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宏浚也放下了心,只拿出了一锭银子递于那大夫面前,只道:“大夫,劳烦您替我夫人把一把脉。”
“夫人”二字一出,沈宜荏的俏脸便瞬间嫣红似腾云偎霞一般。
那大夫便顺势抬起眼瞧了一眼沈宜荏, 见眼前的这对男女衣料上乘、气度尊贵,心里便也不敢小瞧了他们去, 只笑着对傅宏浚说道:“二位请进吧, 外头风大, 尊夫人身体纤弱薄柳,不宜吹风。”
傅宏浚便立刻扶着沈宜荏进了这医馆的内室,里头虽陈设摆件不似京城医馆那般精致典雅, 可也称得上整洁干净。
沈宜荏刚一坐下,便见傅宏浚上前与那鹤发童颜的大夫说道:“劳烦大夫您为我夫人配一副不伤身子的避子汤。”
那大夫的脸上便现出了几分了然之色,如今的年轻夫妇做事都多有张狂,有时在热孝时仍会做出那荒唐事来,事后便会来医馆寻一副避子汤喝下。
看在傅宏浚的那一锭银子面上, 那大夫便直言不讳道:“老朽虽医术不精,只是这避子汤到底对女子的身体有些损伤……”
傅宏浚听明白了大夫话里的未尽之语,他当下便有些懊悔,只说道:“当真损伤极大?”
那大夫便点头,只道:“虽说有些避子汤药性温和一些,可到底是大寒之物,且尊夫人底子并不算好,不宜喝这些性寒之物。”
傅宏浚清隽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心内此刻慌乱不已,昨夜他与表妹有了夫妻之实,却也没注意到怀孕一事,如今依这大夫所说,若是让表妹服用了避子汤,损了她的身子,该如何是好?
权衡之下,傅宏浚便将那一锭银子送至那大夫面前,只道:“多谢大夫,我明白了。”
说完,便也不顾沈宜荏的满脸疑惑,只握住她的柔荑,走出了这逼仄的医馆。
一出医馆,沈宜荏便耐不住心中的疑惑之意,只连声询问道:“表哥,那避子汤虽有些损害,可也不甚要紧。”
傅宏浚却面含愧意地望了沈宜荏一眼,只沉声解释道:“等从江南回来,我就迎娶你,这避子汤不喝也罢。”
表妹天生孱弱,身子向来弱柳扶风,连走几步路都会气喘吁吁,若是喝了那避子汤药,留下什么病根,他岂不是会后悔一辈子?
思及此,傅宏浚方才一脸真挚地对沈宜荏说道:“表妹,你可愿意嫁给我?”
沈宜荏微愣,随后便羞红了脸,轻柔地捶了傅宏浚一圈,只道:“昨夜都那样了,你还问我这些做什么?”
这便是愿意的意思,傅宏浚的心内的一颗石头也放了下来。
与沈宜荏互通心意后,他便极小心地将沈宜荏抱上了马车,随后自己便翻身上马。
如此行了一月有余,傅宏浚与沈宜荏途经了不少风景秀丽之地,她二人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待到了江南之时,沈宜荏方才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异样,格外容易疲惫不说,腰部也好似绑了几斤铁块一般沉重无比。
白日里吃东西也提不起胃口,成日里总是懒懒的。
她只以为是路途艰辛,她身子本就孱弱,自然会有些水土不服,可今日早膳,世子表哥端来一碗小米粥后,她竟背过身呕吐了起来。
这可吓坏了傅宏浚,他立刻上前轻柔地替沈宜荏拍了拍背,随后才询问道:“这是怎么了?荏儿,你是哪里不舒服?”
沈宜荏面色煞白,为了不让傅宏浚担心,她便强撑着精神说道:“没事,可能是昨儿夜里闹得晚了。”说着,更是饱含幽怨地瞪了傅宏浚一眼。
昨日夜里表哥也实在是太放荡了一些,格外痴缠自己不说,还想出了那些羞人的把戏出来,当真与白日里那副正经可靠的样子大不相同。
傅宏浚也有些羞意,只是那羞意不过一瞬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恢复成了寻常那副光风霁月的样子,见沈宜荏无事,他便捏着她的腰上前吻住了她的唇。
一阵辗转品尝后,沈宜荏却又一把推开了傅宏浚,又背过身呕吐了起来,只是这次呕吐,却把方才吃下去的小米粥皆吐了出来。
此情此景,傅宏浚方才觉得事态严重,他立刻将沈宜荏拦腰抱起,便要大步走出这间客栈。
还未触到屋内时,却听见外间传来一阵妩媚又动人的笑声。
“傅小哥,我端了水来,你可要喝?”
傅宏浚蹙眉,心内愈加烦躁,这花蝴蝶老板娘怎么又来了?
