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皇上为什么会相信上面所写?”赵昊月不解的看着唐穆。
唐穆:“上面所记的是太子的丑行,皇上可以不信,但一定会让人调查,”
“证据可以毁灭,亦能伪造,这不是他擅长的事吗?”
赵昊月不经意的打了个寒颤,眼前人让他心里生起了几分畏惧,他感觉到后背一阵凉意,点点头,没敢再问。
☆、权力(三)
因为傅元真和侍卫们不在府里,所以将军府与平日相比难免有些冷清,皇上至今将傅元真留在宫中,若非有事,那便是刻意所谓。
赵昊月打了个哈欠靠在背椅上,他坐在案前看了一夜的有关于京城近几年来所发生的大事小事的记录,一夜下来十分疲惫,脖颈处传来一阵酸痛。
如今已到腊月,天依旧很冷,下人在屋里点了暖炉,可一阵风吹来,赵昊月还是感觉到了寒冷。
唐穆从屋外走来,他没有戴帽,长袍外只披了件深蓝色的大氅,可赵昊月看他神情,却丝毫不觉得他冷。
“看了一夜?”
唐穆在赵昊月对面坐下,赵昊月点点头,指了指案上的册子,说道:“如你所说,这些册子上所记录的事情确实有被更改过,若非亲身经历,只怕看不出来。”
唐穆看着册子上的内容,视线却锁定在了“流寇”这二字上。赵昊月伸了个懒腰,刚想要趴下,可头才碰到桌子便有下人走进来。
“公子,有位姑娘等在门外,说要见您。”
赵昊月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看着唐穆,眼里仿佛在说“你何时认识了位姑娘”,唐穆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去看看便知。”
近日已没下雪,可吹着寒风,风吹到脸颊上难免有些刺痛。
钟子离站在将军府外等候着,她的鼻尖被冻得通红,耳朵也冻得发红。不过一会,她听见了赵昊月打趣般的声音传来,她扭头看去,唐穆正好走了出来。
“哟,不是女子是公主,我说呢,你哪有功夫认识别家姑娘。”
赵昊月的说词虽像打趣,可语气明显的不对劲。唐穆没理他,走向钟子离,请安道:“公主。”
唐穆说话间,赵昊月并没有上前,他看了他二人一眼后便回了屋中。
“公主怎会出宫?”
唐穆问着,钟子离回道:“三皇兄最近手中事务繁忙,没空管我。”
唐穆点头,视线却停留在了钟子离冻红的耳朵上,他收回视线,说道:“外头冷,不如先进屋?”
钟子离摇摇头,用眼神示意着身后不远处那看着她的几个宫人,说道:“不必了,我就是来告诉你傅将军的情况。”
唐穆双眉微皱,问:“将军......如何了?”
钟子离笑了笑:“你放心,将军很好,将军让我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不必担心他,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
唐穆沉默下来,眼里凝有复杂的情绪,不多时,开口说:“多谢公主,为了这事特意跑一趟。”
钟子离几乎是没犹豫的说道:“让别人转答给你我不放心,就像你说的,宫中人多,嘴杂,不可信。”
唐穆的视线无意间移到了钟子离的手腕上,他想起了赵昊月同他说过的公主被割腕一事,于是他问:“公主的伤好些了吗?”
钟子离愣了愣,点点头,说道:“好、好了,已经没事了。”
或许是担心唐穆会撸起自己的袖子查看伤势,钟子离退了几步,说道:“该回去了,在这待太久会给你惹麻烦。”
唐穆“嗯”了声,钟子离转身跑下台阶,在空旷的街道上,她停下步子回头看去,似乎是想看少年离开的背影,可她未曾想到少年并未离开,他依旧站在门外,依旧站在那儿朝她投来目光。
钟子离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她对少年笑了笑,收回视线转身先离开。
***
关于钟毅近几年的所作所为被写成册子交到皇上手中,皇上不愿见他便是在让人调查,可不过几天,将军府却收到了皇上的命令,皇上要手中有千家军势力的唐穆对合厢院进行调查,按照皇上的意思,他想知道那合厢院里的人是否真的以年轻男子的性命为赌注来谋取利益。
赵公公将皇上所说交代于唐穆后,便离开了。那赵公公前脚才走出门,赵昊月便问道:“皇上知道你能调动千家军,既然皇上曾经为千家军的势力为难过你父亲,此番会不会也为难你。”
调动千家军之后会发生何事唐穆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并不是在为难他。
唐穆摇摇头,说道:“不,皇上现在没这个精力。”他二人走入屋中,唐穆又道:“我比较好奇是谁向皇上举发了合厢院。”
赵昊月这才反应过来皇上口谕的重点,一拍大腿,说道:“对呀,合厢院里有许多大人和老爷,这么久以来没有人敢惹他们,谁这么大胆子敢举发。”赵昊月倒了杯水给唐穆,接着说道:“反正不可能是太子,里面有他向家的人,若真是他,向老爷不会放过他的。”
“但会是与他势力相当之人,否则没这个胆量。”
唐穆接过杯子喝了口水,他内心揣测着,对于这件事情,背后主谋是谁大家都不知道。
赵昊月同意唐穆的说法,他附和道:“确实得是相当的势力,不过查合厢院就得查和它有关联的那个打场。”他看向唐穆,说:“你不是对那儿很熟悉吗?还查吗?”
