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颈间蹭了蹭。“至少别让我等70年。我想快点见到你。”
西九条薰眼里滑下泪水。零还不知道,她是虚,并不是普通的灵魂,无论他等多少年,都不可能再见到她的。可她只是顺着他的话向下说:“那就再等69年,你当初抛下我不辞而别,这笔帐还没同你算,这69年,但凡少一年,我都不再见你了。”
降谷零更紧地收拢手臂,西九条薰感觉到肩膀传来湿意,她没再说话,安静地回抱着他。橱窗外的阳光落进来,那么温暖地洒下一片金色。
西九条薰觉得她会永远记得这片金色。
“零,松手吧,我们该告别了。”
降谷零手臂一顿,身体猛地僵住了。
“你答应过我的,”她缓了口气,咽下哭腔,尽量用轻松的语气说:“千万要长命百岁地活着。”
“不要——”降谷零低哑着嗓音叫道,怀里的女人却强硬地推开他,温柔地说:“闭上眼睛,不要看——”
他听话地闭上眼,感受到唇间传来温润的触感,一触即分,像一只蝴蝶轻轻歇了歇脚,再睁开眼,只有榎本梓提着一袋东西站在门口。
“薰小姐已经走了吗?怎么不留在——诶?安室先生你哭了吗?”
西九条薰的生活又恢复了无聊的日常。蓝染派的人还没有来,她继续每天杀怪升级的日常,五条悟偶尔会来找她玩,两人一起躺在屋顶看星星,或者拿倒霉咒灵打赌。
她还去看过织田作和库拉索现在的生活。织田作出版了第一部 小说,似乎很受欢迎,两人换了一栋大公寓,还是住在一起,太宰治似乎时常来蹭住,西九条薰看到有间屋子挂着“太宰之家”的牌子。
孩子们也长高了不少,有时候阿龙先生会和美久一起来看他们,这对夫妻行事还是那种风格,倒是和幸介十分合得来。
剩下的时间就用来观察零的生活,虽然这么说很像变态,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西九条薰心里无端的慌乱越来越严重,只有看着零的时候,会好受些。
有时候零遇到麻烦,她也会悄悄帮点忙。有一回黑衣组织里的琴酒又在怀疑零是二五仔,西九条薰转头就把他的两个得力狙击手杀了——给他找点事,省得总盯着零。
若不是怕杀掉琴酒,零被怀疑的可能性太大,西九条薰就干脆对琴酒动手了。
她觉得自己做事还挺隐秘的,为此沾沾自喜。结果有一天下大雨,降谷零撑伞走在路上,忽然将伞朝身边挪了点,空出一个人的位置轻声道:“到伞下面来吧。”
西九条薰左右看了看,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脚步匆匆,她又看向降谷零,确认这话是同她讲的。
“你、你能看见我?”她有些慌乱地问,抬手捂住脸上赤红的泪痕印记。
降谷零没什么反应,似乎听不见她说话,但等她走到伞下时,他又开始迈动步伐。
西九条薰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臂。
他笑了下,说道:“我看不清你,只能朦胧地看到轮廓罢了。”顿了顿,他补充道:“也是最近才能模糊看到的。”
西九条薰听蓝染说过,是有些普通人会因为机缘巧合突然觉醒灵力。她对此没有特别惊讶。
降谷零撑着伞走得很慢,他这副奇怪的打伞姿势引得不少路人投来奇怪的目光,他还是那么不紧不慢走着。
西九条薰感觉他心情似乎变得很好。
打那以后,他习惯了做什么都空出一个人的位置,西九条薰觉得放任他这个习惯不太好,但又不忍看他继续伤心,只好不辜负他的心意,做什么都陪着他。
他们早上一起训练,沿着河堤跑上几圈,西九条薰拿着计时器帮他计时,结束后递上毛巾为他擦汗。倘若要抓犯人,她便埋伏在暗处,等降谷零将人逼来,悄无声息地将人拿下。若在波洛咖啡店工作,西九条薰就乖乖坐在对面的楼顶,等着降谷零下班一起回家。晚上一起出门溜哈罗,哈罗看不见她,却总会开心地绕着她的脚转圈。同主人一模一样。
降谷零明明看不清她,更听不见她说话,却好似格外沉溺这样的日子,晚上睡觉也要在床铺上为她空出位置。哪怕西九条薰专门写了小纸条告诉他自己不需要睡觉。
因为她的存在,他不得不尽量避开人群生活,这样才不会被人看成疯子。
他这副热爱生活又日渐孤僻的样子引起了风见裕也的注意,这位尽职尽责的下属问他:“降谷先生是在准备什么暗中的行动吗?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如果需要帮忙的话请务必告诉我。”
