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固城道:“你不用担心大姐,我会在奏折中阐明事情原委,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陈开扉:“多谢。”
“咱们之间还说什么谢不谢的。”潘固城拍拍他的肩膀,“你若真想谢我, 不如带我去见见你中意的那位姑娘?”
陈开扉:“闭嘴。”
***
周掌柜不知晓酒楼里发生的种种,正带着全店上下一齐招呼着这位都城来的千金大小姐。潘安疆慢悠悠地逛着,楼上楼下全走了一遭,将店里的衣裳都看了一遍,愣是没有一件能入她的眼。
“这做工,粗糙!”
“这绣花,俗气!怎么会有人在粉色的衣裳上面绣绿色的海棠花呢!”
“里里外外就这么些款式,你们隐州不是向来富庶吗!隐州最大的成衣店就这么点东西?”
钱涛派来接待的人低着头不敢说话, 周掌柜也出了满头的汗,这位大小姐比城中的夫人还难伺候。
周掌柜道:“隐州地方小, 东西自然不能和都城相提并论,但咱们这儿有现成的裁缝,小姐若是有喜欢的样式大可告诉在下。”
潘安疆将耳边的碎发拨到脑后,气得圆鼓鼓的小脸白里透红,叉腰看了周掌柜一眼:“本小姐哪有那么长的时间等你们做衣裳,罢了罢了,本小姐不要了!”
说罢她朝钱涛派来的人一指:“你!送本小姐回客栈!”
那人忙点点头,去门口牵马车。
周掌柜松了一口气,却不料已经走到门口的潘安疆忽然折回来,小声道:“掌柜的,那件绣着海棠花的粉衣裳给我留着,还有那条鹅黄色的披帛,晚上我叫人来取。”
“哎哎,好!”周掌柜不明所以,潘安疆瞬间又恢复了那副骄纵的模样,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潘安疆时刻谨记着她哥的嘱咐,决不能要钱涛那狗官的一分一毫,所以看着漂亮衣裳再心动她也要忍着,甩脸子给钱涛的人看。等坐着马车回到驿站,那给她驾车的人立马便被官府的人扣下了,潘安疆知道事情已成,兴奋地去要去廨舍找她哥哥。
银承把人拦下来:“小姐是要想去看我家大人吧?”
潘安疆嗔怒道:“知道还问!快送我过去!”
银承:“大人和潘大人忙着审讯钱涛,怕是没有精力见姑娘。”
“我就去看一眼,就一眼。”潘安疆伸着食指,两眼水汪汪的看着银承。
银承早已习惯了她这一套,面不改色道:“姑娘还是做些别的事情吧,您若是有什么想玩想看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大人派我来就是陪姑娘玩的。”
“真没劲!”潘安疆甩着袖子,“那我要回天丨衣阁,我看中了几件衣裳,你给我买!”
银承:“属下只是个小小侍卫,每月俸禄抵不上姑娘的一件首饰钱。”
潘安疆:“那我要去见陈开扉!”
银承无奈道:“走吧,去天丨衣阁。”反正最后找他家大人报销。
潘安疆去而复返,一改刚刚的态度和颜悦色地买了好几件衣裳,震惊了天丨衣阁上下十几口人,结账时周掌柜看着一脸肉疼的银承,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若是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我。”
银承回头看一眼潘安疆,对方正伸着脑袋盯着自己。
银承压低声音道:“能赊账吗?”
周掌柜露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可以。”他满脸笑意地将二人送出天丨衣阁,还不忘向潘安疆推销店里将要上新的首饰。
“十二月花神簪,每半个月上新一次,第一支定在腊月初一也就是六日后,小姐若是感兴趣可以来瞧瞧。”
潘安疆顿住脚转过头来:“花神簪?谁做的,余岳还是庄弘简?”
周掌柜笑道:“是另一位匠人。”
“隐州还有别的匠人?”召国上下的首饰匠人不超过五十人,一半在都城,余下的零零散散分布在各州,潘安疆对他们的情况都知晓。
听周掌柜说出乔宿这个完全陌生的名字,潘安疆做思索状:“他是哪位大师的徒弟?”
周掌柜:“没听乔姑娘说过她有师父,不过乔姑娘的手艺绝不在余岳庄弘简之下,小姐若是感兴趣到时候可以来看看。”
“乔姑娘?是个女子哇!”那就更稀奇了,还从未听说过有女匠人。
潘安疆顿时来了兴趣:“我一定来!见识一下这位女匠人的风采。”
周掌柜:“那就静候潘小姐大驾光临。”
“”银承的脸色比他刚刚结账时还难看。
潘安疆喜欢他家大人的事情他是知道的,而且这位大小姐从来不藏着掖着,在都城的时候就恨不得告诉全城的人她喜欢陈开扉;
而他家大人对乔姑娘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总之没有那么单纯。
这两人见面那还得了?
