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的打脸日常——榟霂
时间:2021-12-28 16:13:34

  “傻丫头。”
  沈芝心中感动,看到她脸上因为方才走在檐下而沾到了不少水珠,便拿出袖中的丝帕替她擦了擦。
  彩珠不好意思地垂头笑笑,突然看到沈芝被泥水洇湿的雪鞋,蓦然蹲了下去,用自己的衣袖替她擦着,着急道:“呀,姑娘的鞋脏了,您前日好不容易得了这双软缎面的新鞋,可不能这般糟蹋。”
  说到这双鞋,还是彩珠为了她,去秦管家处与人大吵了一架得来的,每月廿十,姑娘们屋里的一应所需都会送来,唯独到了沈芝这儿,与其他姑娘差了一大截,连双像样的鞋子都没有,那些人存心就是想让她在老太太寿辰上出丑。
  至于那些人背后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个平日里笑意盈盈,实则变着法地克扣她屋里银两和物什的二姐沈敏,大姐沈璇素日身子不好,所以这府里的部分管家权,便落在了大夫人的养女沈敏手中。
  彩珠气不过沈敏如此对她,背着她去沈敏屋里的秦管家处大吵了一架,这才得了这双软缎的新鞋,所以格外宝贝些。
  沈芝将她扶起来,认真看着她道:“彩珠,别在意了,过两日,这样的绣鞋,咱们要多少有多少。”
  彩珠仰头看她,道:“姑娘,您就别开玩笑了。”
  沈芝知道彩珠一下子不会信,无奈地笑了笑,刚想再开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娇俏之音。
  “哟,这么大的口气,在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刚从建邺来的芝妹妹。”
  那话充满讽意,又特地将建邺这两个字加重了,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从乡下来的一样。
  来人一席绯纱缠金广袖裙,发上珠玑缭绕,腰间环佩玎珰,打扮得格外华丽招摇,正是前两日在老太太寿辰上被气得落水的二姐沈敏,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西跨院二房那头的堂姐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立在沈敏身后,趾高气扬地瞧着沈芝。
  沈芝料她来者不善,但亦没有退让,直直迎上她的目光,道:“是我,二姐。”
  沈敏斜着眼睛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沈芝一席素衣在她面前,干净得就像是一株亭亭玉立的雪莲,未施粉黛,就美的惊心动魄,真是越看越讨厌。
  她想起那日永定侯世子的那一双眼睛全在沈芝身上,胸腔瞬间溢满火气,尖酸刻薄道:“四妹妹口气大就也就罢了,这勾引人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好,不愧是梅姨的女儿,不过我告诉你,你若是还敢打我夫君的主意,我定不会饶你。”
  沈芝听完她的话,一双眸子冷若寒霜,她本不会因为她的三言两语而内心起那么的波澜,但沈敏竟是将她的母亲也一道折辱进去了,这是她绝对无法忍受的。
  她的声音清亮如玉珠,落在这院内掷地有声:“二姐说话如此尖酸,若是被不知道的人听去,还以为咱们侯府姑娘都是没教养的呢,再说二姐你还没进永定侯家的门呢,就这般心急地在外宣称自己永定侯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到底是心里多没底?”
  “你!小贱人!”
  沈敏被她戳到痛处,气得一张脸上青红皂白,像是开了染坊一般,骂了句小贱人后,抬手就想打她。
  但下一刻,就被沈芝眼疾手快地抬手挡住了,她从小子庄子上长大,小时候在田里玩惯了,力气自然比这些高门贵女要大些,她将沈敏的手臂攥的紧紧的,注视着她道:“二姐,我奉劝你一句,你这桩婚事是怎么来的,大家心知肚明,总把它放在台面上说,容易翻船。另外,你若下次再敢对我母亲出言不逊,我绝不会放过你。”
  沈芝的一双眸子仿若淬了寒冰,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杀气令人胆寒,全无半点往日的温婉柔和,看的沈敏浑身一抖,她根本没料到,从来了侯府后就安静顺从的沈芝会有这样的一面。
  沈芝走后,沈敏呆呆地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得后脊背一阵阵发凉,她咬着牙,眸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停。
  那两个跟着沈敏来的堂姐妹方才早已看傻了眼,她们自然又没料到沈敏会在这庶出的姑娘身上栽了跟头,一时瞪大了眸子,面面相觑。
  待反应过来后,她们倒是突然觉得,这沈敏实则是只看似厉害的纸老虎罢了,被沈芝一戳就破,倒是也没什么本事,想到她平日里也曾颐指气使地对待过她们,便借机也对着她冷嘲热讽起来。
  “二姐姐可真是好脾气。”
  “是啊,平白被那乡下丫头拿乔,竟然还能忍气吞声到一声都不吭。”
  “你们……”沈敏没料到两人会如此,气的一时语塞,涨红了脸却无力反驳,只好愤愤然甩袖而离去。
  *
  晚膳后,沈芝并未向以往一般坐在绣房内绣冬日要用的缎面,而是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起东西来,彩珠见状,一时纳闷,上前问道:“姑娘,您在寻什么呀?”
