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关在合厢院的人,而且还是男子,唐穆大抵能猜到那几个男子被留在合厢院的原因。他想了想,问:“哪发现的?”
赵昊月道:“向庸屋里。”
与唐穆所想一样,在向庸屋里发现的人,能算证人了。
几乎在赵昊月说完话的同时,唐穆说道:“留着,有用。”
☆、幕后之人(一)
向庸被抓后,权臣们皆受到了相同的书信,书信上的大致内容都是在说钟毅与向家所做的事,以及某些权臣与向家的勾当,这些大臣们本有意将此事压下去,可皇上却也受到了同样的书信,这封书信摆在皇上的案上时,赵公公都吓了一跳,正犹豫着要不要告知皇上时,却是被皇上先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赵公公不敢隐瞒,便将书信呈给了皇上。
自那次端新造反之事后,皇上的龙体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看见这书信上的内容,当场便是一口血含在嘴中,太医来看过之后都不知说什么,只能在皇上殿前跪着。
钟子离好不容易得见父皇,见太医跪成一排,她心中也不安起来。
向庸被抓,一向占有权势的向家自是不好过,不过最难受的,还得是太子钟毅。
向庸与钟毅密谋之事被有心人写成书信送到皇上和各为大臣手中,如今涉及之事颇多,大理寺卿顾印奉皇上之命介入此事。这件事将会在不久的刑堂上开庭,这些时间里,各方也会做足准备。
唐穆手中有重要证据,他自然得去,而蒲巡安在第一次找过他之后又来找他,说自己手中也有钟毅的罪证。蒲巡安因为蒲谕被陷害一事仍然对钟毅心怀怨恨,如今从他的行为来看,他也很想扳倒钟毅。
赵昊月查阅着册子上所记录之事,唐穆看着他手中的书,却是看见他翻阅的仍是那本记载着流寇的书。唐穆心知他想找出被修改过的部分,本不想打扰他,但还是因为心有好奇而开口问道:“你之前说你娶过妻,她人呢?”
赵昊月眼睛始终不离册子,垂着眸子回答道:“死了呀,我没和你说过吗?”
赵昊月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或许这件事早在他心里被默认过许多遍了。
“找到了。”赵昊月的指腹指着书中的某个部分,说道:“之前就是看这里不对劲,要不是那日公主来找你,我倒还能接着读下去。”
唐穆看着他所指的部分,问道:“有何不同?”
赵昊月解释道:“册子上记载,太子殿下在处理走火案时,因一女子归于叛乱者而企图谋害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好心劝其可其不听,不仅如此,这女子为活命杀光了全家,想以此来伪造被灭门的假象而让自己不被追杀。”
其他有何不妥?”唐穆问道。
赵昊月笑了笑,一副“终于有你不懂”的模样看向唐穆,说道:“所以我才说这里被修改过啊,事实是钟毅处理走火案时,有一女子无意看见了他放火烧死某个官吏,钟毅得知后便派人追杀那女子,并且还杀害了女子的家人,之后不知他从哪得知了女子有丈夫,只是当天女子的丈夫不在家因此逃过一劫。钟毅这人嘛,斩草除根自然不会放过那女子的丈夫,为了避免日后解释不清楚,他便将女子一家归为造反之徒。”
唐穆看着他一副很了解的模样,说了句:“你挺了解。”
赵昊月笑了起来,可他的笑里却丝毫没有喜悦,不仅如此,他的情绪淡了下去,嘴唇微动,说道:“亲眼所见罢了。”
他继续低头看着册子上记录的内容,唐穆本想安慰,可伸出的手却停顿了,最终还是收了回来。
***
到了刑堂审问的日子,赵昊月与唐穆二人正准备出门。
几日过来,钟毅和向家没少在背后行动,可是皇上如今彻查一切,他们又能耍出什么花招呢?
如今合厢院被举发,与合厢院有关的几位老爷和大臣都得出事,首先是钟毅,其次就是董老爷,董老爷因为之前贪污一事还被关押在大理寺,四皇子钟序因为这事没少受罪,如今董家又出事,只怕钟序又要被牵连一波。
赵昊月与唐穆并肩走进院子,提起四皇子的事,赵昊月却也无奈的叹气:“四皇子实参啊,如今董老爷又出事,四殿下若想自保,怕是要和董家撇清关系啊。”唐穆听他说着,偶尔回应。
如今傅元真不在府上,府里的侍卫便也回归军营,尽管如此,可若府里有人闯入,下人还是第一时间告知唐穆。
他二人出来院子,一个下人慌慌张张的跑向唐穆,到他跟前时说得:“公子,宫里的人来了。”
唐穆与赵昊月一同抬头看去,看见宫中的御林军进入了将军府。为首的男人拿出了逮捕令在唐穆眼前展开,说得:“皇上的命令,逮捕流寇。”
御林军将他二人围住,赵昊月靠近唐穆,小声道:“看来是有人想阻止我们去刑堂。”
唐穆点头,赵昊月扫了周围一眼,说道:“我还没和御林军交过手,不过应当和千家军不相上下吧。”
唐穆“嗯”了声,问道:“你先还是我先?”
