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们有什么功绩?”青诀走到他面前,眼底藏着深深的憎恨,“这么多年来,可有护过青雀宗半分?一群贪生怕死之辈,还想享受长老的地位,我母上废你们又有何错?”
她伸手捏住青溦的脖子,一直捏到他断气都不肯松开,而后割下他们三人的头颅,独自来到祠堂,跪在她母上面前。
诉说着:“我给你报仇了,你欠下的债我也还清了,你留下的遗愿也快要实现……”
她笑了笑,滑落一滴眼泪,“你生前总说我无用,你看,这不是都办到了吗?”
用血泪,一步步走到现在。
可是再也听不到她的肯定了。
“你看你多笨?想要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好吗?非要让我去猜测,让我去误解……”
“生前不肯对我说一句好话,现在哪还有机会呢?”
她笑着喝下一杯酒,又敬她一杯。
在她印象中,母上总是严厉又不近人情。现在死了,为什么会那么怀念呢?
青诀醉得一塌糊涂,丢下酒瓶,抱着她的牌位胡言乱语。说着说着,整个人都爬上祠台,蜷缩着身子和牌位抱在一起深睡。
邹子彦从身后走来,将她从台上捞起,他整理好散落的排位,默默上了三柱香。
如果真的在天有灵,他希望青栾和她能彼此和解……
寒冷的冬天,相互拥眠。
青诀睁开红肿的眼睛,沙哑着问:“几时了?”
他从身后将她抱住,磨蹭着她的肩膀,“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可是我看外面已经日上三竿了。”她恍然起身,拿起披风,“我得处理事务。”
“青诀,”他从身后走来,将她抱入怀中,“都交给霖岚吧,你给自己放一段时间的假。”
她慢慢放松下来,“也好。”
魔界的冬天比以往都要阴冷潮湿,但是好在没有冰天雪地,景色还算不错。
她跟着他一起看过每一处的风景,冬天很快就过去,又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
就在这时,霖岚也传来好消息:奴隶场已经彻底改造完毕。
青诀收到他的信,迫不及待地跑去找邹子彦,“我要回青雀宗,你跟不跟我一起?”
邹子彦正在雕刻东西,一见她光着脚就跑来了,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起身将她抱起来,“你怎么又不穿鞋子?”
“我跑太快了。”青诀又被放回毯子上,她拿出霖岚给她的信,脸上抑制不住高兴,“你要不要跟我回去看看?”
邹子彦俯下身子,帮她穿鞋,“不了,我送你过去吧。”
青诀错愕,“你不跟我一起吗?”
“我还有些事,做完了来找你。”
青诀有些失落,他突然不陪着自己回去还挺失望的。鞋子穿好,她不肯下去走路,抱着他的脖子,“你背我一截好不好?”
邹子彦对她的要求向来有求必应,他俯下身子将她背起来,嘱托她:“这几天没人管着你,你也别太得意忘形,要是被我发现你不好好养身子,我就打你屁股。”
青诀恼怒:“你不要以为我打不过你。”
他没得商量,“你本来也打不过我,乖乖听话,不要让我担心行不行?”
她趴在他背上,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过了会儿又问他:“你有什么事不能陪我回去?”
他说:“不告诉你。”
他当真把她送回去就走了,青诀愤愤不平,回到青雀宗的喜悦感也冲淡了不少,老想着他有什么事比自己还重要。
她回来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可是青黛却郁郁寡欢,揪着她窗台上的兰花。青诀忍不住让她:“别揪了,都快被你给揪秃了,柳榆呢?他怎么不把你带出去玩?”
青黛恼怒道:“他死了。”
“?”青诀抬起头,“吵架了?”
她哼了一声,愤愤不平道:“我上次不是说想去人间玩吗?柳榆他明明答应了我,现在又跟我说过两天,可是我现在就想去啊!再过两天,再过我就没有这么想去了!”
这点小事也能把她委屈成这样,青诀教育她:“没准是真有事,你要多体谅他。”
“可是,他有事可以跟我说嘛,我又不是不能理解,可是他又不解释……”青黛揪秃了兰花,心情总算好了些许,她坐到青诀身边,问她:“宗主,魔宫好玩吗?你怎么玩这么久才会来?”
“还行吧,也就那样。”
“对了,少主怎么没跟你一起?”
