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意味深长对着箬竹眨眼一笑:“姐姐,陛下是真的喜欢你诶。连宫殿名字都在暗搓搓向你聊表衷肠。”
“……”箬竹嘴角抽了抽,抬手就想给小姑娘来个脑瓜崩清醒清醒。
虽然她摸不准池惟青到底端的什么心思,但绝对和喜欢沾不上边。
陆晗霜那青梅情深是一回事,更关键在于,她当神仙活了上千年,见过的有情人比季似鸢这小姑娘吃过的饭还多,就没听说过谁家夫君动不动甩脸子的。
若非碍于自己有艰巨任务在身,她真想给小皇帝个大嘴巴子。
让他给神仙姐姐甩臭脸,啊呸!
接下来几天,池惟青又是连日宿在紫宸殿,没踏入后宫半步。
期间,箬竹放顺风耳过去打探过几次。
池惟青没有下令杀闫玄度,只是将人关押着,同时命御史台彻查其所涉案子。
这样看来,箬竹那天提的请求似乎被应允了。如此她也乐得轻松自在,成日和季似鸢在琴语宫中捯饬吃喝。
晚间月华逐人归,这晌,箬竹躺在贵妃榻上优哉吃着冰镇荔枝,藏在怀里的水镜突然荡开层层灵力。
天宫有仙君找她?
箬竹愣怔一瞬,赶紧将殿门关上。
白衣娉婷的连翘仙君顿时出现在她眼前,箬竹拉她走去内室:“连翘,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给你送功德咯。”连翘说道。
“送功德?”箬竹不明所以,用灵力变幻出姻缘簿来回翻看。并没有哪对被她牵系红绳的男女相知相守了啊,哪来的功德。
连翘伸手“啪”地将她那不靠谱姻缘簿合上:“阿竹,你听我一句劝,红喜神也不是非要管姻缘的。”
她在天宫上看见,被箬竹牵系红绳的情侣,全部都闹分手了,真心觉得她这朋友还是别再祸害人的好。
听出连翘言下之意,箬竹眼底满是挫败情绪,瘪了瘪嘴:“可……我不掌管姻缘,从哪来功德值维持仙身?”
“所以我这不就给你找到路子了嘛1连翘拍拍她肩膀以示宽慰,“上次我把你摆地摊得来的钱财带回天宫,结果你猜怎么着?”
“我恰好遇到了几位贪恋人世繁华,想要下凡游历的仙君。他们表示愿意用功德,跟你换人世的金银。”
连翘说出重点,箬竹正要抓起桌上蜜瓜吃的手,登时顿在嘴边。
她理了理连翘的话,简单来说,就是人间金银可以兑换天族功德?照这个道理……只要她继续摆地摊卖货,就能把赚来的钱拿去交易功德,从而顺利回去天宫了?
至于池惟青和陆晗霜这桩姻缘任务,随缘而安,并不是非做不可!
这个认知瞬间冲淡了箬竹的惆怅。
于她而言,赚取功德回天宫才是现今最重要的事情。至于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
何况且不说陆晗霜品性卑劣,单凭摆地摊是她最擅长的老本行这点来讲,就比从没成功过的牵线姻缘要容易。
想清楚这些后,她当即收整出自己的私房宝物。并在第二天一早,浩浩荡荡将东西般到琴语宫外,继续摆摊。
有过上回物美价廉的地摊买卖试营业,这回很快就涌来大批宫娥内侍,把好用的护肤霜膏抢购一空,只剩那些青铜玉石之类的值钱物。
这些东西深宫小宫婢是铁定不会买的,因为她们用不上,但是对朝堂上那些喜好收集的官老爷可就不一样了。
箬竹算算时辰,这晌差不多早朝刚下朝。
她将东西装进包袱,拎在手中,大摇大摆就往前殿而去。
梁朝没有后妃不可见朝臣的约束,所以箬竹丝毫不担心被池惟青逮着说没规矩。
谁还不准后妃没钱赚钱了?
要说错,那也是小皇帝的错。但凡小皇帝给的月俸多几倍,她也不至于靠摆地摊过活。
箬竹盘腿坐在汉白玉阶,静等朝臣路过。
可也不知池惟青这早朝有多少话要讲,她等的都打了好几个打盹,也没瞧见有除了内侍以外的其他人走出来。
再度昏昏欲睡之际,蓦地,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捡起她面前夜明珠。
南海夜明珠剔透莹润,拖在掌心那面因存了阴影狭缝,可见清光似照水晶宫,将那双手映的玲珑如处子之迹
箬竹心想,这绝对是个温润公子。文官识货,好卖价。
她弯眉笑目:“大人好眼光,这颗夜明珠实乃可遇而不可求的上品。我与大人有缘,便算个友情特惠价,三百纹银……”
话说一半,抬头看清这双手的主人,蓦地石化顿在原地。
她现在收回刚才的话还来得及吗?真是……见鬼了。
“又觉得朕阴魂不散了?”池惟青戏谑笑音传来。
箬竹赶紧把头低了。这岂止是阴魂不散,连读心之术都有了。她心里吐槽着,但脸上仍端着礼笑道:“陛下好兴致。”日后的一代贤君,都不用上朝吗!
