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穆心知钟崇的结果,他没有告诉她,转而说道:“还有人放花灯。”
钟子离看向池面,才发现池面上有许多花灯被冻住了,她看着那些花灯竟笑了笑,说道:“没有我那天晚上看见的多。”
那天晚上?
唐穆看着池面,想起了刚到刘府的那天晚上,钟子离在别人的婚宴上喝多了酒,之后还非拉着他去看了附近池塘里的花灯,想起月下的一些事,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真想做个普通人。”
钟子离看着池面上的花灯突然感叹道。
半晌,唐穆回道:“普通人也有烦恼。”
“哦,我知道了。”钟子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唐穆没反驳,片刻后,点了点头。
钟子离的双手拖着脸庞,她此刻像极了个普通小女孩,她坐在百姓们每日都会经过的池水边,身边坐着她喜欢的男子,眼前是人们祈愿的花灯,她好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她忍不住的笑了笑,小声道:“就停在此刻该多好。”
她不知道,也没想过,她无意间说出的话却被唐穆听进了心里。
唐穆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花灯,片刻后说道:“公主肩上有责任,公主要保护好自己。”
钟子离明白他的意思,却还是愣了愣,而后说道:“你也是。”
时间不早了,若钟子离再不会宫,只怕钟毅又要起疑了,她站起了身,唐穆便随她一同起身。
临走时,钟子离打趣般说道:“你不用送我,也不用看着我离开,我是回家又不是去干什么,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你要多笑一笑,哪怕不是对我笑。”
唐穆眸子微沉,淡淡的“嗯”了声,钟子离见他这模样便觉得好笑,说道:“好啦好啦,我要回去啦,要不......这次你先走?”
唐穆摇摇头,道:“不用。”
钟子离低头叹了叹气,说道:“还是这个模样。”
“诶,对了唐穆。”
“怎么?”
钟子离故作轻松的看着他,说道:“如果有一天......只是如果啊,如果这盘棋你输了,无论你经历什么,我定陪着你。”
钟子离眼里充满了坚定,她看着唐穆,看着唐穆垂着眼眸看着她,她虽看不出唐穆眼里的情绪,但她却感受到了唐穆眼中温柔,那温柔穿透了她的心,在她往后的日子里,每当她想起这温柔,她便觉得自己所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唐穆笑了,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的笑,他像小时候那般对着这个丫头露出了笑容,许久,说道:“不早了,回去吧。”
☆、计谋(二)
赵昊月一直在不远处等着唐穆,待到唐穆和钟子离说完话后,唐穆走了过来,说:“走吧。”
赵昊月听了命令却没有移动脚步,唐穆察觉他的不对劲,停下脚步看向他,问:“怎么?”
赵昊月亦将视线移向他,只是他的表情明显有些不太高兴。
“你可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他突然开口,语气有些生硬:“如今的状况,扳倒钟毅才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你如今对他妹妹那样好,我很难相信你。”
唐穆没有因为被怀疑而生气,他情绪淡然,说:“我承诺过的我会做到。”
虽然嘴上说出的话带有些怀疑,可赵昊月并没有真的不相信他,但他心里总不放心,所以走近几步,有些试探性的说:“我当初是相信你才选择跟着你,若你辜负了我的信任,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再帮着你。”他说完话便自顾离开,唐穆抬眸瞥了他一眼,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钟子离回到福阳宫时,钟毅已经在殿里等着了,钟子离疲惫的坐到软塌上,钟毅见她这幅模样便让下人先给她熟悉,待钟子离熟悉完后,钟毅支退了下人,问道:“你与他都说了些什么?”
钟子离本就没什么心情,被他这么一问,更是没好气回道:“还能说什么?不是你让我和他说最近发生的事吗?”
钟毅点点头:“他如何回应的?”
钟子离好笑道:“他能如何回应?是你不了解他还是我不了解他,你觉得他会给我什么回应?你当真以为他喜欢我?他当初拦截和亲的轿子,是听了大皇姐的吩咐,在刘府他为我挡刀,是因为我是公主,他必须护我安危,还有护送我回京,也是因为我大律公主,他所做的一切不过只是在尽他的职责,你当真以为是我牵着他的心?”
钟毅扣下茶杯,眸子一抬,说:“若你连这点用处都没有,我留你作甚?”
