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虽然抽烟有害身体健康。
但她不得不承认....他抽烟的时候,确实很帅。
但很可惜,时鸢并不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
第一次就在野外,怕她受不住。
但来日方长。
随着烟一点点燃尽,半截烟灰掉落,下腹那阵火终于被慢慢压了回去。
等差不多了,裴忌把烟掐灭回到车上,副驾驶上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她歪靠在椅背上,脚下的高跟鞋被随意脱到一边。长发散乱在肩上,衬得脸只有巴掌那么大似的。红唇微微张着,呼吸均匀平稳。
折腾了一晚上,她累极了,这么一会儿就睡得很沉。
一直到车停在别墅门口,时鸢还没醒。
裴忌拉开车门,动作熟练地把人抱进自己的房间里,然后给她掖好被角,才迈步离开,下到二楼书房。
书房里,周景林已经等了好半天。
冷色调的书房里,没有什么多余的花草养着,简单的黑白灰三色,每一处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唯独书柜旁的那抹亮色分外扎眼,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是上次裴忌从片场抢来的立牌,书桌前抬起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海报上,女人眉目如画,巧笑嫣然,给冰冷的环境里增添了一丝柔和的气息。
忽然,身后出现一道凉飕飕的视线。
周景林仿佛感应到什么,连忙收回目光低头,不敢再乱看。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裴忌的脚步声响起。
窸窣声响传来,周景林不明情况,还是没忍住偷瞥了一眼。
然后就看见——
刚刚那个立牌不见了。
被男人藏起来了。
.........离谱。
他不就是多看了一眼时小姐的立牌吗?!
反正周景林是理解不了这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吐槽,面上仍然保持着秘书的专业素养,等裴忌走回到书桌前,周景林连忙把带来的资料拿出来,放到男人面前。
“裴总,过段时间温氏的地皮竞拍,豫星已经有动作了。豫星内部的资金流动不足以支撑他拿出这么一大笔钱,季云笙只支出了一部分,并且已经向银行那边贷了一大笔款项。一切都在按照我们的计划进行。”
裴忌淡淡应了声:“那就继续按我之前告诉你的做。”
“我明白了。”
顿了顿,周景林又补充:“还有就是,那天医院里,有可能导致时小姐奶奶病情突然反复的护士已经辞职回老家了,换掉了所有的联系方式。季云笙那边销毁了医院监控,现在关于这个护士的消息也一概查不到,所以在法律上,目前还没办法证明是他做的手脚。”
闻言,裴忌的神情顿时沉了几分。
沉吟片刻,他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裴总。”
周景林应下,转身准备推门离开。
就在书房的门打开的刹那,看见外面站着的人,周景林吓得呼吸一屏。
“时..时小姐?”
裴忌也是一愣,随即抬起眼。
本该在房间里睡觉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此刻正赤着脚站在门外,她的脸色惨白,显然已经听见了他们刚刚的谈话。
周景林一秒不敢多留,离开之后,书房里顷刻间安静下来。
沉默半晌,时鸢看着他,嗓音发涩:“奶奶的事...和季云笙有关吗?”
裴忌顿了下,“嗯。”
她的身形重重一晃,难以置信地喃喃道:“他怎么会...”
当初奶奶重病住院,她也受了脚伤,如果没有季云笙帮忙,单单依靠自己,时鸢恐怕很难挺过那段时期。
所以,季云笙是她为数不多信任的人之一,因为他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向她施以援手。从奶奶住院之后,大多数事都是季云笙帮她一同照料着的。
时鸢一直认为,他温和,细心,无微不至,可偏偏就是那样一副温和儒雅的皮囊下,他极端得可怕,让人胆寒。
下一刻,她冰凉的手被人握住,温度一寸寸地从掌心渡了过来,像是无声地注入了一股力量,缓解了她此刻的无助。
裴忌垂眸望着她,低声开口:“你放心,我早就让人在医院里看着了,奶奶那边绝对不会再发生任何意外。”
时鸢的目光慌乱而无错,有些语无伦次道:“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奶奶也不会....”