  沈芝站在凳子上,正在翻着摆在博古架高处的书册,转头看到彩珠,问道:“彩珠,我先前在藏书阁买来的那部《天元帝纪》,你可见过?”
  彩珠挠挠头后,眸子一亮道:“记得,我见姑娘没看几回,便将它收在次间书架上了,姑娘等着,我去给你取来。”
  说罢,她转身便往次间而去。
  片刻后,彩珠将那本积了灰的书册拿到沈芝跟前,用帕子擦拭干净后,方才递给她。
  沈芝向彩珠到了声谢,便差她出去了。
  而后,沈芝独坐在灯火下,开始翻看起这本多年前她偶然买下的《天元帝纪》。
  天元帝李丰是大永朝的第三位皇帝,在位期间,励精图治,极为勤勉,更值得称道的事,他一生战功赫赫,当年他横扫边疆,威震外夷,为大永开疆拓土,在位短短十余载,便创下了“天元之治”。
  故虽然他英年早逝,史家却对他评价极高,称颂极多。
  而当年比这位天元皇帝还要传奇的,便属那个跟在李丰身边东奔西战的少年,也是如今的雍州王,陆远峥。
  由于他当年是先帝亲征穆达尔时麾下最得力的战将,故而他的不少事迹也被史官顺带记了下来。
  全在这本《天元帝纪》中了,沈芝之所以找出这本书,也是为了借着书中记录之事了解一番陆远峥。
  毕竟她即将远嫁雍州,成为陆远峥的王妃,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了解一些陆远峥,对她将来的日子一定是大有裨益的。
  且她冥冥中觉得,这陆远峥虽然凶名远播,但或许并非如世人所传的那般面目可憎。
  她记得,小时候老师李茗总喜欢给她评说一些已故或是当世的英杰,说到天元帝的时候,曾提过一次陆远峥,当时李茗的态度和一般人很是不同,在她看来,陆远峥的杀伐果决,残暴手段虽然被世人传成可怖的杀神,但换言之,他的杀戮又何尝不是保护了大永的百姓呢?
  大永的百姓不该畏他惧他,反而应该感激他。
  那番话,至今都让沈芝记忆深刻,自那以后,她学到了,对待任何事情都应该用公允的态度去看,不该被世俗所移。
  屋内一灯如豆,沈芝独坐案前,仔细地翻看起来,一直到了后半夜,她才将书册合上,吹熄烛火爬上床休息。
  她阖上眼睛,心绪却久久不能平静。
  那些关于陆远峥的文字再次浮现在脑海,在她眼前勾勒出那个横刀立马,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
  一席银甲,披风烈烈,所到之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十七岁,就被李丰收为义子,分封为王,掌管整个雍州,成为大永唯一一位手握实权,位高权重的异姓藩王。
  先帝驾崩后,年少的太子李羽登基,陆远峥这个权倾天下的义兄并未还朝弄权,相反,他在边塞忙着战事布防,震慑那些因为天元帝薨逝而蠢蠢欲动夷族。
  这样的陆远峥,真的会是百姓口中冷血无情,阴狠毒辣的杀神吗?
  尤其是在看了那些当年他随先帝出征时的经历,沈芝愈发,或许,传言只是世人以讹传讹,互相夸大的结果,真正的陆远峥没有那般骇人。
  她坚信,若是她嫁过去后,安分守己地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去触怒陆远峥,与他保持距离,那陆远峥就没有道理会要她的命。
  而且陆远峥的王府后宅唯她一人,干干净净的,并不会像嫁给那些后宅内妻妾成群世家子弟一般,让她整日周旋在女人们的勾心斗角中。
  这样看来,这雍州王府反倒是个适合她安稳度日的好去处。
  沈芝琢磨完这些后,心下便生出了一个念头。
  既然事已至此,她不如就踏踏实实嫁到雍州去,在陆远峥的后宅本本分分地过上三五载,等哪天雍州王忘记她这号人时,她说不定能找个机会逃出王府,就此获得自由。
  想到这儿,沈芝顿觉豁然开朗,今日因纠结这件事而悬着的一颗心也渐渐放下,睡意袭来,她沉沉睡去。
 
 
第3章 事端
  没过几日,宫里的聘礼便到了,由于雍州山高路远,所以这聘礼是皇帝李羽替陆远峥备给明远侯府的。
  这日一大清早,所有人都早早的立在前院里,等着替沈璇纳征。
  沈璇一席深绯色华服,站在明远侯和大夫人中间,双手交叠身前,对着正门而立。
  自知道要嫁去雍州后,她已寻死过一回,被救下后整日以泪洗面,几乎把眼泪哭干了,平日温良纯和的她此刻脸颊和眼眶都是浮肿的,即便涂了不少的脂粉,却还是遮盖不住。
  她拒绝了林慕替她打的主意,让沈芝替她嫁到雍州去,因为她有自己的良心和底线,她不想让沈芝代她去送死。
  沈芝此刻穿着华服站在人群中,亦愁闷着这桩事,在她看来,沈璇是这个府里除了彩珠外唯一真心待她的人,她性格极善,待她亲如姐妹,也曾在闺中密谈时告诉过她自己与工部裴侍郎家的二公子私定终身之事。
  沈芝知道,沈璇此番,是抱着必死之心了,可她不想让沈璇这般善良的人死去,她须得再找机会说动她。
  沈芝正想着,送聘礼的仪仗队就到了,为首的是皇帝身边的张公公,黑幞头,红袍衫,仰着圆脸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众人行完礼后,张公公便扯着细嗓开始报聘礼。
