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两人越走越近,秦亦瑶心中一动,赶紧把头转了回去。原因无他,只是不想节外生枝罢了。
然而她不想惹事,却不代表另外两人也是如此。
待两人又走近了些,若隐若现的谈话声传来,便让秦亦瑶心中一惊。
“上次碰见的那个小将,娘们唧唧的,没想到竟然是秦将军带来的。秦将军英勇善战,没想到竟会带个如此弱的小孩出征,肯定他爹娘给塞了不少银子!”
田力满脸的横肉抖了抖,有些不屑的摇了摇头。
“谁说不是呢!”宁文远闻言转头看他,笑容有些无奈,“我爹还让我多照顾他些,真是可笑!来这即是为上战场作准备的,若还需要别人照顾,那还指望他打个屁仗啊!”
“宁兄弟这话说的太对了!”
田力哈哈大笑起来,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赞同道:“我看那小子跟个病秧子似的,脸惨白就不说了,身板更瘦的跟纸糊似的!就这一吹就倒的模样,脾气却还不小。”
“身子弱也就罢了,连名字也娘们唧唧的。依我看要不了多久,他就受不了自己收拾铺盖滚回家了!哈哈哈!”
他边说便冲宁文远使眼色,那挤眉弄眼的模样看着十分搞笑。
宁文远看他一眼,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我之所见,略同也。”
此刻站在河边的秦亦瑶却是没想到,他二人竟然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这些以貌取人的胡言乱语,听在她的耳中,自然让从小知节守礼、谨言慎行的秦亦瑶心中有些恼怒。
她眉头微微皱起,虞待转身找他二人理论,心中却忽然想起她爹的叮嘱,心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便将怒气敛下。
然而这两人刚说完她的坏话,转头又讨论起别人来。
“……那男的带了个黑不拉几的面具,也不知是王爷手下的什么猛将,我将那日之事传扬出去后,他竟没受一点惩罚。若他不是王爷手底下的人,老子早把他给收拾了!”
两人边走边闲聊,田力忍不住便将那日之事与宁文远说了,只不过如今说话倒是硬气的很。
“嗯,我见过那男子,少言寡语又冷淡,虽说有些武功底子,但敢以下犯上的,恐怕这辈子也只能做个百夫长了。”宁文远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附和他道。
“嗐!还百夫长呢!”田力闻言冷冷一笑,嗓音忽然狠厉起来,“如今离出征之日还早着呢,老子非把他收拾的服服帖帖,跪在地上给我磕头叫爷爷!哈哈哈!”
这带着阴谋的狠毒话语十分不堪,秦亦瑶听了,原本已经有些怒气的心里,更加愤怒起来。
若只是说她坏话就罢了,她自有法子证明自己。然而田力却说要找那人的麻烦,她心中念着那人帮过自己,又只是个百夫长,顿觉田力这是在仗势欺人!
她心中一怒,飞快走到他二人身边呵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正走在林荫小道上的两人见秦亦瑶从密林中忽然窜出,面上皆是一惊,然而转瞬却又都不屑起来。
田力见了她,眼神略略扫她一眼,开口的语气十分阴阳怪气。
“将军所说的是何事啊?我咋不明白呢。”
秦亦瑶见田力装模作样的样子,心中便气不打一处来,遂不再跟他废话,直截了当的开口。
“田将军是想对那戴面具的男子做什么?在下可是听到了你方才那番话,若他之后真出了什么事,我必会将田将军今日之话转达给宁大将军!”
“你!”原本脸色不屑的田力听了她这话,顿时气的咬牙瞪眼,“我奉劝小将军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这狠厉的话一出口,他脸上的横肉便跟着抖了抖,秦亦瑶打量他一眼,脸上的表情也凛然起来。
“这事,我今日管定了!”
清亮的嗓音不大却十分有力,站在一旁的田力咬牙切齿的听着,正要暴跳如雷时,余光却忽然扫见了一旁的宁文远,心中顿时冷笑一声。
“若你能打赢我二人,我自不会再找那小子的麻烦,若你打不赢……”他上下扫了眼瘦弱的秦亦瑶,冷笑一声,“拳脚无眼,可不要怪我们!”
军中不许私下斗武,因此面对田力的挑衅,秦亦瑶眉头一皱,心中有一丝犹豫。
一直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的宁文远,眼神却是默默盯着秦亦瑶的。
眼见田力不断挑唆秦亦瑶,又想起她职位比自己高,少年气盛的他自然心有不服。
“不服就来切磋。”
响亮的男子嗓音忽然打断了秦亦瑶的思索,她抬头望去,却见宁文远神色不屑一顾,心中顿时怒火中烧。
“好啊!”她面上带了些怒色,一气之下应了声。
随后她略略扫了两人一眼,十分不屑加霸气的再次开口:“你们俩可以一起上。”
如此明目张胆的挑衅,顿时让田力与宁文远两人恼羞成怒。他二人互看一眼,将手中衣物随意一抛,凶狠的冲秦亦瑶而去!
