边走过,水果摊婆婆眯眼笑着,热情招呼她一起吃西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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