赵昊月笑了声,回道:“我上,你走。”
“赵昊月!”
“唐穆!”几乎没给唐穆继续说话的机会,赵昊月说道:“我没开玩笑,刑堂那边你必须去,不能耽搁。”
御林军为首的男人上前一步,说道:“唐公子,我们只抓他,不为难你。”
唐穆正欲伸手拦在赵昊月身前,却先被赵昊月抓住手臂。
“唐穆,冷静点。”
赵昊月知道,若唐穆当众护着他,必定会一起被抓。
“你说过的,我两不是主仆关系,但之前我一直听你的”唐穆看向他,他道:“这次听我的,你走。”
见唐穆依旧不动一步,赵昊月抓着他手臂的手紧了紧,似乎是在发泄怒气一般,说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扳倒钟毅,别忘了。”
御林军等着他俩做出决定。唐穆扫了周围的人一眼,抽回了被赵昊月抓着的手臂。
“千家军很快会到。”他放重了语气,说道:“不要冲动,不准出事,等我回来。”
***
刑堂上,各大臣已经入内。皇上坐在屏风后,赵公公站在一旁伺候着。顾印坐在审判台上,钟毅和向庸也入内了。
蒲巡安看了看门外却依旧不见唐穆,几乎是到了开堂时,唐穆才走了进来。
顾印开始询问,先从钟毅与向庸所做的事情说起,因为有皇上在这,加之蒲巡安也在,所以钟毅有再大的胆也未必敢说谎。
唐穆思绪早不在刑堂,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钟毅与向庸身上时,他却在想皇上为何突知道了赵昊月流寇的身份,之前赵昊月也被大理寺抓去过,可因为大理寺查不出什么,所以只能将人放了。
赵昊月的身份早已不是流寇,只是将军府的侍卫,唐穆说过的,所以不会有人查得出什么,可如今,皇上怎么知道的,莫非赵昊月身份一事也同钟毅被举发一样吗?是有人将书信送到了皇上的殿中,所以才......
唐穆正思索着,那边传来了向庸的声音,他道:“院杨楼一事与我何干,我是将那人带走过,可后来也将他放了,那儿的姑娘都能作证。”
向庸说完,当真将一女子唤了进来,这女子唐穆见过,她在唐穆去院杨楼那晚曾提醒唐穆不要落入向庸的圈套,她当时的语气绝对是讨厌向庸的,甚至知道向庸做过哪些丑事,可如今她字字句句都在为向庸证明清白。
向庸嘴角逐渐浮起,眼里的情绪被看向他的唐穆收进眼底。
☆、幕后之人(二)
赵昊月被御林军围着,又因为唐穆的话所以他没有乱来,不知僵持了多久,一个脚步声从外传来。
“赵公子,别来无恙啊。”
这个声音很耳熟,赵昊月看向那人,心里的疑惑在这时解开了。
“果然是你。”
来人一身长袍,身材瘦高,右手永远搭在左手上,戴着的圆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他笑了笑,点头道:“赵公子已经猜到了?赵公子确实聪明。”
赵昊月冷笑了声:“耳房,还有那声救命,这一切果然是真的,对吧?魏公公。”
站在阴影里的人走了出来,穿着宫袍的魏献看向他:“所以我一直说不要听不该听的,那两个侍卫便是听见了不该听的,才失去了性命。”
赵昊月看着他,右脚却不自觉的迈开几步,没等赵昊月做出什么举动,魏献先高呼道:“流寇要跑了,给我抓了他!”
御林军手中握刀,赵昊月寡不敌众,没几个回合就被御林军砍的浑身是伤。
他的长袍被血染红,经过的雪地上也都是血迹,他喘着气,抬头时却见一把刀向自己次来刺来,他来不及躲,便被这刀刺穿了身体。
魏献握着刀看着他,讽刺的笑了笑,说道:“这点功夫也能做流寇?这点功夫也配与朝廷作对?”
