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俩之前因为说乔宿坏话挨了潘安疆的骂心里都憋着一股气,现在见到乔宿自然要发出来。两人一唱一和,从乔宿头顶的首饰评价到她脚上的靴子,明嘲暗讽说了个遍。
“乔姑娘不是做首饰的吗,怎么头上这么素净,这支木簪子瞧着有些寒碜啊。”
“脚上这鞋是布的吧,这么冷的天穿着肯定冻脚,姑娘若是不嫌弃我有双穿坏了的锦缎棉靴,修补修补还能用。”
“我不穿别人穿过的鞋。”一直低着头的乔宿忽然站起来,慢悠悠地朝着蔡笙的方向走过去,“我这木簪子是素净,但上面的花枝绕是我自己刻的,几位也是有见识的人,知道这花枝绕的纹样有多难刻。”
蔡笙被她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地往张小姐身后藏:“你别过来!你在那儿老实待着,谁许你过来的!”
乔宿加快步伐,走到离她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停下了,扫了一眼她的头顶,盈盈笑道:“蔡小姐头上倒是华丽,这支水仙花簪仿制的确有那么几分相像,可惜技艺不够钱,画虎不成反类犬,有些可笑了。”
蔡笙愣住:“你讽刺我?!”
“蔡小姐聪慧。”乔宿说完又转向张小姐,“小姐手速倒快,这支迎春花簪原来是被姑娘买去了,倒是挺衬姑娘的。过几日还有配套的璎珞,姑娘若是喜欢可以去天丨衣阁瞧瞧。”
张小姐涨红了脸:“谁会想买你做的东西哇!这东西是下人买的!早知道是你做的我才不要!”
话刚说完,身旁另一位绑着双丫髻瞧着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便开口了:“原来姐姐不喜欢!那姐姐送给我吧。”
“闭嘴!”张小姐红着脸捂住她的嘴。
乔宿看了一眼,默默回到原位。
这些大小姐也就会打打嘴炮讽刺她几句,实则好面子,脸皮薄得很,她三言两语便让她们恼羞成怒,蔡笙扯着身旁的姐妹解释她头上的水仙花簪是余岳自己做的,绝没有仿制。
那些人嘴上说着相信,眼神却在偷笑。她们瞧不起乔宿不假,却也不得不承认乔宿的手艺设计都是上乘,若她安分做个匠人也就算了,偏要跟她们混在一起,拉低她们的身价。
也不知道潘安疆中了什么邪,非要把乔宿请过来!
周围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扯烂撕碎,乔宿垂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这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很不好,尤其那些眼光并非善意,就算她有钢铁般的心,此刻也觉出几分厌烦了。
干脆把礼物送到潘安疆手里就回去吧,两人明明只有一面之缘,也不知道潘小姐请她来是为了什么。
外面突然变得嘈杂起来,厢房里那些小姐探着脑袋出去看,顿时变得激动起来:“陈大人!陈大人来了?”
“哎?他怎么和潘小姐一起来的?”
“还有御史大人呢,三个人一起来的。”
“陈大人和御史大人是同窗旧友,一起过来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我恨我那个不务业的哥哥,若他能争气一些就能和陈大人是同窗了!”
“你哥哥不争气你争气不就行了,等你拿下陈大人,他自然就是你们家的人了。”
乔宿站在人群外围,往下瞥了一眼,潘家兄妹和陈开扉一起在众人目光的簇拥中缓缓上来,潘固城走在中间,陈开扉与潘安疆一左一右,潘固城与潘安疆满脸喜悦,陈开扉则微微皱着眉头。
可能是在为陈开淑的事情担心吧,也不知道陈开淑怎么样了。乔宿心里想着,随着流动的人群慢慢退后准备回厢房去。
可没等她走到门口,潘安疆眼尖看到了她,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来,穿越拥挤的人群走到她面前,“哥你看!乔姑娘来了!”
!!!
霎时间乔宿成为了全场的焦点,陈开扉的目光也投过来,在与她对视的一刹那,他眉间舒展开来,眼中露出几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乔宿(惊恐.jpg):让我走!!!
第36章 .大哥 ·
潘安疆亲昵地拉着乔宿的手带到潘固城面前, 欣喜道:“我的水仙花簪就是在她那儿买的,还有这支顶簪。”
潘固城对她笑笑:“乔姑娘好。”
“见、见过两位大人。”乔宿低着头,陈开扉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压抑不住内心的喜悦,可又不想让潘安疆看出来。
潘固城道:“乔姑娘不必多礼。我们进去说吧。”
他们在隐州城认识的人不多, 本打算只请这些日子陪潘安疆玩的那些小姐们, 让她们自己闹腾一下就好。可城中不少权贵听到风声之后不请自来,迎玉楼就变得拥挤起来。
原先那屋的千金小姐们正聚在门口偷看陈开扉,见乔宿跟着他们进了另一间包厢, 气急又不解地抱怨起来。
“怎么回事?一个匠人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他们这样对待!”