下一刻,裴忌语气沉沉地打断她:“不许总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他忽然抬手,将她拥入怀中,语气放缓了些。
“和你没关系,是他的问题。明白吗?”
裴忌之所以没有告诉时鸢这件事,一是因为,她什么都做不了。
当初时鸢受伤住院的记录都被季云笙销毁得一干二净,哪怕让她知道了这件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
更何况,有他在,她什么都不用管。
留季云笙到现在,是因为一次完美的击杀,一定要是一击即中,不给对手留一丝后路。
安静片刻,他说:“季云笙的事交给我处理就好。”
时鸢怔怔地望着他:“你想做什么?”
裴忌轻笑一声,答得散漫:“男人之间的事,当然应该用男人的解决办法。”
他虽勾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冷得让人心颤。
等着吧。
他一定会让季云笙付出代价。
*
次日上午。
豫星娱乐总部顶楼,总裁办公室。
办公桌前,助理欲言又止:“季总,款项预计三天后就会到账了,不会耽误竞标。只是资质证明那边还没有办好....”
季云笙掀了掀眼皮,“那就按我之前告诉你的去办,和温氏那边打个招呼。做得小心点。”
“我明白了,季总。”
助理应下,便关门离开了。
没一会儿,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季云笙随手接起,就听见秘书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季总,时小姐来了。”
季云笙一愣,随即道:“让她进来。”
很快,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打开,一道纤细漂亮的身影走进来。
季云笙站起身,唇边挽上温柔和煦的笑,朝时鸢走过去。
“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抿了抿唇,把手里拿着的文件递给他,随后抬起眼看他。
时鸢轻声开口:“我是来解约的。”
闻言,季云笙眸色猛地一窒。
“合同上我已经签好字了。《沉溺》的片酬我一分都不会要,就全当作违约金吧。”
轻柔动听的嗓音回荡在办公室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季云笙努力维持着面上温和的笑容,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样:“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
见他仍没有任何主动承认的意思,时鸢忽然就觉得累了。
与季云笙相处了这么多年,原来他比她还会演戏。
她静静望着他,语气平静问:“当初厘姿和视频的那件事,和你有关吗?”
话音落下,季云笙神色一僵,然而很快,他便恢复如常,从办公桌后绕出来,走到她面前。
他微笑着看着她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是不是有人跟你瞎说了些不切实际的话.....”
时鸢轻声打断他:“云笙,我不傻。”
她缓缓抬睫:“单凭厘姿自己一个人,是怎么做到能找到一个和我那么相像的人,又让那条视频在短短一个小时里扩散得那么快的呢?”
“只是我一直不愿意去相信,背后的那个人真的是你。”
时鸢静静地望着他,以往澄亮的眼此刻变得黯淡无光,眼底只剩失望。
她深吸一口气:“你明明知道,奶奶是我的底线。”
季云笙的神色彻底冰冷下来,往日的柔和不复存在,清俊的面容也逐渐变得扭曲。
“是裴忌告诉你的?呵,时鸢,其实他和我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如果换成他是今天的我的话,他的手段只会比我更.....”