愤怒之下,两人拳脚相接,出手毫不留情,几乎片刻便将她逼至角落。
“真是不自量力!”田力见她只顾着躲闪,招式都没出几招,乐的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秦亦瑶狞笑着打商量,“若你肯跪下来求饶,老子便放你一马。如何?”
一旁的宁文远虽未出声,却也有些不屑的看着她。
周围三三两两停下来看热闹的士兵见秦亦瑶败退至此,也纷纷对她指指点点,嘲笑起来。
然而秦亦瑶只是淡定的掸了掸身上的浮尘,冲他们冷冷一笑。
“还早呢。”
话音刚落,她便飞速冲宁文远而去。
一旁的宁文远见状眉头微皱,抬手作防御状。
然而下一瞬,秦亦瑶却忽然攻向一旁的田力,突然而有力的一脚,将田力踢的踉跄后退几步。
宁文远此刻终于反应过来,迅速出拳。
然而秦亦瑶早有所料,飞速后退几步,随即便又冲向才站稳的田力,上来又是迅猛的一脚。
这一脚田力用双手格挡了下,然而仍是止不住后退。
没有丝毫犹豫的秦亦瑶飞速近了他的身,俯身一个利落的扫堂腿,便将他重重绊倒在地。
被重击飞扬而起的尘土尚未散去,她猛抬右脚,下一瞬,便重击于田力胸前。
“啊!”
田力倒地不起又猛然吃痛,只能喊叫出声。然而即便秦亦瑶将脚拿开,他仍是疼的翻来覆去。
宁文远望见这一幕,神色不由得愣住。
直待秦亦瑶冷着脸从容迈步而来时,他心中怒气更甚,遂握拳冲了过去。
然而即便他武功比田力好些,三十招之内,他还是被秦亦瑶一脚踩在了脚下。
周围尘土飞扬,秦亦瑶踩在宁文远胸前,低头俯视着他,冷冷开口。
“认输吗?”
“……休想!”
宁文远喘息着轻咳出声,即便他此刻胸口发闷,眉头紧皱,他也绝不肯松口。
“好!”秦亦瑶冷冷扫他一眼,“那我就打到你认输为止!”
说完她便撸起袖子,作势要打,然而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道异常沉稳的嗓音。
“住手!”
秦亦瑶神情一顿,转头去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爹与宁宏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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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将军怒气冲冲而来,见此场景是又惊又怒,待将此事前因后果弄清楚后,两人更是暴怒不已。
毫无意外的,三人皆被杖刑。
此事因田力、宁文远二人而起,两人被判杖刑五十。秦亦瑶虽是被牵连,仍属斗殴,判杖刑三十。
几人一同于校场受罚,待巴掌宽的刑杖重重落下,田力的哀嚎声便传遍了整个校场。
宁文远和秦亦瑶起先还忍着一声不吭,后面也忍不出闷哼出声。
刑杖结束后,两位将军“好心”的让他们养了几天伤,然后田力就被罚去搬运粮草,而秦亦瑶与宁文远则被罚去喂马、打扫马棚、搬运干草等杂事。
三人所做之事,每日都有专人监督,将情况如实汇报给两位将军。他们无法偷懒,只能实打实的埋头苦干,一干便是半个月……
作者有话要说:
12点前还有一章,我努力!!!
第64章
“从今日起,你二人一组,负责这片马棚的军马,若有任何差池,小心你二人的脑袋。”
这位瘦高个的马曹没有刘大那么好说话,也不认识他二人,这半个月来从来都是如此趾高气扬,久而久之,秦亦瑶与宁文远也都习惯了。
“是。”
两人齐声应了,然而待马曹走远后,他二人却又十分默契的各干各的,互不理睬。
夕阳西下,秦亦瑶将身上脏兮兮的士兵黑甲脱了下来,瘫倒在小小帐篷里的杂草垛上,长叹口气。
今日已是她被罚来马场的第十五日,这半个月可谓是度日如年。
他们二人从初来乍到的什么都不懂,互相看不起,到被瘦高个马曹连训带骂的学会了如何照顾马儿,过程就如每日倒头就睡的她一般,精疲力尽……
好在她那戴面具的“朋友”来看了她两次,偷偷给她带了些吃的,只可惜她累的不想说话,所以两人只默默坐着。
想起那人,昏昏欲睡的秦亦瑶忽然清醒了些,她虽然将他列为自己的朋友,但他……
“下雨了!”
一声高呼忽然打断了她的思绪,她略略起身,从被风刮的飞起的帐帘望去,只见方才还平静的天空,忽然刮风下雨起来。
且看这风越来越强劲的模样,估计会是一场电闪雷鸣的大雨!