唐穆的双手抵在唇边,他思索了会儿,眸子半垂看着水壶,良久,说道:“查,此事既已牵扯到了向老爷,那便把半年前院杨楼一事也算上吧。”
这或许是唐穆目前能想到的解决院杨楼一事的法子。赵昊月领会他意思,要想要不惊动皇上和惹了官家势力,目前也只能这样。
外头风吹得作响,赵昊月拢了拢衣襟起身走了出去。
有了皇上的命令,事情自然就好办得多。
赵昊月带着士兵来到合厢院,婢女本不让进,可一听是皇上的命令便也不敢阻拦。
向庸得知后走出了院子,他看见为首的赵昊月时勾起嘴角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将军府的士兵吗?你们这么多人来合厢院,只怕这招待不下啊。”
赵昊月丝毫没心情同他开玩笑,他拿出了那一纸圣令抬到向庸眼前,说道:“奉皇上之命调查合厢院,院里的人都得走一趟。”
向庸瞥了眼那宣纸上所写,不削的笑了笑,说道:“可以,你若有那个胆量,便将院里的老爷全抓走,若如不行,就让他来见我。”
赵昊月收起圣令直视向庸,打谜语这事他向来猜不准,但唯独向庸说的这句话他却听懂了。
他看着向庸,语气严肃,说道:“让向老爷失望了,公子没空。”
☆、权力(四)
皇上的命令下达后,赵昊月带领的军队去了合厢院,而唐穆的千家军则包围了竞技场。场内今日无客人,应该说,是看见了千家军而没人敢入内。
唐穆走入后院,下人们看见他时都以为是新来的打手,有人劝他不要乱逛,可发现他根本不听,他们只好叹气走开。
这里的规矩还和以前一样,里头的人不能出去,所以这些下人并不知道竞技场外已经围满了千家军,他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还和以前无异,突然进来一个人,他们也并不怀疑他的身份以及他来此的目的。
唐穆正走着,一个青衣少年拦住了他的路。
“再往前便是我的住处了,我劝你停下脚步。”
少年比唐穆矮上许多,看上去年纪不大。唐穆看向他,青衣少年双眉微皱,一身青色短打,手上有伤,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你是哪的人,见到主子不行礼?”
少年开口,话语满是嚣张,尤其是那主子二字被他重重的念了出来。
唐穆淡淡的笑了笑,难得来了兴趣,打趣道:“主子?能活多久?”
少年像是被问住一般,愣了许久才说道:“与你何干?你再无礼,我便让吴涣收拾你。”
唐穆颔首,看着极度嚣张的少年,说道:“可以,正好我想知道他在哪。”
少年从未见过如此胆大之人,他瞪着唐穆,拳头不自觉的捏紧,几乎用骂人的语气,说道:“你也配见他?你现在说想见他,到时候被他收拾了可别怪我。”
少年一番话倒是叫唐穆明白了他所经历之事,看来吴涣动手打人的习惯还是没改,眼前的这少年想来没少挨打。
少年语气满是攻击,唐穆倒是不在意,问道:“你唤何名?”
少年愣了一下,似乎是因为突然被人问起名字而有些惊讶,他态度明好了些,一改之前的嚣张气焰,语气淡了下来,说道:“你个干嘛要问这个?”
唐穆没犹豫,说道:“好奇。”
少年“哦”了声,清了清嗓子,说道:“周玖。”他看了眼唐穆,又道:“也可以叫阿玖。”
周玖话音未落,抬头看向唐穆,问:“你呢,名字是什么?”
这是在这个竞技场第四次有人问唐穆的名字,他回道:“唐穆。”
几乎是唐穆说完话,周玖的表情变得惊讶,眼里明显是不敢相信。他嘴皮子动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字,许久,磕磕巴巴说道:“你、你是唐穆?那、那个唐穆?你真是唐穆?”
唐穆疑惑的看着他,而周玖的态度却是彻底改变了,倒是变得有些害怕,他退了几步,说道:“你是那个很厉害的打手?那个活了一年多的?真是你?”