池惟青无端就听懂她言下之意,道:“今日休沐。”
“……”失策。
她竟然忘了这茬!白白在太阳下晒了半个多时辰!
池惟青将她嘟嘴神色尽收眼底,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颗明珠,眸底一片漆黑。
他从那日气愤走后,始终挥之不去箬竹口中关系极好那位表哥的阴影。但静下心来想想,也许是他偏激解读了。表兄妹情深,未必就存了两情相悦的心思。于是池惟青当即派人去查了查此番被关进大牢的将士。
孰料,据探子回禀,闫玄度手下并无人与司家有沾亲带故的关系。甚至,司箬竹的母亲是孤女,按血缘关系来排,她应当是没有表兄弟的。
也就是说,司箬竹谎骗了他。
池惟青得知后,好一阵郁闷。
欺君是要杀头的大罪,还从没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骗过他。司箬竹这胆子,也真是敢!
恰好今日休沐,池惟青批完奏折就想去琴语宫找人算账,结果甫跨出殿门就看见人蹲在官道上,摆起了地摊。
“爱妃方才的话还没说完。”池惟青掀袍在她身旁石阶坐了下来,“你与朕是如何有缘了?这友情特惠价,又是如何个友情法?”
箬竹察觉到他的靠近,躲是躲不掉了。心想池惟青肯定鲜少出宫,也没去过集市,否则怎么会连这么虚假的客套都当真,非要个说法。
她索性硬着头皮胡扯:“陛下会错意了。我说的是有情特惠,买卖不成情义在的有情。”
池惟青笑了:“谁说买卖这做不成了?”
箬竹侧头惊诧:“陛下要买这夜明珠?”
池惟青:“爱妃开个价吧。”
箬竹小心试探:“五百两?”
池惟青闻言顿时皱眉:“方才不是还说,有情特惠三百两纹银,怎么一见买主是朕,就坐地起价了?”
“非也非也。”箬竹伸出根手指头在他眼前摇了摇,“刚刚都说了,买卖不成,才退而求其次谈情义在。如今既然陛下愿意成这桩买卖,那定然就不能按照有情来算。倘若无情价的话,自然是要高一些的。”
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偏还笑得眉眼弯弯,明媚双眸比正午阳光还要炫目。
池惟青深深看着她,衣襟交叠处皱巴巴的,鹅黄衣衫袖口也蹭上了薄薄一层灰。好歹是个名门闺秀,怎就这般不拘小节。
而似是被她身上的傻气感染,池惟青也没在她面前继续装板着脸的冰冷,伸手揉了揉少女本就松散没绾髻的头发,另只手则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玉佩,放到她掌心。
箬竹狐疑看他。
池惟青道:“此玉是藩国进贡的极品羊脂白玉,市价五千两也不为过。朕用此物换你的夜明珠,你不亏。”
“何况只要不亏,就是赚了。所以爱妃你赚了。”把曾经她说过的胡话,原封不动奉还。
语罢,池惟青从石阶上站起来,掸掸衣袍转身回殿。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在箬竹莫名的眼神下,补充道:“不许二手倒卖了。”
从前殿回到琴语宫后,箬竹静坐在窗边,手里摩挲着池惟青给的玉佩,心情复杂。
此玉通体莹白无暇,质感细腻温润,确是值得五千两的好玉。再看玉面,是由宫中最好匠人雕刻的龙凤和祥云,寓意也是极佳。可问题是,小皇帝说不准二手倒卖?
那再好的玉跟路边破石头有什么区别!
箬竹叹出一口气,她深刻觉得自己今日亏大发了。痛失南海夜明珠却换回来一块破石头。
她把对小皇帝的气全部宣泄在玉佩上,随手就把那玉丢到床底,眼不见为净。然后寻思再去找些值钱东西来,等非休沐日她出摊,定能狠狠赚上大笔钱。
第9章 帝王的心头宠(9)
夜晚,紫宸殿中,池惟青命人熄了满殿烛火,只留一颗夜明珠清辉普照。
没人注意到这个面对朝臣冷若冰霜的帝王唇角勾着,柔和笑意直达眼底。
环佩定情,他既给了玉佩,来日方长,总能让小姑娘那不大聪明的脑瓜子开窍的时候。
“陛下——”唐进佝着背碎步走进殿中,“侍御史司易求见。”
池惟青抬手示意他将蜡烛点燃。
来人正是箬竹如今身份的生父,任职御史台,彻查闫玄度当下所涉案子。
这晌池惟青听着司易回禀案子进度,脑海中不由得就浮现出箬竹红衣明媚的身影。只是这对父女一个老成稳重,一个活泼跳脱,半点相似都没有。
“陛下,据微臣这几日所查。”司易躬身立在御案前,“闫玄度在被捕之前,也许当真不知其中隐情。”
“不知?”池惟青指尖轻点着桌面,“边关辎重账目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作为大将军会不知?”