青诀淡定道:“他死了。”
青黛:?这别扭的感觉,怎么有点熟悉?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呜,真的好不喜欢写剧情,只想着谈恋爱……我感觉还有几章就要完结了,番外顺序暂定:霖岚—齐陵—楚经秋,写到大结局再告诉你们大概内容,你们看着买。
第76章 她的祝愿 ·
邹子彦不来, 青诀确实郁闷了很久。
但是很快又投入到忙碌的事务当中,霖岚呈上的册子看得她眼花缭乱,好不容易熬夜看完, 第二天又得顶着晕头转向的脑子,坐着马车跟霖岚去奴隶场实地考察。
马车晃悠着, 青诀都睡着了。
霖岚盯着她看了几眼, 没有出声打扰。
奴隶场很快就到了,青诀仍未醒来。
霖岚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状况, 又放下帘子特意为她挡住光线。
青诀睡得迷糊,一抹冰凉落在她额头。
她伸手去抓,握住了一双如玉冰凉的手。
“宗主,该下车了。”
“到了吗?”青诀睁眼,发现自己抓的是他的手, 连忙松开,“我怎么睡糊涂了。”
霖岚收回手,淡淡一笑。
他起身掀开帘子,带着她下车。
奴隶场焕然一新,跟以前完全不一样。
原先那些肮脏的泥土都铺上了板砖, 破旧的房屋也得到了修缮, 就连那些奴隶也都变得很不一样了,个个精神抖擞, 干起活来很是卖力, 也不再见那些老弱病残。
霖岚带着她往前走,跟她介绍:“现在改奴隶制为工薪制, 多劳者多得,家里有老弱病残需要养活的人, 干起活来自然卖力,而那些无人赡养的老人,青雀宗也会出钱补贴这一部分损失。”
青诀点头,对自己今日所见还算满意,“南阳那边可有说什么?”
“南峪城主说,只要账面上没有问题,他都能接受。现在短期内的亏损都是青雀宗在承担,目前有些吃力,但是等过两年,就会慢慢转亏为盈,后面会轻松很多。”
青诀最欣赏霖岚的地方,就是他不会只贪图眼前的利益,还会往更深的地方去思考。
短期的亏损不重要,重要的是可持续性发展。青诀点头,“做得不错。”
她来到绣坊,立马就有三五个姑娘跑过来跪下,嘴里喊着“再生父母”,又是磕头,又是感恩,个个热泪盈眶,而后聚集了越来越多的绣娘们,还拿出她们珍藏的绣品要送给她。
青诀本来没打算收,后来霖岚说了一句:“收了她们会心安一些。”
她这才收下绣品,这一收就收了一大堆,什么腰带手帕,荷包香囊,挂了她一身。青诀无奈地看着自己,“我从来不挂香囊的,你拿回去给底下人分了吧。”
霖岚看得笑了,那双温和的眼睛带着笑意,落下浅浅的微光,“好,我拿回去给他们分了。”
青诀无奈,“你还笑?快帮我取下来。”
他眼神温和,垂眸取下她头发上的穗子,握在手心里,“其实宗主这样也挺好,染了烟火气息,让人更觉得亲切了。”
“我平时还不够亲切吗?我平时就是太温和,你看青黛都要蹬鼻子上脸了。”
“宗主那是宽容,”他笑了笑,似是有些怀念,“其实宗主待人一直都宽容。”
青诀觉得这样不好,她前世就是待人太宽容,才让那些人肆意欺辱。
今世变得自私自利一些,反而再无人敢欺负她,稍微给点甜头,他们都得感恩戴德地跪谢。
“我算是看明白了,”青诀走在前头,“强者的宽容才是宽容,弱者的宽容只叫软弱。”
霖岚微微张嘴,却是欲言又止。
等回到马车上,过了许久他才说:“那些过去的事,宗主还是不要再回想了,就当是全新开始。”
马车缓缓启动,青诀望着窗外的景色,忽然说:“霖岚,我时常想起以前的事情,如果那个时候你就和现在一样,全心全意地帮着我,是不是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霖岚心中苦涩,无法回答。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唯一恢复记忆之人,那他便可以免她一世烦忧,护她一生喜乐。
高大的青雀神像睥睨着众生,青诀走到一半,忽然回头问他:“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青雀神吗?”
“当然有。”
“那它要如何才肯莅临人间?”
