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成舟问:“你喜欢吃的,对不对?”
乔宿:“我不喜欢吃甜食,但从前我喜欢买。有个人爱吃。”
楚成舟警觉道:“谁?”
乔宿:“我妈妈我母亲。她去世了。”
雪下得更大了,寂静无声。
楚成舟握住乔宿冰凉的手,轻声道:“闭上眼睛,我们直接回去。”
乔宿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腮边滑下,转瞬只剩耳边呼啸的风声;
还有手背上楚成舟的温度。
“宿宿,我们到家了。”
乔宿感受到了周围温度的身高,也听到了宁玉莆儿在门外玩闹的声音,但她不想睁开眼睛。
她担心一睁开眼就什么都没有了,就像那个平淡的早晨,她睡醒发现手机里十几通医院的未接来电,胆战心惊地拨回去,被告知父母车祸去世的消息。
前一天两人还在电话中说要来学校看她,一睁眼她就成了无父无母的孤儿,什么都没有了。
乔宿在回忆的旋涡里挣扎,楚成舟一言不发地盯着她,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探知乔宿的记忆,攫取她的记忆,知晓她痛苦地来源。
但他仅仅是握住了她的手,无声地陪着她,告诉她我还在这里。
至于其他的,他可以等到乔宿主动对他开口的那一天。
“累了一天了,睡一会儿吧。”楚成舟牵着人来到床前,轻哼起鲛人族的童谣。乔宿的睫毛小幅度地颤抖着,慢慢趋于平静。
楚成舟给她盖好被子,盯着乔宿的脸颊看了一会儿,顺从自己的欲.望在她的泪痕上落下一吻。
哭起来也好看。
但是不许再哭了。
乔宿睡得安静祥和,楚成舟蹑手蹑脚地走出去,把房门关好。
院子里,宁玉正团好一个雪球准备往莆儿身上仍,啪的一声手里的雪球炸成了花。
宁玉气急败坏地回头:“谁——”
楚成舟站在门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小妖,我教你点东西。”
“”大事不妙。
***
潘安疆和那位小姐到了余岳的住处,却听闻他一大早便借口串亲戚出门了,眼下雪越下越大道路难行,怕是一时半会儿没法回来。
他俩也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潘安疆去庄弘简家中警告几句,便在侍女的催促下回了客栈。
她哥早就在客栈里待着了,悠闲自在地躺在木椅上,桌上还放着一壶泡好的茶。
潘安疆上前问道:“钱涛的事情处理好了?”
“证据都整理的差不多了,文书也拟好了,只待陛下看过之后就能给钱涛定罪了。”
潘安疆把怀里抱着的木匣放到桌上,咣当一声吓得潘固城弹坐起来。
“这是什么?”潘固城伸手想去打开,被他妹妹一巴掌拍了下去。
“簪子,我花七十两银子买的,你别乱动!”
潘固城躺回去,吸溜一口茶:“看来你买簪子的时候受了气,七十两能买到什么好簪子,别是被别人坑了。”
“这簪子好看着呢!”说着潘安疆把木匣打开,“我是气那余岳和庄弘简,在我面前搬弄是非害我误会了人家,在乔姑娘面前闹了笑话。”
潘固城道:“乔姑娘?”
潘安疆:“就是做这支簪子的匠人。”
潘固城捧起簪子细细端详一番:“虽然我不懂这些东西,但是这支簪子确实漂亮。乔姑娘?做这簪子的还是位女匠人?”
“对。”潘安疆苦着脸,把簪子夺了回来,“我误会了人家,得找个机会道歉。”
潘固城拍拍手:“过几日不是你的生辰吗?咱们回不去都城,但生日宴总要办的,不如把那位姑娘邀过来?不是我说你,好好的都城不待,偏要跟着我出来,连个生辰都过不好。陈开扉那个呆头鹅有什么好,他这样的青年才俊都城一抓一大把。”
“你懂什么!长得比他好看的没他有才,比他有才的没他长得好看!”提起陈开扉,潘安疆又开始生气,“我都来了快半个月了,什么时候能让陈开扉见我一面!他就这么讨厌我吗!”
潘固城不敢把陈开扉已经有心上人的事情说出去,只劝她稍安勿躁:“这不马上就你的生辰了吗,他这次总没有理由拒绝。”
潘安疆顿时笑逐颜开:“还是哥哥想的周到。”
***
天乾,长瑞城
历经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吟松终于在下起第一场雪的时候回到了同光寺,来不及同师兄弟们问好,他一回来便去找了方丈师父,将隐州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
同光寺方丈,他的师父守心握着佛珠沉默许久,缓缓道:“往生竹现在在哪儿?”