唐穆见他如此慌张,他眼里浮起丝意味,说道:“你认得我?”
周玖点点头又摇摇头,抬起手指着身后院子的拐角处,说:“后院有个地方刻着你名字。”
唐穆眉毛轻挑,他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不会是坟墓吧?”
“不是!怎可能!”周玖几乎是吼出来的,然后又说道:“是铜牌啊。”
“铜牌?”
“对呀!”少年激动的说着,手不自觉的比划起来:“铜牌是实力者的象征,上面刻有你名字,还写着时间为一年三个月,一年多呐,虽然不长,但至今没有哪个打手超过你。”
少年激动的都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他反应过来后,直起身子,说道:“不过你是过去的,现在我是主子,我的目标就是超过你。”
唐穆笑了笑,倒不在意他说了什么,也不在意他是否要超过自己,他想到的,是自己以前在与吴涣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吴涣分明是不相信他的。嘴上说着不信,却还是将“唐穆”二字刻在了铜牌上。
周玖还想与唐穆多说点话,唐穆却没听他说,收起视线转身走了。
下人们看着唐穆走入后院,现在又看着他朝擂台场走去,有人想去提醒他,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他看了一眼那个想上前的下人,那下人却一脸害怕的退开,唐穆没在意,继续朝前走去。
***
擂台场内弥漫着血腥味,这个味道唐穆许久没闻到过了,如今再闻倒不是觉得熟悉,而是久违的反胃。
吴涣站在擂台上,许久未见他还是老样子。他神色未变,看见唐穆进来也不惊讶,似乎他站在擂台上就是在等唐穆。
唐穆走上擂台,吴涣始终背着手看着他。
平日里放有短刀和长剑的架子今日却什么也没放,唐穆瞥了一眼,吴涣注意到他视线的方向,便说道:“ 没有看客的擂台,兵器也是多余的。”
吴涣话中有含义,唐穆听懂了,说道:“吴大人倒是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让场内人知道。”
吴涣笑了声,道:“场内人如同傀儡,知道与否有何区别。”
唐穆同意他的说法,难得和吴涣想法达成一致,他点点头道:“对,他们早已麻木,到现在还以为可以一直活在这个笼子里。”
吴涣冷眼看着唐穆,他摊开了手掌,道:“御令。”
他倒是干脆,只怕唐穆来这里时,他就做好了不狡辩的准备。
唐穆从腰间拿出了那一纸逮捕令递给他,吴涣接过看了一眼,这一眼倒没多少情绪。
千家军进入擂台场,吴涣看着千家军将他包围,他的脸上仍不见慌张,却是一副等待被捕的模样。
唐穆不经意的勾了勾嘴角,略带讽意说道:“吴大人倒是看得开。”
千家军将吴涣押着带走,在经过唐穆身边,吴涣脚步顿住,说道:“不是我看得开,只是生死看多了便也不在意了,如今轮到自己,便觉得没意思了。”
吴涣一番话叫唐穆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能理解吴涣的想法,至少曾经他就同吴涣这般将生死看淡,可如今他不能理解,或许是背负着某些东西和经历了些事情,如今,生死与他而言无法再看淡。
竞技场的头儿被抓了,这意味着场内的人恢复了自由,这些下人对于突如其来的自由并无法适应,甚至有人担心起了自己接下来的生活。
周玖跑了出来,在后院中又一次遇到了唐穆,他壮着胆子拦住唐穆,问:“发生了何事?你把吴涣抓了吗?”唐穆还没回答他,他又说道:“那......我自由了?”
周玖望着唐穆告,唐穆点点头,一瞬间,周玖的脸上挂上了笑容,他几乎激动的要跳起来,嘴里说道:“这也太突然了吧?我在这三个月了,从未想过有一天能自由,这真是前所未有啊,你说我是不是这最幸运的主子。”
最幸运的......那确实是了。
唐穆分享不到他的喜悦,他只能点点头,不知说什么。
唐穆准备离开时,一个侍卫走到他身边将手中拿着的一块铜牌递给他,唐穆接过铜牌,看见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字。
铜牌可是实力者的象征啊,可背后都是残酷和血腥,如果可以,唐穆希望这个铜牌从未存在过。
他将铜牌还给侍卫,交代道:“毁了吧。”
赵昊月那边也处理得差不多了,纵使向庸再不服他,可大底不敢违抗圣令。赵昊月找到唐穆时,见唐穆正抱臂站着似乎在想什么,赵昊月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唐穆看向他,赵昊月道:“我在合厢院里发现了几个手脚被捆绑的男子,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