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李贵妃见了巧儿赠予自己的水葫芦玉坠,竟失态成那副样子,说不准,巧儿便与这李贵妃有过什么不为人道也的瓜葛。
“是了,李家起先是个世家大族,后因涉了舞弊案而被满家流放,一嫡女一庶女都充入宫做了官奴,后来,嫡女不知为何死在了宫中,而李贵妃却成了宠冠一时的宠妃。”傅宏浚便道。
沈宜荏便将那画像接了过来,只温声问道:“表哥可是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嗯。”傅宏浚点头,又道:“李家嫡女的死有些可疑,我与陛下虽接触不多,可陛下曾与我说过,当年他只是个落魄皇子,且在宫中苟且偷生,李贵妃虽为宫女,却心地善良,几次三番地施救于他,可你瞧,李贵妃是这等心性的人吗?”
沈宜荏心下一阵惊涛骇浪,思索片刻后,她方才直言不讳道:“表哥,我觉得应当是李贵妃想杀了我,芷娇当真是枉死。”
见沈宜荏突然提起了傅芷娇,傅宏浚心下的悲怆之意便又浓厚了几分,他只道:“李贵妃?她想杀了你?这是为何?”
沈宜荏便将自己腰间的水葫芦玉坠奉于傅宏浚面前,话音里很是有些悲愤,“那日姑母生辰宴,李贵妃不小心见了我腰间的这水葫芦玉坠,她当下便有些失态,最后更是送了我个极名贵的白玉镯子做掩饰。”
“那日我在尚书府上,分明听见那刺杀芷娇的丫鬟心中所想的是水葫芦玉坠,若我没猜错的话,想杀我的人,应该是李贵妃。”沈宜荏面色平静地说道。
傅宏浚心内的怒火便又上涌了几分,他只攥紧拳头道:“那毒妇,为何会想杀你?这水葫芦玉坠有什么玄机在?”
沈宜荏见世子表哥如此出离愤怒,便有些恍惚,她只怕自己的推测根本就是错的,巧儿不过是个农妇罢了,只是如今这境遇之下,便是有一些蛛丝马迹在,她也不能轻言放弃。
“表哥,这水葫芦玉坠,是我在江南时的一个挚友送我的。”沈宜荏道。
傅宏浚便在烛火的照耀下,仔细端详了一番那水葫芦玉坠的异常之处,只是反复摩挲之下,他也没发现这玉坠的别致之处。
“这玉坠瞧着平平无奇,李贵妃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她为何会与这水葫芦玉坠过不去?”傅宏浚端详之后,便忍不住出声问道。
沈宜荏心下也有些疑惑,只是抱着宁可杀错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念头,她便鼓足勇气说道:“我在江南时,曾有过一个忘年交,她叫巧儿,便是她把这水葫芦玉坠赠予我的,她虽只是个农妇,可却心地善良、医术高明,且她还有一个儿子。”
傅宏浚愣了片刻,方才问道:“这巧儿,莫非与李贵妃有什么渊源?”
沈宜荏停顿了一下,便一字一句地说道:“巧儿与画像上的女子十分相像,只是巧儿穿着朴素,且脸上有一道疤痕。”
傅宏浚在心内细细揣摩了一番沈宜荏的话,越沉下心去思考,却愈发心惊起来。
那巧儿,会不会就是李家那位早死的嫡女?
“表哥,您将这李家嫡女的画像特地寻了过来,必是寻出了一些端倪,莫非,您觉得是李贵妃李代桃僵?”沈宜荏壮着胆子将心里话问了出来。
傅宏浚一副不置可否的神情,他只缓缓开口道:“我是有这样的推测,李贵妃本不过是一个婢生女,却不知因什么缘故让皇上对她死心塌地,若想扳倒她,只要让皇上瞧明白她的真面目即可。”
沈宜荏联想到远在江南孤苦无依的巧儿,以及巧儿与李贵妃相似的眉眼,她便道:“若李贵妃是李代桃僵,顶替了嫡姐的功劳才得以成为宠妃,她如今最怕的是什么?”
“巧儿。”傅宏浚便冷着脸说道。
也许是机缘巧合,他花了如此久的工夫才得出了一点李家从前的消息,而沈宜荏带来的消息却如甘霖一般令他茅塞顿开。
“不知道李贵妃的人有没有寻见巧儿,我们得往江南去一趟。”傅宏浚便正色道。
沈宜荏自然没有异议,她总觉得沈家火烧一事也与李贵妃有些关系在,如今想来,姑母恰巧得了李贵妃青眼,被破例召进宫去,都显得有些刻意与奇怪。
若灭了沈家满门的幕后指使当真是李贵妃,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沈家从不参与任何纷争,只偏居在江南一隅安居乐业,李贵妃缘何痛下杀手?