“陈大人也进去了,好不容易见到陈大人一面,还没有听他说句话呢!”
“陈大人这一进去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出来了,又见不到了,还没看过瘾呢。”
“便宜乔宿了,能欣赏陈大人的美颜那么久。”
几人中忽的有一人冷哼一声:“你们真当是乔宿占了便宜?”
她们转过头,说话的女子是隐州最大点心铺子的掌柜的女儿。
蔡笙道:“你又知道什么?这里可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潘小姐喜欢你家的点心才请你, 你不会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吧?”
那女子冷笑:“我家的点心不仅潘小姐喜欢,陈大人也喜欢呢。上个月几乎每天都来买一份——送到乔宿家中。你们再看不起乔宿,可你们当中谁又有乔宿这个待遇?”
“你放屁!”蔡笙瞪了她一眼,脸色气得发白,“尽在这里胡言乱语!”
“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们问一问银承侍卫便知。”
那姑娘神色淡淡,把自己带来的点心放到桌上,便挤开人群下楼去了。
“好好的生辰宴被你们搞得乌烟瘴气, 这种地方不待也罢。”
另一间包厢中,潘安疆还在对潘固城讲着她和乔宿之间那一面之缘。
“我被余岳和庄弘简诓骗, 真以为乔姑娘是窃了他们的作品。”潘安疆借机跟乔宿道歉,“那日刁难姑娘,真是抱歉。”
乔宿笑笑:“无妨。”这屋子里她熟悉些的也就陈开扉一人,但因为潘家兄妹的缘故,陈开扉今天怪怪的,目光盯着一处像是发呆,都没有抬起过头来。
“陈开扉!你别老低着头!乔姑娘之前给姐姐做过簪子,你们认识的吧?”潘安疆走到陈开扉身边,拍了一下他的椅背。
潘固城喝道:“不许对陈兄无礼!你是晚辈,怎么能到直呼其名?”
潘安疆毫不在意:“反正都无礼这么些年了,陈开扉又不介意的。对吧?”
陈开扉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的却是乔宿。
乔宿正望着那三人发呆,从潘安疆刚刚的语气和潘固城的话里推测出潘安疆和陈开扉之间肯定是有些什么。
之前莆儿说过陈开扉原本在都城任职,后来拒娶丞相之女才到了隐州来。
所以说潘安疆和陈开扉之间有感情纠葛?
原来如此,又是好友之妹又是丞相之女,难怪陈开扉一脸的为难。
乔宿与陈开扉目光相接,刚刚理清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乔宿对他眼中的深沉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于是抬起手,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加油!
陈开扉:“”银承呢,能不能进来给他一刀?
潘安疆没注意到两人的小互动,还在尝试撬开陈开扉嘴:“你和乔姑娘认识,为什么不说话?别那么见外,虽然是我的生辰宴,但是其实这样来赴宴的人里我熟悉的人不多。”
乔宿悄悄点头,她们其实也不熟。
陈开扉暗叹一声,开口道:“乔姑娘这几日应该很忙,你把人家请过来也不怕耽误她的时间。”
潘安疆噘嘴不满:“你怎么一开口就责备我,我也是提前跟乔姑娘说的,乔姑娘自然会为我留出时间来。是吧乔姑娘?”
“呃,是。”也是没想到这都能扯到她头上,乔宿趁机把给她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我家中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便自己做了个镯子,还望姑娘不嫌弃。”
“乔姑娘做的,我当然不嫌弃。”潘安疆将东西接过去,问道,“我能拆开吗?”
“自然可以。”乔宿道,“姑娘身形和我相近,我是照着自己的手腕做的,如果不合适我带回去改改。”
潘安疆已经将镯子取出来戴到了手腕上,对着烛光看了半晌,“好亮啊,这上面是什么宝石?”
“是钻石。”乔宿的语气中带着她自己都觉察不到的骄傲。
潘固城也伸过脑袋去看了一眼,“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看来乔姑娘就是靠这个俘获陈姐姐芳心的吧?”