  紧接着,侍卫们便将一个个的红木箱子抬了进来,整整齐齐地摞在院子里。
  张公公一边报,一边翻着手中的小黄册,半盏茶后,嗓子都喊累了,却还未报完。
  身后的小太监察言观色地给他递上茶杯,张公公斜着眼睛睨了那小太监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喝了一口,而后继续报起来。
  因他未走,侯府众人只好恭恭敬敬地垂首立着,一个个心怀各异,眼观鼻鼻观心。
  到了最后,装聘礼的箱子几乎摆满了一整个庭院,彼时,府中所有的姑娘无不开始羡慕起沈璇来,谁也想到,这雍州王竟然如此阔绰,下了这么多聘礼给未来的王妃,但是一想到那雍州王曾经的骇人事迹,一个个又悄悄地在心中打退了堂鼓。
  张公公报完聘礼后,与明远侯沈朗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站在院内的人群开始走动起来,一个个伸长脖子看来看去,在那一箱箱稀奇珍贵的聘礼旁驻足观看,议论纷纷,惊羡不已。
  其中眼红地连手中帕子都快攥断了的,就要数沈敏了。
  她看着满院琳琅满目的聘礼,心中翻腾起的气血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滚沸一般。
  在她看来,这场纳征于她而言简直就是一次奇耻大辱。
  想当初,永定侯府向她们家下聘时,送来的箱子统共加起来也不满半条回廊,规制与今日相比,矮了一大截,且里面的东西都是些寻常人家下聘时所见的黄白之物,一件稀奇物件也训不出来,要知道,永定侯府在长安是出了名的豪门望族,如此下聘,足可见其不上心。
  也不知他永定侯府是有意还是无心,在聘礼上如此敷衍,让她一下子脸面全无。
  而如今这沈璇这一场,自然会让大家又想起了当日永定侯府对她寒酸下聘的一幕,一时间,几个平日受过她欺负的姐妹便开始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压着嗓子对她讽言讥诮起来。
  “诶诶诶,你们记不记得二姐姐纳征那会的样子?”
  众人以袖掩唇笑起来:“我看呀,与今日的规制比,恐怕不及万一呢!”
  “你说就她这般不受永定侯府的重视,平日还仗着未来世子夫人的身份嘚瑟个什么劲啊,以后嫁过去,不定过什么样的日子呢。”
  沈敏站在廊下,将那些人在背后嘲讽自己的话听去了大半,气得牙痒痒,却又碍于明远侯和大夫人在场,无计可施,涨红了一张脸负气而去。
  她忿忿然往庭院外走,出了月洞门的时候,看到不远处鹅卵石铺就的石子路上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是沈芝和沈璇。
  沈璇这个纳征的主人早早退场,让沈敏觉得很意外,更意外的是,沈璇身边竟然还跟着前两日与她结下梁子的沈芝。
  两人身后并未跟着侍女,手挽着手亲密无间地说着悄悄话。
  沈敏靠在月门边,凝望着他们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眸子,旋即,脚步轻移,悄无声息地跟上前去。
  *
  沈芝扶着沈璇来到玉鸣轩内,屏退完侍女后,便满脸恳切地对沈璇道:“大姐姐……”
  沈璇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并未给她说完的机会,就执住她的手,截断了她的话语:“小妹,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请你别再劝我了,我心意已决。”
  沈芝并未放弃,抽出手来反执她,语重心长道:“二姐姐,你真的不必担心我,到了那里,我自有我的打算,且你再好好想想,难道你真的放得下裴家公子?”
  “我……”沈璇一时沉默了,半晌后叹了一口气道:“我与他,这辈子终究是有缘无分了。”
  话音甫落,沈芝突然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越过她,投向门口落地的缦帘漏空的一角。
  隐约看到了一条浅橘色褶裙的边摆。
  今日穿这个颜色的……
  是沈敏!
  她在外面偷听!
  沈芝心头一跳,眼前的沈璇却仍旧不知地在喃喃而语:“小妹,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替我去白白送……”
  命字还未说出口,沈芝心中已拿定了主意,她眸光微动,故意大声打断沈璇道:“大姐姐,你就让我替你嫁吧,我保证,去了雍州以后一定谨慎行事,绝对不会惹出岔子。”
  沈璇瞧着她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这么一出,不明所以的皱起了眉头。
  沈芝却又自顾自地用欢喜雀跃的语调道:“太好了,大姐姐你答应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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