秦亦瑶心中一动,忽然想到马棚里的马儿会不会受惊。
然而她刚有此想法,远处便传来了十几声马儿嘶鸣,她神情一顿,迅速从草垛上翻身而起。
出门的瞬间,秦亦瑶眼尖的扫到不远处的帐篷,宁文远正从帐中披衣而出。
两人眼神交汇了一瞬,同时往马棚而去。
狂风携带着骤雨,顷刻便至。待两人走到马棚处,早都淋成了落汤鸡。
然而本就不怎么坚固的马棚在狂风中吱呀作响,棚中的五十多匹马儿被惊吓的嘶鸣不已,两人也不顾上自己了。
眼见马棚越发飘摇起来,秦亦瑶将脸上的雨水一把抹去,扫一眼四周,迅速拿起墙上挂着的几捆绳子,扔向一旁的宁文远。
“先加固马棚!”
她这一嗓子在狂风暴雨中,只余了一点声音。
宁文远听到动静回头看她,见浑身湿透的她冲他扔绳子,眼神十分焦急的模样,理解了她的意思,遂抬手将手中的一副钉锤交给她。
“用这个!”瓢泼大雨中,他走近她大声喊道。
秦亦瑶会意,用力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迅速分头去加固马棚。
然而秦亦瑶将绳子拴在马棚上,正待将另一头用粗钉钉在地上时,东南角的棚顶却忽然被狂风掀的吱呀乱叫起来。
秦亦瑶冒着大雨定睛去看,宁文远正蹲在棚前一下又一下的用力敲着钉子,似乎并未听见不远处的响声。
她看了看被掀的翻来覆去的棚顶,再看看蹲在棚前的宁文远,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手中的铁锤重重锤了几下铁钉,秦亦瑶冒着风雨起身,向宁文远走去。
刚走了一半,巨大的声响便从头上传来,她迅速抬头扫一眼棚顶,赶紧冲宁文远大喊:“小心!”
宁文远闻言抬头,顺着神色震惊的秦亦瑶所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顿时一惊,匆忙翻身躲了过去。
然而他心中的后怕尚未过去,只听身后的马儿嘶鸣声突然增大,一匹黑色骏马惊慌之下竟然从马棚中一跃而出!
而它身后的其他马匹,也都纷纷惊慌的冲撞马棚,同样意图跃出。
电光火石间,宁文远朝秦亦瑶望去一眼,下一瞬,两人便默契的分头而动。宁文远飞身去追逃走的黑马,秦亦瑶赶忙上前安抚马棚中受惊的其余马儿。
别扭了半个月的两人,为保住受惊的马匹总算齐心协力了一次,直忙到雨过天晴,两人才满身狼狈的相视一笑。
自此之后,秦亦瑶与宁文远的关系倒也好了些,最后竟也成了朋友。
之后的半月,两人互相照应着,这又累又繁杂的喂马日子也不再如之前那般难熬了。
罚做苦力的一月期满,三人皆回归原职。
秦亦瑶与宁文远免不了又被各自的亲爹训了一顿,但两位将军见他二人因为此事反而成了朋友,便也没有再加责罚。
反倒是从前嚣张跋扈的田力,从回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般,再也不敢招惹秦亦瑶跟萧云承两人,见了他二人便躲得远远的,如见鬼一般。
经常在萧云承身边晃悠的元哲见了,十分好奇的问萧云承,“这田力是怎么回事?之前在你跟秦将军面前,不是一向都很嚣张吗?”
彼时正往秦亦瑶军帐走去的萧云承,闻言只抬头扫了一眼躲远了些的田力,然后便冷着脸走了。
“哎……”元哲见他转身就走,无奈不解的小声嘟囔,“可不是你上次托我给军粮官送信的时候了,还说送信回来请我吃饭呢!饭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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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余,十万大军于守备大营出发,分兵几路,前往与梁国交界的边境城池驻守。
不多时,秦封收到此战的大将军——庞维的调令,命他即刻带兵前往南阳城支援。
分别之际,宁宏听闻此消息,不由得拧眉长叹口气,“此次的大将军怎么又是他。”
“庞维为人固执又小气,秦兄上次未按他的命令行进,虽是救了一方百姓,但他若耿耿于怀……”
他眼神关切的望向秦封,嗓音诚恳,眉头皱的不能再皱,然而还是被秦封开口打断了。
“宁兄多虑了。”秦封闻言,神情平和的一笑,安慰他道:“是谁不都一样吗?”
他拍了拍宁宏的肩头,约着改日回到建安后,再带着宁文远一同前去将军府喝酒。
然后他便起身带兵离去,却没想到竟被荣雄大军围困。
挥舞着刀剑的人山人海之中,传来的不是欢声笑语,而是兵士们拼尽全力的嘶吼声,密密麻麻、水泄不通的棕黑色铠甲中央,围困着的山头上是越来越少的黑甲士兵。
漫山遍野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山上的众人也都是筋疲力尽,血污满身。
“阿瑶。”虎首黑甲的秦封,将身上的铠甲略略擦拭一番,抬头望向火堆对面的秦亦瑶,深沉的双眸沉静而温和。
原本剑眉虎眼,英气迫人的镇军将军,此时此刻,只是一名普通的父亲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