***
乔宿画好了设计图,准备好了材料,却没办法静下心来制作。
消失了近两天的宁玉忽然出现在她家中,让她兑现当时的承诺,答应他一个要求。他的出现惊动了楚成舟,估计到家里有乔宿和莆儿,楚成舟没有发作。
可当宁玉说出“我要住在你家里”的时候,楚成舟就像是个领地被入侵的小兽,动作带起疾风,一掌把宁玉拍翻在地。
楚成舟:“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宁玉捂着胳膊,气愤地瞪了他一眼,缩着脑袋喊道:“乔宿答应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楚成舟:“这是我家,是你想住的就住的?”
宁玉:“你能住,猫妖能住,我凭什么不能住!你们不都是觊觎乔宿身上的灵气吗?反正她的灵气源源不断,多我一个怎么了!”
楚成舟抓住他的衣领,凭借身高优势拎起宁玉:“出去!”
“乔宿!乔宿你说句话啊!”宁玉双脚离地两腿扑腾着,脸颊涨得通红。不远处乔宿双目无神,看着像是在发呆。
她在认真思考宁玉提出的要求,一来是她先答应宁玉在先,二来这宅子还有两处空院子,住进一个宁玉来也不显拥挤。宁玉虽是半妖,本事是有的,留下来看家护院也不错。
最重要的,这样或许可以让楚成舟知道她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火炉。
楚成舟拎着人都快扔出围墙了,身后忽然传来乔宿的声音:“好,我答应你。”
!!
楚成舟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手上的力道一松,宁玉趁机逃脱,飞快地逃到乔宿身边。
“你、你刚刚说什么?”楚成舟皱着眉,眼神晦暗。
乔宿呼吸一滞,不敢看他那委屈的神色,转头看着宁玉道:“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你可以留下。但是我家不收吃白饭的,你留在这里要干活。”
宁玉能感受到楚成舟身上那股强大的怨念,虽然知道留在这里可能会被揍得很惨,但被人打总比每日苦恼该怎么活下去要好,为了找一处灵气充裕的地方他在外游荡了许久,可人间的灵气瞬息万变,前一天还充裕纯净,第二日可能就变得浑浊或者消散了。
在乔宿身边待着,至少他不必担心生存。
“小爷什么都会干!我会做饭会劈柴,你要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小爷都能给你偷来!”宁玉向乔宿表忠心,全然不顾一旁的楚成舟已经脸黑如墨,眼神都能杀人了。
乔宿道:“你以后不许再偷东西了。”
宁玉爽快道:“好嘞!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楚成舟的脸色越来越黑,宁玉有些撑不住了,眼巴巴地看着乔宿:“那我住哪儿?”
“西院有空房间,你收拾收拾住进去吧。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带你认识一下家里人。”
宁玉道了声好,脚底抹油跑了。
他这一走,乔宿就不得不面对楚成舟。
楚成舟实在委屈极了,连嗓音都变得几分喑哑:“你为什么要留下他?一个来历不明的妖怪,他曾经还要伤害你。”
“他没想过要害我。”乔宿下意识地反驳,“他需要我,不敢动我的。而且他同意把账本交给陈开扉这事来看,他本性不坏。”
楚成舟:“所以,你刚刚是在维护他吗?”
“我是在陈述事实。”乔宿莫名有种在外偷吃被正室抓包的感觉,她眼神飘来飘去,不敢对上楚成舟的眼睛,“我曾经说答应他一个条件,不能言而无信。我当时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也没有追究过你的来历,就算是现在我也没有完全清楚、”
楚成舟眼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掉了,眼神脆弱的让人心疼。
他确实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乔宿,他觉得那些事情无伤大雅乔宿早晚会知道,让他伤心的是乔宿居然把他和宁玉相提并论。
“难道我和他在你心里是一样的吗?”楚成舟问道。
乔宿再硬的心肠也抵不住楚成舟水汪汪的眼睛,更别说他本来和宁玉就不同。
乔宿道:“你们不一样。”楚成舟是她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奇遇,是朋友是亲人,就算哪日楚成舟真的回到妖界两人不再相见,这段记忆也会成为她暮年时最鲜活的回忆。
“那就好。”楚成舟总能被乔宿轻易地安抚好,他伸手去牵乔宿,乔宿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但没有躲开。
再回过神来,乔宿已经和楚成舟掌心相贴,这次没有隔着衣裳,楚成舟掌心的温度、手掌的纹路,乔宿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楚成舟在她虎口处轻轻捏了一下,撒娇似的,语气温柔:“你的体质很特殊,将来会招来更多的妖怪,要杀要留都是你一句话的事情。我尊重你的所有选择,只要在你心里我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啾恃洸。”
你要喜欢我,只喜欢我。
乔宿一颗心又飘向了云端,这次不仅没有点醒楚成舟,好像还让他的误会更深了?