“啪”得清脆一声,他的脸被人扇到一边。
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疼,时鸢深吸一口气,气得浑身发抖。
她定定地看着他,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斥道:“他和你从来就不是一种人。哪怕从一开始他说他恨我,可是从始至终都不会伤害我,或者是伤害我身边的人一丝一毫。”
话音落下,周围陷入死一样的寂静。
季云笙低着头,神情晦暗难辨。
静默半晌,时鸢紧紧闭上眼,再睁开,努力克制住声线的颤抖。
“季云笙,你真的好可怕。”
安静片刻,他反而笑了,向来温和的眼里泄出一丝扭曲的疯狂,透着几分压抑的歇斯底里。
“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他微笑着看她,继续道:“时鸢,如果当初没有我,你凑不齐奶奶的医药费,也不会有现在这样光鲜亮丽的生活。你会毁在那个小医院里。我陪在你身边整整四年时间,可你却从来没有想过留在我身边。”
季云笙紧紧闭上眼,藏起眼底的无力和挣扎,却又忽地笑出来。
他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自己:“我能怎么办呢,我爱你,所以我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留住你。”
原来他并不觉得自己错了。
听完季云笙说的这些话,时鸢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如坠冰窖般的寒冷。
静默片刻,她才缓缓开口:“这并不叫爱,只是你心有不甘的占有欲在作祟。”
“你对奶奶做过的事,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
说完这句,时鸢便转身离开,再没有看身后的人是何表情。
出了豫星大门,身后的一切与她再无干系。
困了她三年有余的一纸合约终于结束,像是摘掉了她身上最为沉重的那道枷锁,她终于还清了,也再不欠谁的。
于时鸢而言,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天气已经彻底冷了,她慢慢舒出一口气,都成了眼前的一团雾气。
萧瑟的寒风里,秋叶被层层卷起,肆意纷飞,刺骨的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散了。
*
当天晚上,新的热搜冲上榜首。
#时鸢豫星解约#
#豫星发布解约声明#
#知情人士爆料时鸢解约原因#
几个词条一出,瞬间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
「大家应该都记得当初时鸢是跳古典舞出身的吧,后来因为家里缺钱才进了娱乐圈,豫星总裁和她是旧识,所以才给了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那么多顶级资源,把她当成未来豫星的一姐培养,帮她解决了多少绯闻黑料。结果没想到,人家攀上新高枝儿了,当然看不上这点小钱了,转头就把豫星甩了,说解约这不就解约了。」
「好家伙,还真是白眼狼一个啊。」
「我记得时鸢以前还是顶级舞蹈家白锦竹的学生吧?听说好像还是很难遇的好苗子?」
「回楼上,是的。我是圈内人,当时业内人人都知道,时鸢是白锦竹看中的第一个学生,还喜欢的不得了。白锦竹为了培养她,那阵子耗费了特别大的心血,本来还要把时鸢带到美国去,结果时鸢转头就进了娱乐圈。」
「不是吧不是吧?世界上真有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吗??」
「就.....挺无语的。学艺先学德吧。」
「楼上的不要再道德绑架了好不好?想要从事什么行业不是个人选择的结果吗?你们又有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她?」
「看看看,粉丝又开始洗地了。」
「古典舞是文化传承啊,演员明星又不缺她一个。」
「我都替她老师觉得惨好吧,为她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结果最后她自己抵挡不住诱惑。估计她老师不知道多后悔自己看错人了。真够恶心的啊。」
屏幕前,温书莹的唇角愉悦地弯了弯。
“书莹?”
“在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见白锦竹看过来,温书莹连忙把手机扣在一边,若无其事地冲白锦竹笑了笑:“没什么,老师。随便看看而已。”
温书莹想起什么,又柔声问道:“对了,您的机票是明天下午的吗?真的不打算再多留上几天吗?”
白锦竹点了点头,笑了笑答:“嗯,票都已经订好了。下次有机会我再回国吧,看我老公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温书莹想了想,只好道:“那我明天送您去机场吧。”
“好。”
和温书莹道了个别,白锦竹下车回到家,刚进到别墅客厅里,就看见桌上多出了一个盒子。
“陈姐,桌上这是什么?”
白锦竹一边问,一边拆开盒子。
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盒艾灸贴。
和药店医院里卖的那些看起来不太一样,打开盒子,一股浓重的药草香就扑面而来,没什么包装,看着像是什么偏方之类的。
底下还压了一张纸,白纸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写着用法和使用频率,甚至把草药的成分也一一手写列了出来,满满一整页,一些易过敏的药材也被用红笔标注了出来。
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却每一处都透着送礼之人的用心。
白锦竹的身上有腰伤,是长年累月积压下来的旧疾,知道的人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保姆陈妈这时才走过来,笑呵呵地答:“夫人,这是下午有人送过来的。是个特别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我说您出去了不在,她把东西放下人就走了,也没说自己叫什么。”
闻言,白锦竹神情一滞。
陈妈见她有些出神,关切问:“夫人,怎么了吗?”
白锦竹回过神,缓缓摇了摇头。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