吟松愣了一下:“已经被楚公子销毁了。”
闻言守心又陷入沉默中,佛像前的烛光在他脸上摇曳,显出几分不真切。
“我知道了,你去通知络河殿下小殿下的去向吧。”
吟松道:“是。”
望着天上纷纷扬扬的雪,络河捏着手指算起日子,发现今天已经是腊月初一了。
腊月廿九,是他那个傻弟弟三百岁生辰,也是他成年的日子。
日子过得真快啊,一转眼他最小的弟弟也要成年了。
络河感叹一番,招来侍卫:“小殿下成年要用的东西都备好了吗?”
那侍卫耳后一圈鱼鳞,道:“早就备下了,人类的三公主借了郊外的温泉行宫给我们,小殿下会在那里平安地度过三百岁生辰。”
“好。”络河眼中终于有了几分笑意,“去派人把小殿下找回来,送去温泉行宫。”
络河闭上眼睛,想感知楚成舟的位置。
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戾气暴涨。
他弟弟,怎么会在召国?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舟:大哥,我出去鬼混不回来了。
————
想多写点但是最近太忙了,大家的评论都有在看,夸一夸有才的大家-3-
第35章 .赴宴 ·
乔宿前脚刚把做好的梅花簪和红宝石金顶簪送过来, 后脚就被潘安疆买走了。
速度之快,让闻讯赶来的千金小姐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更可气的是她买完之后不仅不急着走, 还要捧着东西在天丨衣阁转悠,一边挑衣裳一边展示着她的战利品。
这种场合周掌柜见得多了, 以前两位千金看上同一件衣裳的经历也不是没有过, 只是潘安疆到底身份特殊些,几个千金小姐在她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脸都憋红了也不敢出声, 她们倒也不是害怕潘安疆,只是家中长辈叮嘱了要尊敬潘小姐,她们也不至于为了几件首饰跟御史大人的妹妹置气。
周掌柜找出几件新的冬装来摆到几位小姐面前供她们挑选,言语间既照顾了几位千金的面子,又不至于两头得罪。
潘安疆在店里转了一圈,走到周掌柜身边来:“腊月初六是我的生辰宴,周掌柜有空吗?”
周掌柜大喜过望:“有的有的。”
潘安疆道:“那周掌柜可否赏个脸?”
周掌柜道:“小姐言重了,潘小姐亲自邀请, 在下倍感荣幸。”
潘安疆:“那好,你把乔宿一起带着吧。”
“”
周掌柜还没开口,那几位千金小姐先不满起来。周掌柜好歹也是隐州城内有名的富商,潘安疆邀请他不足为奇,邀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匠人做什么?
那个家中养着波斯猫的蔡笙道:“小姐邀乔宿作甚?她一个被退过婚的女子,家中还有个被人休了的姑姑,小姐与她又没有什么交情,何必上赶着找晦气。”
“上次又不是没见过, 不过是个容貌平平的女子,她眉间那道疤触目惊心, 看着便让人难受,潘小姐若是邀请了她,姐妹们看着都不好受!”
潘安疆冷声道:“既然你们看不起她,又怎么会为了抢她做的首饰起个大早?你前日是怎么在我面前夸那只水仙花簪的都忘了?”
嫌弃乔宿眉间疤痕的是被余岳把单子送给潘安疆的那位张小姐,潘安疆早在那日之后便把东西还给了她,也亲耳听到她说过喜欢乔宿制的簪子。
潘安疆扫了她们一圈,觉得有几分厌烦:买人家的东西时把人家夸上天,背后却这般编排诋毁。
她声色冷硬对周掌柜道:“我的生辰宴我想请什么人就请什么人,乔姑娘是我的贵客,你们若是有什么怨言,那就干脆别来了。”
那几人面面相觑,集体噤了声。
乔宿听完周掌柜的复述,雕东西的手停了下来:“潘小姐是这样说的?”
周掌柜道:“千万确。那些大小姐的话你也不要往心里去,这世道就是这样”
乔宿打断他:“我知道。”
这终究是个男尊女卑的社会,虽不像历史上那些女子外出都要以纱遮面极端朝代,但是一些观念还是深入百姓的骨髓。
乔甘被郑雄的苛待多年,鼓起勇气与他和离,检举他的罪孽,却还是要被扣上‘无情无义’‘弃妇’的名头;
钱夫人身份尊贵,是陛下钦封的四品夫人,可还是要忍受丈夫的不忠,妾室的猖狂;
她的首饰做的再好看再招人喜欢,外人谈到她还是会说起她眉间那道疤,说起她的姑姑,感叹一句“这么好的手艺竟是个女子”;
从“她们是女子”出发,所有的评价便不可避免地走向她们的贞节、婚姻,仿佛女子天生就该为这两个词活着一般。
时日长了那些被压迫的女子也会被社会同化,站在同样的位置去审视批判别的女子。
“是这世道的错。”乔宿轻声说,“我不在乎这些,只觉得她们可怜。”
周掌柜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没什么。”乔宿摇摇头,“潘小姐的生辰宴我会去的,周掌柜给她备了什么礼物,给我参谋一下?”