司易:“陛下容微臣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案子往大了看是谎报粮饷账目,往小了看完全可以说成军中主簿核算差池,大将军监督失职。如今所有证据都已被陆太尉暗中毁去,陛下只能往小了处置。所以闫玄度在其中参与多少并不要紧,重要的是,微臣觉得此人不失正直,也许能为陛下所用。”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吧。”池惟青烦躁地揉揉额穴。
陆太尉,也就是陆晗霜的父亲,仗着自己手握重兵,权倾朝野,最近私下里的小动作越来越多。池惟青想除掉不安分的权臣,但兵权未归,还不到时机。
他得等。
除去陆太尉得等,治了陆晗霜也得等。
唐进看出主子今日心情不虞,便端着摆上绿头牌的银盘走到御前,小心问道:“陛下今日可要翻牌子?”
池惟青伸手随便翻了块。
——章宝林。
又翻了块。
——季宝林。
银盘上总共四块牌子,他不是个守规矩的人,翻到不满意的就重翻,唐进也不敢说什么。直到池惟青把四块牌都翻了个面,才发现唯独缺了他想见的那个名字。
“司宝林的牌子呢?”池惟青直截了当问。
唐进道:“回陛下,司宝林来葵水了。”
池惟青皱眉:“朕上次和上上次问,你也是这样说的。怎么?难不成她一个月来三次葵水?”
唐进低着头不知该怎么回话。他完全是按照尚宫册子记载来回禀的,谁能想到,那位主竟然连这事都敢谎报。
池惟青当然也能猜到是谁的手笔,今日本就被朝政折腾得不虞,又逢此事,冷哼道:“她既然不想见到朕,为何要进宫?朕的国库是养她吃白饭的吗?”
唐进听得想笑不敢笑,努力压下嘴角,只能在心里想,就司宝林那一天吃五顿,一顿吃三碗的饭量,岂不就是把后宫当成干饭的地方嘛。
池惟青越想越烦闷,突然拍案而起,大步流星就往后宫走去,谴退了所有欲跟上的宫人。
她既不想见自己,那他还偏要去琴语宫!
深夜笼罩下的皇宫阒寂无声,仿若一条沉睡的巨龙。如勾弦月倒影在湖面,清辉铺洒石子路。
蓦地,平静湖面响起不融于夜色的扑腾声,引得池惟青驻足看去。
似是颗头颅在水里浮浮沉沉,有人溺水了!
他只模糊看见一眼,莫名觉得水中人有些熟悉,趋导着他继续往湖边走去。
当湖中人半张脸露出水面,池惟青瞳孔骤缩,司箬竹?!
身体动作比意识先行,登时跳下水救人。
夜色浓稠,双臂划动溅起水珠遮在眼睫,复又阻了视线。池惟青只能勉强依靠听觉,来判断司箬竹的位置。
而湖中心,少女深吸气潜入水中。
箬竹身上带着海族法器,能够在水底呼吸自如、双目通明。她优哉游哉地潜在水底,找着自己想要的东西,然后收入储物琉璃盏。
人间最值钱的东西,大多在皇宫中。而皇宫中的好物什,八分在各宫主子那儿,另外两分则在湖底。尤其是梁朝灭前朝后沿用皇宫,没有迁都另造。水下更少不了昔日前朝王孙逃跑时,落入其中的金银细软。
箬竹喜滋滋搜刮完一片水域,游去另一头。
突然,她的脚踝似被什么东西缠绕住,不断往后扯动。
箬竹下意识以为是水草或水蛇之类,伸手去掏袖里小刀,准备转身将碍事东西砍断。可她的匕首还没抽出来,腰身又继而被锢祝
察觉到缠在她腰间的东西很粗很重,意图将她整个人都往水外带而非向水下扯,那便不是寻常的水生物了。
箬竹凝神感知,分明是在雕栏玉砌的皇宫里当咸鱼后妃,怎么瞬间弄得跟凶险幻境试炼似的。
她使力往后蹬腿,果然踢到了某种生物结实的背脊胸膛。
箬竹趁机一个鲤鱼打挺摆脱束缚,往前游去。但身后的东西竟还不放弃,穷追不舍,甚至有愈来愈快之势。
她满心想赶快游回岸边,孰料,注意力全放在奋力游泳上的后果就是……真被水草缠住了。
便也是瞬息之间,整个人都被庞然大物包裹祝
箬竹挣扎了两下,结果没由来呛了一口水,鼻子辣的难受。
“……”说好的海族法器,能在水下呼吸自如呢?怎还会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