钟毅的话让钟子离心下冷笑,她早先就说过的话看来他这个哥哥并没有记住,所以她开口,又说一遍:“所以我之前就让你杀了我呀,你不是早就想杀了我吗?如今我人在你手中,你有得是机会。”
钟毅罕见的没有发脾气,他态度平和,缓缓开口道:“阿离,语言上的激怒是没有多大用处的,你该多动动脑子。”
钟毅起身出了寝宫,钟子离见他真的离开了,那强撑着的气势便瞬间弱了下去。她是怕钟毅的,尤其是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心里更畏惧他,可她不能表现出来,就算她心里有再多的恐惧,她也得逼着自己去面对他。
几天后,下人将钟子离请到了东宫,钟子离知道是钟毅又想找事情了,所以她进入东宫时,没什么好情绪,不仅如此,脸上还堆满了疲惫。
“给太子殿下请安。”
钟子离没什么力气给钟毅请安,钟毅叫她免礼,又满是喜悦的看着桌上的几幅画,说道:“阿离,你来看看,这几幅画上的男子可有你喜欢的?”
钟子离傀儡般的走了过去,看了看画上的人,没一个是他认识的。她附和的点点头,说:“嗯,都挺好。”
她这样一说,钟毅满意的点点头:“既然都挺好,可有你最满意的?”
钟子离又看了眼,选了幅面容相对温和的,指着画上的男子,说:“我看他挺好。”
钟毅看向她指着的男子,道:“你眼光倒是不错,这位可是蒲大人的大公子。”
钟毅口中的蒲大人是户部尚书蒲巡安,他的大儿子则是被各大臣都夸赞过的才子蒲谕。钟毅如今将他的画像摆在了钟子离面前又问了她这些问题,钟子离却没多想,毫不在意的的“哦”了声。
“既然阿离喜欢,蒲公子人确实不错,待我选个日子,便向父皇说这事,让你嫁到蒲家。”
钟子离本无心听他说了什么,可他此话一出,钟子离瞬间满脸吃惊的看着他,问道:“嫁到蒲家?”
钟毅点点头,顺着她的话,说道:“你不是说他挺好吗?而且,你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你不想去和亲我不逼你,但你总得嫁人吧?怎么?莫不是你想孤独终老?”
开什么玩笑?让她嫁到蒲家,嫁给一个陌生男人,那这和让她去和亲有什么区别,好歹去和亲是民造福,可嫁给蒲谕,就是帮钟毅巩固太子之位啊,她的好哥哥还真是将她利用的明明白白的,真讽刺。
钟子离冷眼撇开画像,说道:“我不嫁,要嫁你自己嫁。”
钟毅将蒲谕的画像递给下人,摆了摆手,对钟子离说:“由不得你。”
好一句由不得她,自由由不得她、生死由不得她、如今嫁与不嫁也由不得。钟子离生气的看着他:“你干脆把我逼死好了。”
“好啊。”钟毅朝她走近几步:“但是,你死也得死在蒲谕的床上。”
钟子离的心早已被刀捅过好几次,可这般折辱她的话是出自钟毅之口时,她那几乎破碎的心再一次被捅了一刀,她心中微微泛疼,嘴角勾了勾,看着钟毅,笑道:“你错了,我宁可被人玩死弄死,我也觉不会为了你的太子之位死在他的床上。”
钟毅狠狠一巴掌甩在了钟子离脸色,他伸手掐着她的脖子,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的一再忍耐便能让你无底线的挑衅,钟子离,凡是有个度,你明白这句话吗?”
钟子离几乎喘不过气,她脸憋得通红,撑着口气说道:“你有度吗?你陷害五哥入狱,让四哥因娘家受到牵连,六弟如今神志不清是不是也和你有关系,你做这些你有度吗?你如今已是太子......你到底在怕什么......”
钟毅的手一点点收紧,钟子离因为窒息而眼睛泛起泪花,在钟子离几乎感觉到了死亡时,钟毅送开了手。
看着滑落在地的钟子离,他对下人吩咐道:“将公主送回福阳宫好好休息,这几日除了福阳宫,她哪都不准去。”
☆、计谋(三)
自从钟毅下令把钟子离关在福阳宫那天起,钟子离似乎已经习惯和熟悉这种生活了,她乐得自在的待了几天后,良嬷嬷抱着婚袍走了进来,钟子离看见这婚袍时,心里想的是,若张嬷嬷在的话,定不会让这婚袍进到福阳宫殿内。她疲惫的叹了叹气,问道:“我要见太子!”
良嬷嬷见她情绪不稳定,刚准备安慰,她却直接将婚袍丢在地上,说道:“本宫要见太子!不让本宫见的话,本宫现在就去死。”
良嬷嬷实在拗不过她,无奈之下,只好让下人将话带给钟毅。钟毅处理完手中的事务便赶了过来,才到福阳宫殿外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声音。
“让太子来见本宫!”
紧接着,便是东西碎裂的声音。
“见本殿作甚?”
钟毅跨入殿内,看着披头散发一脸怒气的钟子离问。钟子离一个激灵起了身,走到他跟前,说道:“你当真要我嫁?”