霖岚想了许久,轻声答:“等世间再出现一位和当年先祖一样普渡众生之人,青雀神便会像当年一样,重返人间……”
青诀在神像面前立了很久,似是若有所思,她回到殿中看了很多关于青雀神的记载,看得入神,喝空了好几盏茶。
霖岚帮她添满茶杯,偷偷看她一眼,“宗主要下会儿棋吗?”
青诀来了兴趣,放下手中的书,“好啊,很久没和你下棋了。”
他起身拿来棋匣,坐在她对面,“宗主,我若是赢了能否给个彩头?”
“当然可以。”
他们二人的棋艺都为母上所教导,彼此不分伯仲。但是霖岚心思更细,青诀太过散漫,几局下来竟是她输得最惨。
她捏着棋子问:“你想要什么彩头?”
霖岚淡笑,“上次见宗主的兰花图画得尤为漂亮,我能否讨要?”
青诀都想不起来那幅图了,过了会儿恍然大悟道:“哦,那幅画没画完就被子彦添两笔给毁了,我顺手送给了他。”
原来是送给邹子彦了,还是两人合画。
霖岚有些失望,“那宗主能再为我画一副吗?属下实在是喜欢。”
再画一幅啊……
青诀细想,“那你再赢我一把。”
霖岚微微凝住神色,变得认真。
这局虽然青诀的胜面更大,但是他想要的,就一定会牢牢攥在手中。
他谨慎落下棋子,将她步步逼退。青诀也不甘示弱,紧咬着优势不放。
两人厮杀数十回合,最后霖岚以微弱的优势,赢下了这局棋局。
霖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温和而笑,“宗主。承让了。”
青诀又输了,整盘棋都被他牢牢捏在手心里,将她一步步引入圈套,逐个击破。她怀疑道:“你之前输给我是不是故意的?”
霖岚又笑了,他不好笑得太过放肆,微微抬手掩饰,“怎么会呢,宗主太不自信了。”
不是她不自信,而是这几把输下来人都给她输傻了。她放下棋子起身,兑现自己的承诺,“行,给你画一幅,想要什么样的?”
“想要那株浅绿色的兰花。”
青诀感叹,众人都喜欢郁郁葱葱的那株,他却和自己一样都喜欢那株细小不起眼的。
他还真是合自己的心思。
铺开宣纸,提笔作画。
霖岚在她身旁安静磨墨,偶尔抬头看她一眼,又垂下神色看她笔下的画作。
不得不说青诀画这些真的手到擒来。
她是个做事干净利落的人,下笔也是如此,随手勾勒,便是浑然天成。
他想到那副青雀神像图,自己画了数十张,却只敢拿最好的一幅给她看。而她连草纸都不曾画过,提笔便落,画完便成型。
他感叹道:“明明当年是一起学作画的。为何宗主却下笔流畅,我却连落笔都要思索很久。”
青诀垂下眼眸,告诉他:“作画的时候不要想太多,想得越多,只会越犹豫。”
她画完底图,又问:“要一起上色吗?”
能与她一起作画,当然是梦寐以求之事。
霖岚手下略微慌乱,拿起画笔,“好。”
底色铺好,只需要勾勒叶形和花朵。
他们都没有用对方的调色,各自勾勒。
结束后才发现两边浑然天成,色彩和谐,连笔锋都相差无异,就像同一个人所作。
青诀笑称:“不知道的还以为同一个人画的,霖岚,你这样画不是也挺好的吗?”
他愣了一瞬,方才画的时候只想着要跟上她的进度,没想太多,未曾想这样画完也挺好。
他心中郁结微解,释然一笑,“宗主说得对,下笔不能犹豫。”
“谨慎是好事,但该你放松的时候,还是需要放过自己。”她吹干画作,卷起交给他,“也无需去羡慕别人,你也有你自己最好的安排,霖岚,我希望你能真正实现自己的抱负。”
实现自己的抱负……吗?
他收下她送给自己的画作,一直抱在怀中,拿回房中小心翼翼地打开。
清幽的兰花像极了她,比不过牡丹大富大贵,也比不过桂花沁香浓郁,但却是他最喜欢的模样。
他怀念地伸手去触碰,展开整幅画卷,才看到角落上提的小字:便是东风难着力,自然香在有无中……
霖岚望着,竟是笑了。
他的眼眶略微湿润,抚摸着她落下的印章,是他送给她的那块小章。
这便是她对自己最好的祝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