当时降谷零下意识朝西九条薰的方向看了一眼,确认她还在后笑了下:“没有,这样的麻烦,我求之不得。”
西九条薰总觉得这样不太对,可是看他开心的样子又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甚至她也在暗暗祈祷,希望蓝染派的人慢些来。
但不管她如何祈祷,这一天还是到来了,而且来得比她预想中的还要汹涌澎湃。
那天她应了五条悟的请求,在他的学生们执行祓除特技咒灵任务时帮忙保护一下。只是帮个小忙,她便去了,结果忽然感受到身体里青梅的力量发动了。
若非致命伤,青梅是不会随便发动的,认识到不妙的她,立刻响转回家,却发现降谷零已经不在了,只有地上一滩鲜红的血迹一点点洇湿了榻榻米。
桌子上留着一张纸条。
[想要回你的小情人的话,就拿五条悟的命来换。我只给你三小时时间。]
第59章
“你到底惹了什么仇家?”西九条薰将纸条甩到五条悟面前, 抱着手臂冷冷地看着他。
“嗯……”五条悟发出沉思的声音。
“你最好快点想,不然——”西九条薰抽出斩魄刀,刀尖在“三小时”几个字上点了点。
“就算小薰这么说我也……仇人太多了啊。”五条悟挠挠脑袋, “但是会拿普通人威胁小薰的话, 应该不是咒术师这边的人,那群老橘子虽然讨厌我,这么做也没必要……”
“是咒灵?”西九条薰想到曾在咖啡馆遇到的几个咒灵, 假如是它们的话倒是说得通。“一群手下败将,还真是嚣张。”
纸条上只说留给西九条薰三小时的时间, 却不知三小时后它们要如何确认她有没有按它们的要求做。
“对方是咒灵啊, ”五条悟看着西九条薰,向她解释道:“它们可能并不在意小薰究竟是怎么做的,小薰要是真能杀了我是最好, 再不然我们两个打个两败俱伤, 最坏的情况小薰不搭理它们,对它们来说,也不过是杀掉一个普通人罢了。没有任何损失。”
“这样的话,不就是死局了吗?你们就没有能用来找人的术式吗?”
“不,既然如此, 只要小薰和我一起演一出戏就够了。我也很想会会这群不长眼的咒灵啊。”五条悟勾唇笑了下,那笑容却泛着寒意。
西九条薰忽然想到那具曾让五条悟失态的尸体,意识到就算是五条悟,也会有诸多不得已。
她没再说话, 朝东京高专头顶的天空看去,又是一个阴天。
……
降谷零睁开眼,胸肺处传来剧烈的疼痛,咳嗽了下, 吐出大口的鲜血,他意识到自己的肋骨可能断了。
“哟,醒了啊。”一个短发少年在他面前蹲下来,歪着脑袋笑了,额间的碎发下能隐约看到一道奇怪的缝合线。
这个少年忽然敲响了降谷零家的门,并不由分说地将他揍了一顿,带到现在这个地方。
降谷零侧躺在地上,脸颊贴着柔软温热的沙子,耳边传来海浪声,这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在什么沙滩上。喉咙像堵着什么东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中全是血腥味,他微微抬起眼,模糊的视野慢慢变得清晰。
少年身后的躺椅上坐着两个奇形怪状的生物和一个天蓝色长发的少年。他朝它们看去的时候,心里不由自主生出一阵阵厌恶、恐惧、恶心的感觉。
他又咳了一口血,胸肺像风箱般呼啸着,叫他怀疑自己这个样子怎么会还活着。
那两个奇怪生物开始说话了。
“那个女人真的会对五条悟动手吗?”
“就算她很强,也不可能是五条悟的对手吧。”
蓝发少年说:“那个女人可是强到离谱,就算打不过五条悟,也可以大大削弱他的实力,到时候就是我们上场的时候。”
短发少年眯起眼睛笑了:“她一口气毁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准备,怎么能一点代价也不付呢?只要她能帮我们削弱五条悟的实力,就算不按原计划也照样能用狱门疆将他封印。”
“这家伙怎么办?都这样了还能活着啊。”蓝发少年走过来在降谷零面前蹲下,拨开他眼前浅金色的发丝看了看,“长得还挺好看,难怪能让那女人这么宝贝,我来帮她改造下吧,她一定会更喜欢的!”
蓝发少年高兴地将手放在降谷零的肩膀上,发动了[无为转变],男人的身形扭曲了一下,在他喉咙压抑不住逸出的痛呼中又恢复了原状。
“诶?”真人疑惑地歪头看了看,“这是怎么回事?”