见她说得风轻云淡,周掌柜也不再纠结那些事情了,笑道:“备了件貂皮大衣,这可是宫里都没有几件的好东西。”
乔宿托着脸想了想:“那我便给她做一只镶钻的银镯子吧,之前给钱夫人做的时候还剩一些材料。”
“好啊!潘小姐是好福气,我这里都还没上过钻石制成的东西!”
乔宿尴尬一笑:“以后会有的。”现在楚成舟眼泪掉的少了,原材料不够支撑乔宿做太多钻石首饰,最多是做个小点缀。
得想办法哄一哄楚成舟多掉点眼泪。
乔宿就像个专门逗小孩哭的坏心思大人,认地思考起让楚成舟掉眼泪的办法。
想着想着乔宿不由得唾弃自己,她还没找机会跟楚成舟说清楚,倒先打起他眼泪的算盘来了。
像极了吊着人家还利用人家的渣女。
太难了!
养鱼太难了!
***
腊月初六的傍晚,乔宿带着礼物去了迎玉楼。
她是步行过去的,隐州冬天虽冷,好在没有风,晒着太阳慢悠悠地走过去时,太阳还没完全落山,银承站在酒楼前迎宾,盯着她瞧了半天才迎上来。
银承道:“姑娘是自己走过来的?”
乔宿嗯了一声,“周掌柜要晚上才能过来,我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便自己过来了。这样会不会有些唐突?”
“怎么会呢,姑娘能来就好。”银承满脑子都是待会儿他家大人见到乔宿和潘安疆在一起时的反应,竟有几分期待,“姑娘没带楚公子来吗?”
乔宿道:“入冬之后楚成舟人越发懒了,也不喜这样的聚会,我就没叫他。”
银承脸上有几分失望:“许久没见到楚公子了。”要是楚成舟能来,今晚应该更有意思了。
虽然银承早就看脸看氛围把楚成舟和乔宿默认成一对,可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探清他家大人对乔宿的心意,自然是越热闹越好。
银承把乔宿带到二楼包厢:“姑娘坐这里,这是留给那些千金小姐的,都是女眷。”
推开门,里面已经坐着几个人了,聚在一起讨论给潘安疆准备的首饰,见乔宿过来她们都噤了声,齐刷刷地看向乔宿。
蔡笙捏着嗓子质问银承:“怎么把乔姑娘带到这里来了?这里可不是乔姑娘该来的地方。”
银承道:“是潘小姐安排的,蔡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不如去跟潘小姐说道说道?”
蔡笙:“你这不识好歹的怎么跟我说话呢!别以为你是陈大人的侍卫我就不敢动你!”
银承道:“蔡小姐只管去大人面前告状,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一句话将蔡笙说的哑口无言,告银承的状事小,在陈开扉面前丢了面子事大。
陈开扉是隐州城数得上号的翩翩公子,又是一州通判,这等青年才俊早就是隐州城各家千金小姐的首要目标了,虽然这些年来他就像块没有心的磐石油盐不进,但没有人成功就说明大家都有机会。蔡笙等人这段时日可是莽足了劲在他面前刷好感,说不定那日就看对眼了呢。
蔡笙与银承吵完便后悔了,怎么说他也是陈开扉的贴身侍卫了解他的喜好,和他闹掰了对她百害无一利。
“行了你快点走吧!外面还有那么多宾客等着呢!”话都说出口了也没有再低头的道理,蔡笙冷哼一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冷冰冰地看着乔宿坐到离她们很远的地方。
“哼,乔姑娘倒比银承识相些。”乔宿刚坐下,蔡笙又忍不住出口嘲讽。
乔宿没想理她,把给潘安疆准备的礼物拿出来放到桌上,在这尴尬的氛围中,她要找点事情分散注意力。
“乔姑娘怎么不理人呢?”蔡笙说完,那日的张小姐也跟着帮腔,“乔姑娘今日这衣裳不错,花了不少钱吧?说来也是,乔姑娘卖簪子赚了那么些钱,这点衣裳对乔姑娘来说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