昨日他带着表妹来到了江南以后,为避人耳目,他便齐了繁华喧闹的扬州城不住,转而住到了偏僻的水南镇。
只是这水南镇全镇上下却只有一间客栈,且那客栈的老板娘瞧着也不像是个正经人,总对自己抛媚眼不提,夜里还总是寻了理由要进自己的房间。
若不是表妹与自己寸步不离,只怕她行事还要再肆无忌惮一些。
傅宏浚无意惹事,他便压下心内的怒意,只沉声解释道:“不必了,多谢老板娘。”
只是门外的老板娘好似不知放弃一般,只见她笑得愈加娇媚与甜腻,若是换了寻常的男子,此刻早已酥了大半的身子。
“既如此,我便先走了。”
待一阵脚步声响起后,傅宏浚才状似安慰地对沈宜荏说道:“荏儿,我这便带你去医馆。”
只是沈宜荏的脸色却立马垮了下来,她嘟起嘴拍了拍傅宏浚的手,作势要下来后,更是赌气不愿意与傅宏浚说话。
傅宏浚愣在了原地,他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表妹这是生气了?只是表妹为何要生气?
沈宜荏背过身去,灵透的杏仁眼里立刻滚落下豆大的泪珠。
而身后的傅宏浚立刻将她板了过来,瞧见她脸上的泪珠后,傅宏浚才大惊失色道:“宜荏,你怎么哭了?”
傅宏浚连忙要寻了帕子替沈宜荏擦泪,只是那手刚缚上沈宜荏的脸蛋,便被她一手拍开。
“不要你碰我。”沈宜荏脸上的泪意愈发汹涌了几分。
傅宏浚此刻已是慌乱不已,他先连声哄道:“宜荏,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吗?你为何要哭?”
沈宜荏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内的悲伤竟一股脑儿似的涌了上来,那个老板娘对表哥有意便罢了,表哥为何总与那老板娘搭话?
是了,那老板娘身姿婀娜,端的是一副风情万种的媚骨,世子表哥移情别恋也是应该的。
思及此,沈宜荏便愈发悲怆了几分,这幅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着实让傅宏浚心疼不已。
手足无措的傅宏浚便在心内思索了一番,表妹方才还好好的,怎会突然流泪?难道是为了那个老板娘?
是了,定是她心生误会,只是自己也未与那老板娘做些什么,表妹她为何伤心?
“表妹,我也讨厌极了那老板娘,你别哭了,我们立刻离开这客栈,好不好?”傅宏浚连忙做小伏低地哄道。
沈宜荏却立刻甩了帕子,拧眉泣道:“不好,我瞧着你不像是厌极了那老板娘的样子,昨日夜里,你便出去与她单独说话了,若是你嫌我碍眼,我即刻就走,好给你们俩腾位子。”
傅宏浚这才知表妹的心结在何处,他叫苦不迭,连声解释道:“昨日做完那事,你身上出了许多汗,我便出去与你要热水去了,路上却碰到了那老板娘,她痴缠不已,我只得用已有家室的法子脱身。”
沈宜荏闻声,便停下了落泪,半信半疑地望向傅宏浚,只说道:“这话可是真的?”
傅宏浚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沈宜荏瞧瞧,他便耐着性子道:“此话若有假,我傅宏浚不得好死。”
待情绪平复以后,沈宜荏这才羞赧了起来,她方才是怎么了?竟如此的敏感多疑,还落起了泪。
傅宏浚也倍觉不安,表妹今日着实有些奇怪,他得带她去医馆瞧瞧大夫才是。
沈宜荏自然也没有异议,先不说方才呕吐了这事,近来她总是莫名其妙地伤春悲秋,情绪一股脑儿地涌上来,当真是有些奇怪。
待到了医馆之时,那大夫便隔着屏风替沈宜荏把了一番脉。
片刻后,那大夫才眉飞色舞地对傅宏浚说道:“恭喜公子,您夫人有喜了。”
说完,更是抬起了手,作出一副讨要喜钱的样子。
而此时的傅宏浚与沈宜荏俱都愣在了原地,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后,喜悦与惊诧一齐浮了上来。
第42章 巧儿。
沈宜荏此刻仍陷在巨大的震惊之中, 她飘逸娇俏的双靥上映出一点嫣红,杏眼微饧的娇媚模样让一旁的傅宏浚酥了大半个身子。
当然,酥身子的主要原因还是表妹肚子里的孩子。
没想到他傅宏浚堪堪及冠就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的确是件大喜事不错, 可如今自己还未迎娶表妹,这孩子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
傅宏浚本欲了结了税银案一事后再给表妹安排一场盛大的婚礼,这孩子的到来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好在虽天不遂人愿, 但到底他与表妹情谊相通,便是即刻在这江南举办一场婚事也是可行的, 只可惜委屈了表妹。
傅宏浚从腰上的荷包处寻了一锭银子递给那大夫,并道谢道:“多谢大夫。”
一出医馆,沈宜荏便含羞带恼地瞪了傅宏浚一眼,呢喃出声道:“表哥,这…”
傅宏浚却立马将沈宜荏搂进了怀中,并笑道:“委屈表妹了, 不若我们在江南就将三书六礼、四聘五金的事儿给办了,待回了京城后, 我再还表妹一场盛大的婚事。”
哪怕此刻沈宜荏再不愿承认, 可被表哥抱入怀中时扑通乱跳的心跳声已出卖了她的内心, 她早已在不知何时起将表哥纳入了心间。
只是如今还未成婚,肚里的孩子已被大夫问诊而出,她这样尊礼重道的女子如何能敞开心扉做这出格之事?
