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春色——韫枝
时间:2021-12-28 16:10:32

  幼萤的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她不过就是,勾了勾暴君的手指头……
 
 
第5章 朕问你,哭什么?
  当然,这些话,幼萤自然是不敢同柔臻姐姐说的。
  她害羞。
  虽是花馆出身,妈妈们却将她保护得极好,她鲜少见到男人,也未曾碰过男子的手。
  回想起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小姑娘的脸微微有些发红。
  好在柔臻姐姐心思都在送来的那些东西上,没有发现到她的不自在。
  方才开门一阵冷风,原本不暖和的屋子愈发寒冷了,幼萤抱紧了小棉被,这才看见桌角处的一沓书。
  哦对,太后娘娘让她学习礼仪来着。
  柔臻姐姐帮她将那一堆书捧来,幸好她在花馆里认过字,读起书来也不吃力。
  姜幼萤小心翼翼地将那一本本书于床榻上摆开——《典服录》、《乐钟录》、《祭统注》……
  正翻动间,柔臻忽然凑过来,举起被压在最下面的一本书。
  “咦,这是什么?”
  姜幼萤眼皮一跳,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去拦她。
  “柔臻姐姐——”
  可是为时已晚!对方已将一本未标书名的花图册夺了去,好奇地翻开一页……
  啪嗒一声,女子手一抖,书本掉到了地上。
  周遭一时寂静,只听到幼萤紧张地呼吸声。她看了一眼摔在地上的书本——书页里没有多少字,可那一幅幅画面却是活色生香地万分显眼。
  画上的小人儿仪态万千,可无一不是将衣裳褪得干干净净,肢体交缠着……
  这哪里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该看的东西!
  只一眼,柔臻的脸颊就红了。
  幼萤更是红到了耳根,耳垂处像是下一刻就要溢出血来。她瞧着掉在地上的玩意儿,只觉得此物分外碍眼,却不敢伸手将它捡起来……
  茉荷也傻了眼:“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会出现在这里?”
  幼萤压下声音,难为情地道:“是《花柳本》。”
  “太、太后娘娘给你送这个做什么?”
  姜幼萤将书本捡起来,连看都不好意思看其一眼,慌忙心虚地将书阖上。
  “太后娘娘让我……以后和皇上做这个。”
  做、做这个?
  柔臻将书本又夺了去,皱着眉头,将花柳本囫囵吞枣地翻了一遍。
  越往下看,她的眉头皱得愈发狠了。
  阿萤身子娇,这上面的……她能受得了吗?
  柔臻深吸了一口气,转眼望向阿萤,小姑娘靠在床边,紧张地看着她。
  “柔臻姐姐……”
  “阿萤,你当真要这般?”
  不是她要这般,是太后逼迫着她,定要她这般。
  她将花柳本拿过来,右手紧紧攥着书卷,似乎在挣扎。
  “这又怎么了?”茉荷走过来,“反正咱们如今的处境都这么遭了,倒不如去试试,万一做上娘娘了呢?幼萤,你日后若真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呀!”
  这张脸,倒是比翻书还快。
  幼萤懒得与她周旋,只轻轻落了声:“我有些困了,茉荷,你且回罢。”
  茉荷与她们住的不是一屋,见她下了逐客令,也只好将刺绣拿好。幼萤知晓,对方素来是见风使舵之人,方来采秀宫时,她专门挑宫里头资历最深的宫女巴结,因此,才没有与她们两个住一屋。
  幼萤与柔臻住的屋子,是采秀宫里最小、最破败的。
  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没有热炭,只能互相依偎着取暖。
  昨夜折腾到很晚,今天又起了个大早,幼萤没一会儿就困了。窗外似乎又落了雪,雪水轻轻敲打在窗牖上,让她辗转难眠。
  一阖眼,脑子里满是今早在坤明殿中的场景。
  她掀开一袭如云似雾的帘,听见动静,床帐子内的男子终于转过头来。那一双眸如墨一般幽深,还带着些淡淡的疑虑,不等对方反应,幼萤连忙上前,伸了伸小手。
  她的手指有些发凉,一下子钻入暴君的掌心,引得对方眉头一动。见状,她赶忙将手指钻得更深了,直接钻入了对方的掌心。
  他的手心有些茧,应是常年握剑的缘故。姜幼萤的心猛然一跳,找到他的小指,轻轻勾了勾……
  少年身形微僵,旋即,垂下眼,眸光微动。
  鸦青色的睫羽像小扇一般扫下,稍稍掩住了眸光。那一刻,幼萤在心中暗想,这暴君也不想传闻中那般青面獠牙。
  反而,还有十分好看。
  醒来后,幼萤一直在研读《典服录》。
  昨夜果然下了一场大雪,院中又是一番银装素裹。柔臻姐姐早早出了门,踩着雪去了一趟内务库,数不清这是第几次她与内务库的宫人讨炭火。按理说,她是采秀宫的人,应该是由这里的姑姑给她发炭才对,可采秀宫的炭火总是不够,姑姑也懒得同她周旋,直接让她去内务库那里讨。
  柔臻没法儿了,只得天天去,只盼着哪日能将那里的人打动,给她些热炭过冬。
  当幼萤将《典服录》粗略浏览一遍完后,柔臻恰好从内务库那边回来。
  透过一扇窗,她看见正往院里走的柔臻姐姐,她连忙放下书卷,出门迎上去。
  周围有些干活的宫女,她不敢说话,只看着对方空空如也的两手。
  生怕她伤心,柔臻竟还安慰她:
  “他们还是不肯给,罢了,没有炭火,咱们一样也过得了冬的。”
  幼萤伸出小手,捂住了她被冻得通红的柔荑。
  估摸着时辰,二人该干活儿了。冬日里最要命的便是洗那一堆脏衣服,为了洗那些衣裳,她们手上都有些冻疮。
  刚从姑姑那里抱了盆子,正欲去打水,忽然听到路边两个小宫女的议论声:
  “什么,皇上今早又动怒了?”