可乔宿没办法甩开他的手,不忍心看到楚成舟刚刚那种眼神。
这可怎么办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霸总乔宿在线苦恼:鱼,我该拿你怎么办?
第33章 .腊月 ·
不知不觉到了腊月, 初一那天隐州下起了小雪,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乔宿赶着时间将水仙花簪做好,昨天晚上给周掌柜送了过去, 听他说城中不少小姐夫人在等着,还让乔宿今天下午一定要去店里瞧瞧。乔宿还记着王夫人说曾南施在隐州权贵家的女眷面前编排她的事情, 犹豫再三还是不想去面对她们打量的目光。
她手头已经制完了水仙花簪, 梅花簪也马上就完工,乔宿决定给自己放一天假,在宅子里放空自己。
许是天冷了的缘故, 她家这几只妖也变得越来越慵懒,柳橙整日伏在她脚边睡觉,蓝翅躺在她的背上,楚成舟拎着小板凳乖巧地坐在她身边,几人将乔宿围得严严实实。
宁玉不敢靠近楚成舟,只能在房间角落窝着,乔宿有一次见他睡着了变回了原型,身上黄一道黑一道的像是老虎, 可又比寻常的老虎小上一大圈,待他醒来之后乔宿再问,他却怎么也不肯承认。
莆儿跟着姑姑学了刺绣,没事也来乔宿房里凑热闹:“姑娘的房间似乎是比其他地方暖和些。”
是啊,挤这么多人能不暖和吗。
乔宿撸着猫发呆,盯着莆儿手中的针线瞧了一会儿,见她用绿线和粉线绣出蝴蝶的形状,针法多变, 纹样夸张,色调有几分艳丽鲜明, 不似在天丨衣阁见过的那种苏绣蜀绣。
于是乔宿问道:“这是什么绣法?”
莆儿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道:“是姑姑教的,她会好多种。”
乔宿心底有几分猜测但不能确定,便打算有空去找周掌柜问问。莆儿绣得起劲,乔宿却觉得无聊了。
反正要去天丨衣阁找周掌柜,不如就今日去吧,正好去打听打听钱涛的案子处理的怎么样了。
她一起身,房里的几个打盹的妖都被惊醒了,楚成舟盯着她道:“我也要去。”
乔宿看着楚成舟就发愁,因为宁玉的到来,这几天楚成舟越发粘人了,像是感觉到自己地位被威胁的小孩子,费尽心思地想证明他在乔宿这里独一无二的位置。
“你都不知道我要去哪儿。”
楚成舟:“不管你去哪儿我都要一起。”
乔宿:“那好吧”
宁玉在不远处道:“我也要去!”
楚成舟:“滚!”
宁玉凶巴巴地盯着他,终是晃着脑袋趴了回去。
乔宿找了两件大氅,其中一件丢给楚成舟:“待会儿好好跟着我别乱跑。”
莆儿对着乔宿啧啧叹息:你就宠他吧。
***
两人是从天丨衣阁的后门进去的,正门已经人满为患,门口停了七八辆马车,穿戴华丽的夫人小姐们站在大堂等着,其中一个抱着一只异瞳的波斯猫,正与潘安疆讲话。
周掌柜见乔宿来了忙走到偏房,脸上带着几分犹豫:“乔姑娘你来的正好,我还有事情想和姑娘商量。”
乔宿猜到他想说什么,“我不想改动价格。这支水仙花簪做工不算复杂,原料不过十两银子,加上加工费种种,七十两银子顶天了。”
“姑娘怕是不知道,余岳和庄弘简两人的簪子就没有百两以下的,花样稍稍复杂些的都能卖到五百两,七十两配不上姑娘的手艺。”周掌柜甚至想搞个拍卖来让乔宿看看她的手艺能值多少钱。
乔宿道:“往后若是遇上工序复杂的提价也不是不可,这些千金小姐权贵夫人是有钱,但她们不傻,不会不知道余岳他们卖的贵是仗着隐州城只有他们两个匠人,她们的钱也是钱,有更好的更便宜的谁不想要呢。我们现在不急着赚钱,要先抢占市场。”
周掌柜是个生意人不会不懂乔宿说的话,虽然有些心疼钱财,但他还是照着乔宿说的做了,捧着装簪子的木匣去了大堂。
潘安疆是来凑热闹的,她那里最不缺的就是首饰,哥哥姐姐买的陛下赏的父母送的有一大堆,而且前几天隐州的余岳和庄弘简到客栈来找她,还送了三支簪子一支步摇一副璎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