只不过是在半推半就间就从了表哥罢了。
“三书六礼、四聘五金之事都是要过了明路的, 且还要个全福人才是,我们在江南并无相熟之人,这婚事该摆在何处呢?”沈宜荏怏怏不乐地问道。
傅宏浚却没将这些小事放在心间,他只低声劝慰纪露道:“这些小事你不必操心,你不是与巧儿关系颇好嘛, 明日我们便能到江南,倒时便托她做你的全福人吧。”
沈宜荏闻言,便锤了他的肩膀一下,嗔道:“难道你让巧儿做全福人,她便愿意了?这话倒说的奇怪。”
这些小事却不在傅宏浚的考量范围内,他如今虽褪下了镇国公世子这一层光芒,可便是不依托傅升,他的身家也不比从前差,若是巧儿不愿意做他们的全福人,他便花些银子托别人便是。
思及此,傅宏浚便轻轻地将沈宜荏放开,古井无波的双眸里满是真挚,只听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放心,这一世里,我绝不纳妾。”
如今还未成亲,傅宏浚却已提起了纳妾一事,沈宜荏虽羞恼无比,可纳妾一事的确是她的心结。
世子表哥既能许下如此重诺,沈宜荏的心内便也安定了不少。
“好。”沈宜荏莞尔一笑道。Ding ding
翌日,傅宏浚便与沈宜荏一同到了江南境内,如今的江南虽不比先帝在时富庶逍遥,可到底山清水秀,小桥流水别致古朴。
回到土生土长的故园后,沈宜荏颇有些热泪盈眶,若没有那场大火,她如今还是沈家无忧无虑的嫡出小姐,若没有那场大火,父母兄弟此刻必在家中等着她团圆。
只可惜世上的事,从来没有如果。
沈宜荏身旁的傅宏浚瞧见了她脸上的无措,便上前握住了她的柔荑,轻声道:“我们不往那儿走了好不好?”
那儿指的自然便是覆灭在一场大火中的“沈家”。
沈宜荏眼中已氤氲起了泪雾,她便点点头,只道:“好,巧儿家在桃花庄,在城西。”
傅宏浚了然,上前问过路后,便又去不远处包了一辆还算舒适的马车下来,他将沈宜荏扶上马车后,这才翻身上了马车。
城西的桃花庄也不过一炷香的车程,只是这马车却比京城时沈宜荏常坐的那些要颠簸许多,路过一段泥泞路时,沈宜荏已被震得浑身不适。
只见她脸色发白地撩开了眼前的帘子,平日里清丽软糯的声音此刻虚浮颤抖,直把前方的傅宏浚唬得立刻刹停了马车。
“宜荏,可是哪里不舒服?”傅宏浚连忙翻身上了马车内壁,将沈宜荏扶至自己身旁,连声问道。
沈宜荏心内虽是涌出一股翻江倒海的恶寒之意,可她也明白,她与世子表哥来江南之行已是耽搁的太久,若不能尽早找到巧儿,只怕会多生事端。
她便忍住了心内的不适,对着傅宏浚勉力挤出一个笑容道:“表哥,我没事,刚才有一阵难受的紧,如今已好的多了。”
傅宏浚见她面色惨白,心里如何放心的下?只是这个地方前后实在是荒僻的很,要想找个大夫也是难上加难,他便只得将沈宜荏安置好,自己又继续坐在马车上行进,只是速度比起前头要放缓了许多。
劳是如此,在到达桃花庄后,沈宜荏的面色已极不好看,傅宏浚望了望眼前这座荒芜又萧条的村庄,便在沈宜荏耳边问道:“宜荏,那巧儿当真在这村里吗?”
沈宜荏指着后头的一座平房,气喘吁吁道:“是那儿。”
傅宏浚便一把将沈宜荏横抱了起来,火急火燎地走进了不远处的那家平房内,屋栏瓦舍虽简朴土气的很,屋前的鸡舍却比寻常人家要整洁干净不少。
门前广地也收拾的十分干净,傅宏浚心下担忧的很,他便也无暇顾及这“李贵妃嫡姐”如今的住处,只扯着嗓子对里头喊道:“巧儿姑娘在家吗?”
片刻后,一位蒙着面的粗衣妇人匆匆走了出来,她见眼前的傅宏浚一身锦衣,气度非凡,且他怀里还抱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姑娘。
“你是?”巧儿察觉到了危险,她便满脸戒备地问道。
傅宏浚连忙将怀中的沈宜荏的倩容露出大半给巧儿看,便道:“你可认得她?”
半信半疑间,巧儿便往傅宏浚怀中定睛细看了一番,瞧清那女子熟悉的眉眼后,她才压下心内的惊讶,沉声问道:“你和宜荏是什么关系?她为何会晕倒在你怀里?”
原来方才沈宜荏被傅宏浚抱进怀里后,便体力不支晕了过去,如今更是脸色惨白,瞧着可怜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