  姜幼萤脚步下意识地一顿,偏过头去。
  不远处,是一堵矮矮的墙壁。几人的声音正是从墙后传来。
  “是呀,发了好大的火。好像是一个小宫女失手打碎了盘子,被皇上赐死了。我听闻,那还是贵妃娘娘最喜欢的心腹,送到皇上身边儿做了御前宫女。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就因为手一抖,说没就没了。”
  “贵妃娘娘的心腹,可是阿雅?我昨儿个刚见过她的。”
  “就是她,听说她哭得好生厉害,吵到了皇上,皇上直接让人将她的舌头拔了,流了一地的血呢。唉,凡是当了那御前宫女的,都没有个好下场的,也不知下一个轮到谁……”
  幼萤的面色一白,双腿竟有些发软。
  “阿萤?”
  柔臻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摔了。
  墙那头的宫女们渐渐走远了,姜幼萤的面色却是难看到了极点。她咬着发白的下唇,牙关有些颤栗,脑子里满是方才那几人的话。
  拔掉了舌头,流了好一地的血……
  一想起暴君那双阴鸷的眼,少女的身子又是一抖,雪化的时候真的好冷。
  “阿萤,你莫想了。”
  柔臻握住了她冰凉的小手,温声安慰,“咱们回宫罢,姑姑还等着我们呢。”
  少女抱紧了胸前的盆子,失神落魄地“嗯”了一声。
  魂不守舍地回到采秀宫,门口居然围了一大堆人,定睛一看,正是昨日刚见过的德林公公。终于等到姜幼萤,对方欢喜地迎上前,叫人将她手中的盆子拿开了。
  “幼萤姑娘,好事,天大的好事!”
  她怀中一轻,看着公公欢喜的神色,一愣。
  什么好事能轮上她?
  德林道:“幼萤姑娘,如今皇上那边缺了个御前宫女的位,太后娘娘让姑娘收拾收拾,去坤明宫轮班。”
  御、御前宫女?!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见她呆愣在原地,大太监以为她是欢喜坏了,连忙让人带她去屋里收拾东西了。
  坤明殿的御前宫女都是轮着班倒的,三天轮一次,一次便是一整天。幼萤今日前去,势必是要宿在那里了,柔臻帮她收拾好了东西,含着泪将她送出了采秀宫。
  一路上,她的手都在发抖。
  进了坤明宫,守门的小宫女说皇上正在批折子。幼萤要做的,便是前去帮他磨墨。
  深吸了一口气,她提心吊胆地随着德林公公走了进殿。
  姬礼正低着头,折子批得认真,似乎没注意到身侧换了个人。他今日没穿龙袍,着了件玄青色的软袍,头发披散下来,将他的侧脸微微挡住。
  幼萤站在他身边,取了墨条,开始磨墨。
  一小瓢敬水滴入砚面,她手指僵硬,将幽黑的墨汁推入砚池。过了许久,她的右手开始酸了,可暴君没说话,幼萤自然也不敢停。
  十指纤纤,像玉一样莹白,只是那指尖,却稍稍发着抖。
  她在害怕。
  屋内燃了香炭,丝丝雾气扑在幼萤面上,磨着磨着,眼眶忽然一湿,一滴泪珠子砸入砚池。
  少年终于抬眼,朝右边望来。
  见到姜幼萤,姬礼微微一怔,似乎没料到来的是她。
  只见少女双眸含着春露,眼眶微湿,腮畔也是微微发红。
  姬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哭什么?”