沈宜荏如今好不容易才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她便立刻对傅宏浚说道:“表哥,我也要随你一起去江南。”
沈宜荏姣美的脸庞在烛火的映衬下愈发朦胧妍丽,傅宏浚上前握住了她白嫩的柔荑,只道:“好。”
第40章 琴瑟之好。
翌日一早, 沈宜荏便在红枣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天青色的布衫,又兼在芍药的巧手下,将沈宜荏的眉目里的怯美尽皆掩去, 瞧着倒似一个略清瘦些的男子。
傅宏浚见了她, 忍俊不禁道:“表妹若是个男子,便连我也比下去了。”
沈宜荏被他瞧得很是有些羞赧,只道:“表哥又取笑我。”
待休整了一番后, 傅宏浚方才带着沈宜荏往江南行去,一开始他本想去户部里寻那尚书攀扯一回, 可忆起如今朝政里蛇鼠一窝、官官相护的风气,他便也歇了这等心思。
沈宜荏则心态平静许多,一则如今她抓住了沈家一案的蛛丝马迹,如今只待验证巧儿是否就是李贵妃的嫡姐,二则世子表哥陪在自己身边,她便也生了些勇气, 不再害怕这一路上的孤独磋磨。
傅宏浚如今虽脱下了这层镇国公世子的外壳,可他即便是不倚靠镇国公, 凭借白氏留下来的嫁妆, 他也能包的起一条船驶向江南。
只是沈宜荏却不赞同, 她们此番前去江南乃是为了查探李贵妃嫡姐一事,若是大张旗鼓,只怕会引人注目, 反倒害了巧儿的性命。
傅宏浚听了后也甚觉有理,当下便对沈宜荏道:“既如此,我们便坐马车去江南,只是路途颠簸劳累,你素来身子孱弱, 我只怕你受不住。”
沈宜荏低头望了望自己身上得体的男装,便道:“若坐马车去江南,少则两个月,多则三个月,既然我已换上了男装,不若便骑马前去吧,也好快一些。”
傅宏浚欲言又止,骑马虽速度上快一些,可颠簸的程度却也比马车强上一些,他略带担忧地望了一眼沈宜荏,便道:“表妹可会骑马?”
沈宜荏这下真是有些困窘,她只道:“并不会呢。”
从前在江南,父母虽对她多有偏爱,可骑马一事实在是太过离经叛道,哪户人家会让家里的嫡女去做这样的事?
既然表妹不会,傅宏浚便一把将她抱到了马背上,趁她还未反应过来时,便说道:“既如此,你便同我一起吧。”
沈宜荏屏住呼吸间,便发现傅宏浚身上清冽的香味向自己袭来,一股陌生的气息将她笼罩着,不知怎得,她竟觉得自己心跳加快了不少。
傅宏浚却一把揽住了沈宜荏,瞧见她脸上的嫣红后,方才展颜一笑道:“表妹如此装束,我便叫你荏弟吧?”
“嗯。”沈宜荏点头,她便是再羞怯难忍,却也知如今世道震荡,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如今女扮男装已是万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傅宏浚便令冬儿与红枣芍药等人在庄子上候着,自己则带着沈宜荏往江南驾马而去。
路途虽颠簸亢长,温婉静好的沈宜荏陪伴左右,傅宏浚心中陡然生出了几分愉悦。
是夜,他们便宿在沿途的一家客栈内,此处虽是京城往江南的必经之路,却也是个穷乡僻壤,傅宏浚虽舍了银子寻了两间上房出来,可一则并无热水,二则屋内蛇虫鼠蚁甚多。
他便欲言又止地望向沈宜荏,思索良久后,方才说道:“表妹可怕老鼠?”
沈宜荏听得老鼠二字,平素嫣红俏丽的脸蛋上瞬间血色全无,她不想出门在外还给世子表哥添乱,她便要强撑着说“我不怕”时,却见一只与拳头一般大小的老鼠在她脚边飞速掠过。
这下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道:“我害怕。”说着,更是整个人都不自觉地往傅宏浚身边靠拢,眼里甚至还氤氲着泪雾。
老鼠当真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从前她在江南时,每日都有奴仆去她院里查探一番是否有老鼠在,后来去了镇国公府上,更是不会有老鼠一忧。
如今老鼠正明晃晃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沈宜荏便不能再强装镇定。
傅宏浚也蹙起了眉,只是附近这一带客栈并不多,这家客栈已是他能寻到的最好一间上房,无奈之下,他便道:“表妹睡吧,我在你床榻边守着,必不会再有老鼠叨扰你。”
明日还有一天的行程要走,沈宜荏如何能安心让世子表哥整夜守着自己,她立刻摇头道:“不行,表哥你也累了一天了,如何能这样守着我?其实我也不是很怕老鼠,况且它们应当也不会爬上床来。”
傅宏浚一瞧她那急切的样子,便知她心内所想,他便顾左右而言其他道:“明日晚上,我们便能到燕州,那儿可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到时表妹便不必再担心老鼠一事。”
沈宜荏瞧见傅宏浚那笃定又含着笑意的眼神,她的心不知为何却为之一酸,只是如此昏黄低暗的烛火下,她便是有千言万语,也不愿诉诸于口。
若有一天,沈家一事能真相大白,若那时世子表哥仍对她有几分情在,倒时她才能有资格谈一谈终身大事。
感慨过后,沈宜荏便和衣躺下,傅宏浚剪了烛火后,便也着衣靠在床棱边上。
沈宜荏翻来覆去却丝毫没有困意,而身侧的傅宏浚却屏住了呼吸,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自己会吵到了沈宜荏。
“表哥,我睡不着。”沈宜荏辗转反侧之下,便对傅宏浚如此说道。
傅宏浚这时的身体虽疲乏不已,可沈宜荏身上的清香似烟烟袅袅般飘入他的鼻间,他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振奋。
心猿意马之际,他便听得身侧的沈宜荏传来软糯又悦耳的声音。
傅宏浚神色极不自然地说道:“表妹,你安心睡吧,我一点也不困。”说着,更是将脸整个儿背了过去。
沈宜荏只得在烛火的影射下,望见傅宏浚的背影,思索再三后,她方才说道:“表哥,你到床榻上来吧。”
傅宏浚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僵作了一团,沈宜荏的话音此时也变得缥缈无比,而他的大脑也变得一片空白。
艰难地呼吸了一会儿后,傅宏浚的声音变得低沉无比,只听他说道:“表妹,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沈宜荏却莞尔一笑道:“路途艰辛,表哥如何能一夜不睡?”