赵昊月跪在雪地上,周围的雪都被染红了。他没有力气抬头看魏献,他垂着身侧的手突然握住刀刃:“魏公公,杀人要用力。”他握着刀刃将刀刃狠狠刺入体内,他笑了笑,可却没人知道他在笑什么。
御林军上前押着他将他扣在地上,赵昊月已没有什么感觉,疲惫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一切,视线逐渐模糊。
***
女子为向庸证明清白后,关于向庸害了那男子这说词便无从证明。
顾印看向众位大臣却无一人说话,他正为难时,堂中有人说道:“我可以证明,另外,还能说清楚为什么向老爷要害那男人。”
所有视线聚集到说话的人身上,唐穆站了起来向主位请了一安之后,面对向庸。
向庸起初看见唐穆时便觉得眼熟,可他之前都没留心,更没好好回忆,如今仔细看唐穆,他的记忆瞬间被唤醒,想起了此人便是之前在竞技场内霸占了主子一位长达一年的那个人。
唐穆将向庸眼里的情绪收在眼底,说道:“向老爷在院杨楼带走的那个人挂名将军府,虽不是我的部下,但他的一举一动依旧被将军府监视着。”
“将军府。”向庸自言自语,看向唐穆时,又道:“你是唐千禾的......”
他突然顿住,或许是担心自己所说会暴露什么,唐穆看着他点点头:“向老爷讲求证据,那便直接上证据吧。”
唐穆说着证据,几个男子被千家军押着进来,顾印疑惑的看向唐穆,问:“唐首领不是说要拿证据吗?这是作甚?”
“向老爷有喜爱男子之癖,自然是要证明向老爷带走我那将军府的士兵的目的。”
唐穆话音未落,堂内便讨论起来,屏风后的皇上听见唐穆所说后,竟咳了起来。
被押着进来的这几个男子是赵昊月在向庸屋里发现的,当时他们手脚被捆绑着,光着身子,浑身是伤。赵昊月听了唐穆的吩咐将她们带回后一直叫下人好生伺候着。唐穆不抓他们,也答应给他们自由,但条件是必须揭露向庸的恶行。
几个男子进到刑堂里,视线整齐的看向向庸,之后几个人都抖了起来,眼中充满了恐惧。而比他们更恐惧的则是向庸,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碍于各大臣在着,他又只好装作无事。
“向、向老爷确实折磨过我们。”
其中一个男子开了口,顾印“哦”了声,说道:“你且道来。”
男子点点头,说起了自己被向庸虐待的过程,这些事情难免残忍,在场的人除唐穆和向庸外,皆露出了一副极其吃惊的事情,而他们惊讶,全是因为他们如今听到的,是他们所坚守但却被违背了的伦理问题。
男人说着哭了起来,顾印要他证明,他便掀起衣服将身上的伤展示在了众人眼前。
唐穆不经意将视线投去,看见向庸恶狠狠的瞪着自己,他撇开视线,让向庸的视线落了个空。
证明了向庸却是有喜爱男人和折磨年轻男子之癖后,同时也就证明了他在院杨楼带走那男子后对男人做了什么。男人的哥哥进了刑堂,告诉顾印自己报官却一事,这事官府本去查过,可却突然没了消息,此事也得到证明,确实有人在院杨楼看见官府的人。
向庸之后便轮到钟毅,钟毅的事情倒也不必再说,大臣手中都受到了举发他的书信,皇上更是多次派人去调查过,如今向庸一倒,钟毅必定出事。皇上不想再听钟毅狡辩,此事到这也算结束了。
唐穆走出刑堂,向庸被押着出来,唐穆与他对视着,向庸不屑的笑了笑,说道:“早知是你,当初就不该留你。”
唐穆眼里不见怒气,仍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或许是如今向庸已无任何威慑力,又或许是他从未怕过向庸。
“你这是在给他报仇?”向庸好笑道:“就算你报了仇,林九一也不会知道,你当真以为他会原谅你?你这辈子就带着对他的愧疚活着吧。”
唐穆正视着他,眼神有些冷漠,他与向庸对视片刻,冷声道:“到死的狗叫的最凶。”
他走近向庸,眼神冷到极点,缓缓开口,却不是对向庸说,而是对押着他的千家军说:“阉了。”
向庸如同疯魔一般狂笑起来,千家军将他押走,他边挣扎着,便吼道:“下辈子我是主你是奴,我一定要将你折磨至死。”
***
刑堂这边有顾印管着,加之蒲巡安也在,所以唐穆并不担心钟毅还能想出什么法子为自己开脱。
他出了刑堂便直奔将军府,可府里没有御林军,就连赵昊月也不见了踪影。
唐穆走进院子,一眼便看见了白茫茫的雪地上留有清晰可见的血迹。
一个看见了他向他走来,说道:“公子,刚才你不在府中,赵公子被御林军带走了。”
唐穆看着雪地上的血迹问:“为何会有血?”
下人嗫嚅道:“是......赵公子的,他受了重伤,不知......”
下人话未完,院子的另一头传来了唐穆熟悉的声音。
“伤得挺严重的,可能会死。”
这个声音过于熟悉,唐穆的脑中浮现出了曾经没想过,没怀疑过的画面,他扭头朝魏献看去时,一切仿佛拨云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