羂索笑了笑:“是那女人怕他出什么事,用了什么保护他的术式吧——先留着他,到时候还得拿他来威胁那女人。”
两人后面的对话降谷零没有听清,他全身的骨头都在痛着,灵魂像湿衣服似的被人拧干了,皱巴巴地晾在那里。因为疼痛,大脑的运转也变慢了,尽管如此,他还是意识到这或许是一场针对西九条薰的阴谋。
他想睁开眼,但眼皮越来越重,随后视野坠入黑暗。
再醒来是被一道熟悉的声音叫醒的。
“零,零——”
蓝灰色的眼睛迷迷茫茫地睁开,瞳孔里倒映着身前女人的样子。苍白如雪的肤色上蜿蜒着赤红的血泪。
“小薰?”他轻轻叫道。
西九条薰愣了下,点点头:“是我……你能看到我了?”
“嗯,很漂亮。”他伸手轻轻为她拢起一缕滑落的长发,“特别漂亮。”
一滴泪滴在他的手背。
“骗人,这样哪里好看了。”
“小薰一直都是最好看的,咳咳——”他又咯出一口血,剧烈地喘.息着。
“你别说话了,我这就带你去治伤。”西九条薰抱着他,朝身前的五条悟问道:“这里交给你没问题吧?”
“当然!”五条悟侧过脑袋朝她露出一个过于绚烂的笑容。
为了让咒灵们相信西九条薰真的对他动手了,两人联手做了场大戏,将高专学校都毁了一半——据说之后还要五条悟自己花钱修缮。
等鱼儿上钩后,两条被惹怒了的鲨鱼毫不客气地咬了上去。没想到对方也实在是狡猾,居然只派了花御一个咒灵过来试探情况。把五条悟气得郁闷得不行。
“别担心,零,你会没事的。”降谷零在西九条薰怀里又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过去,听到她的声音,他点点头,微微笑了下,想让她不要担心。
西九条薰抱着他刚要起身,身边的空气突然传来异动,她皱眉看过去,空气里打开一道黑腔,蓝染惣右介带着乌【尔奇奥拉从里面走出来,后者将三个半死不活的东西从黑腔里踹出来。
“蓝染大人,师父?”西九条薰顿住动作,下意识将降谷零往怀里藏了藏。
那三个被踹出来的东西竟然正是没来的几个咒灵。
“好久不见了,薰,刚才在路上看到几只垃圾,顺便扫了下。”
蓝染迈着闲庭信步一样的步伐朝西九条薰走来,每一步都沉甸甸地落在她心口。
西九条薰胃里像坠了块大石头般沉重。
只是来接她的话,蓝染有必要亲自过来吗?
五条悟收拾完花御回到西九条薰身边,他也在一直关注这边的变化,目光落到躺尸的羂索身上,他眉头紧皱。
这个家伙祸害了夏油杰的身体,居然还敢接着动灰原雄的!
但是他看出西九条薰和这两个突然出现的男人间气氛不对,因而没有轻举妄动。
“薰,来,我们该回去了。”蓝染朝西九条薰伸出一只手,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容。
他一向喜欢这么温柔地笑着,但这温柔的背后,撕开来都是残忍与无情。
西九条薰抿了抿唇,轻声说:“我的朋友受伤了,我想先把他送去医院。”
降谷零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强迫自己睁开眼,抓住西九条薰的手。他察觉到她的手在颤抖,脸上却对他露出安慰似的笑。
“没有那个必要。”蓝染将手收回去,拢进袖子里,朝四处看了看,感叹似的说:“原来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景象,和我们那边的现世似乎差别不大。”
乌【尔奇奥拉走上前来,他看着西九条薰,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在她下意识的祈求目光中摇了摇头。
他朝她怀里的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指尖淡绿色的光芒凝聚。
“咳咳——”降谷零的低咳声惊醒了西九条薰,她一手护住他,另一只手也伸出来,指尖凝聚虚闪。
两团虚闪相撞,爆炸的冲击波撼动了山林,飞鸟惊惶地逃向天空。
五条悟站在西九条薰身前,用无下限术式替她挡下大部分的冲击。
“啊呀,你不是叫他师父吗?师徒一见面就打打杀杀的,也太过分了~”
乌【尔奇奥拉没有说话,甚至连目光也没有落到他身上。反倒是蓝染将颇有兴趣的眼神投注过来,西九条薰心内一凛,立马说道:“五条,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插手,快带着零离开。”
她想将降谷零交给五条悟,降谷零却不肯松开手。他睁着蓝灰色眼睛静静望着西九条薰,压下喉头的血腥味,轻轻摇摇头:“我不能走。”
西九条薰也回望着他,纯黑的瞳孔映照着他的浅金色的发、风吹得林木沙沙作响,头顶大片乌云罩顶,天色昏暗,风雨欲来。
“真是感人的情谊,难怪薰可以为了这份情谊成为虚。但是真遗憾,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快要关闭了,我要尽快把薰带回去才行。破道之九十,黑之月——”