傅宏浚便翻身上榻,虽没有倚靠住沈宜荏,可他的心跳却陡然间紊乱了起来。
“表妹,你可知这样邀请男子上榻,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逼仄的房屋内,沈宜荏只能听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声以及世子表哥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冽墨竹香气。
她便鼓起勇气轻轻往傅宏浚身边靠拢,只在他耳边说道:“表哥,我愿意的。”
这话入耳,傅宏浚的理智便瞬间分崩离析,他愣了片刻后,便将沈宜荏搂进了怀中。
“表妹,我从今以后便不再是镇国公世子了,如今能倚靠的也不过是母亲留下来的一些财物,我只怕唐突了你。”傅宏浚叹息道。
沈宜荏也不知该如何描绘自己心内的纷乱之感,在这陌生的客栈里,她被傅宏浚拥入怀后,心内却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喜悦。
她想,她应该也是有些心悦世子表哥的,只是这心悦里有几分是算计,她便也分不清了。
如今她已被姑母所抛弃,世子表哥便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不管用什么卑劣的手段,她都要将世子表哥的心牢牢抓住才是。
所以,她沈宜荏必须要心悦世子表哥。
只听沈宜荏轻笑一声,便抬头将自己的唇送至傅宏浚嘴边,轻吻了一霎之后,她方才说道:“表哥,我不在乎这些。”
烛光斑驳下,傅宏浚望见了沈宜荏眼底的一腔柔意,随着沈宜荏一句“我不在乎”,傅宏浚心内的大石也渐渐放了下来。
他便翻身捏着沈宜荏的柔荑,细细密密地吻住了她的唇。
许是情浓难以自抑的缘故,傅宏浚亲吻沈宜荏的力道便有些重,沈宜荏受不住狂风骤雨般的掠夺,她便挣扎着嘤咛出声。
而此时这样又柔又媚的软糯声调,无遗会让傅宏浚的血气尽皆往下半身涌去。
再然后,便是衣衫罗裙落地的声音。
是夜,沈宜荏的耳边便再也听不见那些老鼠们四处逃窜的声音,她只觉自己像江中被风雨飘打的四散分离的小舟一般,而傅宏浚则是她唯一能攀住的倚靠。
翌日一早,沈宜荏醒来之时,傅宏浚也不在她身边,而她只是强撑着要从那床榻上起身,却觉自己的身子好似散架了一般酸麻不已。
昨夜荒唐的记忆又顷刻间漫上了她的心头,她那双靥便瞬间红似滕霞。
她便忙寻了自己的衣裙套了上去,身上的朱紫痕迹实在太过明显,没想到表哥平日里瞧着那么正经又克制的一个人,昨夜却像变了一个人一般。
沈宜荏仍陷在羞涩之际时,她却霎时想到了一件要紧事,她与表哥如此荒唐,若是有了孩子该怎么好?
恰在这时,傅宏浚已端了早膳而来,他见沈宜荏仍坐于床榻之上发愣,便笑道:“可是肚子饿了?”
沈宜荏见了傅宏浚后自是羞涩难当,可避子汤一事实在不能拖延,她便忍着羞意说道:“表哥,我该去寻碗避子汤来。”
傅宏浚微愣,随后才道:“是我思虑不周,便是要迎娶表妹,也断没有让表妹大着肚子过门的道理,我这便出去寻间医馆去。”
第41章 怀孕。
而沈宜荏此刻也羞红了脸, 见傅宏浚便要闪身出去,她立刻上前拉住了他的大手,只道:“表哥, 我与你一同去吧。”
傅宏浚望了望周围那艰苦又简陋的环境, 他也着实不放心让沈宜荏独自一人待着,他便道:“既如此,我便替你收拾一下东西吧, 等买完了那药,我们便启程吧。”
沈宜荏自然没有异议。
傅宏浚便带着沈宜荏去了这荒凉小镇上唯一的一家医馆, 医馆门面虽十分简陋,可那大夫却瞧着鹤发童颜、十分康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