钟毅颔首,不似玩笑,说:“婚袍已经做好了,父皇那边我也请示过了,蒲家也知道这事,那蒲谕并不反对,事已至此,你说你更不该嫁?”
钟子离怒而转笑,说道:“好,好啊,我嫁,但我有个条件,我要见蒲谕。”
钟毅不理会她,她又道:“你了解我,我觉不会喜欢上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男人,你若不让我在婚前与他见面,那我便在成婚那天闹给你看,你不是不知道我最近脾气不好,如果那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指不定能把蒲老爷和蒲夫人打一顿,蒲家要是受得了我这样的媳妇那便受着,若受不了,大不了一纸休书,我不在意。”
钟子离在赌,在赌钟毅会同意她和蒲谕见面,钟毅想坐稳太子的位置,就不可能让钟子离在成婚那天得罪蒲家。钟毅眼里有沉思之意,半晌,他道:“我可以让你见他,但是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招。”
钟子离的情绪平复了些,说:“怕我耍花招就让人跟着我呀,你不是很擅长监视我吗?”
钟毅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
钟子离说要见蒲谕,钟毅便让人安排下去。钟子离先到了厢房中,门外候着的是钟毅的人,她在厢房中坐了没多久,一个身着白蓝长袍的高挑男子走了进来,男人算得上俊朗,又因为他喜爱读书,所以难免给人一种书生之气。
他带着笑意的走了进来,见到钟子离后规规矩矩的请了个安道:“祈康公主。”
钟子离看向男人,问道:“你就是蒲谕?”男人有礼貌的回应道:“回公主,正是。”
钟子离点点头道:“坐吧,你马上就是驸马了,不必站着。”
蒲谕听了命令在钟子离对面坐下,钟子离打量了他一眼,问:“不知蒲公子可有心上人?”
钟子离的问题如同是婚前的审问一般,蒲谕笑了笑,说道:“蒲谕惶恐,能娶到公主,自是不敢有心上人,蒲谕刚见到公主时,心里装的脑里想的都是公主。”
可笑,钟子离觉得可笑,不过第一次见面而已,此等油嘴滑舌之人,竟叫钟毅觉得上等。钟子离压着恶心,笑着说:“都说蒲公子是才子,是读书人,今日一见,没想到蒲公子是这等肤浅之人”
蒲谕似乎是有些紧张的,眉头微皱,说:“蒲谕本也没他们说的那么好,但是蒲谕所说句句是真话,绝无半句虚言。”
钟子离附和着点点头,转而说道:“公子既然喜欢我,我也觉得公子不错,公子马上就是驸马了,公子有没有兴趣和本宫试一试?”
钟子离话中皆是暗示,蒲谕看着她并不像在开玩笑,他勾起嘴角,问道:“公主......认真的?”
钟子离点点头,起了身,主动走到他身边坐下,靠近他,用气息声说:“你很快便是驸马了,我很快也是你的人了,此事没什么不妥的,公子觉得呢?”
蒲谕终是安耐不住的看向她,说道:“公主言之有理。”
既是钟子离主动的,蒲谕是个正常男人,自然把持不住。他低头去吻钟子离的唇瓣,手不安分的在钟子离腰间摸索似乎是在寻找解开衣服的腰绳,可他哪想到,他还没尝到甜味,钟子离用力咬住他的嘴唇,血顺着他嘴角流下,钟子离推开他,说道:“你好歹是蒲大人的儿子,好歹是大家口中有名的才子,没想到你竟会做出这种事!”
蒲谕完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他还处在混乱中,只见钟子离不知从哪拿出了把匕首,她匕首一抬狠狠的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鲜血瞬间如水般流下。钟毅的人听见动静后推门而入,可一进来见到的场景竟是公主衣衫不整的跪倒在地,不仅如此,公主手腕被鲜血染红,连着裙子一起被血染成可怕的红色。
这些侍从此刻根本无法估计一旁惊呆了的蒲谕,其中一人背起公主就往外跑,嘴里还说了句:“快去禀报太子殿下。”
蒲谕愣在原地许久没缓过来,待他终于缓过神来时,他脑海中想到的竟是钟子离用刀划破手腕时看向他的眼神,那眼神冰冷至极可怕至极,再将她一系列奇怪的行为联系起来,蒲谕此刻明白,这一切都是她的计划,而他,堂堂户部尚书的大公子,竟被一个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的公主算计了。
☆、计谋(四)
钟毅赶到福阳宫时,太医已经在殿里给钟子离包扎了。
钟子离躺在床上昏迷着,衣袖和裙子上都染有血迹,不仅如此,她的衣绳有些松了。她衣衫不整的模样和受伤的手腕让钟毅心里莫名来气,他一把揪过跪在一旁的侍从,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看好公主吗?怎么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