  小姑娘咬着唇,没说话,更是没敢看她。
  方才宫人说,皇上最不喜欢听女人哭了,嫌吵,还要拔她的舌头。
  见她凝噎不语,姬礼不悦地皱了皱眉。再她欲落下泪的前一瞬,出声道:
  “你再哭,朕就杀了你。”
  幼萤一惊,赶忙抬起一张小脸,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
  一双眼惶恐地看着他,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打了一个哭嗝。
 
 
第6章 真娇气
  姬礼:……
  她哭得时候没有发出声音,那一下更是紧紧闭着嘴巴,舌尖抵着上颚,身子冷不丁抖了一下。
  抖得发髻上的银白流苏晃了晃,光影打在簪上,折射出一道锋芒。
  姬礼晃了晃眼,冷着脸,转过头去。
  心中暗暗一嗤,真是娇气。
  他见过许多女子,欲迎还拒的、拼了命地爬他床的,倒是未见一边哭着,一边还勾他小手的。
  这些天,他也在来回做一个梦。
  梦里,那女子迎上他的刀剑,红着脸,手指一寸寸顺着锋利的剑身往里攀。忽然,对方捉住了他的手,那一只柔荑万分细软,就这般,在他心口轻轻一抚。
  经过一整天,姬礼算是记起来了,那梦中的女子,竟与眼前之人生得别无二致!
  原来竟是她。
  听德林说,她似乎叫姜幼萤。
  倒是有个好听的名字。
  少年手中攥着狼毫,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身侧少女止住了哭泣,又重新开始磨墨,轻微的声音细细传入耳中,姬礼忽然有些不自在。
  一股无名的烦躁忽然涌上心头。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不该有的想法就不要有。”
  冷冰冰一声,让幼萤微微一怔,握着墨条的手抖了抖。
  对方转过头来。
  看着她可怜兮兮的一双眼,姬礼觉得有些好笑。她不是很有手段吗,怎么如今却只会给他哭?
  “还哭?”
  一声轻喝,小姑娘的眼皮跳了一跳,慌忙将墨条搁了,抬起一双柔软的眸望向他。
  那眼泪,说落下就要落下了。
  真他娘的娇气。
  “肖德林!”
  只一声唤,守在门口的大太监连忙掀开帘子跑进了殿。
  “哎,万岁爷。”
  姬礼有些烦躁地站起身,“怎么把她给朕整过来了?”
  幼萤站在那儿,不敢抬起头。
  德林公公匆匆瞟了她一眼,赔着笑同姬礼道:“皇上,前一个磨墨的被您给赐死了,于是就……”
  “朕问的是,她怎么来了?!”
  暴君那语气,似乎对她避之不及。
  “皇上,她是太后娘娘跟您安排的初礼宫人,要陪着您念书的。”
  “少在朕面前提太后!”
  暴君似乎愈发恼了,玄青色的袖摆猛一拂桌,竟带下一盏青花瓷来。
  听着瓷器摔碎的尖利声,姜幼萤又是一阵瑟瑟,暴君已绕到另一边,恼怒地掀开一袭珠帘。
  玉珠子簌簌碰撞,发出一片清丽的声响。似有清风穿过窗牖,又将那珠帘吹得愈发响了些……
  幼萤心跳如雷。
  “皇上,”肖德林声音弱弱,端了一盏茶,“您消消气,太后娘娘也是为了您好,下个月的国宴——”
  姬礼目光如刀似剑,“唰”地一下子望来。
  太监慌忙扇了自己两耳光,“瞧奴才这贱嘴,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皇上一向与太后娘娘不对付,当然,也只是皇上单方面的不对付。
  更为准确一些,是皇上与谁都不对付。
  那一声声耳光抽得响亮,没一阵儿,肖德林面上就出现了两片狼狈的五指山。听着耳光声,幼萤愈发害怕了,待暴君处置了德林公公,是不是就该轮到她了?
  谁料,暴君走到床边,兀自坐了一会儿。又不是德林悄声在他说了些什么,他竟抬起头朝幼萤这边看来。
  小姑娘连忙将脑袋低下了。
  虽是低垂着眉眼,可幼萤仍是能感觉到暴君的目光,冰凉、尖锐、锋利,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看透。
  片刻,他抬了抬手,示意幼萤过去。
  这张床,她是认得的,床帘她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姜幼萤走到床边,暴君抬起她的头。
  “会些礼仪?”
  肖德林在旁边应和:“是,姜姑娘是专门负责国宴礼仪事务的。皇上有什么事问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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