乔宿扯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潘安疆对这只银镯子相当满意,戴上去便没有取下来,还去隔壁包厢转了一圈,喜滋滋地回来了。
“她们都夸这镯子好看。”潘安疆沉醉在喜悦中,全然没注意到那个包厢诡异的氛围,和桌上那几包孤零零的点心。
当然,她也没有注意到自己包厢的暗流涌动,潘固城端着茶杯,余光瞥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陈开扉,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不管在哪个包厢乔宿都觉得不适,晚宴开始没多久便找机会开溜了,潘安疆言笑晏晏同她说了会儿话才放人离开。
等她去到哥哥在的包厢,却发现陈开扉不见了。
潘固城神秘莫测地轻笑一声,“我的傻妹妹,天下这么多男人你偏偏看上一个呆头鹅。”
“你管我喜欢谁呢!陈开扉去哪儿了?”潘安疆问道。
嘲笑的话到嘴边,看着自家妹妹因兴奋而红润的小脸,潘固城竟有几分心疼:“你换个人喜欢吧,呆头鹅就算开了窍也不会喜欢你的。”
潘安疆一拳打过来:“闭嘴吧你!”
乔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寒风萧瑟,她裹在大氅里缩起脖子,有点后悔没坐马车来。
没走几步,身后响起陈开扉的声音,一声声叫着乔姑娘朝她跑来。
乔宿顿住脚步转身,陈开扉已经跑到了她面前,就这几步的路他脸红得不成样子。
“陈大人怎么出来了?我落东西了?”
陈开扉道:“天色已晚,我送姑娘回去。”
乔宿想起潘安疆,轻轻摇头:“我自己回去就可以。”
“不安全。”陈开扉道。
乔宿:“大人若实在不放心可以请银承送我回去。今日是潘小姐的生辰宴,大人就这样离场会伤了潘小姐的心。”
“我留着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陈开扉顿了一会儿,道,“我和潘小姐之间,我只把她当妹妹。”
乔宿:“大人不用告诉我这些的。”
“不,我要说清楚!我和潘小姐相识于都城,潘相是我的恩师,潘固城是我的好友,在我中了状元之后,陛下确实有过赐婚的念头。安疆她年纪尚小,分不清爱慕和崇拜,我当时没有成家的想法便拒绝了,现、现在就更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念头。”
大冷天的,乔宿脑子也被冻得迟钝了,“既然大人对潘小姐没有想法,早点拒绝让潘小姐及时止损也未尝不可,只是今日是她的生辰”而且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
陈开扉道:“我只是不想让你误会。”
“”乔宿脑子再迟钝,听到这话也不会不理解他的意思。
“陈、陈大人,我觉得”
“你不用回应我。我知道姑娘和楚公子的关系,我本不该对姑娘动心的,可感情之事无法掌控,我对姑娘的心意,是我自己的事情,姑娘不必有任何不安。今日同乔姑娘说这些,是我不想让姑娘误会我和潘小姐的关系,我心里只有姑娘一人,就算没有结果,我也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误会我。”
终于把苦恼这许久的话说出来,心里的石头落地,陈开扉终于松了一口气。
“姑娘若是不嫌弃,还请让我陪你走完这段路,送你回家,就当,就当满足我为喜欢的人做一件事的愿望。”
乔宿被突如其来的告白冲昏了头脑,下意识地想解释她和楚成舟的关系,“我和楚成舟,其实不是那种关系。”
话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了,虽然不想让更多人误会,但是跟陈开扉解释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陈开扉眼底闪过一丝希冀的光:“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和楚成舟之间有些误会。”事已至此,乔宿也只能硬着头皮解释下去,就当是为以后能跟楚成舟说清楚的一次练习,“我们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
一时间乔宿不知该怎么界定她和楚成舟的关系,朋友?亲人这两个词似乎都没有那么合适。
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她已经模糊了朋友和恋人的界线。
陈开扉眼底的光渐渐熄灭了,旁观者清,就算乔宿说她对楚成舟没有男女之情,楚成舟对她来说还是与其他人不同。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这些没有根据的事情。姑娘请吧,我送你回家。”
不远处的屋檐上,一抹黑色的人影矗立着,月光洒下来,照着他上扬的嘴角。
宁玉原本是被楚成舟派来的,楚成舟自己有事偷偷溜了出去,临走前威胁宁玉过来接乔宿回家。
“还有意外收获呢。”宁玉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条鱼要是知道乔宿不喜欢他,脸色肯定会很好看。
宁玉化回原形,身影在月亮上划出一条金色的细线,他奔跑在半空中,先乔宿一步回到了家里。
楚成舟还没有回来。
络河日夜兼程从天乾来到召国,好不容易见到自家弟弟,却发现他不仅懒散度日,还和人类厮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